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回目录
关灯 护眼
加入书架

凤影空来 八、我心匪鉴8

楼上窗前,华荆台捅捅南片月,“八弟,我们要不要赌一把,看哪边会赢?”

南片月眼珠子转转,问宁静远:“三哥,你看好哪边?”

“两边都不看好……”

宁静远的话音还未落下,风独影已足尖一点,飞身落在街上,也不言语,甩手便一巴掌拍在梁二夫人的脸上,那一巴掌之力直将她甩得连退几步。

这一变故发生得太突然,街上的人还未曾突然有人从天而降中回过神,眨个眼便又见梁二夫人被打,一时全都呆住,街上终是安静了。

“你……你竟敢打我?!”静悄悄的街上,梁二夫人回过神来,顿怒火滔天,冲至风独影身前便要还上这一巴掌,只是手才抬起便被捏住,那力道痛得她尖声厉叫,抬头看清了掌括她的人,顿哑了声。

“不过一个小妾,竟敢当街依势凌人,打的就是你!”风独影冷冷看着梁二夫人,如同看着阴沟里的一只臭老鼠,那样的目光令梁二夫人又恨又羞,却又在那样的目光下不敢动弹。

而街上的人回过神来,也认出了眼前之人,毕竟“凤影将军”在这帝都也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的,许多人为了看她那是天天等在宫前必经的路上。

而尹蔓菁见有人出手相助,而且是当朝赫赫有名的女将军,暗思方才自己的一味忍让果是生效了,忙娇娇怯怯的上前,冲风独影婀娜一礼:“多谢将……”话未说完,风独影侧首看来,那冰冷厌恶的目光顿让尹蔓菁一口凉气堵在喉间,别说出声,便是大气也不敢出。

“滚!”风独影冷冷喝道。

尹蔓菁吓得连连后退。

一旁的梁二夫人见风独影叱退尹蔓菁,立时又起声大骂“贱人还不快滚……”话说到一半,只觉眼前凉风一扫,却是风独影反手又一巴掌拍在她脸上,顿时两边脸都肿得像发酵了的馒头,衬着那满头珠翠红脂白粉的,十分的丑陋可笑。

“这副丑恶嘴脸,别污了百姓耳目,滚!”风独影周身渗着寒气。

梁二夫人身子一抖,直觉眼前这人似乎下一刻便会杀了她,忙收了一身的嚣张与怨怒,转身呼喝着随从回去。尹蔓菁自也不敢再留,悄悄上轿离去。

这一下,没有了热闹可看,人群自然也就慢慢散了。

风独影回到楼中,皇逖便一脸责难的看着她道:“七妹,我以为会冲动犯事的只有八弟。”

风独影冷哼一声,道:“我是为凤家三姐姐不服。当年那梁铎为娶三姐姐,指天划地的起誓,说什么‘此生侍卿一心一意天荒地老至死不渝’,结果呢,原来他还没等到两年便又纳了别的女人,而且还是这等泼妇,依我的脾气,我只恨不得一剑杀了这女人!三姐姐真不该嫁梁铎这小人!”说完了,她转过头看向白意马。

当年东始修娶了凤妃后,因着亲戚关系,年少的风独影与凤家的几位小姐常是一块玩耍,其中最是亲近凤家三小姐凤蒹葭。而那时候,白意马亦对凤家三小姐有意,只是却被梁家大公子梁铎一番山盟海誓搏得了美人欢心。

白意马听了风独影的话,轻轻叹息一声,道:“七妹,这是人家的家事,外人岂能插手。而且你今日当街打人,只会让梁铎心生忌恨,日后必然又要生事。”

“他忌恨我等又不是一朝一夕了。”风独影不以为然。

“就是!七姐,梁铎若敢找你的麻烦,我一定出手帮忙。”南片月向来喜欢热闹,打架斗殴的事则更是喜欢了。

“小八你别乱奏热闹。”宁静远抬手一巴掌拍开他。侧首目光看着街上,唇边不着痕迹的弯起一抹冷笑,移回目光时往丰极望去,两人交换一个心照不宣的眼光。

而风独影听了宁静远的声音便猛地转过头来盯住他,“三哥,那尹蔓菁既然名声这等响,你是不是也是她的入幕之宾?”说着她目光一一扫过几个兄长,被她目光扫过,几个兄长赶忙摇头以示清白。

