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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是我不能说的秘密:全2册 第11章 艾云情入薄命司,张萌魂断秋日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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直到快下班,却是接到艾云的电话约我晚上见面,我方把万千的纠结稍稍抛却。wwwwcom

和艾云约在了冯子越家附近的上岛,她有车,晚了也可以自己回去。二十多天不见,艾云的憔悴变本加厉,眼神却少了些凌厉,多了几分茫然。

我心疼地拉着她的手:“还顺利吗?”

艾云凄然一笑:“你觉得电视剧狗血吗?告诉你,生活远远比电视还狗血。”

点的简餐上来了,我没有什么心思吃,她倒是胃口还不错。

忽然手机响了,我接起来,是李秘书:“赵小姐,已经帮你报名了,明天有交规课,我来接你。”

我一愣,冯子越还真是雷厉风行,我叹口气:“好。”

和李秘书约好七点,便挂了电话。

艾云已经吃完了,却是心不在焉。

咖啡店里灯光迷蒙,她颓然窝在沙发上的样子看着格外令人心疼,我问:“要不要帮你点杯酒?”如果酒能解她一点愁,那就暂时买醉忘痛吧。

“不要,我开车了。”她摇摇头。

“我知道,”我鼓起勇气说,“冯子越今晚不回来,你去我那住一晚,很近。”

果然艾云和我想象的反应一样,她顿时来了力气,瞪着眼睛:“赵小薇,你是要气死我是不是?你怎么还跟那个姓冯的牵扯不清?”

她的声音很大,引得周围的人纷纷侧目。

我近乎哀求地看着她:“先吃饭,待会儿再说嘛。”

艾云看看周围,白了我一眼,嘟囔着:“我要被你气死,还吃!”

我胡乱地扒拉了两口,她开车载我回到了冯子越的家里。

打量了一番,她冲我冷笑:“他就让你住这儿?你还死心塌地地跟着他?”

我一愣:“这儿怎么了?”

“他在北七家东边儿有套别墅,幼珍原来住那儿。现在谁住着呢?”艾云一甩鞋子,毫不客气地坐在了沙发上。

“无所谓。”我淡淡笑道,住在哪儿真的无所谓,如果身边是自己所念之人,即使茅屋草棚,也甘之如饴,如果清冷孤寂,纵然豪华别墅,不还是个精致的牢吗?何况这里也是高档的小区,虽然不是别墅,但与我原来住的相比已经是天上人间了。

“你真无所谓吗?小薇,房子不是问题,但当房子代表了一个人在他心里的位置时,还无所谓?你到底图什么?”艾云直看着我,看得我无处躲藏。

我伪装的所有不在意,在她直烈的目光下无处遁藏,为何要逼着我显露原型。我的眼泪落下来:“在意又能怎么样,他有多少女人,我根本不知道啊。”

艾云冷笑:“想知道还不容易,我帮你弄清楚。”

“你?”我有些惊讶,艾云自从嫁给了林育诚,除了和些阔太太们交往,也很少有其他的社交了。她怎么帮我?

“小薇,你知道我做什么去了吗?”艾云的目光有点瘆人。

“我怎么知道,我光知道林育诚要找我拼命。”我想起那天的经历还是心有余悸。

“他找你了?”艾云吃了一惊。

我把那晚的事情向她简单说了,艾云抽抽嘴角:“他也有怕我的一天?”

“你神神叨叨的到底在做什么,告诉我吧,我会为你担心。”我有些着急。我隐隐地感觉艾云现在已经将自己推进了一个危险的境地。林育诚那样的人狠起来,不知道能做出什么事儿。而艾云又是个刚烈性子,不会轻易咽下这口气。僵持下去,我真的很为她担心。

艾云看了我一眼,静静道:“我找私家侦探查他了。到了林育诚老家,知道了一些他以前的事儿,也摸了摸他在那边的资产情况。”

我看着艾云有些不可置信,那个曾经和我嬉笑的闺密,为我出头挡风的伙伴,为什么如今做的事情,让我有种陌生的困惑,以至于我感觉是在看电视剧,但艾云越来越激动的口气却使劲把我拉回了现实。

我拽拽艾云,有些激动:“艾云,你在做什么啊?找私家侦探这种事情你也能做吗?你是做什么的?你不知道查隐私是违法的吗?即使将来对簿公堂争家产,你这些证据根本没法拿出手。”

“那我怎么办?小薇,你说我能怎么办?没想到林育诚这么下作,追我的时候千万般地讨好,现在要把我扫地出门了,都吝啬那点抚养费。我这几年被他,被他那个妈,折磨成什么样子了?现在说离就离,根本不管我的死活。那个贱人,一个乡下来的打工妹,要学历没学历,要能力没能力,生了个孩子就能扶正?凭什么?”艾云说着说着已经泣不成声,眼泪肆意,她都麻木地不再去擦。

我心疼地抱着她,心里憋得难受,却哑口无言,当初娶你的时候,喜欢的是你的能力,喜欢你的学历,给他挣了面子;不喜欢你的时候,能力也不重要了,学历也不重要了,能力学历抵不过会生孩子的本能?爱你时千般好,不爱时万般错!是人心容易变,还是世事太无常?

能怎么办,除了剑走偏锋,我们有什么办法通过合理合法的证据和林育诚抗衡?林育诚有的是办法转移财产,我们这种普通老百姓又有什么反抗的能力?

“和你不说那么多了。这次找你,就是把这回收到的林育诚的资料在你这儿放个备份。以防万一。”艾云抹抹眼泪,从包里拿出个信封袋给我,“别让冯子越知道,你也别看。”

我点点头,把信封袋放到了我的书桌最底下的抽屉里。艾云有些不放心:“怎么连个锁都没有?”

我想想说:“那我明天去配一把。他,也不会关注我这些的。”

“不知道你图什么,图钱,他给你了吗?图爱,他给你了吗?”艾云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样子,咬牙切齿地说,“小薇,你动动脑子,你都奔三的人了,怎么办事还像个高中生?你别像我这样,青春耗完了,到了最后什么都没落下。以前我还劝你要爱,现在我是看清了,什么是爱?能吃吗?到了什么时候,都是有套房子让你安身,有摞票子让你傍身,那才叫爱。”

艾云的话掷地有声,压迫得我几乎喘不上气,我拼命想挣扎,不是这样的,他的情感不是这么衡量的,可又有一个声音在我心底呐喊:你连他有几个女人都搞不清楚,你还有什么资格提情感?心里百味交集,却不知该怎么说。

我努力平静下来自己的心绪,看向艾云,自嘲地说:“你是林育诚的妻子,你要求房子和钱,那是他对你的责任,应该的。我算什么身份呢,我有什么资格去要求那些?”

艾云懊恼地揉着我肩膀:“你的脑子里都是些什么?气死我了,我和你讲不清楚。你别有一天后悔就成。”

艾云真生气了,转身就要走,我一把拉住她:“今晚就住这儿嘛,陪陪我。”

艾云叹口气,答应了留下。但是一晚却是辗转反侧谁也睡不着。她想着和林育诚斗法,我念着冯子越的行踪。各揣心事,难以入眠。

周六一早七点,李秘书已经在楼下等着接我。让我有些不好意思。以前我也做过他的秘书,深知在休息日被人抓壮丁的痛苦。

到了驾校,打听到有趟班车就停在小区附近。便给李秘书发短信让他不用来接我,我坐班车回去就可以。

却是下午一出教室,又看到了他,我有些惊讶:“你没收到我短信吗?”

