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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是我不能说的秘密:全2册 第12章 曲延回转初试探,灯花瘦尽一诺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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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早起来,阴霾密布的天上居然飘起了细细的雪花。wwwwcom原来冬天在哀伤的日子里已骤然来临。

我的衣服再穿着已经瑟瑟发抖,于是早晨特意请了半小时假到公司附近的出租屋去换衣服。邵琦上次送的那件羊绒大衣倒是正适合这个天气。本来有些舍不得穿,但今年的雪下得早了一点,羽绒服有些太过,一时也找不到合适的衣服,便咬咬牙穿上了。

刚关上我的屋门走到客厅,“等一等。”有人喊着。

我扭头,主卧的那对夫妻中的妻子正冲我走过来。三十多岁,肤色有点儿黑黄,脸上却全透着一股子精明。对我笑笑:“你是叫小薇吧?”

我点点头,自从搬家过来,也只是照过一次面。我都不记得她叫什么了。

“是这样,咱们这里的水电气费用呢,一直是按人头平摊。”那大姐对我笑的很自然,“即便不住这儿呢,也得出一份儿。”

我有些惊讶,这个要求在我看来有些不近情理,不由得反驳了一句:“可我一直没住,也没用水电啊。”

大姐的脸一沉,说话重了些:“不是这么个理,你住不住的,咱也管不着,你要是以后住了,用水用电多了,我们不也平摊嘛!大家住一块儿,还能按天数摊钱?”

看我没吭声,大姐又说:“看你穿得干干净净的,也不差这几个钱吧?”

我有股被噎住的感觉,我想说这衣服是人送的,我也缺钱,我又想说即使不缺钱,也不能不讲道理,可最后还是什么也没说。也许我早晚有住回来的一天,关系弄得太僵也不好。便问:“多少钱?”

“二百二十三。”大姐的面色缓和了。

我匆忙掏出钱给她,她还在那里嘀咕:“我这只是算整数了,零的都是我垫的呢。”

二百二十三还有零的?我又掏出一块钱塞给她,笑笑:“不用你垫了。”

转身匆匆离开,有股喘不上气的压抑,又有股说不上的寒意。在这里生活,天天一睁眼就要钱,便是不回来,也有半个月二百二十三块的水电气费用等着你呢。

公司里倒是气氛缓和了许多,少了前两天的惶惶不安,想来昨天周亦的举动对安抚人心起的作用还真不小。慰问小组也成立了,人事部的陈副经理主持。车经理的面子便有些不好看,干脆请了假不再来。

中午的时候接到了子越的短信:下班等我。

有些期盼,却也有些踟蹰,怎么解释没辞职的原因呢?又怎么说服他继续让我工作呢?头又开始大了。

下班后,子越的车又在楼下。我快走几步上去,看着他的样子似乎有几分憔悴,正要开口问问是不是有什么事。他看了看我的衣服,冷冷扫了一眼,似笑非笑道:“什么时候买的衣服?”

我想起他说的让我离邵琦远点,想来他是极不喜欢邵琦的,便有些心虚道:“上个月,商场打折买的。”怕他不信,又补了句:“一折。”

他没再说话,表情却从刚看到我的有丝温度降到了冰点。车子开动了,我想着今晚又不能去看艾云了,有些惆怅,医院的饭很难吃,她身边又没个人照顾。昨晚九点多我去看她的时候,自称吃过晚饭的她又吃了一碟酱翅。

子越忽然开了口:“你的朋友还住院吗?再去看看?”

我点点头,说了医院的地址,心里却有些说不出的滋味。

人真是很奇怪,前一刻你还在犹豫如何开口,但当对方提出来后,有的人会让你觉得心有灵犀一点通,有的人却是别有用心暗谋生。身边的这个男人给我的感觉,显然是后者。他的冷冰冰的话语,让你就是丝毫感觉不到温度,而是只有试探,猜疑,算计。

他是仍然不相信要去验证吗?还是看到了邵琦送我的衣服又联想到了什么?我的心瞬间随着车窗外渐渐暗淡的阳光也灰暗起来。

在医院门口的饭店打包了几个菜,一进病房,却是所有人都是一愣。我看着艾云身边的林育诚是一愣,林育诚看着冯子越和我是一愣,艾云看着冯子越又是一愣。

子越先打破僵局,冲林育诚走过去:“小林。”

林育诚伸出手:“冯哥,这是?”说完疑惑地看着我。林育诚只知道我是艾云的朋友,但我和冯子越的关系,艾云定是不会和他说的。而林育诚和冯子越业务上并没有什么往来,只是认识。

我的心忽然悬了起来,甚至自己都能听到跳动的声音,我迫切地想知道,他会怎么介绍我?怎么定义我和他的关系?

他却是没有半晌没有应声。

我的心一凉,扯得有点痛,微微扯扯嘴角,打着圆场:“艾云,你好些了吗?”

艾云瞪了我一眼,毫不客气地看着子越,声音微微有些激动:“冯总,我也想知道呢?小薇和你是啥关系啊?你怎么和她一起来了?”

我的脸刷地红了,心几乎要扑通跳出来,艾云啊,你问得这么直辣,你让他怎么回答?我是他的情人?二奶?小三?什么都沾点,什么也算不上。而且像他这副冷面孔,估计很少有人敢这么当面近乎质问地对他吧。

我微微抬眸看了看子越,他的脸上倒是一丝尴尬之色也无。我拽了拽艾云:“吃饭吧。”

子越悠悠地开了口:“她是我在乎的朋友。”

在乎的朋友,原来我在他心里是这个位置。我的心一瞬间被拧得几乎喘不上气来。只是朋友,好歹前缀还有在乎二字,我是不是该开心呢?可为什么我开心不起来,却有想落泪的冲动?

艾云的脸也刷地白了,看看冯子越,狠狠瞪着我:“吃什么?我气就气饱了。”

我把筷子递到她手里,哀求地看着她:“吃吧。”生气有什么用?徒增尴尬。我早就知道自己是什么地位了,只不过今天他把这话说得血淋淋了些。

艾云推开,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样子看着我:“我吃过了。”

“什么病?要紧吗?”子越问林育诚。

“怀孕了,保胎呢。”林育诚看向我,“小薇,你也劝劝艾云,医院不如家里,还是早点回家养着好。”

我看着林育诚也有几分气恼,现在知道艾云怀孕了又摆出这副伏低做小的样子,艾云一个活生生的陪了他四年的女人,远远不敌她腹中那个小生命的分量。我的话也有些难听,虽是柔柔的,却带着刺:“要是家里能安心养胎,也不必到医院这么辛苦。还犯得着我劝吗?”

子越转看向我,神色有几分捉摸不定,顿了顿,说:“咱们走吧。”

我看向艾云,艾云对我点点头,始终没有再看冯子越一眼。

我问:“什么时候出院?”

“再过两天吧,出去了告诉你。”艾云冲我挥挥手。

我也懒得看林育诚,转身出去了。

住院部外面有片已枯萎的草坪,我和子越并肩走着,却都静默无声。

他忽然问:“这是你最好的朋友吗?”

“嗯。”我心不在焉地答着,“怎么这么问?”

