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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砰！”
一声巨响，铁制的大门被强行踢开，几个高大如牛的背心男握着铁棍闯进了这小小的五金铺里，来势汹汹，令街道两旁的行人纷纷绕道而行，有些好事的又远远驻足观望，一场好戏。
这些个打手在五金铺里搜了一会，似找不到目的又围聚回为首的男人身旁。
“老大，找不到那小子！”
穿着黑色背心、虎背熊腰的男人闻言眯起了凶狠的眼睛，环视着空荡荡的店，对着手下一扬下巴，瞬时一阵杂乱声响，粗大的铁棍把店里的东西砸了个稀巴烂，红色的油漆浸染了地板墙壁，血淋淋的一片！
这场闹剧持续了不过几分钟就结束了，行人散去，唯留五金铺里仿佛飓风过境。
“嗞——扫描成功，没有生命体存在，重复，重复没有……”
“吵死了。”
清朗的声音从天花板处传来，若是那群讨债的还在，就能发现他们要找的小子从天花板上的隐藏隔间里一跃而下，连带着一个小西瓜大的机械球。
“哇，这都什么年代了，还写大字泼油漆……”
扫了眼断折的铁架和一堆破铜烂铁，黑发红眸的少年皱着眉看着鞋底沾上的粘稠油漆和墙壁上几个“欠债还钱”的大字，不由得阵阵咒骂。
“扫描，扫描，店面损伤90%，维修费3000联盟币。”
机械球在少年怀里滚落，半空中想柚子剥皮似的裂出两片大耳朵和短小的四肢，在店里飞来飞去的用圆滚滚的蓝眼睛扫描着破碎的用具，发出颇为怪异的机械声。
3000联盟币？！！！
少年闻言猛地就火了，狠狠的一脚踢开脚边的机械头盔！
“那个死老头！！！”
怒气冲天，少年恨不得立马提刀去分了这五金铺的原主人——自己名义上的父亲，当然前提是他能找得到他！三年前离家出走，还把他辛苦赚来藏在冰箱底层的信用卡偷走了！这些年来不仅在外面惹了一堆赌债，高利贷卖身契上写的地址竟然还是这间店！！！
“报告，报告！计算结束，目前欠债为——房租15000联盟币，高利贷2800000联盟币，装修费3000联盟币，客人代保管赔偿费23000联盟币，信用卡欠债45890联盟币……”
一声又一声的“联盟币”像是尖刀般插得少年左摇右晃恨不得立刻买个坟立个碑——此人已死，有事烧纸！
而小小的西瓜球似乎并不打算就这么放过自己的主人。
“据银河698年最新职业分析报告显示，主人最快还钱方式为任职歌舞伎听高天原牛郎店牛郎，一晚4000联盟币，成为鸭王后便可以一晚30000+联盟币的收入在两年内还清债务，虚拟网上主人的颜值分析显示，主人成为鸭王只需两个月……哔……”
少年把头当锤子撞墙。
“对不起，主人，我刚才在处理主人的学校查询任务，没有看好零号。”欢脱的机械音被一个严肃的机械音取代，“而且，主人，你在撞下去成为傻子的概率为98%。”
你这是说我本来就很傻吗？！！！
欲哭无泪。
少年缓缓抬头看着那扇着大耳朵的红眼睛机械球，深刻的反省着自己当时到底是发什么疯，才把两个性格完全相反的人工智能塞进了那个球里！
一个壹号一个零号，怪不得老鹤一来到店里就要自己把这球给关了……
“分析结果出来了？”
揉着眉收敛了心绪，少年抬手一挥让壹号去把门关了，红眸扫视了一圈，从废墟中找出一张勉强可以坐的矮凳。
“是的，经过多重分析，我认为最适合避难的是位于联盟所处星球的阿瑞斯军校……”
少年嘴角一抽，干笑着看着壹号：“你想我死吗？那是怪物的学校……”
“主人的要求是包吃包住不用交学费且能为学生提供基本的人身安全并每月有补贴金额，符合这个要求的只有中小学教育，可是主人已经成年了。而联盟系下的学校大多为自费，唯独阿瑞斯军校因招收优秀平民的缘故，免除入学平民的所有费用并每月补贴5000联盟币，而且阿瑞斯军校与皇家、提尔军校三足鼎立，不失为一个好的选择。并且阿瑞斯在两个星期后就会开始申请者考核，在此之前都可以进行报名……”