李秘书笑笑:“冯总交代的,让我必须送你到家才放心。”

我心里一陡,说不上的滋味,是关心,是监视,不得而知。但看来想不麻烦李秘书,只有冯子越亲自开口才管用。

到了家,给抽屉配了锁。纠结再三,一方面是不想麻烦李秘书,更重要的是的确想知道他到底在哪儿,写了条短信:你在哪儿?犹豫着还是删掉了,又改成:给你打电话方便吗?一咬牙,发了出去。却是半天没有回音。忍不住打了个电话,响了两声显示关机的声音。

顿时,从头凉到脚。我颓然地关了机:赵小薇,麻烦你掂量掂量自己,以后不要再做这种蠢事!

关掉的是手机,关不住的是自己残喘纠结的心。他不回我的短信,还关机了。和谁在一起,似乎已经不言而喻。也许是孔令宜,也许是别人,但总之是不适合我打扰的人。在夜里九点钟,不适合我打扰的人……我想笑,却是满心的苦涩,想哭,眼泪已经快流干了。

和冯子越一起的日子,自己的心被这样打击过多少回了?已经无法数得清。他的那些女人就像一根根芒刺,不时地就要划得我的心一道道血淋淋的伤口,疼得入骨。我无力招架,无力还击,以前想着逃,现在似乎被下了软骨散,连逃都没有力气,只能苟延残喘,靠着他的一点点柔情度日。

我像一只走在困境里的小兽,找不到前方的出口,还要提防身旁的冷箭,受了伤害,只能自己舔舐着伤口,等待愈合。可是我又能怎么办?我没有资格去追究真相,更没勇气去追究真相,也许只有伤得彻底,才能够麻木,才能跌跌撞撞地找到出口,这个“一阵子”才能尽快地过去。人生六苦之“求不得,放不下”就是极致了吧。偏偏我就是这个状态,明知不可以,偏又难舍弃,那苦果,也只能自己承受。

失眠是苦难的开始。当深夜胡思乱想缠绊人心的时候,接踵而来的失眠更能将哀伤的情绪推至崩溃的边缘。连续两晚的失眠让我有点抓狂,到了凌晨两点钟,我干脆起床去了书房,打开电脑,开了个聊天室,原来伤心的不止我一个,各种女人,各种哀怨,在述说着自己的故事,我没有敲字,只静静地品味着别人的伤痛,自己伤口的血腥味似乎越来越重。

无意间有人共享了一首歌,更狠狠地撕碎了我的幻想。“你寂寞才找我,你情人那么多,有需要才找我,我给你那么多,你还想要什么,我不想再配合,这不是谁的错,是情欲犯的错,就请你放了我。”这首歌听得我泪流不止。我和他本就是他的情欲和我的无奈交织而生的。这样的感情,能算是感情吗?

黑夜里的我对着自己冷笑,默默地把这首歌设置成了他的专用来电铃声,我要时刻提醒自己的位置。

从开始就不要抱希望,就无所谓失望。我现在的痛,源自于自己的欲念愈来愈重,想要得到的越来越多。可偏偏现实很残忍,所以,提醒自己不要虚妄地追求不属于自己的,是不是能心安一些?

周日的交规课上得更是有气无力,下午在课堂上忍不住打了个盹儿。看着又来接我的李秘书,不觉感慨,我当年读书的时候都没有家长天天来接送啊。

路上李秘书对我说:“冯总上午给我电话,让你白天给他回个电话。”

我一愣,掏出手机,原来昨晚上传完铃声关机后又没有开机。白天回个电话,白天两个字狠狠地刺了我一下,可惜现在快晚上了,他又该不方便了吧。别给自己找心酸了。

我淡淡对李秘书应了声“好”,手机却没有再开。我没有勇气一次次去碰壁,我怕痛。

周一上班的状态有点恍惚,连续三晚的失眠,黑眼圈大得像国宝。我坐在位子上盯着上周的报表直打盹,好在周亦一上午都没给我交待任务。

有些记挂艾云,给她去了个电话:“在干吗?”

她的声音有些迟疑:“准备吃饭。”

背景声音很凌乱,我隐约听到叫号的声音,我起急:“你到底在哪儿?”

她顿了一下,叹口气:“医院。”

一听医院,我头皮开始发麻,顾不得细说,我向她要了医院的地址,抓起包就冲了出去。冲到电梯口忽然想起没请假,又折回到周亦办公室,喘着气:“周亦,对不起,我下午要请假。”

周亦抬起头,看着我的神色,忙走到我身边,关切道:“出什么事了?”

“我最好的朋友,住医院了。”我有些慌乱,艾云,是我在北京除了他之外最大的牵挂,甚至于比他还近几分,她是唯一一个对我无所图无所求却能真心对我的人。

“我陪你去,万一有什么事,多个人多份力量。”周亦抓起外套匆忙跟在我身后。

到了艾云的病房,艾云看着跟在我身后的周亦,面露几分尴尬:“这位是?”

“周亦,小薇的朋友。”周亦倒不用我招呼,自动介绍着。

艾云正要说什么,一个中年的护士进来了,大着嗓门:“男同志怎么进来了?回避一下。”

周亦脸一红,看着我和艾云:“我给你们买午饭去。”说罢逃也似的离开了病房。

艾云忍不住扑哧一乐,多日的阴霾微微散开了些:“你这个朋友挺有趣的。”

护士催促着:“该打针了。”边核对着信息,“艾云,黄体酮,hcg。”

艾云点点头。

我却是云遮雾罩,待护士出去后,问:“这是什么药,你怎么了?”

艾云想了想,认真对我说:“小薇,我怀孕了。”

我呆住了,“你不是……”

艾云抽抽嘴角:“是不是很滑稽?以前千方百计想生,生不了,现在要离了,反而能生了,老天在玩我么?”

我忽然理解了那天见她没有像往常一样抽烟喝酒的原因,不是因为开车,不是因为心烦,只是,她有了牵挂。

“这孩子,你要吗?”我是希望她不要的,都要离婚了,以后带着个孩子怎么过日子。而且看着和林育诚长相酷似的孩子,怎么忘却孩子的父亲?这辈子怕都难走出这个心结。

“当然要。”艾云坚定地说,“去了林育诚老家没多久,我就发现怀孕了。知道你肯定会劝我不要,就没和你说。昨天见红了,所以……”

我有些好奇她怎么知道我会劝她不要,看她有些抱歉的神色,我的心一惊,是啊,我连自己的孩子都毫不犹豫地做掉了,怎么会劝她留下孩子。我的心顿时痛得有些喘不上气。

“你糊涂。”我极力平静了自己的伤感,定了定神劝她,“你离了带着孩子怎么过?”