“你为了她,变得有些不像你。”他竟然笑了,声音沉沉的。

“我不像我?”我一愣。

“像要护着小鸡的母鸡。”他止住了笑,“你自己都是只小鸡。”

“有吗。”我不好意思地笑笑,却被他一把牵住,他的手很硬,而我的很柔软,被他牵着的力量让我冰冷的心仿佛微微暖了一些。

还记得那晚,路灯下,霰雪轻舞,折射着灯光,很美很绚烂地旋着。

上了车收到艾云的短信:“知道自己什么位置了吧?前几天和你说的事有眉目了,你明天抽空来找我。”

一句话就把我从刚才路灯雪下漫步的幻境中拽回现实,前几天和我说的事?她要私家侦探帮我查冯子越有多少女人吗?我的心一突,竟忽然慌张到了无法自持,像高考的时候等待分数般的煎熬起来。

那晚与他的情致却是不高,他的激动狂热遇到了我的心不在焉。我的脑子不停地盘旋着“她是我在乎的朋友”,心便是像被什么扯到一样酥酥麻麻地疼着。我只是他的朋友,一个他稍稍在乎点儿的朋友,是啊,还能算什么呢?

暗夜的吞噬,让他在疯狂,而我却被刺伤到有气无力。当他在我身上用力的时候,我竟然第一次没有了以前的那种到极致的欢愉,只是一个劲地心酸,有种想落泪的冲动。我随着他的动作,也会激动,身体会有反应,但心里的酸楚却生生地将那种反应压抑到了低谷。原来心酸才是最大的障碍啊,比恐惧、厌恶、抵触等情感更加能抑制情欲的冲动。

他做了许久从我身上下来,疲惫地躺在了我身边,闷声:“你在想什么?”

我听到了他的问话,却是脑子一空,还在想着艾云会告诉我什么结果,心不在焉的随口应了一声:“嗯?”

他腾地起身,不再看我,转身去洗澡后便钻进书房。而我,已经习惯了面对夜的无眠不再挣扎,只是如他不在的日子一样,数着家乡河堤上的柳树:一棵,两棵……却是越数越清醒,惊觉时候已不早,看看手机都凌晨两点了,我慌忙披上睡衣去书房,他该不会在书房睡着了吧?冬天的夜里,着凉伤风就麻烦了。

却是看到他正在我的书房里,认真看着什么,眉头紧锁,唇际却露出个颇具玩味的笑。

我的心一惊,小步跑进去,却呆立在他身边,果然,最下面的抽屉开着,冯子越看着的,正是艾云交给我的林育诚的材料。那些材料我自己都没看过,但是一定是极为重要的,艾云再三叮嘱我别被冯子越看到。现在他却像看着自己的手札一样面无愧色悠然自得。

我有些着急地去抢他手里的材料。他没有闪躲,任我将材料夺走,淡淡地说了句:“已经看完了。”

“你怎么能打开这个抽屉?”我涨红了脸,手里的材料情急下紧紧捏着。

“开这种锁,对个男人来说,轻而易举。”子越的脸上竟有丝得意的笑,“你忘了我以前差点被劳教?”

我看着他的样子,身体微微有些发抖,真想大喊一声:你无耻。怎么能随便翻别人的东西。却是说不出口。

半晌,才挣扎着说出句:“这是我的隐私。”眼圈儿却已经红了,我本就是寄居人下,哪来的隐私。

果然,他冷冷地哼了一声:“隐私?你在我面前,没有隐私!”

这是什么强盗逻辑,从头到脚的寒凉,我呆呆地站在那儿。

子越站起身,手指在桌上敲了敲,冲我玩味地笑着:“不过,如果不想让人注意,就别欲盖弥彰,看着锁,我就想撬。”说罢转身回了卧室。

我努力使自己平静着,既然看了,就这样吧。拿起手里的材料,忍不住看了一眼,却是犹如晴空霹雳一样,从头麻到脚。一份南方某个地级市1994年入狱名单复印件,还是手抄的版本,盖着枚公章。大约二十个人。一张旧的一代身份证复印件,名字叫林少培,面容却与林育诚有几分相似。再翻看那张入狱名单,上面9月份的入狱者赫然是林少培,入狱原因是故意伤人,有期徒刑三年。除此之外,还有几张法人证书的复印件,每张上面的公司名称和法人名称都不同,不知道是什么意思。

我的手开始哆嗦,林少培是林育诚的亲戚还是就是林育诚……本人?这个念头令我不寒而栗,想起那天晚上林育诚对我近乎疯狂的行为,说他故意伤人我完全相信。

但是看看林少培的身份证复印件,似乎比林育诚大两岁。我有些发蒙,不愿意相信林少培就是林育诚,艾云已经够可怜了,嫁人不淑,如果还坐过牢……想起艾云那句:“你觉得电视剧狗血吗?告诉你,生活远远比电视还狗血。”我不知道这个世界怎么变得这么蹊跷了。

我哆嗦着把材料收到信封袋里,放在哪儿都觉得不放心,最后还是放回了原处。

我小跑回到卧室,子越正靠着窗户抽烟,一圈一圈的烟雾袅袅而上,我看他的脸都有些恍惚。

我迟疑着,几乎是恳求着看着他:“你,可不可以当没看过那些?”

他看了看我,目光有些沉郁:“你不信我?”

我慌忙摇头:“不是。”

如果他答应了,我自然相信他会做到,只是我知道他如果觉得有必要说出去,一定会毫无愧色理所应当地说出去。

我走到他身边,继续恳求着:“我不能害了艾云,她现在又有了林育诚的孩子……”

他叹口气,拍拍我的背:“他的事儿对我没意义。放心。”

我舒口气。

他淡淡地笑了笑:“这些东西谁给你的?”

我语塞,不想告诉他艾云在调查她的老公,在他看来一定觉得是离经叛道不可思议的事儿。

子越抬起我的下巴,深看向我:“女人,还是笨点儿好。”

我抽抽嘴角,回看向他:“笨了就能任人为所欲为……当然好!”我重重地咬了咬“好”字。

他沉沉地笑了,笑得我的心麻酥酥的:“最柔软的,才是最强硬的。”

我被他揽着靠在他胸前,听着他的心脏有力的跳动,竟然有种踏实的眩晕。那夜,终没再失眠。

第二天一早,我正在纠结着怎么和他解释上班的事儿,他倒是先开了口:“周川和我说了,这种事儿,两周缓冲足够。你去准备交接。”

看着他没什么表情的神色,一个生命的消逝在他看来,更是淡漠的只需“两周”就能平息的事故。我像被什么噎住了似的心里犯堵,又想起那半个月的二百二十三的水电费,心里不是滋味,一旦辞了职,吃穿用度再没有转圜的余地,我也没存上什么钱。而花他的钱总觉得没那么理直气壮。以前有保姆还好,反正家用都是保姆掌握,现在只有我和他,却很难开口说钱。也不想再起争执,只没有吭声。

上午请假去了医院找艾云,艾云把一个纸袋甩给我:“这只是初步的信息,你别吓着。”

我的手抖着,半天都打不开那个袋子,大冬天倒弄得满头大汗。

艾云一把夺过来,瞪着我:“看着你这副样子我就生气。”

艾云把袋子打开:“看看,这是他在某个小区名下物业的进出情况,去年半年,五个。不过都待得不长,两三天吧,最多一周就不见了。”

又指着一个单子:“这是他北七家那别墅,幼珍住之前就不说了,幼珍之后还有一个叫白萍的住着,最近少见了,是不是搬走了正在查着呢。”

“还有这儿,五环这个联排的别墅,一个叫孔令宜的女人住着。这个孔令宜我还在查着。他除了你这儿,就是这个女人这儿去得多。这个女人似乎来头不小……”艾云的嘴还是不停地说着。我看着她有些麻木,心被什么狠狠地抽着,一下一下,终于痛得即将窒息,捂着嘴跑了出去。冲到卫生间,我不停地干呕着。恨不得将胆汁吐出来。眼泪和着瞬间决堤。为什么,为什么要告诉我这些啊?我拼命地甩着头,想把这些甩出去,却只是无力地挣扎。

艾云追出来,用力扶着我,拍着我的背,心疼地看着,声音焦急:“小薇,你不是怀孕了吧?”

