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回目录
关灯 护眼
加入书架

你是我不能说的秘密:全2册 第17章 步步算计口难辩,声声抱歉泯祸殃

88读书 www.88like .com,最快更新你是我不能说的秘密:全2册最新章节!

手机的归来让我的心有些安定,忍不住给他发短信问:“晚上还回来吗?”却没有回音。wwwwcom我以为这条短信他看到应该马上会回,却不曾想一等就等了半个月。他没有再回来。

每天的日子在等待和害怕中煎熬着,心也随着等待的日子一点点黯然无光。已然了解在他心里不算什么,短信也不再回,我为什么还想等他回来要个解释?可是,解释什么呢?他的意大利之行,生日失约,从他说那句“你别招惹她”起,似乎就没必要解释了。

没有吃药,病情似乎也严重了些。还是每晚抓狂似的难眠。头痛,头晕,想吐。张姐的饭菜越来越多地被我吐了,张姐的面色也一天天难看起来。我却无暇顾及,常常会突然冒一身冷汗。而且渐渐地开始恍惚起来,忽然会发现自己坐在窗台上,或者坐在地上,却想不起来自己究竟为什么会坐在那儿。

有时候会恍惚着走到小区门口,几乎要迈出去的时候,忽然看到小区名称那两个金色的大字,心就会怦怦直跳,那两个字就像孙悟空用金箍棒画的圈圈,写着“禁行”一样,画地为牢,为了艾云,我不敢走出去。

两周的日子,不见他的踪影,我几乎要熬不住了,躺在床上,盯着天花板,自己也不知道自己在想什么。似乎只有一个念头:“我要出去。”

饭已经不想吃了,甚至闻着饭味都想吐。有时迷迷糊糊地会想:这么活着有个什么意思?还不如早死早超生。下辈子重新投胎,不要再是这样的命运。却又会被这样的想法吓醒,清醒后狠狠地告诫自己不可以乱想,还有父母,我死不起。

白昼起了夜又生,一天半夜迷糊中听到楼下似乎有动静,我拖着已经很虚弱的身体挪下楼,看到了他在客厅的沙发上坐着,不知在想什么,静静地抽着烟。

我的心开始突突地跳,轻轻地说了句:“你回来了。”

他抬起头,看了看我,目光有些怔忡,眉头皱了起来。我的心又是一突,看着他的表情,不知道手脚该放在哪儿。

半晌,他叹了口气,指着旁边的沙发:“你坐。”我顺从地坐下,我看着他,神色有些憔悴,似乎很累的样子,但闻着没酒味儿,犹豫再三,正想说我们聊聊吧,却是他先开了口:“聊聊吧。”我点点头。

“晚上吃饭了吗?”他随口问着。

“没有吧。”我想了想答着。记得是没有,现在对这些事都有些恍惚。几天过得都像一天,周而复始。

“听说你绝食两天了?”他抽抽嘴角,斜睨看我。

“绝食?”我有些诧异,想来是保姆和他汇报的,好几天没胃口吃,自己也不记得是几天了。我摇摇头:“没有,就是没胃口。”

他狠狠吸了口烟,透过烟雾,看着我的目光有些陌生,片刻道:“你,是不是很恨我?”

对他的手段,我有些怕,怕到疏离,但恨,不至于,我摇摇头,“谈不上。”

“你这副淡淡的样子真让人火。”他的语气有些急躁,吐了口烟圈,“哪怕你说个恨字,都比这样让人心里痛快。”

我凄然笑笑:“恨或不恨,重要吗?”

他看着我,眸子有些碎裂:“重要,你恨我到什么程度?要这么报复我?”他抹了把脸,说得有些艰难,“他能给你什么?婚姻?”

我有些愣神:“你说什么?”

他有些不耐:“赵小薇,别再装了。”

看着他的样子,我有些无奈,装?我连你在说什么都不知道。不觉声音冷冷的:“你高看我了,我是真傻,不是装傻。”忍不住又道,“我和周亦,真的没什么。”

“周亦”这个名字让他的眸子一黯,再看向我的目光多了份狠戾:“没什么?你还想要什么?”他的语气有些激动,从公文包里抽出一个袋子甩给我,我打开一看,愣在了那儿。一张彩页,似乎是什么旅游杂志上的,介绍着门口的上岛,周亦正抓着我的手痴痴地看着我,我的模样似乎有点娇怯;还有一张周亦在车里抱着我的照片,应该是我说辞职那次;还有我和周亦在医院陪小崔的照片;我过生日在餐厅大堂门口周亦搭着我的肩一起进去的照片,拍出来的角度倒像是亲密地搂着;还有在废工地周亦搂着痛哭的我的照片——摄影的人很会拍,每张的角度取得恰到好处,显得我和周亦都很亲昵。看着这些照片,如果说我和周亦没什么,我自己都不信。

我有些张皇失措,看着子越铁青的脸,却不知道怎么解释。本是无心的情谊,被这么渲染,自己也找不出合理的原因。真的是有口难言了。

“我不敢回来。”子越冷冷地看着我,目光透出一丝狠意,“我怕我忍不住杀了你。”

随着他的目光我打了个寒战,我的手有些抖,又细细地翻着那些照片,拍的人真的煞费苦心,我忽然想笑,我什么时候也这么重要了,值得人二十四小时跟踪拍摄,不觉淡淡笑着:“谁对我这么上心?”

他看着我,冷笑道:“不管是谁,我找人做过鉴定,这些照片没后期处理过。”说着又拿出另一个纸袋,手竟然有些抖,摔到我面前。

我打开,完全傻了眼,一份无痛人流的手术报告,上面的名字赫然是我。手术的医院是小崔做人流的那家,再配上我和周亦在医院门口的照片,简直无懈可击。我顿时呆在了那儿。

子越走到我面前,抬起我的下巴,一把掐住了我的脖子,目光狰狞得有些可怕:“你做掉的,是谁的孩子?”

谁的孩子?这句话从他嘴里问出来,像剜了我的心一般。别说我没有,就算有,还会是谁的孩子?

被他掐得我喘不上气,我用力掰着他的手,却掰不动,憋得我乱抓着。几秒钟像几个世纪,我含泪看着他阴寒的眸子,前所未有地恐惧。他终于松开了手,我倒在沙发上拼命地喘着气,咳嗽不止。

过了许久,我缓过气来,心却痛极。如果说怀疑我和周亦的暧昧,我尚且可以接受。毕竟一次次的误会,自己也感觉难以说清。可是,我全心全意地对他,怎么可能去怀别人的孩子?我的心丝丝地凉透。

他却是不依不饶:“谁的?”