“可那是我的孩子啊。”艾云目光有些凄楚,“不管林育诚怎么对我,孩子是无辜的。”

孩子是无辜的,这句话让我的脸微微有些发烫,说不上的滋味。

“有了这个孩子,是不是林育诚就不会离婚了。”我的话越来越艰难了,心痛得自己都不知道在说什么。

“不知道。”艾云痛苦地扯着头发,“自从有了这个孩子,我问了自己无数回怎么办。依我以前的性子,他都背着我在外面有了二奶,还生了孩子,我凭什么还得忍气吞声?后半辈子对他的二奶和孽种睁只眼闭只眼?可我又想,当初我看上林育诚什么?除了对我好还不是有钱?自己这样也是活该。要是孩子真能绊住他,这辈子就这么算了。”

我咬着嘴唇无言以对,半晌,问她:“告诉林育诚了吗?”

艾云摇摇头,“还没,我再想想。”

周亦恰好买了午饭回来。几杯粥和一点清淡的小菜。我全然没有心思吃,艾云倒是大口大口地吃。

看我惊讶地看着她,她凄然笑笑:“我不吃,现在也有人要我吃啊。”

我的心一酸,周亦把粥递过来,缓和着气氛:“小薇,也有人要你吃。”

艾云抽抽嘴角,看着周亦若有所思。我却是满脸尴尬,这个周亦,你知道什么啊,乱说一气。

从医院出来已经快两点了。周亦路上说着:“看来你朋友的情况还不错。”

我舒了口气:“是啊,否则我真不知道怎么办才好了。”

“做你的朋友很幸福。”周亦笑笑。

“为什么?”

“你会用心。这并不多见。”周亦的话让我心中一暖。

我笑笑:“你也是我的朋友啊。”

周亦开着玩笑:“所以我也很幸福,你没看出来吗?”

我的心微微轻松了些,下午的阳光透过车窗照得我的心暖暖的,三天的煎熬,我此刻竟觉得分外安心,不觉睡去。

梦里却不是祥和安宁,黑暗幽深的夜空,我身边没有任何人,只有自己在荒凉的野外,隐隐地传来婴儿的哭声,我像着了魔一样顺着哭声过去,心里比任何时候都焦急,是我的孩子吗?他在那里好不好……走了好久,哭声越来越清晰,却始终看不见人影。我着急地哭了出来,在哪儿,在哪儿啊?

一个激灵,猛地醒来,发现车已在公司楼下,自己泪流满面,周亦在旁边静静地看着我。看我睁开眼睛,递来了纸巾:“梦到什么了?”

“做了个噩梦。”我抹抹眼泪,不住地抖着。却发现身上盖着周亦的外套,我慌忙要拿下来。

周亦按住我的手,深看着我:“小薇,你过得不快乐,是吗?”

周亦的侧脸在下午阳光中泛出了一个淡淡的光晕,照的他轮廓很深,他的眸子里有探询,有关心,还有些令我害怕的情愫。我看着有些失神,这是个在阳光里的男人,而我,只是是暗夜疯长的枯草。

我擦擦脸,勉强扯出个微笑,做出轻松的口吻:“没有不快乐。几点了?我们上去吧。”

周亦把手放下,笑容里有丝苦涩:“四点了。”

我险些蹦起来,从医院到这里不过二十分钟的车程,我一直在睡吗?我有些懊恼,“你怎么不叫醒我?”

“看你睡得香,没忍心。”周亦的不忍心让我心里一慌。

我匆忙下车,开着玩笑:“还能给周总劳动一个小时。千万别浪费了。”和周亦一起会很轻松,常常可以自在地开个小玩笑或是使个小性子。

周亦也随着下车。与我前后并进走进公司。外套我便没有还给周亦,盖了半天,帮他拿到楼上也是举手之劳。

经过周川的办公室,却发现素来紧闭的门竟然开着。我暗笑,难道是水蛇不在了?难得地让他见了光。

忍不住好奇地往周川办公室里瞅了一眼,脚立即像钉住了似的迈不开步。周亦在我身后,随着我缓缓停住了脚步。而屋里的人听到了脚步声的停滞也回过了头。

周川站起来打着哈哈:“小薇,原来你背景这么深厚的啊,冯总亲自来接你下班。”

我当时的表情极为尴尬,手上搭着周亦的外套,身后站着周亦。

场面有些严肃,冯子越定定地看看我,唇际扯出个极浅的微笑,眸子里却是冰寒一片,仿佛能刺到我无处遁形的利剑一般。甚至于那抹笑,都染上了冰凉的味道。又转看向周亦,目光沉稳,却带着股睥睨的气势。

子越的目光让我莫名地有些胆寒,虽然我和周亦并没有什么,但是那时的情形,却有着说不清的暧昧,我忍不住微微侧脸看着周亦,周亦也正定定地看着子越,清朗的脸庞上有抹年轻的倔强与孤傲。

周川冲周亦皱眉:“周亦,这是冯总。傻站着干吗?”

冯子越的笑加深,唇际轻轻勾起,伸出手:“冯子越。”

周亦也伸出手握住:“周亦,周川的弟弟。”

两个人的表情都有些淡淡的,手在握上的一刹那,子越手上的青筋都看得一清二楚,二人的目光遇上,我似乎能看到刀锋剑刃抨击的凌厉与冰寒,我的心几乎要跳了出来。却没有我想象的戏剧化,很快两人就松开了。

“相请不如偶遇,晚上一起吃个饭吧。”周川提议。

“不必了,我只来接她。”子越的声音有些拒人千里之外的冷漠,转看向我,“小薇,走吧。”声音虽没有起伏,我却感受到了格外的压力。

我正要随着转身,却传来了周亦冷冷的声音,“还有一小时。”

气氛顿时到了剑拔弩张的紧张,周川冲着周亦直皱眉,但周亦仿佛没看见般,修长地立在那儿,倔强的抿唇看着子越,似乎什么都压迫不了的气势。

子越没有皱眉,但目光顿时从漠然的寒冰透射出了锋利的刃口,就像离弦之箭待发般。我几乎要站立不稳,哀求地看向周亦,这是做什么?为什么偏偏要这么难堪?周亦看着我,忽然眸色一松,转笑道:“不过冯总发话,我也不好意思再留了。”

子越也笑笑,声音却很沉郁:“那谢谢小周提前放人。”回看向周川挥了挥手,“改天聊。”

说罢搂着我的肩,柔声,“走吧。”

他的声音忽然如此温柔,我竟一时有些失神,冷冷地看着他。但看着他阴冷的眸子,顿时一个冷颤。

周川嘻哈着:“下次我去找冯总讨经,抱得美人归,羡慕啊。”

我心里一阵恶寒,如果说他一直不知晓我和子越的关系,我是很难相信的。除非他和邵琦没有什么交流。但是在适当的场合装无知,又在适当的场合表知情,周川的演技也是一流了。

我将衣服递给周亦,周亦接过,冲我和他礼貌性地笑笑。

出了周川的办公室,子越搂着我肩膀的手越来越紧,几乎要将我的胳膊攥出青来。我怕招来别人的侧目,忍着痛,没有吭声。只随着他缓缓地走着。走廊不到二百米的路到电梯,我却走得无比艰辛。身体的痛,心里的疼,我踉踉跄跄,几乎是依着他走了出去。

出了办公楼,他用力将我推上了车,铁青着脸坐到驾驶位。一路无话,却是把车开得飞快。四点多,还没有到高峰,路上却也有不少的车。

他将车开得宛若游龙,来回钻着,不停地急刹猛给油,好几次差点就要撞上前车,却猛地一脚刹车,即使我系着安全带,还是被甩得冲前扑过去,他仿佛看不见又是一脚油门,我又被颠得向后一闪。他的车像是马路上脱缰的野马,而我马背上被摔得死去活来的小猫。任由着他的车载着我颠来倒去地蹂躏。

好容易到了小区,等不及到停车场,我再也无法忍受,浑身几乎无力,拼命拽着他,低低地说:“求你,停车。”

他看了看我,冷哼一声,将车猛地停住,我扑下车,冲着树旁的空地不停地干呕着,几乎将胆汁吐了出来。吐得难受,心里的委屈更是说不出,本来该是我懊恼他的薄情,为什么现在倒像是我被逮了现行?