我的心一哆嗦,不会这么倒霉吧。

仔细想想,也不对啊,三周前好朋友还准时报到呢,后来与冯子越在一起,也会做措施,没理由啊。

我坦然地摇摇头:“不可能。”

艾云却是不放心,一边扶着我回病房一边说:“小薇姑奶奶,这儿就是医院,做个检查不麻烦,你就让我省省心吧。”

我凄然笑笑:“措施做得严密的很,想怀他的孩子,也没那么容易。”自从我上次偷偷做了人流后,他除了暴怒的时候,注意得倒是很周全。

艾云火气上来了:“你不知道如今的年头意外多吗?连我这种千年不化的都怀孕了,你就不能有个意外?现在扎针孔的多了去了……”

我赶紧一把捂住艾云的嘴,看看楼道里纷纷侧目的眼光,我臊得满脸通红:“你才是我的姑奶奶,我这就去做检查。”

去一楼挂了号,这种检查倒是简单,初步确定验个尿就可以。我把尿杯递到化验窗口,就静静等在外面。护士告诉我半小时就能自动在查询机上自助打印结果。还挺方便的。

身边有好几对儿等结果的,一对儿小夫妻打印出结果后,丈夫高兴地抱着妻子直旋着,大声地说着:“我要当爸爸啦。”把妻子吓得花容失色,一个劲儿地喊着:“注意孩子,孩子……”丈夫又赶紧把妻子稳稳地放下来,紧紧护着她的背,那副小心翼翼的呵护,比守护一个千年的古董花瓶都珍贵。周围全是同样心情的准爸妈,有羡慕的眼光,有直接忍不住恭喜的,其乐融融的场景。

我看了看周围,只有我,是一个人在等着结果。

什么叫凄苦?那时算是体会到了彻骨。看着周围一对一对等待着结果的男女,甚至还有父母陪着一起来的,人家的脸上洋溢的是幸福、期待,我的脸上是什么?纵然没有镜子,我也知道,除了害怕,就是落寞。

这就是做情人的代价,艾云的身边,都有个林育诚为了孩子鞍前马后地讨好着。而我呢?却只能独自承受着这种煎熬和痛苦。我忽然想着,如果冯子越在身边,护士问“你是孩子的什么人”的时候,他会不会也说:“是我在乎的朋友的孩子?”

我现在这副样子,就是做情人的报应吧。

我呆呆地坐在那儿,看着一个个女人或欢天喜地,或在安慰中离去,我惊觉已经半个多小时过去了,我匆忙起身去打印结果,手抖有点抖,心里一个劲的祈祷着:千万不要,千万不要。

化验单上的阴性,终于让我长出了口气:老天再次放过我了。

回到艾云的病房,迎头遇上了刚刚打完针的护士。我问了问情况,还不错,过两天可以出院了。

艾云担心地问我:“怎么样?”竟然声音都有些抖,这丫头,比我都紧张。

我摇摇头:“没有。”

“哎呀妈呀,老天保佑啊。”艾云虔诚地画了个十字。

“拜错神了,画十字的是耶稣,不是老天爷。”我抽抽嘴角。

“你还有心情开玩笑,我都吓死了,不过你要不要去消化科看看?”艾云还是不放心。

“好啦,消化问题还算问题嘛。不用看。”我从小就不爱看医生,一看,钱就刷刷地流出去,实在是心疼。

看着艾云床头的那几张单子,我忍不住又拿起来看了看,上面的数字人名已经快将我刺得麻木。

忽然我指着第一张,问:“这个物业,只有去年半年的登记吗?今年还有人去过吗?”这个地方是半年住过五个的那个,我也住过,在去年上半年的时候,当我春节后从老家回来,子越就接我去的这个地方住了半年。熟悉的地址,却如走马灯似的换着住客。这算什么?选秀的场所吗?谁有兴趣了先带回来试试?满意的就换个地方长包?不满意的就卷铺盖滚蛋?这么说来,我还是幸运的,起码还住了半年呢。

艾云摇头:“这我倒没注意,我打个电话。”

一通电话后,艾云舒口气:“今年没了。”

看着我有些麻木的神色,艾云叹口气:“这么看来,和你一起后,长期的也就那个白萍和孔令宜。逢场作戏的一夜情不好查,也总不能天天跟踪他。”

我无力地摆摆手:“这两个就够了,不用再把虾兵蟹将都搬出来了。”

“他家里的情况……”艾云有些迟疑地看着我,“你想知道吗?”

我一惊,差点儿弹起来:“你连这个都查了?”

“没没没……”艾云赶紧把我拽着坐下,“我是觉得没必要,所以问问你。”

“别浪费钱了,完全没必要。”我使劲摇头,自己算个什么呢,还查人家家里,做个情人都只是三分之一,想什么登堂入室的事儿,即便要想也是孔令宜该想的事儿。眼泪却是止不住地落了下来。

“小薇,”艾云给我擦了擦眼泪,“你是为了钱吗?”

我拼命地摇着头。

“那你这样准备到什么时候?”

我抹抹眼泪,颓然道:“一阵子吧。”

“一阵子?这是多久?”艾云又要起急,“你的青春可陪他耗不起,他倒是滋润了,身边儿的女人不图钱不图名分地跟着他,没有比他更划得来的主,也没有比你更窝囊更傻的……”

后面的话艾云戛然而止,我知道她想说的是“没有比你更窝囊更傻的三儿”。

我苦笑:“傻就傻吧,就这一次,等我受够了,就会离开了。”顿了顿又道:“也快了。”

艾云忽然像想起什么似的:“对了,上次陪你来的那个朋友,看着挺不错的。结婚了吗?”

我一愣,脸微微泛红:“你又想哪儿去了。那只是个朋友,现在是我主管领导呢。”

“告诉你啊,赵小薇,过这村儿可没这店儿了,要是他没结婚,你赶紧把这个钻石王老五抓住了。”艾云提醒着我。

忽然我的手机铃声响起来,高亢的女声:“你寂寞才找我,你情人那么多……”这首歌现在响起真是个绝妙的讽刺,我慌忙从包里翻手机,艾云已经憋不住哈哈大笑起来:“小薇,你真是绝世忍者神龟啊。”

我好容易翻出来,慌忙接起他的电话,电话那头的声音闷闷的:“在干吗呢?”

“医院呢。”我答着,一边示意艾云噤声,她的大笑还在继续着。

“又去看你朋友了?”他也笑了,笑声淡淡的,却有些暖意。

“嗯。有事吗?”我有些好奇,他没事很少给我电话,最多就是短信,也就几个字。

“没事,看看你吃饭了没有。”他的声音淡淡的。

“待会儿就吃。”我答得气虚。

“好。”他挂了电话,我还有些摸不着头脑,他打电话就是问我吃饭没有?太反常了。

艾云玩味地看着我:“我终于知道你为什么逃不脱了,老男人惯用的伎俩,打一棒子给仨枣儿,吊得你心痒痒。”

我没吭声,这样的枣还真是挺罕见的,也算物以稀为贵了吧。

从医院出来,风吹得我头有些痛,却也清醒了许多。这样的生活,不能再继续了。反反复复,我始终像个鸵鸟一样,每当被他刺伤,我就把头埋在沙子里,不去看不去想,只是放任自己的伤口从鲜血淋淋到慢慢结痂。而当他给我一点点温暖的时候,我又像飞蛾扑火一样冲上去,哪怕自己心上的痂还没好。

赵小薇,你不该再过这样的日子,这些数字已经告诉你了,你就是那个三分之一。我图什么?艾云问地对,我现在不是为了钱,那就必须是为了情,可是,连情都没有,我还怎么坚持我一个人的思恋?