我看着他,忽然觉得这个男人,真的陌生,我有些无奈道:“如果我说我们是陪同事去,你信吗?”

他冷冷看着我,似乎我的说辞早在他的意料之中:“那个叫崔小青的同事?”

“你找她了?她怎么说?”我的心揪起来,如果问到小崔,她该如实地说啊。

“有张照片上有她,我特意问了,她说是陪你去。”子越的话彻底把我打到了冰窖里。我不知道小崔为什么撒谎。为什么真心对待的人,最后反咬起来如此可怕致命?

我忽然觉得全身血液都凝固了,这是生活还是电视剧,我无力招架了。以前最多也就遇到别人给个脸色,难听地刺几句,如此周密的部署陷害还是头回见识。这个设局的不做fbi可惜了。我坐在那儿,本来这几天没有吃饭就发虚,现在坐在那儿不停地冒着冷汗。我有些愣愣地问他:“照片是你找人拍的?”

他坐在沙发上,又摸出一支烟,微抖着手点着,狠狠吸了口,粗声道:“我那么无聊?动动你的脑子。我只问一句,孩子,是谁的?”

我的心抽疼:“我没有孩子。”看着他坚冰似的目光,我忽然无语了,自从陪小崔手术后,接着是生日,生日后他去了意大利,再到他回来将我软禁在这里,他足足有半个多月没碰过我,我该拿什么证明我没做过那个人流手术?一阵无序的烦乱。

我咬咬嘴唇:“你怎么不去问周亦?他不会撒谎。”

子越一下子暴跳起来:“我的王八还做得不够?去问他?早看见这个报告,我就不是并购酒厂,直接捣他老巢了。”

我不知道说什么,有心当着他的面给周亦打电话,却又怕周亦说出什么暧昧的话来让他误会更深。只能看着他,无力地解释着:“我真的没有。你可以去医院查原件。”

“这就是我看着原件复印的。”子越看着我,声音嘶哑得痛苦,“赵小薇!你他妈怎么就那么蠢?如果不是那么蠢,你得有多恨我?”

我的心里一阵悲凉,我是蠢,我哪里比得过别人八面玲珑,护自己周全?我的声音有些伤怀:“我生日那天,你就看到了?”

他仰坐在沙发上闭着眼睛没有吭声,许久,才缓缓抽出一张:“只是这个。”我一看,是那张旅游杂志的彩页,就是我和周亦握手坐在上岛那张。

“其他的呢?”我拿起照片,重新一张张地看着。

“第二天下午。”他重新点起一支烟。第二天?就是说我“问题多了”那天,我记得清楚,他那晚有着意大利之行呢。想到这里,我的心又裹一层冰寒。子越,你一边搂着令宜,一边恨着我,该是什么滋味?我的心开始抽疼。

“报告呢?”我问得有些麻木了。他没有吭声,半晌答着“上周”。看着他的神色,我完全相信他一周不回来,绝对是在自己调整心情,以至于不会回来杀了我。

“这些照片,是真的吧?”他的声音不高,却阴沉得可怖。

我点点头,转看向他:“但不是你想象的那样,那个报告是假的。”说完这两句,看着他波澜不惊的脸,我觉得自己的解释根本没用。

“你怎么证明?”他冷冷地抛了句。

我怎么证明?看着手边的这些所谓证据,一张张叠着,像一张无形大网扑过来。我的头又开始剧痛,无力地捶着头,却丝毫没有缓解。看着他冰冷地坐在那儿,这里一切都是冰的,冰凉的空荡荡的豪宅,冰冷的没有温度的男人。

“子越,我证明不了,我只求你,你放了我吧。”我头疼得要裂,我只怕真相没找到,我已经要崩溃了,这个男人,我承受不起。各种压抑涌上来,像黑云压城城欲摧般让我喘不上气。

他不吭声,只是在那一支接一支地抽着烟,我冲到他面前,拽着他的袖子:“子越,你要么杀了我,要么放了我吧,我受不了了。”眼泪已经不觉流了出来。这个男人,我真的舍不得,可到如今,他已经是有毒的罂粟,我会头痛,会病发。我只想活下去。

他抬起我的下巴,看着我的目光很陌生:“你为谁流泪?”

我为谁?我为自己。我已经被折磨成了这个样子,他仍视若无睹。我静静地掰开他的手,坐回到我的位置,等着他给我答案。

黑夜一点点地在过去,外面的浓夜淡了一些,面前茶几上的烟灰缸里已经是一堆的烟头,他终于长长喘了口气:“你滚吧。”说完从茶几下取出一个纸袋扔给我:“你的药。”

我打开,是我放在他之前房子床头柜里的,原来他知道,心里有些酸:“你什么时候看到的?”

“昨天。”说完站起身,看着我,神色有些苍凉:“既然跟着我这么痛苦,我成全你。”缓缓地走上楼。看着他的背影,我第一次在他身上看到了中年男人的苍老。心里一阵抽疼。

屋外已经天色泛白,我迫不及待地走出这间华丽的笼子,忽然觉得天地都宽了。自由,原来真的像空气一样,当你拥有的时候,觉得稀松平常,可当你被窒息憋闷了许久后,这份自由会让你酣畅淋漓。

走出这个小区,我又看了看门口的那两个字,心里说不上滋味。以前看到这两个字,觉得是牢笼恨不得飞出去,可真正能走出去的时候,脚步却有些踟蹰,心也会阵阵疼痛。就这么走了吗?忽然手机铃响了,我接起来,子越的沉声:“走得倒快,带钱了吗?”

我忽然发现自己除了捧着一袋药和一部手机外,什么都没带。脑子最近是恍惚了不少:“没有。”

“我去送你。”他挂了电话。不一会儿,他缓缓将车停在我身边,我和他一路都没有说话。进了市区,我低低说了句:“送我去我租的房子里吧。”说了地址。

他将我送到出租屋,只说了句:“先好好治病,有事,可以随时给我电话。”我有些愣神,以前纵然打电话几次,都很少有接的时候,现在,反而可以随时电话了?