好容易止住了吐,我摇晃着直起身子,扭头看他,他就那么靠在车上抽着烟,漠然地看着我,突然有种说不出的悲凉,眼泪止不住流了下来。

这就是我为之三夜失眠的男人,当我在深夜为了他的关机焦躁的时候,他在别的女人身上寻欢作乐着;当我在黑夜里流着眼泪听“你情人那么多”的时候,他在别人的温柔乡里安眠着;当我为了他心力交瘁的时候,他也许在对着别的女人深情款款说着“我要你”;而现在我吐得天昏地暗的时候,他除了冷漠地看,没有一个关切的眼神,甚至没有一句同情的语言。我在他心里,算什么?

为什么,除了要我的时候,我怎么在他身上就那么难感觉到一点点的温度?

秋天的风,真的好寒凉呢,吹得我几乎要将骨头都凉彻了。我的头发随风狂乱地舞着,没有镜子,我都可以想象自己堪比梅超风的样子,却已经麻木,我还在意什么?没有人会在乎我,我又何必在乎我自己?

和他默默地相对看着,他像个俯瞰弱小的修罗,而我像找不着出口的困兽,不,也许比困兽还惨,找不着轮回渡口的曼珠沙华。

忽然就觉得很没意思,凭什么,我就被作贱到了这个地步?眼泪流着,半晌,喃喃着:“你如果觉得我不好,可以不要我。不必这么折磨我。”

他似乎没听清,用手掐灭了烟头,缓缓地走到我身边。他阴沉的时候,连脚步声都变得格外揪心,一步步就像踩在人心上一般。用力掐住了我的下巴:“你说什么?再说一次。”

我被他掐得几乎喘不上气,我用力甩着他的手,有气无力地说:“你可以不要我,但是,不要折磨我。”

他看着我,冷冷地笑了,唇际的弧度划开:“这算折磨吗?”

他拽着我的手,捶上自己的胸口,声音低沉,却有丝阴森的味道:“你该问问这儿,什么叫折磨。”

我无力地被他拽着,几乎踉跄着又要摔倒,我用力挺了挺脊背,勉强使自己站好,将眼泪抹掉,当时的样子一定狼狈极了,我努力扯出个微笑:“既然这样,那我没得说。好了,我没事了,我们走吧。”

我的笑似乎激怒了他,他把车门用力一甩锁上,扯着我的胳膊向家的方向快步走去。我像踩了棉花般,深一脚浅一脚的几乎要跟不上他的步子。最后几乎是被他拖回了家。

他扯着我进了屋子,反脚把门踹上。我的心随着他的动作愈跳愈快。几乎喘不上气地挣扎。还处在晕车的状态晕晕乎乎,云遮雾罩。却又惊慌失措不知道他要做什么。

他把我拽到了卫生间,拧开凉水,把我的头摁在洗脸池里用凉水冲着。已经是十一月底的深秋,凉水的刺激让我全身不住打颤,却是将刚才吐过的污秽冲得干净了不少。

一个个冷战过后,我终于到了无力打颤的状态,全身瘫软,只颓然地挣扎着,喘息着:“不要,我难受。”身子开始不由自主地向下滑着。

他松开了手,我已经顺着洗脸池缓缓地滑了下去,仓皇中我想抓着什么,却什么也无力抓住就滑坐在了地上,心跳得飞快,我喘不上气,头晕得厉害,眼前的他似乎有点模糊,我拼命地甩着头,想把他看清楚些。

“告诉李秘书让你回电话,你不回。我特意改签了航班,回来看你怎么了,为什么让我看见的是那种场景!”他的声音有丝痛苦的挣扎,一拳捶在了洗脸池的镜子上,镜子应声而碎,我听见了自己的心咔嚓裂开的声音。

我恍惚地看到他的手流血了,想扑过去看看,却是身上想用力,心却跳得慌乱不堪,脑子忽然一片空白,坐也坐不住,晕着摔在了地上。

他冲过来使劲晃着我,我悠悠地睁开眼睛,原来晕也只是一个瞬间啊。为什么不可以像书里写的那样,我可以晕几天,或者至少,让我晕一夜,起码,让我可以好好睡一觉,起码,让我的心可以暂时安歇。

看着他焦灼的眸子,我的眼泪开始滑落,他紧紧地抱住我,眼中全是痛苦,似乎捧着一个易碎的花瓶,不知道该怎么放才好。看我睁开眼,他神色恢复了些平静:“你怎么了?”

我的心说不上的滋味,微微疼了一下,想挤个笑容出来,却怎么努力也做不到,只好惨然地笑笑:“我很没用。”

他一愣,抱着我的手紧了紧,叹口气:“怎么那么倔?”

我咬咬嘴唇,一晚上了,从见到他到现在,就这句带着点埋怨的口气,还让我觉得稍稍有些暖意,没有那么冰寒入骨。再也忍不住,抽泣着道:“一个朋友住院了,我们,只是去看看。”

他抱起我走向卧室:“别说了,我知道了。”

他把我放在床上,坐在我身边,一下下地抚着我的头发,目光中却有我看不清的沉郁,像在看我,又好像穿过我的身体在看着什么。

我有些害怕,扯着他的袖子,心里拼命地在说:相信我,相信我,真的只是去看个朋友。却看着他的目色清冷,怎么也说不出口,只是扯着他的袖口来回地攥着,直把袖口都攥到了发皱。愁肠低回,万般心语,只付与一声低叹。

他扯扯嘴角:“力气还不小。”

我看着皱巴巴的袖子,有些不好意思地松开手,却被他反手一把抓起我的手,直看着我的眸子,似乎要看到我心里去:“为什么不给我打电话?”

我的心一痛,给你打电话,你有空理我吗?却是不愿做出怨妇的神色,努力克制着自己的情绪说:“怕影响你办事。”“办事”两个字我竟不自觉地加重了语气,这句话再出来便有了些怪怪的酸意。我不觉有几分羞涩。

他微微一怔,忽地笑了,笑得很浅,唇际弯弯的弧度,像天畔的新月:“你不知道有种情况叫没电吗?”

我有种被看穿的尴尬,心里忽然一松,忙掩饰着:“对,我的手机就是没电了。”

他微微用力捏了捏我的手,淡淡地笑着:“以后有事找不到我,就找李秘书。”

我本想说那晚给你打电话的目的就是要给李秘书减负呢。便回着:“我怎么好麻烦你的人。”

这句话却让他眸子一黯,有些吃痛,摸着我的脸语调有些伤感:“你怎么和谁都比和我走得近?”

