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百圣门徒 第八章 邋遢老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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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过多久,西天边上又飞来四个人,却是两男两女,他们却不是乘云而来,而是足踏飞剑。虽不像邬婆婆般挥洒自由,举重若轻,却也显得沛然潇洒,不似凡俗人物。杜方心里想,这几个男女若是以前在杜家村上空飞过,定然就被村民当成神仙膜拜了。

那少年又解释给杜方听,能够借法器之力飞行,便是异人境高手了,不过这两男两女也有可能只是武人境,只是被师长赐予了法器,才能御空飞行的。

这两男两女同样每人带走了两名孩童,董立身幸运的被选中了,他走前恶毒的看了杜方一眼,让杜方心下微微生寒。

两个时辰之后,杜方所在的这一拔人里已经只剩了寥寥数人,就连萧俊山也被一个身穿粉色长裙的唐姓女子带走了,可见他们这一群人果真是最容易被挑中的。只可惜这两个时辰里,来来往往的修者中,虽然每个人都怪异的看了杜方一眼,却始终无人选他。

杜方后来打量了一下自己,心里恍然。

人靠衣装马靠鞍,这些仙人自然也不例外,别的孩童都是身穿儒士装,气宇轩昂,自己却是一身粗布衣裳,足登草鞋,看起来十足便是一个乡下野小子,而且皮肤被晒的黝黑,年龄也似乎超出了其他孩童一大截,自然无人选他了。

想到此处,杜方也不由苦笑,自己这么多年等来的一个机会,莫非要毁在一身衣裳上面?

整整一下午过去,杜方站的腿都酸了,自西方山上下来的修者也愈来愈少,最后两个多时辰里,再也没有人影出现。自中午开始,直到夕阳西斜,一共自山上下来了二十四人,分别挑走了四十九个孩童,而剩下的,也渐渐失去了失望了。

杜方所在的组里,所有人被全部挑走,只剩了杜方孤伶伶一个,站在夕阳下,显得尤其碍眼。

杜大志所在的那群人里,开始时不时传来哄笑声,隐约可以听见,都是说杜方的。

“文章做的好有什么用?还不是没有仙人看上你……”

“看他那打扮,仙人大概觉得他是哪里溜进来的小乞丐吧?”

“对对,要是挑了他去,没准会偷东西的,仙人家里全是宝贝,可不能冒这个险……”

这些人里全都是文章做的不好的顽劣之徒,本身对杜方魁首的身份不感冒,甚至隐隐有些反感,此时见杜方没有被选走,便开始风言风语起来。似乎通过讽刺杜方,便能够掩饰自己没有被修者看中的事实。

“漫搵英雄泪,相离处士家。谢慈悲剃度在莲台下。没缘法转眼分离乍。赤条条来去无牵挂。哪里讨烟蓑雨笠卷单行,一任俺芒鞋破钵随缘化……”

就在思绪飘飞中,忽然山下远远传来了一个苍凉却豪迈的声音,众孩童不明所以,都好奇的伸长了脑袋去瞧。过得半晌,一个人影出现在了通往玄武殿的石阶上,却见是一个衣衫褴褛的老头子,肩着抗着一个红漆葫芦,口中唱着戏文,一步三摇的走了过来,每走几步,就仰天灌上一口酒。

“怎么来了个乞丐,师傅,我去赶他走……”

清风道长旁边的一个小道士说道。

“慢着……”清风道长仔细的打量着老头子,忽然出声阻止了小道士。

他自己则缓步向那老头子走去,离得近了,持道家弟子礼向老头子躬了躬身,道:“师叔,您来了……”

老头子斜斜看了清风道长一眼,笑道:“别人都能来,我不能来?”

清风道长苦笑道:“师叔说的哪里话,这玄天道门封地,您哪里去不得啊?”

“敬天殿我就去不得,还没靠近就被人打出来了……”老头子竟然抬起杠来。

清风道长哭笑不得,道:“那是因为师叔您撒酒疯,撕坏了敬天殿内的祖师画相……”

“藏经阁我也去不得……”

“那不是因为师叔您躲里面撒尿,搞的没人敢进去了嘛……”

“灵药圃他们也不让我去了……”

“师叔您摘了千年朱果去喂松鼠,谁敢让您去啊……”

老头子被青衣道士一顿取笑,登时大怒起来:“滚滚滚,说什么都是老子的错,谁让你们定下来的破规矩来着,老子平生最恨的就是规矩,早晚有一天还得去把那藏经阁给烧了……你这牛鼻子跟那山上的人也是一路货色,赶紧给我滚到一边去,老子今天是听说有两条腿的牛马,可以免费挑,过来找人给老子挑水做饭种菜园子的……”