我对他笑笑:“再见。”扭头跑进了楼里。不敢再看他一眼,我怕我舍不得走。尽管心扯得好痛,却有丝轻松,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我要睡觉。

回屋吃了药,我把手机关机,躺在床上。说也奇怪,在这间小小的,甚至有些阴冷的房间里,我竟很快就沉沉入睡了。

这一觉睡得好沉,好香,迷糊着醒来又迷糊着睡去,等到彻底清醒,居然已经是第二天上午了,我整整地睡了一天一夜。睡饱了的心情果然不错,头也没那么痛了,全身都清爽了。

仔细把之前的事情来龙去脉想了想,从第一张照片,登在旅游杂志上的那张,我和周亦在上岛咖啡,我有印象,是位美女街拍客,当时只道是寻常,现在看来,有些疑惑,怎么就会那么巧?而后面的照片,显然是找人跟踪拍的,但是有了第一张的偶然,后面的便顺理成章,如果第一次就给子越看后面的,他的第一反应一定是有人跟踪我。这个谋划的人很会打心理仗,有了照片的真实,最后一赌的这份报告就很容易被相信了。

到底是谁?他让我动动脑子,我此刻才发现我根本没脑子,怎么也想不出来我得罪了谁。如说做这么大一场戏,无非就是不让我和冯子越在一起,而有这个念头的,除了周亦,就只有子越的那群女人。可是他的女人,我哪里知道有多少?令宜?我还是觉得不会,那么高贵的女人,怎么会用这么下做的手段。白萍?又说和她不是那种关系。

心烦意乱想不明白,也不想想了,只是心情倒是难得地轻松,可能被压抑太久,情爱在对生命的渴望面前有些微薄。

洗了个澡,开始上网投简历,找工作,等回音。去附近的超市转了转,心情真的很轻松,却发现超市已经开始热卖各种巧克力了,才恍然惊觉已经要到圣诞节了。子越的生日在圣诞后不久,我的心突然就突地一阵跳。我从来没有送过他生日礼物,今年才好容易知道了他的生日,可是要不要送呢?又陷入了纠结。

看到路边有一家小店在热卖着圣诞的小礼物,不是很贵,却都很别致用心,我被导购小姐忽悠着稀里糊涂地买了两团灰色的毛线和一副针,直到出来都觉得有些不可思议。我这是要做什么?

休整了几天,子越的电话倒是每天会在下午五点左右如期而至,内容基本三句话:小薇,吃药了吗,多休息。我有点不明白他的心思,他不是放过我了吗?这又是唱哪出?有一天我实在忍不住提醒了他句:“我自己能照顾自己。”他沉默,只应了一句:“我是怕你死了没人知道。”便匆匆挂了电话。

抽了一天时间去周亦那里办离职,周亦没在,一切照旧,办公室也没有搬到新楼,助理也没有招。原来小崔的位子上坐着一个陌生的面孔。看到我,站起来笑笑:“赵姐。”

“你是?”我有些讶异,不记得见过她。

“小吕,原来是销售部的。”她笑得有些拘谨。

“小崔呢?”我真的很想见她,很想看看她到底能如何面对我坦然地说出她是陪我去人流。

“辞职了,听说去了家更好的公司。”小吕说着,我的心一沉。没再吭声,直接开门进去等着周亦。

熟悉的地方,却已经不是熟悉的感觉。将办公桌里的私人物品收拾出来,无非不过是护手霜、像框什么的,还有生日时收的几件礼物和那条红宝石手链。我都细细收好,放到了纸箱里。

去茶水间接水,又看到美女蛇窈窕地从周川办公室出来,却已经少了起初的那份讶然与愤愤。这就是生活,纵然眼里有沙子,眨一眨,还是要看。

等到快中午,周亦才回来。听到我这边的动静,他很快地敲门进来,目光接触到我的纸箱神色便是一黯。

“周亦,”我冲他笑笑,开了口,“近来还好吗?”

“还好。”他淡淡笑笑,“你呢?药该吃完了吧?”

我有些不好意思,摇摇头:“还没。”

“怎么会?”周亦眉头一皱,“你没吃?这个病可大可小,你别耽搁了。”

我没有吭声,怎么说?总不能说我被软禁,吃不到药。忙转移着话题:“对了,小崔辞职了?”

周亦点点头:“去大华了。”大华是一家酒店为主兼很多产业的大型上市公司,比周川这里好了不少。

“她的能力不错啊。”我试探着,想从周亦这里得到点什么消息。

周亦笑笑:“辞职得很突然,估计不仅能力不错,背景也不错。”

“什么背景?”我忙问。

“那就不知道了。但是大华很难进,她的条件,够呛。”周亦随口答着,转而深看着我:“小薇,真的要走?”

我点点头,无论怎样,和子越的误会毕竟由周亦而生,心里总归很别扭。若是和子越分开还继续在这里,不正好落实了流言。虽然也想过,已经分手了,就算有流言又如何,却怎么也迈不过心里这道坎。

看着周亦有些伤神的样子,我故作轻松道:“对了,我帮你想了,你的新办公室装修走古典风好了。既合你的路子,也合酒的风格。做个酒柜,放点古代的酒爵。”

周亦叹了口气,看着我眸色黯然:“一个人,装修成什么样又有什么意思?”

我的心一突,勉强镇定道:“你是老板,可不就得一个人独享个大办公室么。”

却被周亦一把抓着我的胳膊,看着我柔声道:“小薇,你懂我的意思。”

我抬眸看看他,摇了摇头,轻声道:“对不起,周亦。我现在不想想这些。”

“你就甘心那么过一辈子?”周亦有不解,有心痛,“他无法给你幸福。”

一句“我和他已经分开了”差点就冲口而出,却又怕周亦知道我和子越分手后更加执着,徒增烦恼。话到嘴边变成了:“周亦,我想先清静地过段日子。”

周亦颓然松开了手,靠着办公桌静静看着我。半晌,叹气道:“我们还是朋友吧?”

我点点头:“当然。”又补充了句,“有你做朋友很温暖。”这是心里话,周亦做朋友,关心恰到好处,举止进退有度,绝不会带给人压力。会让人有难得的轻松。

周亦苦笑了声,抽抽嘴角:“朋友也好,可以长久。”说完直接给人事部的车经理电话,我便过去办手续。

回来待要离开,周亦看我的纸箱,一把抱起:“走吧,我送你。”东西也的确不算少,我便同意了。

上了他的路虎,他习惯性地向右开去,那是去子越小区的路线,我忙指正着:“去我的出租屋吧。”

周亦眉头一松,看我的眸子有点闪亮:“你现在住回来了?”