有些话,尽管难启齿,也许答案血淋淋,我今天也必须要问个清楚了。心里渐渐的有了个念头。

吃过饭回到办公室,看周亦正在吃着工作餐,我忍不住问:“你知道有什么电影讲一个男人和好几个女人谈恋爱的吗?”

周亦一愣,摇摇头:“很少看电影。”想了想说,“大红灯笼高高挂?”

“扑哧。”我生生地被他笑出了眼泪,那哪儿是一个男人和好几个女人谈恋爱,“那是一个老财主和几个小老婆的事儿。”

转回到座位上,却心里一沉,自己这状况,别说,还真有点儿像。又在网上搜了搜,最后决定把《画皮》《一个陌生女人的来信》《大红灯笼高高挂》这三个电影都拷下来。

今晚,就趁着看电影,试探试探他的心思。这么想着,心却有些跳得慌,自己想知道的答案,一旦他说出来了,不论是什么结果,都得承受着了。

临下班的时候去洗手间,看到小崔正在里面干呕着。本来我也没多想,但今天自己刚做完检查,条件反射似的就来了句:“怀孕啦?”

话一出口就觉得自己冒失。之前只和小崔聊过几次,人家的婚姻状况我都不知道。正要赔礼道歉,小崔一把拽着我,眼泪流了下来:“赵姐,你一定要帮我保密啊。”

我有些慌乱,难道是婚外孕?赶紧扶着她:“怎么回事?怀孕是好事儿啊。”

小崔抽泣着:“咱们公司入职三年内不准怀孕,我到明年才满三年……”

我的心像被什么捶了一下闷闷的疼,有些激动:“孩子,比工作重要得多。”

“赵姐,我还年轻,孩子还能再要,可是工作,找个待遇这么好的大公司真的不容易。”小崔哀求着我,“赵姐,你不明白,像我这种没关系没路子的,找个这样的工作多不容易。”

我拍着她的背,眼圈有些红,也许时至今日,在她们眼里,我是周家的心腹,周亦的贴身助理,定是有着不比寻常的背景,才能免除应聘的重重关卡,轻松地坐到这个无数年轻女孩儿羡慕的位置。

这样看来,我也许算是时来运转,只是她们估计做梦也想不到,我之前也是个抱着简历被无数公司甚至是小私企都拒之门外的失败者,又是受了多少委屈和艰辛才有了这种机遇,似乎是偶然,但似乎也是必然。走上了情人的路,入了那个圈子,认识的人多了,如果拉得下脸,找份工作怕还是容易的。

我安慰着她:“放心吧,我不会说的。”转而又想起,“那你老公?他同意吗?”

“他是一个小公司的。”小崔看着我,叹口气,“我们都不敢要啊,哪要得起?没房子,再没了工作,靠什么养孩子。”

我有些心酸,既不是非婚生,又不是穷得揭不开锅,偏偏就是不能要孩子。这样的日子,谁能想象得出就是眼前这么一个高挑秀气的大公司白领面对的困窘呢?

回到办公室情绪有些低落。趁着给周亦送文件,我试探着:“咱们公司是入职三年内不许生孩子么?”

“嗯?”周亦一愣,“不成文的规定,入职三年内要了孩子,哺乳期又不能解雇,基本这个职工三年内不出成绩。”

我暗暗腹诽:万恶的资本家哪里都一样。

周亦却是好奇地看着我,目光有些灼热:“你要生孩子?”

我的脸一红,瞪了他一眼:“胡扯什么。”匆匆出去。

下班后,我把u盘揣上,有点儿上战场那意思。能不能问出自己想要的答案,就这么试一出吧。

冯子越开车的时候话一直很少,我偷偷看看他的侧脸,棱角分明,像一只专注奔驰的野马,不觉看得有些愣神。

忽然他唇角上扬,微微地笑了:“我有那么好看?”

我的脸一下有点发烫,匆忙收了目光,暗暗装着镇定,掩饰着:“今晚我请你看电影,你有时间吧。”

“你爱看电影?”他有些诧异。我和他在一起的日子也不算短了,倒是从来没提过看电影。不过我和他,似乎除了激情,很多事情都没一起做过,看电影牵手逛街这种浪漫更是想都没想过。

“嗯,不是所有的都爱看,但是有几部,挺想看的。”我慢慢地说着。

他没再吭声,车子却偏离了我们平时回家的路线。

“这是去哪儿?”我有些惊讶。

“你不是要去看电影吗?”他看看我,一副“这不是听你的”样子。

“我想看的是老片子,不是现在上线的。”我有些着急,找着借口,本来我想拷下来回家看的,如果去影院,不是弄巧成拙了嘛。

他淡淡笑笑:“想看的,那儿应该都有。”

我才稍稍把心安定了些。

车子开到了昌平附近的一个会所,离我们住的地方倒也不算远,他进门的时候打了个电话,等我们停好车进了大厅,已经有值班经理走了过来,满脸堆笑地说着:“冯总,包间安排好了。”

我心里一惊,难道要在ktv包间看电影?隔壁唱着“我在仰望,月亮之上”,我们在这边看着小唯佩蓉和王生的感情纠葛?我拽拽他袖子想提醒句:别去ktv包间。话还没出口就被他反手牵起,随着服务生的指引向前走去。

事实再一次坚定地证明了我果然是没进过大观园的刘姥姥,也暗暗窃喜幸亏刚才那句ktv包间没说出口,否则会把服务生的大牙都笑掉的吧。

包间在一层,是里外的两个套间,外间是休闲放松的地方,有排酒柜和吧台,布置得有些日式风情,落地的玻璃窗前还有一个小榻榻米,可以盘腿而坐对酌几杯。玻璃窗外是临水的一片露台,若是夏天,在露台上摆两把椅子临水乘凉,也蛮有情致的。

里间是用来看电影的,布置成家庭影院的风格,也就是五六个人一起看的场地。服务员把设备调好,问我们要看什么,我看看子越,客套了一句:“你喜欢看什么?”

他看着我,唇角勾起:“随你。我很多年没看过电影了。”

很多年……我心里偷偷乐了一下,那便不用担心他看过了,想了想,我对服务生说《一个陌生女人的来信》。

说出这个电影的名字,我的心忽然颤了一下,想起了一个人,和他,正是看着这个电影,开始的那段感情。当初直以为那是刻骨铭心,可时至今日,自己再想起的时候,心内竟只有那一点点的波澜,就完全是眼前的这个男人了。

忘记一个人并不难,如果你觉得一个男人让你刻骨铭心,只因为还没遇到让你化骨挫灰的男人。

熟悉的背景音乐《琵琶语》响起的时候,我才发现这个小影院的音效竟然这么好,坐在沙发上,电影里的月华流白就在眼前倾泻千里,人物的对话仿佛也就在耳边缠绵低语。我静静地坐着,随着情节,不知何时已经被卷进了他的怀抱,不停地抹着眼泪。

这个电影怕是最能表达我的心情了,当字幕打起的时候,我看着自己脚底下一堆的纸巾抽搭着。

“还想看吗?”他搂着我,声音比平时柔和了些。我的耳边都能感觉他的呼吸可闻。

不觉向他身边靠了靠,声音竟不自觉糯糯的:“不回家吗?”