壹号后面的所有优势选择原因都化为一道浮云在少年脑海里飘过，唯独那句“每月补贴5000联盟币”如磐石般牢牢的在少年心里安了家。
[壹号……小主人的眼睛已经变成联盟币了……你确定不告诉他这是那个死老头隐性逼迫……]
[不要学主人，死老头有名字的叫洛基，他离家的时候修改了我们的保密程序，想说也说不出。本来两年前洛基就想主人去军校的，谁知主人在森林的一年采集了高级异兽的能核，又做出了那么多药剂把洛基的债还完了……]
[……所以死老头才去阿拉斯加堵了个底朝天？！！！]
[嗯……]
[可是阿瑞斯是军校哎，小主人就算在森林里……可他至今都没召唤出契约兽，精神力检测也是e级的，格斗也……]
“我要去！”
[哎？！！！]
零号若不是人工智能，此时也许已经目瞪口呆的看着自家属性比猪还懒的主人了！
“是，我现在就去递交申请。”壹号说完，红眼睛变成了蓝眼睛，零号被放了出来。
“主人你发烧了吗？！！！你这个因为懒而罢工睡觉以至于现在欠下巨额债务的废材要去阿瑞斯？！！！！！”零号飞到少年耳边大叫道！
少年无语，一掌拍飞零号，很是认真的思考了一会，一本正经的说：“我要去星舰后勤补给部任职！”
“……那是什么部门？！”
“详细的解释就是在星舰出发前或从宇宙回来后进行物资的确认并及时给予补充的类属于星舰后勤部的任重而道远的被称为星舰宇航螺丝的部门。”
“哦，我懂了，进货的。”
“正解。”少年点点头，一副孺子可教的模样，起身在收银台后的墙壁上敲了敲，一道暗门开启，他走了进去，零号也跟着在他身边闹腾。
暗门后的螺旋阶梯不过一层，橙黄的灯光在渲染得石壁的暗室暖意绵绵，可那些金属架上的收集品却恶心得不行，做了一半的奇怪机器摆在光桌上，图纸成堆，一架架高级仪器立在角落里不断显示着变化的数据。
少年走到金属架前，红玉似的眼眸里映入了他辛苦寻来的异兽能核，以及种种颜色怪异的粘液和珍贵的药草。
“可是主人你没有契约兽精神力又低，你去了不是自找虐吗？！！！”
少年听了冷笑，他猛地五指收拢，捏着零号把它甩进了一旁的清洗机里，暂且禁锢了它到处乱飞，“我倒是想一直这么懒下去，可是洛基不许，你和壹号是我做出来的人工智能，那个死老头改了你们的程序我会不知道么？！”
零号耷拉了耳朵，迎面喷来的机械专用剂令他看不清少年的表情。
“那为什么不把我们改回来……”
“因为我改不回来。”
咬牙切齿，无可奈何。
少年沉着脸心下一片黯然，其实他早该知道的，有些人有些事，是无论如何都无法逃避开去。
这张脸，这具身体，曾在贵族区里出了名，瞒得过这个穷恶又混乱的星球的理事，却瞒不过联盟的那群老家伙——博尔吉亚家的弃子，一个残害胞妹、能力低下的废物。
本来，八年前他重新苏醒，以为就此可以逃离一切，无论是直到现在都模糊不清的过往还是无聊的博尔吉亚家族，他都不想在参与进去。可现在……
少年陷入了许久之前不太愉快的回忆里，而这边的零号已经从清洗机上下来，大耳朵扑扇着停在少年身后。
“主人，阿瑞斯军校校长请求通话。”
声音古板，是壹号。
少年怔了怔，无奈的笑道：“壹号，那可是霍青元帅，不能用请求……”
壹号没有回答，他在说完请求通话后就自动接通了联盟的信号，红眼睛里射出莹蓝的虚拟光屏，上面投影出一个灰白了头发却比年轻人还要神采奕奕的男人的头像。
“是前元帅，老夫已经很早就从战场上退役了，现在不过是一名管理杂事的校长罢了。”
少年看着光屏上熟悉的面孔，惊讶的睁大了眼睛，不一会又恢复了原先的笑，像是被恶作剧得没了力气。
“好久不见，青青叔叔。”
“……咳咳，”一口红茶毫无形象的喷到了光屏上，霍青夸张的拍着胸膛，一边用手帕把他那头的光屏搽干净，气急败坏的冲少年吼道，“……不是让你不要这么叫吗？！改了改了！！！听到没有？！！！”
“已经叫了六七年了，怎么改……”