我语塞,不知道怎么回答他,是因为只有你,让我患得患失,不敢倾心前往你的内心吗?还是因为只有你,让我百转千回,却终不敢无所顾忌地倾诉?还是因为只有你,让我愁肠百结,难以轻松笑闹?这些话纵然在我心里呐喊了千百遍,却只有午夜梦回才敢自言自语,面对他,我无论如何也张不开嘴。

捧起他受伤的手,我有些刺目地心灼,眼泪不觉吧嗒吧嗒地滴了上去,抬头着看他,努力扯出个微笑,却反而哭笑不得地难看:“你以后,能不能不要伤自己?”后面还有一句:我也会心痛啊,却是生生地压了回去,没有启齿。

忽然他的电话响了,在寂静的夜里听着无比地刺耳,我的心随着铃声紧紧一颤,扯着他的手慌忙松开。他看了看号码,摁掉了电话。

我想笑,看着他淡淡道:“嗯,这也是没电了。”

他转看着我,一副气得牙痒痒的表情,捏了我的脸一下,我刚要挣开,却已被他俯身吻了上来,粗重而动情,又带着纠结痴缠,低声呢喃着:“你在乎我吗?”

我没有回答,心里在低语,我在乎吗?细细地回吻他,第一次用情地,认真地回吻着他的唇,他的眼眸,他的鼻子,我想用我的吻告诉他,我对你,何止是在乎,早已远远不止在乎了啊。

什么时候的沉沦,自己也不清楚,也许当他一次次说要我的时候,被占据的不止我的身,还有我的心,但令我无法自拔的,也许只是他深情的一个凝视,夜色里一声低低的叹息,就陷进去了。

这算爱吗?应该不算,我没想过结果,甚至没在乎过程,只是沉迷在自己的情节中无法自拔。也许我不是爱上了他,只是爱上记挂一个人的这种感觉。对了,应该是这样的。只能叫沉迷,而且是沉迷在自己的感觉中。纠结着,与自己的内心争斗纠结着。

可是当他的吻滑过我的身体的时候,我几乎动情到每一寸肌肤要随着他的吻化开,随着他的吻绽放出幸福的小花。满室的月光画不出情动的流光相皎洁。我的双手滑过他的背,微微用力地掐着,他有些吃痛,一口咬上了我,却并不是很疼,我用力,他也随着用力,似乎只有这力量,可以告诉彼此想在对方的心里进入多深。我问自己,我和他只有这种语言,才能通往心灵吗?

这一次,情浓之时少了几分情欲,多了几丝挣扎,多了几丝纠缠,那个电话带来的情绪,让我和他都不知怎么解释,也不知道怎么相信。第一次在交缠中感觉到了沉重,似乎彼此都想证明着什么,却又证明得有些无奈,有些无力。

他在我身体里的力量总能轻易让我痴迷到忘却了自己,也只有当他在我身体里的时候,我才能真切地感觉到,起码这一刻,他是我的,只是我的。既然如此,是不是我只能把握着这一刻,用这一刻的欢愉,去盛放我的所有思恋?

当他喘息着在我身体里释放的时候,动情地紧紧抱着我的头,仿佛自言自语,又仿佛在低吼:“为什么只有这个时候,我才觉得你是我的?”

他的话让我一愣,眼泪却夺眶而出。

暗夜沉沉,我和他似乎都开始了疲惫。他低声说着:“明天去辞了职吧。”

我轻轻嗯了声。有些害怕。

当最初的情欲开始变得疲惫,变得憔悴,甚至变成了挣扎的时候,我清晰地感觉到了有种指缝流沙的仓皇,想抓,却流逝得越多。

早晨醒来,我无奈地看到手腕上又泛出一圈青紫。昨晚他拽我的力气太大了,当时不觉得什么,现在却是一碰都生疼。

子越也睁开眼,看着我手腕上的伤,没有吭声,甚至脸上没有一丝愧意。我对他的这个反应也早已习以为常。

洗漱完毕,他忽然站到我身边:“伸出手来。左边。”

我迟疑着伸出左手,他拿出了一串红色的手链放到我手心:“也该换换了。”

我将原先的翡翠珠串解下,系上了这串。

他看着我,淡淡地笑了,似用目光垂询着我是否喜欢。

这串手链,想说不喜欢都难,中央五颗红色的宝石,边上镶着碎钻,主体宝石旁边是颗粒较小的红宝石,也是这个造型,难得的是较小宝石都缀着一串短短的流苏,这样不论是主体宝石在手腕里,还是小宝石和流苏在手腕里侧,都可以将我手腕上的疤痕遮住,而且今天,还能将手上的淤青遮上。

只是虽然喜欢,但是看着价格就不菲,我想摘下去:“太贵重了。”

他一皱眉:“别扫兴。你连这个都不值?”转身出去。

我抽抽嘴角,心想值不值的,不都你说了算么?今天你说值便值,昨晚那么生气,估计恨不得把我卖了换条这个。

快到公司的时候,他看了看我,叮嘱道:“我下午出去开会,过两天回来。你辞职手续办好了给我个电话。”

我的心一紧,昨晚只是随口应着,真的辞职我还是有些舍不得。毕竟这份工作能学一些东西,又难得周亦是个好脾气的老板。

我哀求地看向他:“可不可以再做一段时间。我刚刚适应。”

他的眸子向我冷冷一扫:“你说呢?”

我噤声了,鱼与熊掌不可兼得。总要去放弃些什么。只是这份放弃,包含了太多我的自尊与不舍。

到了公司,却发现大家今天的状态都有点不对,纷纷交头接耳着。似乎全都无心工作着。

我有些好奇,有心问问怎么了,但是八卦的确不是我的强项,不知如何去开口。而且即使我去问,也不见得有人会告诉我。

到了门口,随口问着外间坐的小崔:“周经理来了吗?”

“来了,不过去了周总的办公室。”小崔答着,神色却有些不自然。

我进屋收拾好,顺带打开周亦那边的办公室看了一眼,电脑都没开。拿起水杯去茶水间接水,心里有些犹豫待会儿该怎么向周亦开口提辞职的事儿。最近太累想休息?还是身体有恙须静养?唉,不论是什么样的理由,想来都是对周亦对邵琦很抱歉。白白辜负了他们的期望。心里愈发地不是滋味。

迟疑着路过周川的办公室,忽然听到里面周川的咆哮,声音很大,我不觉放慢了脚步。

先是几句“不能乱说”“惹麻烦”什么的,然后声音低了下去。

忽然迎面走来了人,我也不好继续待着像听门似的,正要迈步,周川又是一句咆哮:“我替他养不起二奶。”

我的心一颤,这是在说我吗?手开始抖了,养二奶,这说的就是我了吧。自己还在搜肠刮肚辞职的理由,生怕伤害了别人。原来全是多虑了呢,自己已经是别人眼中钉了还浑然不觉。既是这样,就更好了。那声“我要辞职”也不用说得那么尴尬。

回到办公室,静静地等着周亦回来。打回的水却一口也不想喝,“二奶”这个词原来真的会让人痛的。

好容易听到那边的门响了,我突地站起来,硬生生地便去敲门。

传来了周亦有些疲惫的声音:“进来。”

我推门进去,周亦坐在椅子上,手扶着额头,样子很是憔悴疲惫。

“周亦。”我艰难地开了口。

周亦抬起头,眼睛里全是血丝,我那声“辞职”忽然有些说不出口。看他盯着我询问的目光,半晌,转了句:“你怎么了?”