他微微一顿,将我搂得更紧了些,“这里有客房,明天又是周末,想看就看个够。”

“那就再看一个。”我不觉往他怀里又钻了钻。

他吩咐服务生拿了两份套餐,我匆忙吃过后,又继续看。

一口气居然把《大红灯笼高高挂》和《画皮》也看完了。

才发现已经凌晨三点多了。我竟然丝毫没有睡意,他也精神得很。

“去睡吧。”我揉揉哭红的眼睛,明天一定又变兔子了。

服务员带我们去客房,他坐在窗边的椅子上抽着烟,看我拿着凉水投过的毛巾敷着眼睛,笑着:“你请我看电影就为了把自己弄哭?”

我还止不住抽搭:“都挺可怜的。你看徐静蕾,爱那个男人爱惨了,结果那男人女人那么多,连她是谁都不记得。”这个电影最能代表他现在的状况,所以决定先拿这个电影开刀。

他缓缓吐了口烟,声音一如既往的冷静:“那只是电影。不是生活。”

我心一颤,继续向主题靠拢着:“生活里不也有姜文那样的男人吗?”

我发现自己面对他,还是无法像自己想象得那么理直气壮,能气壮丹田地质问:生活里像姜文的男人多了,泡了一个个女人,连人家是谁都记不住。可看着他在椅子上若有所思吸烟的样子,我的满腹抱怨竟然只能化作那么淡淡的一句话。我和他,终究是极难平等地去讨论吧,还没怎样,气势已经低了三分。

他皱着眉头,半晌,悠悠开了口:“一定有一个女人,让他忘不了,只不过,徐不是那个女人。”

我还想说什么,他转看向我,目光中有些玩味,唇际画了个性感的弧线:“你今晚给我看的,是个三部曲。”

我一愣,想想还真是,记不住的女人,和小妾斗法的女人,和正室斗法的女人。

我的心有些慌,似乎要被看穿似的,不敢回应他的目光,半晌,只憋出了句:“不都是想做人家心上人的女人么。”

他走到我身边,抬起我的下巴,静静地看着,眸子里有一丝淡淡的戏谑和灼热,身上的烟草味也扑面而来:“你似乎开始在乎我了?”

我一愣,我在乎他,他才看出来吗?

有些伤感,鼓了鼓勇气,很想豁出去问一问:“那我在你心里,是什么样的女人?”可是自己的嘴就是张不开,说不出那句话,我在怕什么,是怕这句话透露了我在意的心思而觉得没面子,还是怕答案太残忍自己承受不住?

最终,我只挣扎着问出了一句:“在你心里,有没有忘不了的女人?”

问完那个问题,我的心像停止了跳动般,仰头看着他,静静地等着那个答案。

几秒钟仿佛几个世纪一般的煎熬,他的头低下来,俯身轻轻吻上我的唇,来回厮磨着,声音很沉:“没有,因为不用忘记。”

我双手情不自禁地抱紧了他的腰,身子向后仰着,眼泪不觉又渗了出来:“那你……”我本来想说那你对所有女人都没法忘记也不用忘记吗。却是话被他的吻堵在了嘴里,他的吻有些激动,有些灼热,呢喃着:“你对我用的小心思,我喜欢。”

我的脑子轰地就大了,我的小心思,被他看穿了吗?为什么在他面前,自己就像个透明人似的无处遁藏,连那一点点的心思都被洞悉到一览无余。

我有些不好意思,挣扎着:“我没有,只是看电影。”

他的身子微微一怔,深看着我,半晌,面色有些沉郁:“你——”似乎想问什么,最终还是没有开口。

气氛微微有些尴尬,我心里也堵得慌,鼓了鼓勇气:“不如我们喝酒吧,喝了酒,聊聊天。”

他抽抽嘴角,算是答应了,不一会儿,服务员送来了一瓶红酒和几碟小菜。我给自己倒了满满一杯,先咕咚咕咚一口气喝了下去,他伸手过来挡,我却是动作太快,全喝了下去。

看着一碟子像豆腐干的东西,我伸手去抓,味道却是极好,“咦?这是什么?味道不像豆腐干。”

他看着我,没有回答,目光一丝暖色,微微抿了一口酒。

我脸有些泛红,嘿嘿笑着,又给自己倒了一杯,灌了下去。酒其实是个好东西,当你憋着一肚子话不敢说的时候,酒壮怂人胆,还真是很管用。尤其是对我这种酒量不怎么样的,两杯下肚,已经有种满腹心事说与君听的冲动了。

我定定看着他,认真地说:“子越,你活得累不累?”

他一愣,看了看我,淡淡地说了句:“累。”

我嘿嘿地笑了,这个回答很诚实,又问:“是不是每天不停转换角色挺累的?”

他的目光有些冷:“那倒不必。”

我看看他的酒杯,没怎么喝,有点急:“你干吗不喝啊?没劲。”

他看了看我,一仰头把酒全喝了。

我抿唇笑着:“真傻,我让你喝你就喝啊。”后面特别想加句,那我让你去死你干不干。还是没敢。

看着他有些郁闷而恼怒的样子,我忽然很想笑,忍不住嘿嘿地笑起来。

他转到我身边,一把把我拽起来,有些薄怒,把我顶到墙上,一手撑着墙,一手掐着我下巴,咬着牙说:“玩我呢?”

我有些委屈,情绪似乎有点儿不受控制,眼泪忽然就倾盆大雨般的奔涌了起来,声音变大:“我没有,我在被你玩行不行?你的玩具也不止我一个。”

说着说着竟然悲从中来,看着他在我面前就无端委屈,凭什么啊,我要受这份委屈,没有名分,没有关爱,没有专心,我图什么,就图天天看你的脸色吗?

他堵在我面前,我看着就有压迫感,拼命地想把他推开,他却像钉在那似的纹丝不动,一手撑着墙一手按着我的肩,怎么挣扎也动弹不了,气得我抬腿就踹,却也不舍得用力,只是一下下地踢着又不敢使劲,倒憋得腿疼。

他忽然紧紧把我搂住,使我几乎喘不上气来,我挣扎着:“冯子越,你放开我。你浑蛋。”

他却反把我搂得更紧,声音有些激动:“我不放。”一边疯狂地吻着我的唇,用力地几乎把我咬破,我也用力地回应着他,我们是在吻还是在撕咬已经分不清了。更像在发泄,我发泄着我的千般委屈,他发泄着什么?我不知道。

当我被他拽到床上扯着衣服的时候,酒精的作用让我有些无力挣扎,只是颓然地挥着手,头晕地看着他的模样都有些模糊。他的吻渐渐缓和了下来,从疾风骤雨变成了细致的和风细雨,我竟渐渐地睡着了。

当我第二天醒来的时候,回想回想昨晚的事,我简直要懊恼得找块豆腐一头撞上去啊。没有金刚钻,千万别揽瓷器活。自己酒量不好,还想让人家酒后吐真言,结果就是自己活现眼。

我睁开眼睛,胸前被他吻出了朵朵梅花,嘴唇似乎还有些肿得发疼。看他还在闭眼睡着,便偷偷掀起被子,还未下床,就被他一把揽过,哼着:“昨晚力气那么大,今儿怎么变成猫了。”

我看看他胳膊上的青,估计是昨晚我推搡的时候掐的,慌忙掀开他的被子看他的腿,果然膝盖下也是一片片的青。

我的脸顿时涨得通红,有些怯怯地说:“对不起,我……”我想说我不是故意的,可自己明明就是故意的,半天憋出句,“我没把握好力度。”

他竟然笑了,看着我有些戏谑道:“酒品不好的人,以后还是少喝吧。”

我一愣,有些失色:“我昨晚还干什么了?”不会又唱《两只蝴蝶》或者抱着他胳膊喊谁的名字吧。

“骂了一晚上浑蛋。”他唇际露出丝玩味的笑。

我暗暗舒口气,虽然我的酒品不好,而且每次酒后发挥很不稳定,但昨晚的表现,我给自己打个满分。

今天周末还要学车,收拾好他把我送到驾校,要下车的时候,他似乎想说什么却欲言又止,我没有急着下车,静静地看着他,他既然已经知道我的小心思,想必也知道我是想问什么吧,昨晚他的躲闪回避和我的胆怯懦弱,最终似乎也没戳到核心问题上。

我定了定,先开口:“还要和我说什么吗?”