少年双手抱胸，挑挑眉不肯答应，他可是气着呢，这两个狼狈为奸的老头，倒是把身份都藏得严严实实的，然后整得自己人不是人鬼不是鬼还被高利贷追债！
“那个死老头呢？！他拿走了我的信用卡又在高利贷那填我这的地址，把他给我交出来！”
少年冷笑，一张清秀的脸阴沉得可怖。
哪知霍青听了后阴晦不明的瞪着他，同样的露出了冰冷冷的笑。
少年一看就没了气，默默的组织了一下语言，还是直白的问了出来：“他连你的地址都交代给高利贷了啊……”
“哼！”霍青一拳砸在书桌上，“放心，我已经把通缉令发出去了，他跑不了的。”
天知道他有多大气，那些高利贷追到了自己家里，老婆可是因此把他赶出了家睡天桥好几天！！！
少年耸耸肩，不觉得通缉令能起作用。
“说会正事，壹号把你的入学申请递交了，可是这张表上除了姓名就是性别，其他的呢？！！！你叫‘墨一’谁关心啊？！你是男的学校老师看不出啊？！！！要不是我你直接都被out了！办事这么懒散，怎么成大事？！！！”到底是元帅出身，霍青把手里的平板戳得“啪啪”响，如训军人似的把少年吼了一顿！
“我没有契约兽，也没有c以上的精神力。”墨一习以为常的撑着桌面，理直气壮实话实说。
“那自愿空着又是怎么回事？！！！”
“哦，我刚想好了，毕业后去任职星舰后勤补给。”
霍青沉默了一会，一声怒吼！
“入货的？！！！”
“嗯。”
“秘书！艾米娅！立刻去塔贝尔星球32号街49号铺把这个人给我绑回来！！！”气得胡子倒竖的校长把平板摔倒秘书跟前，再整张脸贴近了光屏，整间暗室被这位前元帅的怒吼震得落灰，“你给我在原地等着！”
“……”
用得着那么大火气吗？
通话关闭，光屏消失。
少年掏掏耳朵，指着金属架上的瓶瓶罐罐对壹号说：“把这些全摆上虚拟网炼金阁里去，高价竞拍。”
“……这些不是主人辛苦从森林里收集来的吗？”壹号有些犹豫，再次确认。
墨一轻轻“嗯”了一声，看着自己千辛万苦的成果，终是有些不舍，可那又怎样，没了那个死老头的教导，这些强大的能核和珍惜药草他已经无法处理或制成有用的东西了，而去了阿瑞斯，他也不知还能不能继续学习这方面的知识。再说了，他也没法把这些都带走。
“是有点可惜了，可是与其在我这摆着，还不如让给知道如何处理的人。”墨一闭了闭眼，心里不知怎么的生起一股难受的莫名情绪，这间小小的五金铺，虽然破烂，周围的环境也治安不行人杂物乱的，可到底，是第一个肯收留他的地方。“本来……还以为好不容易有一个自己感兴趣又能做成的事，谁知道还是半途而废了。”
就像是，又一次被抛弃了。
墨一露出难看的苦笑，忽然感觉到肩上一沉，壹号收起了大耳朵，小短腿攀着他的衣服，轻轻蹭了蹭，像是在安慰。
“呵，这该是零号的动作吧，”墨一收起心绪，“快去吧，再帮我接通三无。”
“是。”
壹号答应着，迅速扫描好了物品信息，弹出光屏，上面是一个裹着千年不变的图腾毛毯的小女孩，她蔚蓝色的眼睛看向墨一，喉咙沙哑的打了个招呼。
“别催货，你的‘防高利贷’门我还没开始做。”
“那正好，我已经不需要了，”墨一笑笑，说，“我提交了阿瑞斯的申请，你要是有空……帮我在附近找个铺子，炼金阁要开实体店了。”
女孩一愣，仔细看了看墨一的神色，“……那把刀？”
“……只能先放在这了……我哪里带的走……”
女孩似乎觉得可惜，想了一会儿，道：“我去帮你拿吧，顺便把你那些破铜烂铁都搬过来。”
“那些事机甲零件！不是破铜烂铁！”墨一对这多年好友的说法很是不满。
女孩点点头，也不和他争执。
“考核结束后就来店里吃火锅吧。”
“好。”
墨一点点头，又寒暄了几句，关了通信让壹号的耳朵贴向自己的太阳穴，步入虚拟网打理起订单来。
暗室里不见天日，室外已是黄昏日落，绵绵晚霞铺满了天空，流光溢彩的，隐隐还能显出遥远的星球形状。
偌大的办公室里茶香弥漫，隐藏于阴影中的男人摇晃着漂亮的水晶高脚杯，仅露出的印花衬衫和沙滩裤与这装饰整洁严肃的办公室格格不入。