宁静远也连连摆手,“七妹,绝对没有。”

“哼!”风独影目光冷冷的,“以前没有最好,要是以后敢有,我就阉了你!”横眉冷目,煞气逼人。直吓得宁静远冷汗直冒,但宁将军向来擅于面上功夫,所以依旧是风流自若浅笑迷人,“七妹是连三哥的醋也吃吗?七妹放心啦,三哥虽是娶了好几个老婆,但在三哥心中,这世上最重要的女人只有七妹你一个的!”

风独影不屑的睨他一眼,“也就是因为有那等不知自爱甘作卑贱的女人,才纵容出你们这些朝秦暮楚的臭男人!”说完了她又盯住南片月,“小八你娶了谢姑娘后要是敢再纳其他的女人,七姐我就代谢姑娘阉了你!”

南片月打了个寒颤,连忙表明忠心,“放心放心!我对谢茱一心一意,绝不会另娶的,就不敢烦劳七姐记挂了!”

日后,南大将军一生果然只一位夫人,但不知是因其用情专一,还是因凤影将军这话的余威所致。

而华荆台看着风独影叹气道:“七妹啊,你这么凶,可怎么嫁得出去啊。”

“七妹,不要动不动就是打打杀杀的,女儿家还是要温柔娴静些好。”白意马也温言劝说。

“温柔娴静的对着男人惟命是从、惯着他三妻四妾?”风独影嗤之以鼻,“若是我的男人敢有第二个,哼哼!”

听着她的冷哼,南片月小心翼翼的问道:“难道……七姐也要阉了他?”

风独影答得冷若寒霜干脆利落,“杀!”

话音一落下,几个兄弟都打了个冷颤,不由自主的都往丰极望去,然后不约而同的想:四弟(四哥)至今未娶,身边却连个姬妾也没有,是否便是因为这个?宁静远更是想着,他当日在蒙成王庭说的那些话可还真不算冤枉七妹啊。

而被几个兄弟望着的丰极,只是从容的挟起一筷子“炊莲花鸡”,细细咀嚼,那神态显然极是享受。

正在这时,“咚咚咚!”响起叩门声,然后一名妇人推门进来,白皙清秀,风韵犹存,正是酒楼的老板娘杨门萧艾。她一进门便问道:“今日的菜味道如何?”

“萧大姐姐做的菜自然是没话说,好吃得我连舌头都要吞下去了。”南片月冲着她笑道。

“你就是嘴甜。”萧艾爱怜的拍了拍南片月。

“小八说的实话呢,萧姐姐别不信。”白意马满脸感谢道。

“其实你看看这些空碗就知道了。”宁静远则道。

萧艾看桌上的菜果然是吃了大半,还空了好几个碗,不由得欢喜,“那我收拾一下,再给你们添几个菜。”

“好呢,好呢,多谢萧大姐姐。”南片月眉开眼笑的。

“就会贪吃。”风独影弹了弹南片月额头,然后对萧艾道,“萧姐姐你再多做一道豆腐,我们小八最爱吃了。”

“对对对!这道必不可少!”华荆台赶忙附和。

“我才……”南片月想开口否认,可宁静远抬手捂住了他的嘴,冲啊萧艾道,“小八一听说有豆腐吃就爱犯激动。”

“唔唔……”南片月在宁静远掌下激动的扭动着,可怎么也扭不出宁将军的掌心。

萧艾一边收拾着桌上空碗,一边看着几人的玩闹,满脸纵容的笑,“好的,记下了,再加一道豆腐。”

皇逖对于弟妹的小打小闹向来是听之任之,自顾提了酒壶倒酒,不过只倒满了半杯,当下放下酒壶,道:“酒没了,我去拿坛酒上来。”

萧艾听了也没停手,只道:“那你顺便把酒窖里第二排顺数的第五坛酒拿来好了,那是我前年酿的‘芙蓉醉’,酒性不烈,女儿家喝最适合了。”

“嗯。”皇逖起身往门外走,“还有酱腊肉没?”