他想了想,捏了捏我的手:“你信我。”

我一愣,什么叫我信他?不觉一问:“信什么?”

他神色一黯,憋了半晌,似乎自嘲似的笑了笑,从钱包里拿出一张卡给我:“晚上我有应酬,你自己去买几件衣服,天冷了。”

我推给他,摇摇头,“我有衣服。”

他忽然很大声:“我的钱咬手是不是?别人的怎么不见你拒绝?”

我咬咬嘴唇,拿起卡,说了声“谢谢”。在他又将暴怒之前迅速地下车走掉。

仔细地看了看那张卡,是新光天地的购物卡,有效期居然就到下个周末。金额是多少不明确。我叹口气,看来还真是今晚必须得花掉了。

约了邵琦一起去逛,顺便也想看到合适的衣服给她买一件,无功受禄,总归寝食难安。

到了新光天地才发觉邵琦说的崇文门新世界果真是很亲民。没有最奢侈,只有更奢侈,邵琦说,这里的品牌也还好,不算真正的大牌。我好奇问那有钱人都去哪买衣服?

邵琦笑笑:“打飞的去香港的只能算暴发户,很多人都直接打飞的去法国意大利了。”

听得我直咋舌。这里的品牌我都看得瞠目结舌,很多标着打三折五折的衣服,我兴冲冲地跑过去发现还是要好几千。而且这些牌子不仅没听说过,都不知道怎么拼。

逛了半天,还是一头雾水。邵琦笑:“姐姐,你这么逛几天都不会买到的。看上哪件去试就好了,心理价位抬高点儿。”

我努力地又在自己的心理价位上翻了两番,还是够不到这些衣服的零头,最后咬咬牙,算了,既来之则安之,反正钱都已经给商场了,不花白不花。

给自己买了两件相对便宜点的大衣,又咬咬牙买了件羊绒衫,之前一直听说羊绒衫冬天穿既轻便又保暖,摸起来手感确实好软和,又买了两件,想着给爸妈寄回去,老家冬天没有暖气,经常要生冻疮,穿着这个,会不会好些。

送了邵琦一件又像披肩又像毛衣的衣服,她起初怎么也不要,被我一再坚持才收下。

但是给冯子越的衣服却让我和邵琦拿不定主意了,邵琦一再坚持要买银灰色的金丝纹的,时尚有质感。我还是偏向传统的白底蓝色浅格子纹的。

邵琦娇嗔着:“姐姐听我的没错的,我见过冯总,还算白,穿银灰色很有气质的。”

我却隐隐地觉得他还是喜欢传统色调的衣服。最后便两件都买了,但自己心里也有点忐忑,他会喜欢哪件?

逛街后准备吃饭,忽地想起徐硕很久没见了,邵琦捂嘴笑:“他大概被逼着相亲呢吧。我给他打电话看在干吗。”

我和邵琦在附近找了家餐厅还没坐好,徐硕就风驰电掣地赶来了。

看着徐硕在大冬天还赶出一脑门的薄汗,我既感慨又想笑,玩笑着:“你来得真比曹操都快。“徐硕一愣:“曹操?”

邵琦抿嘴:“说曹操,曹操到,还不快?”

徐硕瞪我:“你变坏了。跟着老冯别的没学会,他的刁滑你学得入木三分。”

我一直没见徐硕,他怎么知道我和冯子越和好了。

邵琦看着我抿嘴笑:“姐姐,我可没出卖你。”

我有些疑惑看着徐硕:“你怎么知道?”

徐硕似乎有些说漏嘴似的掩饰着:“随便猜的。”又改成嬉皮笑脸,“薇薇,看你容光焕发,我就知道了呗。”

我抽抽嘴角,没有吭声。

倒是邵琦不依不饶:“快说,你从哪儿套的消息?”

可看着徐硕的表情,我忽然有些心慌,甚至有些害怕他说出来。

看徐硕支吾着,我岔开话题,催着:“赶紧点菜。”

徐硕像得到特赦令似的慌忙开始翻菜单。邵琦却是还不放过他:“那就说说你的相亲经历。我可听说这星期你赶了好几趟场。”

我心里有些不是滋味,邵琦真的不知道徐硕喜欢她吗,这些话该有多刺激他啊。

徐硕却是毫不在意的样子:“想听?想听就讲给你。咳咳。”一副正襟危坐的样子,皱起了眉头:“前天,我相了个女孩子,她和我聊了两句就问我,你有三室一厅吗?我摇摇头。她又问,那你有雅阁吗?我又摇头。她大怒,穷鬼,还和我相什么亲。我摊手:为啥要把我的别墅换成三室一厅?我的凯迪拉克换成雅阁?女孩转怒为笑,死鬼,你真幽默。”说完还配合着表情摆了摆兰花指。

邵琦乐得直揉肚子,我抽抽嘴角:“小朋友,这个笑话好老了。”

徐硕摊手:“我就是为博红颜一笑。”

他的自然幽默让我几乎要怀疑他喜欢邵琦是不是只是我的错觉,但事实又告诉我不是。到底有什么力量,能让他面对邵琦做出这副轻松的样子?如果是我,我做不到。冯子越呢,他能做到吗?他如果对着自己喜欢的人,能隐忍不发吗?但是他的性格,似乎是想要就必须得到,想着想着又有点失神。

邵琦推推我:“姐姐,想什么呢?”

“没有。”我慌乱地用吃菜去掩饰。

“姐姐,你越来越进入状态了。”邵琦抿唇笑着。

“什么状态?”我看着她。

“恋爱的状态啊。看你的神情,我都嫉妒了。”徐硕嬉笑着代邵琦答。

这会儿他倒有默契,我有些慌乱,有那么明显吗,我自己都没有发现,我竟然在拼命的压抑中还是越陷越深了。恋爱的状态,不要,我不要爱上他。我对他,只是思恋,不是爱,不能是爱。我甩甩头,努力地吃着菜。

趁着徐硕去洗手间的工夫,邵琦忽然问我:“姐姐,周川,在公司还好吧?”

我一愣,周川?当然好了,看着邵琦有些闪躲的眼神,我忽然明白了她的“好”指的是什么。

想着周川办公室那条美女蛇,我的心就是一寒,但看着邵琦殷殷的眸子,我强忍着内心的冰凉,淡淡笑笑摇摇头:“挺好的,他很忙。”

邵琦有些羞涩地笑了。我握了握她的手,还没说话,徐硕已冲回来大叫:“你俩在干吗?”捂着脸笑着:“没天理了,本来美女就稀缺,现在都搞上基了。”被我和邵琦一顿敲打。

饭后徐硕把邵琦先送了回去,又送我回家。路上他忽然说:“你和冯总和好的事儿,是我妈说的。你知道的,她……”

我点点头,徐妈妈怕是千方百计地找我的问题去说服徐硕对我死心吧。只可惜我只是移花接木的障眼,真正的庐山面目她还不知道。所以刚才当着邵琦,徐硕不说原因我也理解。

“我明白。”我淡淡地说了句。转而问他:“你的相亲,有靠谱的吗?”

