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庄周之燕 庄周之燕_分节阅读_2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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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她本应惊喜讶异的心却已然失落。

“小姐,你知道了?”西月一脸的惶急,“大公子他一片心意,做奴婢的怎好拂逆了他去?他找了奴婢,细细地问了奴婢你平日的起居和饮食习惯……而且,小姐你不知道,大公子为了你的事今天一早就到太常府去了。”

“他去太常府干什么?”替她赔礼,道歉?真是个好哥哥……

“前一天他‘带’了一个先生模样的男子回府,今日把那人带到了太常府。不知怎的,听说这件事,就这样平息了。”

流芳“哦”了一声,便不再说话,只是脸上的表情百转千回,时而落寞,时而淡笑,西月真是看不清她家小姐今日心里到底想着些什么心事,终日没精打采的就在贵妃椅上躺着,发着呆。

入夜,流芳走出一心居,经过一条不算长的小径,走到了丛桂轩的圆门前面。

月色如水,他一身白衣坐在庭院中的石凳上背对着她,略显瘦削的身影在地上投出一团分辨不清的影子,暗暗的,一如她的心事,怎么都看不分明。

石桌上摆了茶盏,冒出来的热气在暗夜中看不清楚,淡淡的连轻雾都算不上,可是茶香是如此的香溢,和院中浓浓的桂花香混在一起,秋风轻送,很是怡人。

良辰美景奈何天,赏心乐事谁家院?

流芳转身想走,这时他开口道:

“来了还要走?我煮了碧螺春,刚好是第一巡,茶味正浓。”

流芳的脚步钉在原地,想起他说过,这是他母亲生前最爱喝的茶,不由得有一丝犹豫,可是理智又在告诉她,切勿沉沦……

“我在丛桂轩门前挂了一盏灯笼,”他说,“路上黑,提了那盏灯笼,再走。”

圆门前桂树伸出的枝桠上,果然吊着一盏烛火微黄的小灯笼。

流芳伸手去拿,可是快要碰触到小木柄时她又犹豫着把手缩了回来。她一扬袖子转身大步走进了丛桂轩走到他的身后,抑制住内心情绪的涌动问道:

“顾怀琛,你为什么对我那么好?单单是因为我是顾六,是你的妹妹吗?”

他起身转过来看着她。他很高,她只到了他的胸前,月色照得他那如玉的容颜很是不真实,他眸光如水潋滟澄澈,竟是比月色更要澄明。

流芳仰起头看着他,一时之间竟也呆了,仿佛要迷失在他嘴角轻扬的那抹笑意之中。

他伸臂把她拢入怀中,力气虽不大,可是有着一种不容反抗的气势,流芳一时间不懂如何反应,也只得被动的被他抱着,听他在她耳边说:

“对一个人好,本就不需要什么原因。”

他也无从解释,为什么一开始就不愿意告诉她他的身份。她认不出他来,他是失望过的,但是很快他便忘却了这不愉快,她有棱有角爽朗率真的个性让他觉得陌生不已,却暗含着别样的惊喜。

她跟他记忆中那个胆小怕事、羞涩怯懦的六妹妹截然不同。

她没有一点矫揉造作,清爽自然得一如山间的流泉。

他只想,重新认识她;或者说,他希望,她的眼里心上,刻进他的影子,不是因为他的身份,而只是因为他是他。

流芳的心纷乱不已,他的怀抱温暖而坚实,若是几天前她一定会觉得很甜蜜,好像飘摇不定的心终于找到了宁静的港湾。可是现在,她的心天人交战,甜蜜的伤口裂开着疼痛不已。

“你真的忘了吗?”他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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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八章 三个人的战争3

“你真的忘了吗?”他问。

“忘了什么?”她仰头看他。

他的唇边绽出一丝无奈的浅笑,放开她,两人坐在石桌的圆凳上,怀琛煮着茶,一边说:

“你还记得那只风筝吗?”