“嗯,先休息一段养养精神。”话一出口觉得有些问题,怎么说得好像我在冯子越那也像工作赚钱似的。偷眼看了看周亦,倒是面色如常。我方才释然。

回到家,收拾着自己的东西,看着那条手链,心里很不是滋味。还记得带上的那天,当流苏垂下恰好遮住伤疤的时候,我心里是感动的。感动于他的心细和对我的关爱,可惜,那份情也不过是沧海一粟。他关爱的女人,远不止我一个。

想着这些,便觉得分手对我,真的是一种解脱。终于可以不为他对谁更用情而纠结,也不用为揣测他在哪里过夜而失眠。便又轻松起来。

晚饭后,正好和旁边屋的高贵冷艳美女同时进门,我冲她笑笑,打了个招呼:“回来啦。”

美女个子很高,看起我来便有点像俯视。淡淡地应了句:“嗯。”

我伸手去关门,她忽然注意到我胳膊上的天珠,好奇地说了句:“咦?”再看向我时脸色便没那么冰冷了:“我看看可以吗?”

“嗯。”我侧过身子解下来,递给了她。她拿在手里反复看着,看向我的目光有几分惊讶:“你买的?”

“朋友送的。”我如实回答。尽管到现在我也不知道它到底值多少钱,但子越说我买不起,想来也价格不菲。以我住在这没暖气的老公房的一间的身价,自然没法说是我买的。

“很漂亮。”她递还给我,态度亲和起来:“我叫李艳,你呢?”

“赵小薇。”对我主动示好的人,我素来没有抵抗力。寒暄了几句,她便提出到我屋里坐一会儿聊聊。我不好拒绝,便同意了。

她打量了下屋子,说着:“比我那间还小一点儿。”看我放在床头的毛线,打趣着:“准备送男朋友礼物啊?”

我有些不好意思,子越,男朋友,这两个词在我的概念里实在无法画等号。其实我自己也在心里定位过他,他算什么呢?男朋友?爱人?都不是。情人?太难听。最后的结论竟也只能是“我在乎的朋友”。随口回答着李艳:“没想好。我不会织,也不一定送。”

“我会啊,我教你。你想学什么针法?”李艳来了兴致。

我哪知道什么针法,笑笑:“我对针法一窍不通。你觉得织个围巾什么针法好?”

“围巾啊,多大年纪?”李艳摸摸毛线,“质量还不错。”

我犹豫了下,还是开了口:“四十出头。”

李艳一愣,但随即便神色自如:“那就简单的平针就好,不适合太花哨。”

说完开始教我织法,的确很简单,几下便会。李艳走后,我自己静静地织着。说不上是什么心情,不算是幸福,也没有沉重,只是很安宁,在完成自己的一个夙愿,送他一件礼物,便能放下。

寒夜风簌簌,室内虽清冷,但静静织着围巾的日子,心有所安。

第二天又上网去看有没有公司回应我的简历,依旧一无所获。其实没有电话便应该没有回音,只是自己不甘心罢了。

无意间看到大华的招聘信息,一个财务会计岗位,还要硕士以上学历。我看着不禁有些瞠目,大华的要求的确不低,难怪周亦说小崔够不上。

想到小崔,心里说不上的滋味。和她的交情算不上深,但总归也是尽心竭力地在帮她。但最后的结果却是这样。苏醒的蛇会咬农夫,不是所有的真情投入,回报都是鲜花感谢,也会有毒蛇的信子。

小崔的手机我之前拨过,已经停机了。想来她是换了号。我忍不住按照上面的联系电话打了个过去:“请问销售部的崔小青在吗?”虽然不知道小崔在哪个部门,故意将语气说得笃定一些。根据我以前帮周亦接电话的经验,如果对方语气笃定,一般是认识,心理防线会低。

对方的语气有些不耐:“打错了,这是人力资源部。”

“麻烦转一下可以吗?”我继续着。

“打总机去问。”那人急着说了个号码便挂了电话。

从总机那里找到了崔小青的办公电话,她依旧在市场部,算是做着本行。

我有些忐忑地给她拨了电话:“喂,小青。”

“哪位?”她的声音听起来活力四射。

“赵小薇。”我静静地说出来自己的名字,电话那头一阵沉默,接着电话挂了。

我的心忽然很疼,这个结局自己不是没料到,但是当真实地发生时,还是有些接受不了,难道时至今日,她连句话都不愿意和我说吗?

呆呆地坐了一会儿,忽然手机响了,是她回拨了过来:“赵姐。”她的语气有些歉意,“刚才我办公室有人,不方便说话。”

“打扰你了。”我的声音有些抑制不住地激动:“你的身体恢复了吗?”

电话那头沉默了,片刻,她轻声说着:“对不起,赵姐。我真的没办法。”

一句对不起,让我的心倏地没了主意。许久才道:“为什么那么做?”

“对不起,赵姐。”小崔反复的只有对不起。

我的心有些寒凉:“我们可以见面聊聊吗?”

依旧沉默,半晌,传来了小崔有些哭腔的声音:“赵姐,原谅我。我们刚买了房子,每个月还着房贷,我婆婆前些日子又查出了癌症,我真的不能没有工作。真的抱歉,赵姐,我不能见你。”接着挂了电话。只剩下心如刀割的我。

家家有本难念的经,找到她又能如何?选择原谅,会不会没那么纠葛?即使不原谅,以我的毫无反击之力,又能如何?

选择原谅比选择憎恨更让人轻松愉快。对我而言,这个选择更加容易。尽管对小崔的陷害,我有过伤心和震惊,但是当听到她哽咽着说对不起的时候,我那点伤痛,似乎遇到金疮药一样随风痊愈了。

我需要的也许不是一个结果,只是一个理由。是否只要有了理由,就能对我无尽地伤害?我说不上来。我的性格,很难去执着地恨一个人,那样也许我的痛苦比被我恨的人更甚。既然无恨,我又何苦对她步步紧逼,况且我又有什么能挟制住她的,让她对我屈从呢?

但是心里却依旧堵得慌,这种不白之冤,只要想起来,就像有块石头压在心上喘不过气来。忍不住给艾云打电话,闲聊了几句,支吾着把话题转移到主题:“你知道有啥方法能证明我没怀过孕吗?”

“你说什么呢?”艾云一愣,“你不是上次检查就说没怀孕吗?”话音刚落她就反应了过来,“老狐狸怀疑你什么了?”