老头子一边说着,一边来到了众孩童前,顶着一头乱发的大脑袋凑到孩童面前乱瞄。

他这么一来,众孩童登时乱了,没别的原因,这家伙长的太丑了,苍老的脸上竟然有一半露出了赤红色的肌肉,年起来宛若妖鬼,而且他身上一股子酸臭气、酒气,也熏的这些孩童都受不了了,一个个畏如蝎虎般后退,警惧的看着他。

这老头子一见又不高兴了,不满的骂道:“一群小猴崽子们,当年太玄城里的小姐们排着队让老子上她们绣床的时候,你们还没成形呢……”

骂完了,这人却又大摇其头,说:“细胳膊细腿,能干什么活?带回去也是混吃混喝!”

转悠了几圈,这人却又把目光落到了杜方身上,眼睛立刻瞪圆了,小跑过来捏了捏杜方的胳膊,又捏开他的嘴巴看了看牙齿,整个过程便像挑牲口一样,末了大笑道:“这个好,这个好,一看就是干活的料……”

他说的倒没错,杜方可是从小干活干到大,的确比其他人强多了。

来这这里候选童子的,可是要交三两银子,哪个交得起三两银子的人家舍得让孩子干活啊,也就是杜方这个异类符合这个老头子挑人的目光了。

“走吧,就你走了,跟我走吧!”

老头子兴奋的拉着杜方的胳膊,就要带他离开。

杜方哭笑不得,也不知该听了他的话还是该反抗。

他候选童子,可是想寻找机会,拜在某位修者门下,学习道家术法,但却没想,别的修者都没有看中自己,反倒是这个最不像修者的老疯子对自己情有独衷。一时想放弃,但又怕从此再无进入玄天道的机会,一时又想跟了他去,但又怕跟着这老疯子荒废了时间。

犹豫半晌,杜方还是决定跟了老头子去,毕竟跟了他去,还算是在玄天道做了童子,若是拒绝了,可能今生再也没有机会可以扣开这道求道之门了。

老头子带杜方一路出了知礼观,沿观旁小道往深山内走去。小道蜿蜒直入深山,二人深一脚浅一脚的穿过了一片山林,又经过了一处百花竞放的山谷,最终到了一处山峰之下,算起来距离知礼观已有二十多里路程了。

别的人挑选了童子,都是乘飞剑飞走,杜方却跟着老头子跑了几十里山路,饶是他体格健壮,却也有些腰腿酸麻了。

来到峰下,杜方抬头一看,却见这峰极其陡峭,半山腰里被白云遮住,看不到究竟有多高,站在山脚,只能看到一道石阶蜿蜒而上,直入云中,宛若天梯。石阶两旁,却是恶林悬崖,幽深恐惧。峰下有一块巨石,上面以古篆字刻着“孤仞山”三个大字。

“走喽走喽,回家去了,小子,跟上我啊,到了山上介绍你师兄师姐给你认识!”

杜方本想休息一会,但见老头子已经一步三摇的上了石阶,也只得咬牙跟上了。

这一路直爬上去,可把杜方累的不轻,山峰看着高,爬起来更高,一个时辰后,竟然还没有爬到白云缭绕处。而杜方此时却已经累的几乎爬倒在石阶上了,汗水已经打湿了全部的衣裳,只是咬着牙苦苦支撑。

老头子还是像刚上山那般,一步三摇,爬几步灌一口酒,看起来慢,但速度却从未减缓过。初时杜方还需要等他片刻,到后来却只能勉强跟得上他的速度了,再过半个时辰,老头子已经把杜方拉下了几十丈远,在这陡峭的山梯上,只能抬头看到他一个小小的背影。

“快走快走,如果连这山都上不来,你还是回家种地去吧……”

杜方累的狠了,便想不管不顾,坐下来休息一会再说。可就在这时候,山上却又传来了老头子的声音,满是讥讽之意,又似乎暗有所指,杜方登时一个激棱:“是啊,如果连这山都上不去,那还谈什么修行?”

想到此处,骨子缝里又仿佛挤出几丝力气来,咬着向山上爬去。

爬到白去缭绕处时,杜方不由睁大了眼睛。

刚才在山下,只能看到棉花一般的云朵缠绕峰间,离得近了,才发现那白云便是一缕一缕的白气,萦绕飘游,绕峰而飞。

而恰在此处,石阶上建了一个小小的山门,门上有一副对联,上联是“过此门断红尘从此不是世间人”,下联是“登此峰得神通从此逍遥自在中”,而横批则是四个大字“仙凡永隔”。

杜方细读了几遍,心中升起一种别样情绪,回头看了山下一眼,阡陌河流似与以往有所不同,轻叹了一口气,转身踏入了山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