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竹问 对峙.4

“黑风白雨”正要张口再问,忽觉身后一道剑风破空而来,杀意汹汹,快如闪电,一时竟躲闪不及!

玉竹这一剑不仅震住了“黑风白雨”,也震住了曾韫。

她最拿手的一招是“鹤舞”,阴柔绵软,似青丝绕水,剑势不快,却难以摆脱。

这一剑却利落干脆,狠戾凶残。

因为此招并不是“鹤舞”,而是“落虎”。“落虎”一式她从来用的不算好,因其是刀法中延伸出来的剑法,需集快与狠于一身才能发挥全力,她一个女子,能做到快,却总是在狠上棋差一招。

但眼下却是无可挑剔的一招“落虎”。

这一剑直刺入了“黑风白雨”的胸膛,她没有一刻的犹豫,随即拔剑而出,血光飞溅!

她作势要再刺。“黑风白雨”身受一剑,脸已经变了颜色,反身欲逃,不想这只是虚晃一招,剑将出未出,他的身体却被一枝极小的钢羽钉击中了。

那虚晃的一剑,只为把他的背门毫无防备地留给曾韫!

被击中的皮肤有些灼热,很快这灼热蔓延到了整个背部,“黑风白雨”的肌肉开始酸麻无力,呼吸渐渐急促起来,眼前的景象越来越模糊。

这样死在他手下的人太多了,没想到最后他自己也是这样死的。

叱咤江湖的贵公子、四大刺客之首——“黑风白雨”竟然死在了曾家的独门暗器之下。

他气绝倒地,眼睛看着曾韫,唇角微微扬起,像是噙着一丝笑意。

笑最终能死在这一招下?抑或是笑当年总是要他哄着入睡的侄儿终于成长至今?

此人活着的时候潇洒倜傥,脸上有英气、狠戾、俊美,唯独欠缺些凡人应有的烟火气息,死了之后不知为何居然有了点返璞归真的神态,好像还是当年身在曾家门下的二少爷。

曾韫移步上前,倾身细细端详着这张脸,脑海中浮现起很久以前就被刻意封存的只言片语。

“韫儿,二叔教你,要把手里的暗器当做你的眼睛、你的手,与气息融为一体,不出则以,一击必中。”

“无毒不丈夫,大哥所讲‘仁’乃妇人之仁,配不上潜蛟后人之名。”

“自今日起,我与曾家恩断义绝,再无瓜葛——曾义照这人你们就当是死了吧。”

“韫儿,这里留不住我,你快快长大,我们江湖再会。”

他轻轻合上了曾义照的眼睛,半晌,在心里默道了一声“二叔”。

玉竹收剑入鞘,面若寒霜,只冷冷看着他。

曾韫拔掉了腰间的飞刀,血瞬间涌泉般淌了下来。他却像完全不怕疼似的,神色平静如常,淡然地和她对视道:“想知道什么,我可以解释。”

玉竹一言不发,什么都没有问,收回视线转身就走,他只得吃力地跟了上去。

两人一前一后走到了苍兰面前。苍兰好像睡着了一样,神情放松,带血的衣衫垂落在地上,脸上却是纯洁无瑕的。

曾韫只扫了一眼就知道了结果,人这个样子已经无需再看,然而觑一眼玉竹的脸色,又忍着冷汗坐下摸了她的脉象。

人已经死了,多把这一下脉根本改变不了什么。

曾韫道:“埋了吧。”

一把剑架上了他的颈侧,恰如他们初次交合那天晚上。不同的是那天她手里的是根竹筷,而今日是他和她一起寻来的利剑。

货真价实的一把剑,货真价实的杀意。

当时对待那番试探他尚有防备,今日对这杀意却坦然受之,没有提防,没有反击。

曾韫莞尔:“我说了,你想知道什么,我可以解释。”

“你为什么骗我?”

曾韫偏过头,挺翘的鼻梁在脸上落下一小片迷人的阴影:“我何时骗过你?”

玉竹周身一片冰凉,努力克制着自己不要发抖,然而手还是不受控制地一哆嗦,锋利的剑刃即刻割开了曾韫白皙的颈,血珠乍然涌了出来。

曾韫不以为意地一笑,慢条斯理地开始解被血弄脏的衣服:“拜访故人?仇鹤前辈与我祖父是同门,称他是故人,不算欺骗。”他解开衣服,摸出怀里的金疮药贴在伤口:“初出茅庐?这话也不假,父亲教诲我不要恃武狂骄,我平日主管镖局琐事,若不是因听人说‘黑风白雨’转投盛笑春门下,本不会卷入纷争半步。”

他兀自把那块血肉淋漓的伤口处理好,眼角似笑非笑,换了一个更自在的坐姿,只是这么一动,把颈间的口子划得更大了些,更多的血顺着锁骨汩汩流了下来。

“所以我想听听,‘骗’从何而来啊?”

玉竹已经握不住那把并不怎么重的剑,啪嗒一下把它丢到了地上。

“曾韫。”她抬起眼睛,黑色的瞳仁陷在一片深沉的红丝中,“你为什么一开始不说实话?”

“说什么实话?”他惊讶地一挑眉,“说我是来找仇鹤的?可我最初只是猜测你是他座下弟子,没有确凿依据,怎好贸然说出口?”

玉竹道:“那后来你怎么不说?”

曾韫淡淡道:“那时候你已经知道王书钧他们在找这本秘籍,如果我坦白说了我的身世,你会信我并非为求此书而来吗?”

说着他勾起一边唇角:“就像现在,我说跟着你并不为《死毒经》,你信吗?”

玉竹撞上他含义不明的眼神,心头一跳。

她摇摇头,清空了乱七八糟的思绪:“你究竟和王书钧有没有勾结?我知道你擅长制毒,当初我中淫毒……和你有没有关系?”

曾韫笑道:“美人,你讲一讲道理,我这样杀他座下走狗是勾结王书钧还是得罪王书钧?还有,”他像是自嘲一般叹了口气,“当初在那山洞,我杀了那几个畜生后,明明给你备好了快马打算离开,是你不要我走的。”

说到这里,他伸出一根手指抹了颈上的鲜血,颇具嘲讽意味地舔弄了一下:“算起来,整件事情里更像是你在勾引我,利用我铲除王书钧的人才对。”

玉竹的唇嗫嚅了一会儿,最终还是没有说出话来。她慢慢地蹲下了身子,环手抱住了脑袋,十指在发间穿梭了一阵,生生把头皮按得发麻。

“我不知道,”她说,“什么都没了,师兄师姐没了,燕雀山没了,我对《死毒经》一无所知。”

她对他道:“曾韫,你到底想要什么?”

她听见了一声叹息,随后跌入了一个温暖的怀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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