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鼎革 第78章 一子错满盘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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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8章 一子错满盘输

谭纵方一拿出这牌子来,全部人都楞了一下,不为别的,而是一时间根本没认出来谭纵手里的牌子是个什么东西。

自大顺朝开国以来至今,已然四百余年,监察府别的不敢说,但要说到这触角遍布了整个大顺朝的方方面面、各处角落,那绝对不是虚言。只是,说归说,做归做,见归见。即便所有人都知道监察府的人就在身边呆着监视着某些人的一言一行,可谁也没见过有人真把这监察府的铭牌拿出来现的。

除了那些个奉了上命在各处行走的官员外,又有几个监察府的人会公开自己身份?这就好比后世那些个国安,除了上行政班的外,又有几个人是会到处表露身份的?再说个更夸张的例子,在后世九十年代的香港电影里头,那些个秘密组建的飞虎队队员的执照,那可都是戴着黑色面罩拍的相片……所以,当谭纵自信满满地将铭牌拿出来后,大伙都楞住了,却是因为根本不知道谭纵手里头拿的是什么东西……若非见着谭纵神态极为自信,怕是所有人都要放肆狂笑出来。

不过,和那些个蠢货不同,崔奕却是知道些东西的。在见着谭纵手里头拿着的是一块黑色铭牌的时候,崔奕心里头便是咯噔一声。待走近了后看着那铭牌特殊的材质,崔奕更是微微变了颜色。

崔奕暗暗咽了口口水,试探道:“谭大人,这铭牌可否容我仔细看看?”说罢,这崔奕又连忙解释道:“大人身份实在非同小可,崔某也是为防万一,还请大人勿要见怪。”

崔奕的这句大人自然不是说谭纵品级比他大,而是监察府在外行走的,只要敢露出身份来,基本都是见官大一级。这就好比后世那些个纪委的人员下去办案的时候,不管是什么身份,地方领导那都是要客客气气的,至少同志要喊一声。

谭纵自然清楚这里面的门道,对于崔奕的表现却是不理会,只是将铭牌交给了崔奕,这才慢步走到宋濂、韩世坤及那税丁面前放声道:“本官忝为监察府六品游击,现以‘风闻’之责,需参与本案,还请两位押司见谅。”

宋濂早知谭纵身份,自然面色平静的很,只是微微一躬身便算是参见过了。韩世坤却是已然有所准备,算准了谭纵既然攀上了安王赵云安的高枝后,这身份怕是也非同小可。只是当谭纵自报身份,道是监察府六品游击时,这韩世坤还是忍不住在心里头叹息一声,知道这一回怕是真的难了了——这便等同于坐实了那富贵公子便是安王。

“谭大人要参与此案那是再好不过。”宋濂话里头恭维了一句,可脸上却是未有多少欣喜表情,反而继续凝重道:“此案伤者为本朝户部侍郎韦德来韦大人,凶犯已然全数归案,大人可要验明正身?”

“不用。”谭纵心底里暗笑这宋濂当真是极为会来事,明明他谭纵全程参与了此案,却偏偏还要当着所有人得面把事情说一遍,更是直接点出了受伤的人是韦德来这位手掌大权的户部侍郎,当真是阴险的很——此前由于无人说明,便是连崔奕都以为这案子不过是牵扯到了谭纵而已,可到这会儿才发觉,谭纵不过是个小头目,真正的大神却是另有其人。

“户部侍郎韦大人?”轻轻念叨一句后,韩世坤脸色已然苍白一片,变得极为骇人,显然是已经看到了自己的将来。

既然牵扯到了这样一位连王仁也不能轻易得罪的大人物,仅仅那些个青皮出身的税丁定然是抗不住了,这会儿必然需要有更高层次的人出来顶罪。而那些个纨绔一个个都是出生富贵,特别是此案已然牵扯进了王动与陈举两人,若是查下去这两位背后的南京知府王仁、南京府盐税总管陈子夫怕是都逃不脱罪责,因此想要王动陈举两人身边的焦恩禄等人顶罪也就成为了一种奢望。

换而言之,只有中间环节的他——韩世坤才是最理想的顶罪对象。更何况,也的确是他韩世坤出言委托这些个税丁前去伤人的,待那些个税丁认清楚形势再来咬人,怕是他想脱身也脱身不了了。

“时也、命也?原本想劝这几位大少收手,却不料不仅未能劝住,反而将自己搭了进去,当真是讽刺啊。”韩世坤心里苦笑一声,却是颓然坐倒在地上。到得这会儿,这韩世坤已然是想明白了,南京府韩家自今夜起怕是就要除名了——便是王仁顾念旧情,只怕韩家也难再有复起之日了。