徐硕想了想:“有一个,还不错,官宦小姐,起码我妈满意。”

我冷笑了一声:“你是为谁活着?”

徐硕猛地把油门一踩:“说实话,我真他妈不甘心。可我没法子,我妈就指着我了。她这辈子不容易。”

我的心忽然软了,虽然我曾经觉得徐硕忍辱负重的有些可怕,可这一刻,我忽地就理解了他。我们的生命里,总有一些人,比我们自己都重要,也值得我们去放弃尊严、荣辱、爱情、甚至生命。

“等差不多了,我带给你看看,你帮我把把关。”徐硕说着。

“开什么玩笑,你还用我把关?”我白了他一眼,心想你们见过的女人比我加上电影电视看过的都多,还需要我去把关,“再说了,你妈看好了不就得了。”

“我妈看上的好几个呢。”徐硕咧着嘴笑,“所以还得你帮我看看跟我气场合不合。我的朋友里,也就你还靠谱。”徐硕笑得有些凄凉。

我一时语塞,有钱人的圈子,交酒肉朋友容易,交真心朋友却是难,交个靠谱的真心朋友只怕更难吧。

我认真地点点头答:“好。”

下车冲徐硕挥挥手,快步到了家里。冯子越还没有回来,我给艾云打了个电话,她的声音懒懒的,只是告诉我明天要出院回家。

“你还是决定回林育诚那儿?”我有些替艾云不值。林育诚这样的变了心的男人,就像变了质的饭菜,不吃会饿,看着反胃,吃了恶心。依着艾云的爆炭性格,这么做的确是委屈了她。

艾云叹口气:“不回又能怎么样,回去孩子总归不受苦。““那你婆婆还来吗?”我还是担心,艾云的恶婆婆更不是省油的灯。

艾云冷笑着:“不来,我让她别来。自从我有了孩子,他们全家开始装孙子。还要把别墅转到我名下呢。”

我舒了口气,母凭子贵,我算是领略到了极致。我以前以为那是古代宫廷贵族才有的待遇,没想到,活生生的例子就在眼前。

“你呢,想明白了?”艾云转向我。

“我……”我有些迟疑,“他说让我信他。”

“信他?信他猪都能上树。你就等着被他卖了给他数钱的日子吧。”艾云气得挂了电话。

我有些愣神,会吗?冯子越的话不多,但是每次简短的几个命令式的字符,都能让我当作圣旨般的信仰着。他说出那句“信我”的时候,我的心其实是安定了许多的,不管他和别人怎样,起码他对我,该是认真的吧。可是让艾云这般一说,我又开始了摇摆。

心里开始无比煎熬地期盼他回来,只要看到他的身影,即使是他在书房看文件的样子,也会让我慌乱的心变得踏实。可是时间却过得格外漫长,十一点了,还是没有音讯。

我在书房漫无目的地写着他的名字,满满的一纸冯子越,却诉不尽我的惆怅,也盼不到他的归来。

入我相思门,知我相思苦,长相思兮长相忆,短相思兮无穷极。早知如此绊人心,真不如当初不相识。

纸上胡乱地写画着,却是十二点多的时候,收到了他的短信:“今晚不回去了。明早去送你。”

我的心一抖,手里写满冯子越名字的纸无情地嘲笑着我。

半天才回过神,发了个“好”字。

什么样的应酬,需要夜不归宿,又是什么样的人,能把他绊住?我的心被扯得丝丝地疼痛,拼命地告诉自己,也许,只是在什么地方休息了……我的头痛得几乎要裂开。窗外似乎飘起了小雪,这样的夜,不止一回,却唯独这回,格外煎熬。如果你不曾给过我希望,我也只会沉浸在自己的幻想中,不会在幻想破灭和失望的双重惠顾下挣扎。可你为什么给了我希望,又要生生地把希望摧毁啊?你明明说了要我“信你”的啊……在书房坐了一夜,风也潇潇,雪也潇潇,瘦尽灯花又一宵。

不知呆坐了多久,一个身影裹着寒气站在我面前,手指轻轻地扣着桌子。

我抬起有些怔忡的眼睛,看着一身疲惫的冯子越,淡淡地笑了:“天亮了。”

他看着我,面色沉重,半晌:“你就这么坐了一夜?”

我没有说话,眼泪却不觉地流了出来,低低地说着:“我睡不着。”

他一把把我拽了起来,我晕晕沉沉根本站不稳,便毫无意外地跌进了他的怀里。他紧紧拥着我,呼吸有些急促,却是说不出话,半天,艰难地说了一句:“你,真的睡不着?”

我使劲点点头,轻轻把头靠在了他肩上,很想伸出手去牵牵他的手,一夜的冰冷,迫切地想从他的手心获得点温度,却是碰到了他的指尖,很凉,我又缩了回去。何必,要这么祈求他的垂怜。

他反手把我的手牵住,我轻轻想挣脱,却被他拿起放到唇边,摩挲着吻着,似有几分情动。

我心中不觉有几分恼怒,拿我当什么?便要推开他:“你不累么?”

他身子一怔,面色变得铁青,再不顾我的挣扎便径自把我放在桌上开始解衣服。我惊慌着:“你要做什么?”

“你说我要做什么?”他吻上我的脖颈,重重地吸吮着,声音也粗重起来,“我来告诉你我累不累。”

一夜的相思,化作此刻的疯狂,我想知道的,他想证明的,化作了激烈的抵死缠绵,在身体交缠里无力地证明着。

他的手指插入我的发丝扯动着,我紧紧抓着他的背用力地掐着,随着他的起伏,我迷失了自己。越是缠绵越疯狂?还是越是疯狂越无奈?

我的身体再次被他释放的时候,我的眼泪忍不住滑落了下来,我不是想要他,我只是不知道想证明什么。我艰难地说着:“子越,夜,很难熬。”

他沉默了半晌,牵起我的手:“我答应你,只要我在北京,就回来过夜。”

他说得缓缓,却很坚定。

我怔住了。似乎有些不可置信地看着他,这算是他对我的承诺吗?如果是,这简直是我从未想过的奢望。

“真的?”我呢喃着,定定地抬眸,看着他的表情,心却跳得好快。好怕他告诉我刚才是自己听错了。

“嗯。”他肯定地点点头,表情淡然,似乎这个决定并不艰难。

我还是那么看着他,眼泪却已经一颗颗地落下来。我拼命咬着嘴唇不让自己抽泣出声。真的好没出息,以前幻想着如果有个男人和我说“山无陵,天地合,乃敢与君绝”,我肯定会毫不犹豫地泪如雨下;如果有个男人和我说“执子之手,与子偕老”,我也会含泪动容……可是,我没有听到那么美丽的誓言,我只听到了一句算是承诺的“会回来过夜”,竟然泪落如雨。我的泪点太低,还是我的要求太低,还是我已经成了他脚边的尘埃?

“别这么看着我。”他叹了口气,一把把我揽进怀里,声音有些沉重,“我受不了。”

我伏在他肩头,使劲把眼泪抑制着,不知道为什么,和他一起眼泪特别地多,越是不愿意表露自己的愁苦一面,却偏偏动辄泪眼涟涟。都说女人是水做的骨肉,可这份情之所至的眼泪,却不是见了谁都流得出来。是不是只有当一个男人烙在了心底,才会每每流连驻足他的烙印时,痛得眼泪不止?