“他说我做过人流。”面对着艾云有些着急的垂问,我一下子没忍住,眼泪掉了出来。无人能说的委屈,一下子倾泻了出来。尽管当着周亦,我有过好几次冲动,想对他说,你能不能帮我去告诉冯子越,我没做过人流。却话到嘴边,真的说不出口。你无法面对一个不是那么亲近的人,去说你和那个亲近的人之间的间隙。似乎那样,你和他的缝隙更远。但是面对着更亲近的艾云,我终于把憋了数日的委屈倾诉了出来。

“他混账。”艾云气得大骂,声音陡然提高了n个分贝,“你上次检查的没怀孕的单子呢?”

“早扔了,谁还留着那个。”我抽噎着。吸吸搭搭个不停。

“你去医院看看能不能做个检查证明,到时候把没做过人流的报告甩到那个老浑蛋的脸上,挺胸抬头地走人。你说说你,我真不知道你看上他什么了,又阴险,疑心还重,手段也辣。现在的人也是,为了几个钱,什么昧良心的事儿都能干——”艾云在电话那头气得止不住口。

我在这头,委屈终于找到了泄洪的出口,还在哭着。艾云的口气软了下来:“好了,你一哭,我的心都揪起来了。你先去医院看看吧,我再想想办法。”

挂了电话,我有些茫然。辗转想了一个晚上,是不是真的可以去医院试试?虽然我一直很怵去医院,我也是真的想离开子越过轻松的生活,但是这种不白之冤,我是不是就要这么背下去?就算是走,我是不是也该走得干干净净清清白白?而不是背着个沉重的壳悄然远去?

一夜难眠,还是决定去医院看看。就医难在北京算是到了极致,虽然医院多,但是架不住患者更多。说是网上可以预约,但是在预约范围内的专家号,每次一放号就立刻被刷完;还说电话可以预约,但是预约电话就很难打进去,永远是占线的声音。还不如去医院直接碰碰运气。

事实证明,运气已经被号贩子抢购一空了。我八点到的最近的那家三甲医院,除了号贩子大哥会悄悄地问我要不要号,十几块的专家号被炒到几百。专家号早就没了。挂号处的小妹妹斜着眼睛问我:“普通号吧,待会儿这都没了。”想想普通号也无妨,无非是经验多少而已。便挂了普通号。

排了一会被分诊到三号诊室,医生是位三十多岁的大姐,有些不苟言笑:“怎么了?”

我犹豫着,半天才组织好语言开了口:“您能不能帮我检查一下,我最近一个月有没有做过人流。”

话音刚落,大姐的眼睛立即瞪得好大,像打量怪物似的目光上下逡巡着。看得我直发毛:“做没做过你自己不知道?”

我忙摇头,不知该怎么解释:“我没做过,就是有没有检查,能证明我没做过。”

大姐了然,再看向我的目光就多了几分悲悯,想来傻子也明白是什么意思了:“去那边躺下。”指了指帘子后头。

我仰躺到床上,医生的手法也不轻,还真有点疼。看完问我:“轻度宫颈糜烂,以前做过人流吧?”

我有点不好意思,点点头:“做过人流就会吗?”

“不见得,大部分做过的会糜烂,但没做过的也有糜烂。这个不绝对。”大姐面无表情。

“那怎么还能检查?”我有些着急。

“b超十天内能看出子宫偏大和积液,但你不是没做过吗?检查什么。”医生看着我有些无奈,“我只能说你情况不错,没什么别的妇科毛病。你要的证明可做不了。”

“我没有您说的b超症状不能说明吗?”我咬咬嘴唇,尽量和医生商量着。

“如果不是十天内,不能。即使是十天内,也得结合高回声区内的情况再断定。”大姐看着我,问:“你多久?”

我想了想,从小崔做完人流手术起,“大概五周多吧。”我说得有些艰难:“医生,可不可以帮帮我。我需要这个证明。”

医生大姐看了看我,语气变得耐心起来:“我们这是三甲医院,每份报告都要确实有据。都一个多月了,别说你没做过,就是做过了,我们也无法确诊你做过。何况医院只能根据临床情况做诊断,不做无因推理证明。”

我的心一沉,原来医学也不像我想象的那么发达,医生们出报告更是慎之又慎。纠结百转,还是无奈,只好勉强笑笑:“谢谢您了。”

站起身来正要走,医生又道:“或者你去私人医院试试,她们要求没那么严,可能还能出这种报告。”顿了顿又说,“要是能相信,就不用这么费事折腾了。”

我的心像被什么狠狠地扯了一下,看着医生大姐有些同情的目光,我几乎要夺路而逃,说了句谢谢匆匆出了门。逃出了医院,我的眼泪忍不住出来了,我何苦要自取其辱,又何必为了不信我的人苦苦挣扎着求证?

子越,我受够了,解释、相信都太难,就算你不信,我也不想再这么把自尊、身体,揉碎了给别人看。

含着眼泪坐在公交车上,看着车窗外来来往往的行人,抱着巧克力和鲜花的情侣,我真的很纳闷,他们是如何能做到彼此信任的?为什么我却偏偏不可以?

刚下了车,就接到了子越的电话:“你在哪儿?”

“有事吗?”刚刚从医院的挫伤中出来,情绪还未平复,回答他的声音便冷冷的。

“你在哪儿?我去找你。”他的语气很坚定。

我的心情无端烦躁起来,找我做什么?又是什么无聊的证据或照片出来了吗?“子越,我们已经分开了。”我竭力抑制着声音的激动,平静地说道。

话音刚落,却看到他的车就停在我的楼下,他正靠在车上,一手将手机折回兜里,斜睨向我,抽抽嘴角:“赵小薇,翻脸够彻底。”

我看着他,脚步定住,有些不知所措,似乎被人逮了个现行:“你,怎么来了?”

他向我走近两步,站在我面前,与我贴得很近,我几乎能感觉到他的呼吸:“想见你,就来了。”

他的语气沉稳有力,似乎在说一件最普通自然不过的事,我不禁后退了一步,看着他眼眶有些犯潮,既然已经分手,这么煽情干嘛:“我,我挺好的。”

他打量了下我,从车里拿出一个纸袋:“试试这个,每晚睡前一粒。”

我接过来,似乎是些药,包装都是外文,却不是英文,我也不认识:“这是什么?”

“药,我去问过你那个医生,这个效果更好,以前的不必吃了。”他的语气淡淡的。

我一愣,他怎么知道我以前看的医生是谁,却忽地一念,自己又笨了,原来的药里夹着病历本的。想着医生病历,上午的窝囊又上心头,我赌气地把袋子塞回他手里:“不用,我现在已经好得差不多了。”

他眉头一皱:“恨我犯不着用自己身体做赌注。”又塞回给我,面色虽不耐,语气却多了丝宽厚。

我不觉几分委屈,要是真的关心我,何必一直不信我,让我心神不宁,咬咬嘴唇:“何必假惺惺?”