那边的崔奕也是脸色倏地变为苍白一片,显然未想到这案子的伤者竟然是户部侍郎韦德来。他因三年一次的乡试外出督考离南京时日已久,此次不过顺路回家中看看,待明日午后便要起程追赶一干同僚回京城吏部复命。

谁料想只在家休息这么一晚便出了这么大一个篓子,当真是太过凑巧了。

“宋押司,伤者当真是韦侍郎德来公?”崔奕却是仍不死心,因此又问了一次。

与此同时,那几位纨绔也是同样露出一副关切神色,显然各个都清楚,若是这韦德来的身份坐实了,别说是王仁的公子,便是王仁的老子怕是也得乖乖服罪,除非……“伤者下官并不认得。”宋濂却是如此开口道。转头见所有人脸上露出一副如释重负又暗带几分侥幸的怪异表情,宋濂却是心里冷笑一声转口气道:“不过报案者乃是新换防来的血旗军百人将岳飞云岳将军,另有一干户部随员为证,应当是假不了的。”

听闻涉及到了血旗军的将领,特别是岳飞云这名字,崔俊已然是放弃了所有的侥幸心理。胡老三、岳飞云这两个名字他早已经刻在了心里头,又如何能轻易忘怀。

四位纨绔目瞪口呆了一阵后,王动却是心里头忽地一动,牵过陈举衣袖一扯,顺势给了陈举一个眼神,左手尾指却是偷偷指向了谭纵身边的韩世坤。王动这动作意思显而易见,便是他已然打定了主意,要几人将罪责一起推到韩世坤身上去。

几人的小动作自然没逃过宋濂的眼神,甚至连韩世坤这当事人都瞧了个清楚。只是宋濂是早有所料,韩世坤是无法反抗,因此都是不出声,只看着这几个纨绔偷偷走至角落暗自商议去了。

“韩押司……”宋濂轻叹一声,有心想说几句,但话到嘴边却又说不出口,最后只能伸手拍拍韩世坤肩膀,心里头却是多了一种兔死狐悲的感觉。

“呵,韩某谢过宋押司好意了。”韩世坤短短时间内面色已然苍老了许多,便是发质都开始渐渐转枯,“韩某自坐上这副押司的位置,便知道迟早会有这么一天,只是未料到来的这般早而已。”

“韩押司倒是看的开。”谭纵却是忽然插话道:“只是,若是韩押司有心的话,却也不是全无机会的。”

韩世坤转头冲谭纵笑笑,面上却让然是一副仇大苦深的凄苦表情:“谭亚元,韩某与你不同,这门庭却不是说换就能换的。所以,谭亚元那些个话还是放回肚子里去吧,却是不必与我说了。”

谭纵被韩世坤这话说的一怔,随即点点头走开了。

谭纵适才那句话却是想借这机会翘王仁的墙角——只要能把这韩世坤挖过来,王仁的那些子事情查起来必然要简单许多。只是他劝说的话尚未出口,便被韩世坤堵住了,显然这韩世坤早已经想到了这些,并且已然有了决断。

既然如此,谭纵便是再劝怕也是无用,自然没必要再呆下去了。

“崔大人,你可看仔细了?”谭纵走到崔奕身边,拱手道:“若是崔大人验过了,不若趁这空挡再指名一位官员参与此案。我看韩押司如今怕是不适合再参与了。”

所谓世事无常,在此之间,莫说是崔奕,便是那些个围观的路人都已然认定了崔奕所代表的纨绔公子一方必然会大获全胜。谁知谭纵仅仅是铭牌一亮,便把场上局势全盘推翻,更是让崔奕再难有话说,甚至要开始考虑保全自身的问题——谁都记得,在这崔奕进来时,他可是说过那些个税丁乃是去催缴某偷税商人偷漏的商税的。

只是如今这伤者成了户部尚书韦德来,这偷税商人的说法自然是不攻自破,那说出此话的崔奕又如何能撇清干净,一个操作不好,怕是连他自个都要进大狱去。而这操作的对象,自然就是这场上权势最重的人物,谭纵谭游击了。

“谭游击说笑。”崔奕脸上带着恭敬的笑意,既不显得谄媚,也不显得冷漠,这味道却是拿捏的正好:“谭游击既然有此铭牌,这身份自然是做不得假的。如今既然谭游击在此,这案子自然还是有谭游击来断的好。”

谭纵微微一笑,似是早料到这崔奕所说的话,因此也不推辞,只是将铭牌收回袖笼,朝自家三女露出一个自信的笑容。

“既然如此,那便将此处所有涉案人等,包括这些税丁、包括韩押司、还有那几位公子,全数都带回南京府衙细细盘问。崔大人,你看此举可妥当?”谭纵边说边用手指指点点,最后食指却是正正点在了正商议着的四位纨绔身上。

若是从谭纵的方向看过去,便能发掘,谭纵的中指却是恰好对着了王动王大公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