身着笔直军服的霍青坐在书桌前揉着眉心，颇为头疼的抬眼瞪着那多年不见的老友：“把脚给我放下来，你的人字拖脏死了！”
男人闻言，那双修长且腿毛旺盛的健壮小腿故意晃了晃，换了个姿势，继续把拖鞋上的泥抖落在红木茶几上。
“洛基！”
“嘛嘛~别生气，你就是这么多年都那么较真，才会令孙子都躲着你！”
声音轻佻，如果此时此刻墨一在这，男人也许已经被五马分尸凌迟处死了！
霍青没好气的哼声讽刺：“你很好，都五十多岁的人还反过来躲着自己养了六七年的孩子，你脑子进水了么？！”
男人晃着高脚杯的手一顿，笑声都带上了无奈苦涩：“你不懂……”
“我是不懂，你这么千方百计的让他进阿瑞斯，有意义么？！你也看到刚刚他身后的那些能核草药了，作为老师，你很失败，我不认为阿瑞斯里有能教导墨一的人选。”
“哼，青青宝贝，和那小鬼相处了那么多年，你还真把他当做博尔吉亚的那个废物小少爷了么？”男人冷声说道，一口喝尽了杯里的红酒，“我费了那么大的劲让他醒过来，可不是拿来玩养成游戏的！”
“……”
霍青没有说话，他只觉的男人在口是心非。
“而且他那种性子，不好好磨练一下怎么行！又笨又懒，你不也听到了么？后勤补给，真给我丢脸！”
“我可记得当初某人的最初自愿也不过是个星舰运输员。”
“星舰运输员怎么了！那可是星舰宇航里不可或缺的螺母！”
得，果然是物以类聚，一个螺丝一个螺母，还真是道理连篇！
“可是你最后还是一个军人，洛基，十年前，你本不必就这么离开的。”
男人一怔，放下高脚杯，看着窗外：“我倒希望我真的是运输员而不是战场上的军人。”
霍青听了也不知是想起了什么，脸色忽明忽暗的，许久才缓缓而道：“你还没放弃，对么？”
“放弃？我不过是在讨债罢了。”
起身走到落地窗前看着夕阳下雄伟壮观的阿瑞斯，男人暗红的眼里倒映着温暖的霞光，下意识的抚上了左手无名指上的素银戒指，轻轻转动着，郑重而爱惜。
“霍青。”男人忽然唤道，霍青愣了愣，已是许久未听过他这么称呼自己。“你当时看到那孩子时，有没想过我养着他，是想吃掉他？”
霍青不语，已是默认。
多年的并肩作战令男人熟知老友的意思，他轻声笑着，叹息。
“你也是老了啊，青青。”
“不要叫那个名字！！！”霍青恼羞成怒，随即又靠上了椅背，一向严于律己的他哪怕一过花甲，也极少放松自己的腰，这次，确实被男人闹腾得累了，“我当然是老了，有时候我都会想，如果不是伊芙……你当年，只怕是另一个‘他’。”前任元帅身经百战，也不若此时此刻的无力疲累，他有时想起往事，也会幸庆，幸庆战友还是战友，唯独这点没有改变，“我会帮你照看还墨一的，那孩子，到底也是我看着长大的。不够说起这个，你的好赌这嗜好什么时候能改改，高利贷填我地址就算了，可是墨一那，你是疯了么？！”
“他才没那么弱。”男人不以为意。
“他很聪明，但是也抵挡不住契约兽和精神力的压迫！”
“正因为如此，他的考核过了吧。”
“……你这三年不停让高利贷找他，本来就是计算好的吧，那些追债的能力逐渐加强，还要录下视频！”
“你也不是很笨。”男人笑得很欠揍，“那小子那么看重钱，倒是出乎我意料熬了三年。”
霍青听了忍了又忍，决定不和这个神经病计较，“墨一学足了你贪财的性子，你还偷了他的信用卡，为老不尊，你小心他真找到你把你分了！”
“他还没那个本事。”男人悠悠说道，抬脚抠了抠腿，便踢踏着拖鞋要离开，“对了，今年的新生考核……”
霍青敛了神情点点头。
“呵，‘他’可真会藏东西，墨一那小子……你知道的，他食量大，吃东西也不看是什么的……你…多多帮我看着吧。”
男人唠唠叨叨着走了，言语间明摆着是心疼自家孩子却死都不承认。
霍青看着他的背影，突然就觉得年岁无情，这个人也早已不复当年的的魁梧了，那一场战役，到底是夺走了他们最重要的东西。
只是最可怕，却是这一切还没结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