她的心有些忐忑,“我曾经落水,醒来后很多事情都忘记了。”

“那年我七岁,你才五岁,你爬上假山去取断了线的风筝,结果整个人从假山上掉了下来,我不自量力想着要去把你接住,结果人是接住了,自己却被你压断了两根肋骨,卧床三月。”

“那时的你,受了呵斥,总是偷偷地躲起来哭,以为别人不知道,可是每天来看我时那双眼睛都是红肿的。顾府这么多姐妹,我从来没有对哪个妹妹上心过,除了你……”

他看着她,那温柔的目光里似乎有千言万语,她的心忽而就软了下来,她怎能否认他是流芳的哥哥,这具身体本来就是他的妹妹的,她不过是一缕魂魄罢了。

“那你后来为什么要离开?”她回视他,问道。

“八岁那年,恩师把我带走,他带着我走遍了西乾的名山大川,拜访了许多名士隐士,后来又带我到东庭和屹罗见识那里的风土民情,这样一走,就走了十一年。恩师喜欢吃美味的食物,所以我的厨艺,就是这样练就的,有时遇着天雨宿在深山,或是暴风雪时留宿野外,往往就地取材,有什么就煮什么,不要说野菜、蛇或是田鼠,就连蜈蚣也都吃过……”

吃蜈蚣?流芳瞪大了眼睛,她以为只有在金庸的小说里才有这样的东西可供人想象着“吃”一回,原来竟是真的能吃!

“好吃吗?是不是整条扔到锅里炸来吃?”她好奇的问。

他怔了怔,看她的眼光里有着思索和深究,“你不害怕?你和小时候,完全是两个样;不过,现在的你,更让人……放心。”

他本想说,现在的你,更让人喜欢。

流芳不由苦笑,“是啊,让人放心……所以,不叫你哥哥也没有关系吗?”不须任何人的庇护,也都可以活得率性自我,自由恣肆,在他眼中,她就是这样的人吧!

不叫一声哥哥,就等于可以抹杀这个事实了吗?她忽然想起容遇那恶毒的话,心情一下子又低落起来了。

“流芳,听过父子骑驴的故事吗?”怀琛没有回答她的问题,反而轻描淡写地转移了话题。

她摇摇头,喝尽了杯中的茶,他给她倒了茶,说:

“父子俩进城赶集。父亲骑驴,儿子牵着驴走。一位过路人看见他们,便说父亲狠心,自己骑驴,却让儿子在地上走。父亲一听这话赶紧从驴背上下来,让儿子骑驴,他牵着驴走。

“没走多远,一位过路人又说当儿子的真不孝顺,父亲年纪大了,不让父亲骑驴,自己骑,让老爹跟着小跑。儿子一听此言,心中惭愧,连忙让父亲上驴,父子二人共同骑驴往前走。”

“走了不远,一个老太婆见了说他们的心真够狠的,那么一头瘦驴,怎么能禁得住两个人的重量呢?可怜的驴呀!父子二人一听也是,又双双下得驴背来,谁也不骑了,干脆走路,驴子也乐得轻松。”

“走了没几步,又碰到一个老头,指着他们说你们都够蠢的,放着驴子不骑,却愿意走路。父子二人一听此言,呆在路上,他们已经不知应该怎样对待自己及驴了。”

他望着她,“你可知道,这父子俩的问题出在何处吗?”

她喝着茶,沉默着,清清浅浅的苦涩在舌间荡漾开来,充溢齿喉。

“你回去想想,明日再告诉我答案?”他说。

她点点头,起身走到圆门外,他拿起那盏小灯笼递给她。灯火虽然微弱,却让她的心前所未有的温暖。临走时,她问:

“你今日为什么要去太常府?他们有没有为难你?”

他嘴角的笑意漾了开去,注视着她,轻声说:“你担心了?”

她的脸一下子红了,幸好是在夜里,没有人看得见。她略带恼意地看着怀琛,说道:

“谁要关心你?我只是想说,你不要多管我的闲事,我是不会感激你的!”

说罢她提着小灯笼转身就走。

他温润如水的目光,一直看着她消失在小径尽头。

第二日,怀琛到了一心居,流芳刚刚想要拿出纸笔来画画,让西月上了茶后,流芳避开他的眼光,说:

“昨晚你讲的故事,我还没弄明白。”

“不要紧,你可以慢慢想。”怀琛看着她桌上铺开的白纸,“你想要画画?”

“是啊。我画画时不喜人干扰。”

“这样……”怀琛的目光在她的书架子上逡巡,然后指着三本烫了金边的精美的新书说:

“《三国风物志》?你怎么找得到的?”他在书架上抽出这三本书,“上面还有名士傅远涛的亲笔手书?流芳,不若将这套书送与我可好?”