他一把扣住我的肩膀,眉目沉下:“赵小薇,你说什么?”

“我说你干嘛假惺惺,既然不信我,干嘛还管我的死活。”连医生都那么悲悯地看我,不知怎么悲从中来,眼泪就止不住了。抱着袋子抽搭起来。

他看着我,有些愣神,半晌才像反应过来似的扶着我的肩,声音柔和起来:“哭什么,怎么养病养得倒像个孩子了?”

他的声音温柔得让我的心痒痒的,我也发觉了自己的失态,抹了抹眼泪,看着他,有些不好意思,不知道该说什么。

“别乱想,好好休息,我尽量少打扰你。”他看着我,眸色有丝怜惜,拍拍我的肩,开车离去。

看着他的车渐渐在视线里消失,午后的阳光暖暖地铺陈到了身上,我几乎觉得刚才就是一瞬的梦境,但看看手中的袋子,才知道,原来不是梦。

一丝融融入心的暖意,如寸寸阳光,将我刚才还委屈如湮的心,晒得不再波澜。为何自己的心情总由别人操纵?喜也由他?悲也由他?

有丝无奈地推开门,却迎上了同住的那位大姐,看着我的目光有几分笑意,主动打着招呼:“回来啦。”

“嗯。”我应了声,看着她等下文。大姐估计不上班,每次回来都能遇上她,但主动打招呼一般不是要摊水电费就是维修费,纯粹的问好绝无仅有。

“刚才楼下那个,是你的朋友吗?车挺好啊。”大姐八卦得面无惭色,反倒眉飞色舞。

我有些不好意思,点点头没接话。准备回自己的房间。

“有那么有钱的朋友干啥还住这哟?连个暖气都没,我们阳面还好,你那间更冷吧。”大姐的好奇不因我的委婉拒绝而停止,往前走了一步,站到我旁边继续追问着。

随着冬日渐深,我那间背阴的房间的确很冷,盖了三层被子,早晨有时还是会腿抽筋,鼻子也凉凉的。但是再艰苦,也是我自己的窝,心情舒畅百病殆,总比寄人篱下的好。我对大姐笑笑:“习惯了。挺好。”忙回了屋。

下午时分接到了一个制药公司的电话,要我过两天去面试,这是我近几天最为兴奋的一件事了。立即神清气爽,去楼下的小吃店美美地吃了一碗垂涎已久的笋尖粉。这家店的米粉做得精致,就是价格偏贵,每碗都要二十大洋以上。难得的好消息,便犒劳自己一下。

正吃得爽着,电话大作,接起来是艾云气哼哼的声音:“和你吱一声,刚把你的老狐狸骂了一顿。”

“咳咳——”心里一惊,一块笋呛上了,我咳嗽个不停:“你,你怎么说。”

“怎么说?今天气得我够呛,给你做检查那家医院打电话,说是化验单自己打印后医院就没存档了。怎么可能?当我是三岁孩子好哄啊,让她麻烦找找,态度还极其恶劣。气得我七窍生烟。一个没忍住就给老狐狸打电话了。要不是他缺德生的事儿,哪这么多弯弯绕?”艾云噼里啪啦一顿说。

“重点,说重点,你怎么骂的?咳咳——”我呛得眼泪出来了,艾云姑奶奶啊,千万别嘴上把不住门把他激怒了,他可是拽着小尾巴呢。

“我就直接告诉他你上次孕检没怀孕,不可能去做人流。让他不信自己去医院查。他不是能耐吗?能把那医院搞定吧?我是搞不定,白生一肚子气。”艾云的话里爆着火。

“没说别的?”我的心稍微踏实了些。

“当然说了,现在你又不受他挟制,我凭啥不说?你是个闷嘴葫芦,我替你说。”艾云说得爽利,却把我的心又吊到了嗓子眼,“我就告诉他,冯总,你甭拿你那套商场的厚黑学去揣度赵小薇,她是个傻戳笨驴才能啥也不图地跟着你,最后你给了她什么?除了天天掉眼泪啥也没,送了个大黑锅就把人甩了,没人比你更会算计了,算计也得讲良心是不是?得亏现在分了,要不我得用八头牛把她拽回来——”艾云还在兴致勃勃地说着,我的心却紧紧地揪了起来。这样的话,对普通人来说,不算什么,但对子越来说,怕是借个胆子也没人敢这么对他吧,我甚至能想象到他在电话那头阴冷冰寒的样子。

“他说了什么?”我急忙问。

“他?他啥也没说,最后说了句‘我知道了’,就挂了。”艾云的声音有些纳闷,“他怎么不生气呢,他要是生气,我的话更难听,可他什么也没说,我也不好意思再说别的了。”

我的心忐忑起来,冯子越的脾气阴晴不定,如果是一般的生气,发作出来也就罢了;但如果是真正动了怒,反而什么也不说,直接行动。就像他并购周亦看好的酒厂,虽然早有了耳闻,但最后就是因为几张照片就二话没说,直接出手端了。所以他的闷不言语,是不是风暴的前奏?

挂了艾云的电话有些不安,忍不住给子越发了条短信:“艾云没有恶意,只是性格直爽,你不要计较。”他没有回复。我有些慌乱。

心情沉重,艾云的话,对子越而言,是难听了些。我不敢想会有什么后果。回到屋里急忙赶起了那条围巾。本想着做生日礼物,还是赶紧当圣诞礼物送了以平息平息他心里的怒火吧。

熬了两天,围巾织好了。第二天便是平安夜。想着明天就能把这桩夙愿了了,心情也安定些。

有时我常在想,什么是安宁?能够在一个宁静的午后,一盏清茶,一洗尘心,是不是就是安宁?但是盼安宁又怕安宁,因为安宁的日子,也许是暴风骤雨的前兆。就如那个织好围巾的午后,我在啜着咖啡看着书,以为一切将向正轨走的时候,会接到林育诚的电话。以至于我后来的日子,会有些怕安宁。怕那接踵而至的霹雳弦惊。

林育诚的语气很急,告诉我艾云又有些见红,住院了,要我帮着去照看照看。他在外地正往回赶。

我的心一惊,问好地址忙从床上蹦下来就往医院赶。一路提心吊胆,到了医院直接冲进病房,看到艾云正躺在床上打着点滴。脸色苍白,神情憔悴。保姆在一旁削着水果。

见我冲进来,保姆一愣,艾云眼睛盯着天花板发直,我进来都没有转一下头。

“孩子没事吧?”我扑到她床边,有些焦急。

艾云的目光收回来,却没有看我,也没吭声,保姆见有些尴尬,应了句:“暂时没事,保着胎呢。”

艾云冷冷地冲保姆道:“你先出去,在门外等着。”保姆看了我一眼,放下手里的东西出去了。

看着艾云冰冷的脸色,我不知道出了什么事,心开始扑通地跳:“怎么了?怎么忽然——”

艾云扭过头,目光像冰样扫射过来,打断我的话:“赵小薇,我问你,我放在你那林育诚的东西,你看过没?”