他叹口气,目光转看向窗外,嘴唇紧紧抿着,似乎承受着巨大的压力。过了足足有两分钟,他开口:“你没听说吗?张萌,走了。”

我一愣:“张萌?”这个名字有点儿耳熟,记得是个圆圆脸庞,爱笑的女孩子。哪个部门的忘记了,只是入职的时候人事部门的同事带我认识过,后来在楼道里见面打过几次招呼。是个看起来很好相处很乖巧的女孩。

“走了?离职了吗?”我有些不知所措。

“去世了,昨晚,车祸。”周亦低下头,双手无力地扯着头发。从来没见过周亦这个样子,在我的世界里,他是个阳光的男人,沉稳,有力,最多有时有点小颓废。但是这种憔悴痛苦的神色,还是第一次看到。

我的心有些疼,一个美好的生命,就这么忽然去了。虽然我和她只是几面之缘,但是内心的震动却是那么强烈。

“怎么会……”我有些失声,不觉哽咽了。

“昨晚打车的路上,出租车和一辆逆行的车撞了。当场就不行了……”周亦的声音越来越低沉,一拳砸在了桌子上。

我的心随着他的拳头也是一颤,捂住了嘴,眼泪已经流了下来。

半晌,我擦擦眼泪:“那公司……”看周亦这么痛苦的反应,不知道公司会怎么处理。

周亦长叹口气,闭上眼挥挥手:“我想静一静。”

我早已把辞职的事情抛到了九霄云外,帮他接了杯热水,静静地退了出去。

却是再也无心工作,盯着电脑发呆。生命原来是如此脆弱,一个转身,也许就已经是魂归天外。昨夜红绡帐里卧鸳鸯,今朝也许就黄土陇上看天长。

过了一会儿,想起有个报表向小崔要数据,不知道好了没有。便走到门口。小崔把数据表给我,我随口问起:“你知道张萌是哪个部门的吗?”

小崔一愣,眼圈也有点红了,“销售部的。”小崔年纪比我小几岁,公司其他的人都觉得我是周家的心腹,很少和我聊天,也只有她心无城府,有时会和我聊两句。她看了看四周,压低了声音问我道:“你也知道了?’

我点点头,咬了咬嘴唇,不知道该说什么。

小崔的眼泪掉了下来:“我和张萌一年来的公司,她就这么倒霉……为了工作,把命都搭上了。”

我一愣:“工作?”

小崔也愣了:“赵姐你不知道吗?她们都说张萌是见客户路上出的事儿。可刚才人事经理让我们都别瞎嚷嚷,让弄清楚了再说。”

小崔还要说什么,旁边一个大姐过来,冲她使了个眼色。小崔抹抹眼泪:“赵姐,我去忙了。”

我的头有些晕,不知道怎么回去的座位。一直以来,总觉得没有什么事能大得过生死,什么曲折离奇都是故事里的事。可是眼前就这么一个活生生的花样的女孩子的消失,竟然连她的死因,都不得而知。是人们总要在简单的真相背后做联想?还是事情本就没那么简单。瞬间,我的手脚变得冰凉。

却是手机忽然响了,我无力地接起,冯子越强硬的声音:“辞职办好了吗?”

我颓然答了句:“没。”却不知道该怎么解释这个原因。因为公司出事了?这事在他的眼里,会是事儿吗?我忽然有种强烈的愿望想告诉他,想和他说说生命的脆弱,说说我的兔死狐悲物伤其类。

却是我的满腔好容易攒起来的冲动,还没有说出下句话,他已经挂了电话。

我麻木地放下电话,已是茫然。

中午心情也闷闷的。周亦一直在屋里呆着,闷不出声。我帮他订了份工作餐送进去,他还在那儿呆呆地坐着,看我进来,抹了把脸,唇际勉强扯出个弧度。

我把盒饭放在他手边,安慰着:“事情已经发生了,别愁坏了身体。”

周亦看了看盒饭,抬眸看看我,叹口气,定定地说:“还好有你。”

我的心一突,我也要走了呢。可是看着周亦满脸憔悴的样子,却是怎么也说不出辞职的事来。朋友一场,就算做不到雪中送炭,起码也不该落井下石,在他很困难的时候背弃而去。可是子越那里又不依不饶,真是纠结。

看他的神情似乎有所和缓,我犹豫着问:“张萌,是因公吗?”

周亦的表情一滞,“不清楚,销售部是陈经理负责。”却没有看我,只缓缓打开了盒饭。

周亦似乎有些抗拒回答,也是,刚出了事,正是敏感的时期。我也没有继续问便静静地出去了。

没什么心思工作,公司里的其他人今天似乎也静默了许多。喜欢叽叽喳喳的小崔一直眼圈红红的,爱八卦的几个小姑娘也失去了往日的夸张大笑,只是聚在一起窃窃私语的。

忽然觉得爱八卦也挺好的,起码在这个时候,我的满腔伤感也有个倾诉的地方。而不是任伤感在心中滋生,发酵,直到弥漫到每个细胞,让自己披上哀伤的外衣,怎样也卸不掉。

下午去楼下送文件,路过茶水间旁边的一个半开放隔间,听到几个同事正在聊天。若是平常,自然是不会留心,但今天却忍不住放轻了脚步,似乎迫切地想从别人的聊天中找到可以释放自己情绪的话语。

不知道之前聊得是什么,一个同事接着说:“唉,这工作做得也没意思,搭上命不说,还不明不白的。”

另一个接着:“可不嘛,前阵子上海那个白领过劳死,到最后公司都不承认。”“听说张萌还有个弟弟读大学,全指着她呢,这下怎么办?”

一时间大家沉默,没了声音,唏嘘不已。

我的心忽然有些喘不上气,这个话题沉重得让我几乎承受不了。我一口气跑上了顶层的天台,就是见完孔令宜的那个中午被周亦带到的天台。

高处不胜寒,楼顶的空气格外凛冽,我冲到东边的角落,那里不会对着楼里的玻璃,却看到一个人正微扶着护栏站在那儿。

听到我的脚步声他回过了头,我怔忪地停了下来,不觉出声:“周亦,你怎么也到这儿了?”

他沉郁地看着我:“你呢?”

“透透气。”我轻轻叹口气,走到周亦身边,和他一起看着楼下。

好大的北京城,站在这里,能看到周围林立的高楼大厦,却几乎看不到可以喘息的绿色,道路蜿蜒曲折,车流穿梭不息,像电影胶片一样高速旋转着,既熟悉又陌生。

半晌,我的声音有些茫然:“你说我们为什么要在北京待着?”

周亦没有吭声,沉默了一会儿道:“为了活得更好。”

我笑得有些凄然:“活得好吗?奋斗在这里,甚至埋葬在这里就是好?”

钢筋混凝土的城市,没有自己可以安居快乐的家。为了生活,开始像勤劳的蜜蜂一样拼命奋斗,可最后呢?却如蝼蚁般苟且偷生:我偏离了自己的轨道越滑越远,艾云被折磨得没有人形,邵琦做着没有灵魂的木偶,张萌被这城市葬在了秋天里……四面的风吹得我泪流满面,我有些喃喃:“你不会懂的。”这种心酸,他们不会懂,周家二少不会懂,冯子越也不会懂,他们都是命运的操纵者,怎么会明白承受者的无奈?