“有呢,知道你喜欢吃,都存在柜台的隔间里。”

两人一问一答间透着一种熟稔与默契,风独影看着,不由自主的便往丰极看去,见他也望着自己,心头一颤,想起曲殇,忙自移开了目光。

皇逖去取酒了,萧艾收拾了空碗后也离去。

“唉,萧姐姐人真好啊。”宁静远放开了手,南片月终于是能开口了,却是这么一句叹息。

风独影淡淡道:“世上有很多事,不是人好就可以了。”

一时房中静默。

当年八人在天支山下的村庄里住下来,拜玉言天为师。那时,皇逖常上山打些猎味,吃不完的便卖与镇上的萧家酒楼,得几个钱贴补生计。他常来往萧家,久了便熟了,萧家有个女儿与他年纪相当,生得白皙娟秀,每次皇逖去卖猎物时,她总为他端上一碗茶,或是留几个肉膜。

时日久了,萧家夫妇自也看出端倪,但看皇逖年岁虽不大,可已长得高高大大,相貌又生得英武,为人端方忠厚,所以也就听其自然。那时他们兄妹几个知道萧家酒楼里有个常送他们肉膜吃的萧姐姐,虽都不懂什么儿女情事,却也常学着村里的那些童子冲着二哥唱“皇家哥哥打猎,萧家姐姐做膜,哥哥姐姐呀,赶明儿是一家呀……”

被取笑的皇逖从来是一声不吭的,照旧打猎,照旧卖到萧家,照旧喝萧艾的茶,照旧带回肉膜给弟妹吃。那时候,他们兄妹几个等着将来有个二嫂,而萧家也等着将来招个女婿,似乎一切都将是水到渠成的事。谁知那样过了两年,镇上桐油铺的杨家请了媒婆去萧家提亲。原是杨家的儿子杨棣与萧艾一起长大,早就喜欢了她,所以求他爹为他提亲。

比之来历不明的皇逖,杨家家世清白,在镇里也算是颇有家底的人家,杨棣也是个勤劳朴实的好小伙,所以萧家父母便有些心动了。而他们几兄妹听说了消息后,便赶忙赶着皇逖去镇上,叫他一定不能让萧家姐姐被抢走。

可是……最后萧艾嫁了杨棣为妻。

那时候几兄妹都不明白为什么会是这么一个结果?萧家姐姐不是中意二哥吗?萧家老爷与夫人为人很好,他们一直很喜欢二哥啊,为什么会变了卦?

直到多年后,他们已是一方豪雄,在天支山下重逢已为**为人母的萧艾,那时风独影刚历情伤,所以她忍不住问了萧艾当年的事。

“当年我待你二哥的心意,不说你们知道,便是镇上的人也都知道,但那些年你二哥却从未对我有过什么表示。总是来了就把猎物交厨房,然后我端茶他喝,接着他去柜台收钱,再然后酒楼里若有什么重活我爹做不了他便顺手干了,完了后我给他肉膜,他接过离开。过了几百日,日日相同。而当听说杨家提亲,他那日来了我家,总算是唯一一次来我家手中没有提着猎物,我本是欢喜的,可他来了却一句话也没说,只是站着,看着我发呆。我心里又是急又是气,直想掐着那个呆子问他到底要不要娶我。可我一个女儿家,总做不出这些事的,而那时刻,杨棣听说了你二哥来了我家,便急急赶来了,他到了门口也不进来,只是在外边大声喊着‘萧艾你出来!萧艾你快出来!萧艾!萧艾……’那样的急切。那时我就想,你这呆子我人在你面前你也没个话,可别人却是那般的紧张我,所以啊我就赌气走了出去,而你二哥就一声不吭的离开了。”

萧艾说起那段过往时已是波澜不惊,那时候她与杨棣夫妻和睦,儿女双全。

再过了些年,风独影历经世事,明白了皇逖当年为何总是一声不吭。

只要你好了,我就无怨无悔。

而今,看他们各自成家立业,却依旧保着一份往夕的默契,风独影不由感慨万千。

正是“此情可待成追忆,只是当时已惘然。”[注○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