我的心猛地就是一突,隐约有丝不好的预感,咬咬嘴唇点点头:“看了。”

艾云挣扎着要起来,我赶紧扶住她,她靠在床头,用力把我的手一甩,声音更冷,甚至有些凄厉:“冯子越也知道了是不是?”

我点点头:“他先看的。怎么了?出事了吗?”

“怎么了?”艾云的声音忽然大起来,“林育诚要被人害死了你不知道?有人在网上发了那些事儿,虽然说得隐晦,没指名道姓,明眼人一看就知道是他。昨天晚上家里呼啦就来了三个报社的记者,你说出事了没?”

我的头轰地就大了,脑子一片空白,事情发生得让我措手不及。半晌才说:“林育诚的事儿,有别人知道吗?”

艾云看着我,浑身直哆嗦:“别人?除了你,我还能信任谁?林育诚一个劲说有鬼,我都不敢告诉他我知道。”

没有别人?那就是子越?这个念头我下意识地在否决:这不可能,他说过的,他和林育诚不存在竞争,我慌乱得有些口不择言:“艾云,你不能乱猜,他不会这么做的。”

“啪。”艾云狠狠地甩了我一记耳光,我有些茫然地看着她,看着她身旁晃着的输液架在摇晃,我似乎没感觉到疼,只是下意识地去扶那个架子,怕摔倒了。

她的眼泪先涌了出来:“赵小薇,我不认识你。你的心里,除了那个男人,谁都不重要了是不是?你为了那个男人,能把我出卖甚至抽筋剥皮是不是?”

我捂着有些火辣的脸,连连摇着头,眼泪却不由自主地出来:“不会是他,林育诚也不是做酒的。”

“蠢货,”艾云咬着牙说着,“冯子越和林育诚为什么认识?他除了做酒,名下的公司不止一家。他俩的纠葛,我不想说了。”

我的头又开始像炸了一样地痛,我无力地捂着头,含泪看着艾云:“他自己撬开了抽屉看的,但他说过不会说的。”这话我说得都无力。我能相信冯子越的人品吗?我也不知道,时至今日,我了解他什么?他的不择手段,我不是没见识过。

“赵小薇,你这个朋友真好,哈哈。”艾云哭着冷笑,“我真是倒了八辈子霉,认识了你。你怎么就这么软骨头?拎不清?非得跟他在一起?害人害己!这个男人,就是个祸害,你偏不听,最后拽着我一起栽进去。”

艾云的话像刀锋一样句句刻骨,让我全身一阵接一阵地疼,我哆嗦着,头痛得要裂。不知道怎么说。心里仿佛有一万个大锤在擂着,无数声音呐喊着一个名字:冯子越。是不是你做的啊。

“朋友,呵呵,不一定是给你雪中送炭的,但一定是捅你刀子最疼的那个。”我从没见过坚强的艾云流过这么多眼泪,她看我的目光,丝丝带着疼,“你走,找你的冯子越去吧,我不想看见你。”

艾云用力推着我。我怕她的针穿孔,用力扶着她。看着她,我的心抽疼得几乎要窒息,我几乎拼尽了力气,大声地说着,“艾云,你不要激动。我走。”

我不知道怎么冲出来病房,全身冰凉哆嗦,只有一个念头:我要去找冯子越,我要问清楚,他是不是就是条吃人不吐骨头渣子的毒蛇?

冬日的阳光沉沉西坠,不远处的写字楼反射着那缕残阳,似乎泣血般将我团团笼罩,我的头随之阵痛。扶着医院门口的墙,我颤抖着掏出手机,给冯子越拨了电话。

电话很快接通了。“你在哪?”我竭力压抑着自己颤抖的声音。

他迟疑了一下,低声道:“我在家,天津。”接着电话传来一阵杂音,似乎是他移动脚步的声音,我的心一缩,他在家?我的电话他几乎没怎么接过,他给我打电话的时候,从没在家。第一次透过电话知道他在家,我不知怎么忽然就心虚了,仿佛自己在偷别人的什么东西似的。

过了十几秒,他的声音清晰起来,有些关切:“你身体没事吧?”

“没事。”我答着。

“那就好。”他在那头松了口气似的一丝轻叹。

“你什么时候回来,我有话问你。”我急切地想问那个盘旋已久的问题,抑制不住地提高了音量,语气也很生硬。

“过几天。怎么了?”他仿佛没有觉察我的异样,声音很柔和,让我的心忽然就咯噔一下,原有的撕心裂肺的戾气也被他的声音像化骨绵掌般抚慰得少了许多,看来他在家很舒心,语气不自觉地都温柔着呢。我的心忽然就扯疼起来,我不该破坏他的这份平静。我几乎想挂掉电话。

可是想到艾云,过几天才回来?我等不了,不给艾云一个答复,我没法安心。我冷着声问他:“林育诚的事,是不是你做的?”

“林育诚?”他有些疑惑。电话那头忽然传来一个清脆的女声,“爸爸,快过来,就等你呢。”我的手一哆嗦,手机差点掉了。

他的声音急切起来:“如果你问林育诚,等我回去再说。你自己有事再打电话。”说完匆匆挂了电话。

我抱着手机站在风里,忽然觉得自己就是个局外人,和他的距离从未有过的遥远。曾经我觉得离他很近,在若耶溪畔的时候,我几乎以为他就是与我三生石上前盟的那个人,可是现在,却第一次感觉他还有个圈子,那是个固若金汤的禁圈,我进不去。