好容易平息些,我挣开他的怀抱:“该准备去学车了。”

他皱眉:“还学什么?睡觉!”不由分说裹着我往卧室走去。

“那你呢?”我随着他的脚步,说实话,他在身边,我有些舍不得睡去。

“补觉。”他看看我,抽抽嘴角。

我心里一震,补觉?他也没睡好么?心里竟有浅浅的一丝甜蜜,虽然自己知道这丝甜蜜好没来由,好牵强。

刚迷迷糊糊地睡了一会儿,他的手机铃声响了。他听了一会儿,便说:“我立即安排回去。”

我慌忙坐了起来:“有事儿?”

他开始穿衣服:“回趟总部,你照顾好自己。”

我急忙跳下床,“等一下,昨天给你买衣服了。”去衣柜里把昨晚挑的两件衬衣拿到他面前,“穿哪件?”

他看了眼衣服,唇际划个弯弯的弧度,目光玩味地看着我:“这件不是你挑的吧?”他斜睨着那件银灰色的。

我倒吸了口凉气,好家伙,眼睛够毒的。我抽抽嘴角,强辩着:“为什么?”

“不够淡,不合你的秉性。”他说得自如,一副理所当然他是对的的神情。

我张张嘴,不知道该答什么。我的衣服倒是素净得多。可好好的“素雅”一词不用,非要用个“淡”字,便或多或少有些哂笑的意味。

我把那件银灰色的往床上一扔:“那你穿这不淡的好了。”转身要把我选的那件塞回柜子里。却无端有些懊恼,唉,还真不是一个频道。

还没等转身,手里的衣服被他扯住:“就穿这件。”他看着我的目光有些灼热。

我忙躲开他的目光,用力往回拽着衣服,衣服似乎被他钳住了般,怎么拽也拽不动,我忽然笑了,手一松,捂着嘴笑个不住。

他好奇看着我:“笑什么?”

我捂住肚子,笑得上气不接下气,“你,你刚才……扯……”却说不出口,嫌我选的衣服淡,还硬扯,不是“扯淡”嘛。我愈发笑得止不住。

他倒是反应极快,绷着的脸一松,咬牙看着我:“脑子里都是什么?”抬手就给我脑门上一记爆栗子。

“哦。”我微微吃痛,捂着额头不满地看着他,却看他正在阳光里笑得开心。脸颊周围融了暖暖的一层金色,从未见过他的表情那么轻松,心忽然就软软的,被一种叫“快乐”的气息满满的充盈着。便也傻傻地看着他乐。

看着他穿着我选的衬衣离去,我美美地把邵琦选的那件收了起来。忽地想起今天艾云出院,打了个电话过去,艾云还在医院收拾着。

我赶过去,林育诚也在。见了我有些讪讪的,大约是觉得之前那晚的凶相自己都不好意思释怀吧。

林育诚去办出院手续,我和艾云收拾好东西,我惊讶:“怎么这么多瓶瓶罐罐的?”

艾云冷笑着:“林育诚买的。”

正说着,林育诚回来了,正要说话,林育诚的手机响了,看了一眼就要往病房外走。艾云的声音冰冷着:“有什么见不得光的?”

林育诚的脚步顿住,极不自然地接起了电话:“喂,什么事?”声音里有种虚张声势的不耐烦。

“孩子病了?”林育诚急得声音都变了,“我这就过去。”说着就往出走。

“你站住!”艾云一声厉喝,几步走到林育诚身边,一把夺过手机,使劲往地上一掼,面色有些扭曲:“昨晚是她病,今天是孩子病,能有点儿新鲜的吗?”

我慌忙过去扶着艾云,不免满腔怨气地看着林育诚。艾云现在怀着孕,干吗就不能收敛收敛?非得这么大张旗鼓地过来明着抢人?

他如今倒是少了大老板的脾气,仍旧是好言好语着:“老婆,万一孩子真病了……”

艾云全身发抖,指着自己的肚子,眼泪扑簌着:“这个是不是你的孩子?”

我实在看不下去了,强忍着怒气,尽量平息着:“你还是先把你的老婆和孩子送回家吧。难道要她挺着肚子冒着西北风出去等着打车还是坐公交?”

如果林育诚是忙别的事儿,打车就打车,也不至于娇气到这个份儿。可现在是活生生地被另一个女人抢着,这份心酸,比剔骨抽筋更甚。我都替艾云痛得心疼。

林育诚懊恼地捶着头,唉声叹气着,还是先送艾云,我不放心便也跟着。

把艾云送到了家,林育诚便脚下生风似的急着出去了。到了门口,又像想起什么似的,喊着我:“小薇,你过来一下。”

我有些纳闷,他找我?艾云靠在床头懒懒地坐着,眼皮都懒得抬。

我走过去,努力客气着:“什么事?”

林育诚拿出一张卡递给我:“把这个给艾云,让她想买啥买点儿啥。”

我冷笑着:“你自己去给吧。”

林育诚讪笑:“她这不还在气头上么,你比她理解,那个,也不容易嘛。”

我像被人狠狠抽了一记耳光,呆立在那,胃里一阵顶得恶心,噎得什么话也说不出来。我理解?是因为我也是小三?二奶?

我想说我没那么下作,生出孩子绑住男人;我也想说我不会明知人家在老婆孩子那儿,还想方设法地把人家勾回来。可是所有这些话到了嘴边,却根本无力说出去,少了那理直气壮的底气。我也在默默地伤害着别人吗?我第一次想到了这个问题。

忽然有人拍我的肩,我才回过神来,林育诚不知道什么时候把卡塞给我已经走得无影无踪了。艾云站在我身边:“想什么呢,定住了?”

我有些无助地看着艾云:“我,是不是也在伤害别人?”

艾云皱着眉,戳着我的头:“赵小薇,你真是要气死我。什么都往自己身上扯。”说完叹口气,“我问你,你给冯子越打过电话叫他回去吗?”

我摇摇头,我基本没打过电话,上次打了,还遇到了据说是“没电”的情况。

艾云冷笑:“那你和那个贱人比什么?再说了,冯子越玩得多转,哪像林育诚,见了女人就是软骨贼,晕头转向北都找不着了。”

“玩得转?”我有些愣神。

艾云看着我说:“原来幼珍给他打电话,他可从来没接过。你呢?”

我的心有些疼,我不愿和幼珍比,虽然觉得对幼珍,似乎有所亏欠。但我总觉得,自己与幼珍是不同的。也许幼珍不这么想,也许艾云也不这么认为。

我还是咬咬唇,说:“我打过一次,他手机没电了。”声音不觉低了下来,本来我是相信的,可说出来不知怎的就没了底气。

“哈哈,”艾云几乎笑出了眼泪,“只有你信。”

我用力地咬着嘴唇,几乎要咬出血。

艾云拍拍我的背:“傻丫头,别胡思乱想。冯子越玩女人早成精了,你伤害不了任何人。”

我点点头,却听到了自己的心“咔嚓”裂开的声音。早晨的那点快乐,像童话里的泡泡一样被戳了个粉碎。

艾云家如今是两个保姆服侍着,我吃过晚饭,又陪她待了会儿才回家。她现在情绪倒是调整得很快。少了初时的阴郁,饭后便开始听着胎教音乐,看得出她是在努力给孩子营造个轻松愉悦的环境。可怜天下父母心。为了孩子,艾云变了很多。

第二天一早去了公司,却是看到眉头紧锁的周亦。

“怎么了?”我如往常一般给他沏了一杯碧螺春。他本来是极爱铁观音的,但我总觉得铁观音大早晨喝容易茶醉伤胃,便自作主张换了碧螺春。他也默许了。

他轻轻用笔在桌上敲着,忽然像决定了什么似的抬眸看我:“明天陪我出趟差,愿意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