“这可不行!”流芳马上抱回这三本书,这是绝版中的绝版,是她敲诈沈京得来的,据说有市无价,怎么能随便就给了人?

“那借给我?”他问,“不过,你也会放心不下,因为连我自己都不敢担保自己舍不舍得还给你。”

“那你想怎么样?”流芳瞪着他。

“给我。”他伸出手掌在她面前摊开,掌上深深浅浅的纹路就像诱人迷失的歧途。她在心底叹口气,把第一卷放到他的手中,看着他走到书桌斜对面的贵妃榻上斜靠上去,掀开书页,自顾自专注地看起书来。

书桌上摆好了画纸颜料和毛笔,流芳本想试着画一幅工笔花鸟,结果画了半天连构图都没有构好。她总是心神不定,似乎身后总有一道视线定住在她的身上,可是每每转头去看顾怀琛,他都是一副看书看得入迷,心无旁骛的样子。

中午午饭时,他也不客气,就留在一心居用饭了。

吃完饭后,他仍然没有要走的意思,反而趁着流芳抵不住困倦小憩了一会儿的功夫,拿起笔把她只画了一半的花鸟图画好了。画工细腻,笔法老练,整幅图的神韵就被他的寥寥数笔画了出来。

第三天,他也来了,同样的位置,同样的姿势,看同样的书。不同的是这天他没有画画,只是给流芳又讲了一个故事而已。

“有个人挑着陶罐过闹市,由于车水马龙、人流拥挤,陶罐被人撞了个粉碎,结果此人连声哎哟之类的感叹词都未发出,头也不回,继续前行,像没事人一般。撞碎他陶罐的人本来还想理论一番,以减少点赔偿,结果见他这样,反倒觉得很奇怪,就追上去拉住他,问道:‘请等等,我把你的陶罐弄碎了,你怎么连头也不回就走了呢?’此人边走边笑道,‘碎了也补不好,碎就碎了吧!’”

流芳深觉头痛,前天的父子骑驴,今天的撞碎陶罐,他到底想跟她说什么呢?总是这样打哑谜,明明她已经告诉他她没有兴趣去想去猜,甚至妥协把风物志借给他让他归期自定,他还是每天风雨不改地到一心居来,看书,或是看她画画。

容遇却是出奇的安静,没有露面许久了。

久得让人忘记了他的存在,而某些人,往往就因为距离的拉开造成自己的麻痹大意,忽然有一天踩了陷阱才知道,那些平静的日子其实最危险不过了。

而这日,他把她带到繁都有名的宁远马场。

流芳极力否定说她压根儿不会骑马也不想学骑马,而且身上穿着那么淑女的衣裙怎么骑马呢?

可是宁远马场不愧是繁都经营百年屹立不倒的老字号,连女子的马服鞋子都准备好了,大小还刚好合身。她换好衣服走出来时,已经把发髻拆了,只在脑后用丝带高高束起了一根马尾,更显眉目的清秀,明亮的双瞳带着些嗔怨地看着怀琛,说:

“真的要学?”骨架子被震散掉怎么办?

“既来之,则安之。”宁远牧场的放马人牵来一匹白马,他牵着缰绳先上了马然后把手伸给她:

“上来。”她犹豫了一下,还是顺从地把手放在他的手心。一股力量传来,腕上一紧,她踩着马踏镫,整个儿便被他拉上了马,坐在他的身前。他一夹马肚,白马便沿着马场中浅浅的河滩奔跑起来。

她和上次一样,死死地抓住他的手臂,他放缓了速度,马跑到一片平坦的大草地时,他便勒住马,停了下来。

他开始教她如何接近马,观察马;如何上马,下马,如何抓牢缰绳……

没多久,流芳上马的动作便轻易地掌握了。她一个翻身漂亮地上了马,高兴地对他笑着说:

“然后呢,是不是就可以挥鞭子了?”

他笑着摇摇头,叮嘱她在马上要坐稳,不能随便有刺激马的动作,也不能马上就鞭马跑马,不然很可能会摔下来。

她吐了吐舌头,脸上还是有畏惧的神色。他牵过她手中的缰绳,拉着马缓缓地向前走,她傻傻的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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