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吉时 第十五回

天气并不热,偶尔还有微风,街道上也有不少看热闹的人,数着风家出府的嫁妆有多少抬,也有人感叹着风涟的好运,也有人故意说着些酸话。

轿子缓缓起行,风涟或多或少能听着一些外面的闲言碎语,嘴角牵牵也未曾放进心里,只不过攥着团扇的那只手的手心里满是汗水。

一路上皆有下人撒着甜果和铜板,偶尔讨论声音低些,风涟也能听到铜板落地发出的声音。风府到将军府若是坐马车也不过一柱香时间,只不过今日迎亲,绕了大半个京城,风涟一个人在轿子里颠着,心情也从最开始的紧张慢慢变得轻松,想来或是紧张了过头也便不觉紧张了。

轿子停在将军府外,风涟听得曲流觞低声道:“我要踢轿门了。”随后便是一声轻响,风涟按照习俗也回踢了一脚,这寓意日后男不惧内,女不示弱。风涟这一脚踢得轻,发出的声音并不怎么响,曲流觞在外面低笑了一声,抬了抬手,轿子又起,这一次直抬至正厅门外方停,他对着轿内的风涟道:“下轿吧。”

媒婆忙在一旁提醒:“哎,等等,新郎官可还没有踢轿门。”这踢轿门是要让新娘子日后对新郎千依百顺。

曲流觞未答一言,只转头似笑非笑地看了媒婆一眼,媒婆被他气势所摄,不自觉地往后退了半步,心中想着光将军这么站着也没人敢违了他的意,这轿门不踢也罢,当下也不再多言。

周围的人见他如此也不敢多话,三三两两凑在一处低声闲话,曲流觞也不去在意,对着轿内的佳人又道一声:“出来吧。”

随后便有丫鬟上前掀了轿帘,风涟忙用扇子遮着脸下轿。一旁立着的女子端着桔子上来给她摸了,寓意着日后富贵吉祥。随后曲流觞伸出手来牵住了她,这是她第一次触碰男子的手掌,只觉要比女子的大很多,可能因为常年练武,皮肤粗糙还生了茧子。她本没有如此清晰的感受,只不过是曲流觞的手指在她手上来回摩挲了几回,她也就不得不注意到了。

有人在她头顶上举着筛子随她迈着步子,缓缓行了几步。曲流觞低声提醒了句,“小心。”音落她的脚就踩上了瓦片,瓦片碎裂,一旁紧随的媒婆又是一串吉祥话,紧跟着又跨过了火盆。这些寓意着驱邪避灾,日后红红火火,百子千孙。

正厅里已经有人等着,他二人进去便有人唱道:“吉时到,新人准备拜堂。”

风涟被牵至厅中,立马有人在她身前放下了跪垫,如此一拜天地,二拜高堂,夫妻对拜,礼成送入洞房。

这一次仍是曲流觞过来亲自牵扶着风涟,他在她耳边低声道:“这却扇诗可不能太过为难我啊。你也知我是个武将!”

身后围观的人里有人笑闹着道:“瞧这两人这会儿都等不及了,已经开始说上悄悄话了呢。”

风涟藏在团扇后的脸涨得通红,一直红到了耳根。心中恨恨地想,等下偏就要为难你一回。

进了婚房风涟虽掩面低头,也能从眼角瞧见处处皆是喜庆的大红,扶着她坐下便有人开始起哄着曲流觞作诗。

风涟定睛看着扇子上的梅花,只听曲流觞一连串说了几首,皆是“美人”“团扇”“长久”,甚至夸了她一句美貌羞愧团扇,为了不让这团扇继续羞愧,佳人还是放下团扇吧。周围起哄声阵阵,风涟脸皮虽说不上顶薄,但也有些受不住,想着再一首就放下扇子吧。

曲流觞心中猜测这风涟又是闹上了脾气,当下也就笑道:“娘子啊,已经八首了,你再不移了团扇,为夫可要丢脸了。恰巧这八字吉利,今日就到此吧,日后再论这诗文。”

“新郎官这是跟新娘子讨饶了呢,哈哈……”这女子的嗓音尖细,笑出来的声音一长串得飘在了空中。

一旁有人高声闹道:“大哥,这九字也吉利,长长久久啊。”

跟着便也有人笑道:“其实十字也吉利,十全十美。”

“十一说来也吉利,可不就是说二人合在一处,成了一体,双双对对了嘛!”

风涟猜测这几人该是曲流觞的部下,他们说完室内诸人都跟着发笑,风涟有些熬不住,动了动扇子想要移开,却听曲流觞道:“等等,我再想个,凑个长长久久吧。”说完又对一旁几人瞪了一眼威胁道:“你们可还未成亲呢,都给我等着。”

曲流觞说完沉吟了片刻,念了一首,他念时风涟便移着扇子,先是露了双眼睛,含羞带怯地扫了室内一眼,等他念完她才将团扇完全放下。

“这新娘可真是闭月羞花的容貌啊。”

众人的夸赞只让风涟的头也不敢抬,倒是曲流觞笑得开怀,随后又是行同牢合卺(jin,三声)之礼。

接着众人又是笑闹了一番方退了出去,若不是有曲流觞的威胁在前,众人担心日后当真被他报复回去,此时也还是要再闹的。他那一众兄弟中有人临出门前还回头道:“大哥,早些出来啊,这长夜漫漫可不能吝啬这一会儿陪我们喝酒的时间!”

听他声音正是之前开口说道那长长久久的,风涟也抬头看了眼那人,只不过那群人皆转过了身,也分不出是哪个,便又低了头。

婚房里留下三五个伺候的丫鬟,紫竹和若烟也在其中,初到生处连紫竹也甚为拘束,曲流觞也未正眼看过她们,直接吩咐道:“你们先出去吧。”

几个丫鬟应了声,不一会就散了个干净。两个人独处多少还是有些别扭,风涟不知要如何开口便一直低着头看自个的手,心中却想着日后自己指望着他,现在是不是该笑脸相迎说上几句讨巧的话。这般想着便抬了头,哪知曲流觞一直盯着自己看,她一抬头两人目光便相接一处,她的脸忽地有些胀红。

曲流觞也未显出不自在,在她低头时问道:“可觉着饿了?我让人备些吃食过来。”

这一番折腾虽然用过了些牢食但还是有些饿了,风涟点点头道:“谢过将军!”

“嗯?”

风涟只觉被他视线盯得头皮发麻,醒悟过来他是对刚才的称呼表示不满,忙改口道:“谢过夫君。”这声夫君唤出,头是更加不敢抬起了。

“嗯。”曲流觞应了声,又唤道:“娘子。”

风涟应了,曲流觞又唤,风涟仍是答应,哪知对方也不开口说其他,又是唤了一声,风涟终是忍不住抬头看着他试探着问:“若是有事夫君不妨直言?”

“无事。”他只是想看看她做他新娘时的模样,如今见她抬头便多看了两眼,满心皆是喜悦,笑道:“我去唤人过来伺候,这席面刚开,估计我会晚回,你便先洗簌了吧。”

“嗯。”风涟应着,起身送了他两步,他转头对她道:“忙乱了一天,娘子歇着去吧。”

曲流觞走后不久,丫鬟就端了吃食过来,若烟和紫竹也跟着进来伺候。两样小菜,一碗熬得喷香的肉沫咸粥。这丫鬟将东西放下屈膝行了一礼道:“夫人慢用。”随后也就退了出去,屋内只留下了若烟与紫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