周亦正要说什么,忽然我的手机响了,接起来是小崔的声音:“赵姐,快去趟周总那儿,他找你好几次了。”

周川从不会无故找我,想起他早晨那句:“我替他养不起二奶。”心里有几分明白,抬头看看周亦:“周川找我。”

周亦一愣,眉头随即紧紧皱起:“不用管他。”

我抹了抹脸上的泪,凄然笑笑:“我也正好要找他呢。我得辞职了。”纵然我想再留一阵子,周川也不允许了呢。

“为什么?”周亦有些着急,一把抓住我。

“我,身体不太好,想休息一阵子。”我支吾着,挣脱他的手向楼里走着。

周亦一把扯过我,深看向我,声音前所未有过的激动,几乎要低吼起来:“小薇,你为什么辞职,你自己明白,我也明白。你能不能活得随点儿自己的心,别那么憋屈?”

我挣开他的手,微微仰头,不想让眼泪再流得那么肆意,缓了缓,低下头笑笑:“我从来,就没活得随心过。习惯了。”

转身下楼,周亦却是一直跟着我。直到周川的办公室门口,我看看周亦:“你先回去吧。”

周亦却是倔劲儿上来了:“我怎么就不能进去?”

我叹口气,敲敲门带他一起进去。周川看了看他,眉头皱起:“周亦,我和赵小姐有事要谈。”

“我是她的主管领导,似乎也没什么需要避讳的。”周亦的声音有些清冷,大约这么强硬的态度也不多见,周川不觉一愣。

看周亦一副不肯罢休的样子,周川叹口气,搓着手冲我笑着:“赵小姐,你在我们公司的表现非常出色,我也非常欣赏你的细致能干……”

周川的溢美之词让我都怀疑他说的是别人。忽然他话锋一转:“但是,冯总下午来了电话,你看,我们多年的交情不浅,老哥开了口,这个面子总得给。他也是不想把美人儿累坏了。”

周川的用词总是夸张得很,我心里有些反感,咬咬嘴唇道:“我明白,我也本来要辞职的。”

周亦拽着我,喊了一声:“小薇!”声音里几分吃痛。

周川也喊了一声:“周亦!”阻止他继续。

我有些不敢看周亦的眸子,转看向周川,“我回去准备交接工作。”

周川眉色一松:“还是小薇明白事理。这事儿就这么着。我立即让人事经理帮你办手续。你就不用辛苦跑了,办好了我派人给你送过去签字。”

我心里很想冷笑,这是我享受过最高的离职待遇了吧。

一切似乎要皆大欢喜地结束,周亦忽然冷冷来了句:“小薇不能辞职。我不同意。”

周川有些起急:“周亦,你不要胡闹了。冯总都亲自打电话了,你还犟什么?”

周亦看着周川,唇际浅浅上扬,眸子里却有着我从未见过的精明老辣:“现在这个时候,你觉得有人带头离职合适吗?”周亦的声音有种告诫的意味。

周川一怔,眸色一转,像在思索什么,眉头皱得更紧了。

周亦又道:“离职的事情还是等过阵子平息了再说吧。”

周川叹口气,点点头,看向我又恢复了嬉笑的神色:“那就委屈小薇再待一阵子,冯总那儿,你也受累帮着解释解释。实在是公司出了这个事儿是敏感时期。”

我这才反应过来他们指的是什么,心微微有些凉,但还是点点头应着。

做棋子不可怕,可怕的是做朋友的棋子,难得的是你还是枚很重要的棋子。我的心撕扯得有些疼。如果说当初帮徐硕,我的心事被狠狠捏了一把,如今对周亦,却有种被撕开的痛。我和他们,本就不是一类人,我在认真,认真地去爱,认真地去对朋友,而他们,永远都在玩,玩感情,玩谋略。我玩不过。

从周川办公室出来,我头也不回地在前面走得飞快。周亦大步跟在后面。

回到办公室,周亦拽着我,“小薇。”

我冷冷地看着他:“周经理什么事?”

周亦叹气:“小薇,你不要和我这么冷漠。”

我抽抽嘴角:“我?我不是已经配合了你们吗?”

“我知道你听了会不开心,可是那个场景,不用那个理由,我根本说服不了周川。”周亦看向我,眸子的神色有些焦灼。

我叹口气,没有吭声。

周亦深看着我的眼睛:“相信我,我只是想让你留下。”

我有些心虚,咬咬唇:“我可能,也不能经常来了。”

周亦眸色一闪而过的受伤,半晌叹口气:“坚持到春节后吧,年底用工荒,不好招人。”

我点点头,年底有年终奖,大家辛苦拼了一年就为了这个,自然是极少有这时辞职的。

晚上去医院看过艾云,想给冯子越打个电话说说情况,让他不要再去找周川,却觉得没什么意思。我和他总是不在一个频道,我想说的时候他不听,他想听的时候我又说不出。不对,他就没有想听的时候。我自嘲地笑笑。

半晌,给他发了条短信:“我没有辞职,但是原因很复杂。等你回来我详细和你说。不要再去找周川了。我会尴尬。”写完觉得自己真够啰唆的,却是哪句也删不了,只好就那么发走。很快收到了他的回信,就简单的三个字:“知道了。”

三个字看不出他的表情,想来对我的不能辞职仍是耿耿于怀。是不是当惯了领导的都这样?不想知道过程和原因,只在乎结果是不是他期望的。

北京的秋天也短,自国庆后算是正式的黄叶西风凋碧树,到现在不过两个月,已到了“高风疏叶带霜落,一雁寒声背水来”的境界。风过霜起,已近初冬。这个冬天,怕是有些难过。

第二天起床,觉得更冷了些,想着抽时间也该回我的出租屋里拿几件衣服。

去了公司刚坐好,周亦的内线打来:“小薇,来我这一下。”

我进去后,周亦今天的气色看来好了很多,面上的憔悴之色减了几分。

周亦从抽屉里拿出个盒子递给我:“前天看你做噩梦,托朋友带了枚天珠给你转转运,本想昨天给你,出了事儿就忘了。”

我抽抽嘴角:“你这算负荆请罪吗?”