回头望望医院,我忍不住又拨了几次电话,艾云还在那气得躺着,我无论如何也要问出个结果啊,却始终无人接听。

心,就那么一缕缕地被寒风撕开。我的电话,在他欢聚天伦的时候,根本就不该接吧。我失神地在风里走着,冷得彻骨。

走了很久,直到华灯初上,才觉得自己走不动了,坐车回了家。随便吃了几口吞下药,就无力躺在了床上。这些日子的事情,是我一生都未经历过的离奇曲折。似乎有一张无形的黑手,在操纵着一个局一般。从最初的照片,到后来的报告,再到艾云的出事,一切的一切,都在拼命地拽着我远离冯子越。如果没有他,这些痛苦,我便都不会经历吧?我觉得喘不上气,那句“爸爸,快过来,就等你呢”更像瓦釜雷鸣般,刺激着我脆弱的神经。我头痛得几乎要裂开。那一刹那,想和他彻底分开的愿望,从未有过的决绝。

胡思乱想着,像被什么掐住了咽喉,呼吸不上来,迷迷糊糊的,仿佛睡了很久很久,梦里却始终难得安宁。

感觉到有人在使劲砸着门,我终于挣扎着睁开了眼,拖着比铅都沉的身体去开门,迎上的是周亦焦急的目光:“你怎么了?”还有他背后好奇看着的李艳。

我浑身打着战,几乎站立不稳,顾不上和李艳打招呼,有气无力地问着:“你怎么来了?”说完不自觉地向床上爬着倒了下去,“你自己找地方坐吧,我全身疼。”

周亦一边说着:“本来想问问你今天平安夜有什么安排没,结果打了几个电话都没人接,就过来看看。”一边伸手摸着我的额头,“怎么这么烫?”

“可能是感冒了。”我哼了一句,昨晚在风里走了很久,回来后就只想睡觉了。

“去医院吧。”周亦有些着急。

我无力地摆摆手,一个感冒发烧,睡几觉就好了。真的不想再去医院折腾。“我只想休息。”说完无力地闭上眼睛。四周似乎安静了。不一会儿,周亦把我摇醒来:“吃了药再睡。”我顺着他吃了几颗药,又迷糊着睡了。

梦里似乎没有那么挣扎,出了一身大汗,我终于有些清醒了,睁开眼,屋里的灯没关,周亦趴在我床边的桌子上睡着,一只手还紧紧抓着我的胳膊。我轻轻把手抽出来,透过窗外,还能看到对楼的玻璃上喷漆的圣诞老人图案和闪烁的灯光,今夜是平安夜呢,还好,我也平安了。心,瞬间温暖起来。

接着的几天,周亦除了上班,其余时间都泡在我这了,帮我买吃的,买药。有时不知道我想吃什么,就七七八八地买一堆回来。有次李艳过来看我,都无比羡慕地说:“你男朋友对你也太好了。”

“他只是我的朋友。”我对李艳笑笑,心中却也泛着暖意。周亦的体贴入微,说不感动是假的。没有什么温暖比得上雪中送炭。尤其对于我这在冰上的僵死之人。

李艳也笑笑:“我也说嘛,他开的是路虎,听郑姐说你男朋友开的不是这个。”郑姐是同住的那个三十多的大姐。女人的八卦能力真的很强,我撇过话头没有再接。

等到三天后冯子越回来的时候,我刚刚开始好转。他匆匆给我打了个电话:“林育诚的事情,我知道了。”

“是你说的吗?”任何问题都可以委婉,但这个问题,涉及艾云,我向得十分直接。

却是一下就让他沉默了,半晌,他的声音有些冰寒:“你觉得是我?”

“我不知道。”我实话实说,除了他的身体,我了解他什么呢?“你可不可以亲口告诉我?”

“不是!”他淡淡地说着,声音有些陌生,“赵小薇,原来你是这么看我的。”

他的不是让我舒了口气,眼圈忽然有点潮,咬咬嘴唇道:“有时间吗?我想见你。”就今天吧,该结束的,都结束了好了。

“有。”他的回答没有丝毫迟疑,声音转而柔和,“待会儿我去找你。”

我照了照镜子,满脸憔悴,不辞镜里朱颜瘦。究竟是感冒,还是心病?洗了把脸,把织好的围巾叠好放到袋子里。临别的心情,竟不像想象的那么紧张。如果就此别过,我的日子会不会真正地安宁?

下午五点多收到他的短信:“我到了。”我下楼到了他车里,他看了看我,抽抽嘴角:“怎么越养越憔悴?想去哪儿吃饭?”

我摇摇头:“就这里吧,几句话就好。”我把袋子递给他,“送给你的,生日快乐。”

他一愣,看我的目光有些疑惑,接过袋子:“生日?真早。”打开袋子,拿出围巾,再看我的神色有些动容:“你织的?”

“嗯。”我点点头,眼里觉得泛酸,心扯得丝丝疼痛,“喜欢吗?”

“很喜欢,薇。”他看着我的眸子里全是笑意,轻轻牵起我的手:“这是你的第一份礼物。”

我将手抽了回来,忍着几乎要窒息的痛,轻轻启唇:“子越,以后,我们就不要联系了。”

他的笑容凝固了,暖色渐渐褪去,阴寒层层浮上来:“原因?”

“太累了。”我叹了口气,“心累。”

“这是他妈什么狗屁原因?”他看着我有些发寒,紧紧蹙眉,用力地钳着我的手,“你到底什么意思,赵小薇?怎么一会儿天堂,一会儿地狱?”

“之前,我们已经是分手了,所以,就分得彻底一些吧。”说这几句话的时候,我几乎是咬牙抽着气。从没有过这么艰难的感觉。

子越手上的力气加大,看着我的神色有些阴晴不定,忽然他的目光一怔。我顺着他的眼神看去,周亦的路虎停在了我的楼下,正拎着一袋东西向楼上跑去。

“这才是原因吧。”他的目光忽然有着从未有过的绝望,冷冷地看着我,“滚。”

我看看他:“再见,子越,保重。”说完头也不回地跑上楼。无所谓了,误会也好,折磨也罢,总之,撂开了手,大家落得清净吧。

冲上楼,迎上周亦的惊讶:“干嘛去了?怎么满脸的泪?”

我迷糊着抹了把脸,真的是满脸的泪呢,要哭,就哭个痛快吧。熬过了这场纠缠,我是不是才能真正解脱。

周亦扶着我的肩,细细看了看我,柔声说着:“小薇,不要再哭了。我说过,只要你愿意,任何时候,都可以走到我的身边,我来给你幸福。”

我的脑子不知道怎么的就是一热,麻木地伏在了周亦的肩上,眼中没有眼泪,只是纯然的麻木。忘记子越是不是会挫骨扬灰的痛?如果真的难以忘却,如果真的无法停止纠缠,如果选择周亦可以让我忘记,我是不是也可以去试一试?对不起,周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