我的玩笑让周亦阴霾的脸上难得地挤了个笑容出来:“都求个平安吧。”

我的心一暖,伸手去接,周亦看着我的手链,目光一怔,抓过我的手,撩开流苏,一道青紫的瘀痕赫然在目,我有些不好意思,挣脱他的手。

周亦看向我的目光几分痛心,想说什么,我赶紧打断:“我要打开先看看。”

打开盒子,是一枚褐色花纹的天珠。以前在一个展览上见过天珠,是西藏那边的特产矿石,香港有个明星还做过代言,当时凑热闹看了一下,便宜的有几十几百的,贵的上万的都有。

我毫不客气地问:“多少钱?贵了我可不要。”

周亦咧嘴笑笑,只是这笑终不似往常清朗,倒有些沉闷:“贵了我也不送你,一百多块。朋友都没和我要钱,就是个心意,避凶祛邪。”

看我饶有兴致地把玩着那颗天珠,周亦的话匣子又打开了:“传说天珠可是神创造的,一颗小小的珠子里,既有各种药物,还有图腾咒语,所以诸神都会保佑……”

我的脑袋又开始发晕,周亦的博学虽然经常让我仰视,但是总听他讲经说法我也有点受不了,便抽抽嘴角及时打断他:“那我恭敬不如从命,谢谢你的心意,改天请你吃饭。”

说完匆忙回到了自己的办公室,又细细看了看,一颗珠子被绳穿着,可挂在脖子上做项链,也可以缠在手腕上几圈做手链,或者干脆当挂件也不错。图案的确很有趣,上面的符号很像希腊文,却是天然,不得不佩服造物主的神奇。也许真是神创造的也不一定。

看了一会儿,将它收好放到了抽屉里。凉凉的珠子,却让我的心在这个初冬有丝暖意。本已夜夜难眠纠结的我,面对突然消逝的生命带来的自危的感伤,却被这么一枚保佑平安的珠子安定了些许。保佑我的,也许会有诸神法力,而更重要的是来自朋友的惦念和关心。

上午去周川办公室送材料,周川看着我的手腕上的红宝石手链,夸张地冲我眨眼:“哇哦,漂亮,冯哥出手就是大方。别让邵琦看见,我可没地儿给她买去。”

我淡淡地说:“周总说笑了。”说完快步离去。我对周川几乎要五体投地了,他有心有肺吗?公司刚刚有人遭遇了不幸,大家还在人心惶惶中度日,周亦的脸上始终阴霾沉郁,而周川,竟然能像什么都没发生似的和我嬉笑我的手链。

我真的很想把他的脑子剖开看看里面是什么结构,是不是指挥情感的那个片区就没有沟回?

中午给周亦送饭,顺带问起:“张萌的事怎么样了?”

“周川已经派人事部的车经理去慰问安抚了。”周亦沉声。

“车经理?”我的心一惊,刚才还在楼道里见到了车经理,是没去还是回来了。我有些犹豫要不要告诉他,顿了顿,还是开口:“刚才我看到车经理还在。是回来了吗?”

周亦一愣,打开饭盒的手停住,皱着眉头:“我哥又糊涂了。”目光中有丝忧郁。

我有些迷糊,也不知道周亦指的是什么。

却是下午快下班的时候,周亦的办公电话响起,一般都会先转到我这里的内线。因为熟人或者密切的商务往来的伙伴会打他的手机。其他的电话都是我先询问过后再转到他屋里。

我接起来,是物业部的小吴带着哭腔的声音:“赵姐,周经理在吗?”

我忙问:“怎么了?”

“一楼大厅有两个人来闹事,说是张萌的家属。保安拦着不让上,可他们待着不肯走,火气还大得很,玻璃门都踹烂了。逮谁骂谁。我们也不敢劝,周总和几个副总都不在。我都不知道怎么办了。”小吴一气说着。我却是心里清楚,怎么会这么巧都不在,只怕都是在躲着。

“你们王经理呢?”我问。

“也不在啊。”小吴也是刚工作不久,估计是没见过这种阵仗,声音直发抖。

“我去看看周经理在不在。”我搪塞着挂了电话。

慌忙冲进周亦的屋子,说了情况。

周亦腾地站起来,微微蹙眉,急道:“我去看看。”

我有些担心:“就你自己?要不要报警?”

周亦摇头:“下面是张萌的家人,现在报警太伤人心。”

“可是,他们正激动,你下去不安全啊。”我的心很慌乱,有些语无伦次,不知道怎么办才好。气头上的人什么过激的事都会做出,我伸手拽住周亦,着急道:“何况别人都装着不在,你不如先找找周川?”

周亦拎起外套,一副义不容辞的神色:“这是周家的公司,别人都能做缩头乌龟,只有我和周川不能。周川下午出差了,找也没用。”

我跟出去,情急说道:“我陪你去。”

周亦转身看看我,大约有几秒钟,倒看得我有些发蒙。他忽然浅浅地笑了:“小薇,下面的情况我不清楚。你如果想我没有牵绊把问题处理好,就留在这儿,等我回来。”

我一怔,只好立住,冲他点点头。

却还是不放心,在他下去十几分钟后,偷偷地从楼梯下到了一楼。

却看着大厅里只剩一地玻璃的狼藉,围观的一些员工正在散开,有人在赞叹着:“没想到周经理挺有魄力,几句话就安定了。”旁边有人附和着:“敢下来自然有本事应付。”

我舒口气,看来局势已经转安了,看到在一旁指挥着收拾的小吴,过去问:“周经理呢?”

“带着刚才那两人去会客室谈了。”小吴舒口气,看我的眸子亮亮的,“幸好还有周经理在,否则我真不知道怎么办了。”

看着小姑娘劫后余悸的样子,我心里微微一动,竟有些淡淡的自豪油然升了起来。是因为自己的领导在这个场合表现得最有魄力吗?我冲她微微笑了笑,快步走上楼去。

直到快八点的时候,周亦终于拖着疲惫的脚步上来了。看着我一愣:“你怎么还在?”

我有些无奈地看着他:“贵人多忘事,你让我等你的。”

周亦呵呵一笑,“饿坏了吧。走,去吃饭。”

我摇摇头,转身准备走,“看你安全归来,我就放心了。我该回家了。”

周亦一把拽着我,恳切地看着我:“就去楼上,当陪我吃。”

“你吃饭还要人陪?”我唇角轻轻上扬,看着他似笑非笑。

“刚打了场硬仗,迫切地要人陪吃陪聊。”周亦难得地舒了眉头,竟还有心情开了句玩笑。

我不忍再拒绝。便随他去了顶楼的西餐厅。随意要了两客简餐,周亦问服务员:“有筷子吗?拿一双。”

服务员一愣,咧了咧嘴:“有。”

我待服务员走后问:“你应该问问她有没有炸酱面。”

周亦笑笑:“上次看你刀叉用着别扭,给你要的。”

我扯扯嘴角:“我可没那么厚的脸皮在这儿用筷子吃牛排。”

周亦不以为然道:“你呀,就是死要面子活受罪。”

一边吃着,我问起:“下午来的是谁?”

周亦叹口气:“张萌的弟弟和男朋友。”

“到底是怎么回事?”我心里有些憋得慌,停下了刀叉。

周亦的眉头又皱起,眸色有些灰暗:“周川太大意了,现在是敏感时期,我一再叮嘱要派个领导适时地慰问,起码给逝者家属心理上的尊重和安慰。结果那个车经理,就昨天去了一次,今天就派了个职员打点着,自己懒得去了。周川也默许。张萌的男朋友一再强调是因公,结果派去的职员支支吾吾说不出个所以然,还把家属惹毛了,来公司要说法。”

我本想问问到底是不是因公,但想到昨天周亦的态度,还是生生把问题咽了下去,转成:“那你准备怎么办?”

周亦停下,似乎已做好了准备,语气很坚定:“今晚和我父亲商量一下,准备成立个专门的慰问小组,负责抚慰丧葬事宜,绝对要把家属的情绪压下来。”

“你今天怎么平息的?”我有些好奇。

周亦淡淡笑笑:“快吃吧。”没再回答。

看着周亦,我心里有些震撼:这个男人,认识的时间越长,越发现他隐藏的很深。虽然从国外回来不久,处理事情却是循着国情毫厘不差,果决老辣甚至在周川之上。不得不让我叹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