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唇齿留香 第7章 王爷的命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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果然过了几天摄政王又来了。他这回没带大队的人马也没带县官,只带了两个随从。一个用藤条栓了一方精肉,一个用包裹包了些菱藕瓜果香炉香烛什么的。还带来了一套宫中的女人穿的漂亮衣服和厚底子的、走起路来咯噔咯噔响的鞋。

看来今日王爷的心情不错。进来就叫英家的老爹老妈进房。二老的腿像筛糠般的抖,进门就齐刷刷的给摄政王跪了下来。

摄政王将他们扶起,客气的说:“老人家,不要跪,我有话要跟你们说。”

二老战战兢兢的站了起来。摄政王自嘲的苦笑了一下:“你们别怕。是不是这里人传我是杀人魔王?别听他们说,那是以讹传讹。我虽然要领兵打仗,但我是不会随便杀人的。“

“现如今我来是有事求你们二老。我看中了你们的女儿可儿,想娶了她。是啊,我现在已经有了十二个福晋。要按你们民间,是不少了。但她们都不是我想要的。她们千方百计的嫁给我都是各有所图。大多都是贪图我的权势和我的钱财。”

“她们个个惧怕我,对我说的都不是知心的话,我躺在她们的房间里,枕下总是枕着一把剑,时时刻刻提防着她们,怕哪一天没满足哪个恨我要了我的命。但可儿不同。我听得出来,她是实实在在关心我,也是真心喜欢我,希望我能好。我想娶了她。你们不用担心,我会对她好,看护好她,给她一个名分。”

他用头示意一下墙角的包裹。随从从包裹里拿出了香炉和纸马,在案上摆了。他还要可儿换上他带来的衣服和鞋。衣服大小很合身,穿在可儿身上,把可儿衬得十分娇艳。但鞋子就不行了。又小又窄,可儿怎么也穿不上。

他见了笑起来:“我应该比量一下再拿好了。”说着,就吩咐身边的人打了样再回去取。

须臾,鞋子就取来了。再一试,正合脚。他拉着上下一新的可儿和他一起向上拜了三拜,又在香炉上烧了纸钱。

他嘴上念念有词:“阿妈额娘,多尔衮和可儿给你们行礼了。以往多尔衮娶妻都没祭告你们,是那些女人都居心叵测,都不是儿臣想要的。现在在你们面前的可儿,是最疼儿臣,也是儿臣最心仪的。对的,她是汉人。但我们的这个大清朝不也是有着千千万万的汉人吗,他们都是你们的儿子女儿,对吧?阿妈额娘,你们的在天之灵保佑我和可儿吧……。”

两个老人不敢说什么,只是在一边“诺诺”连声,看见了摄政王给香炉磕头,他们也跪下来磕。

后来,摄政王告诉将他拿来的肉切成大片,他牵着可儿的手,去地里挖了好大一堆土豆。他教可儿用刀削去土豆皮,然后切成片,再把片切成丝,把洗土豆丝的水放在盆里沉淀,得了粉后,裹了肉片在油里炸,说这就是他阿妈发明的锅包肉,并且嘱咐可儿一定要学习操作。

“这可是我们阿妈的看家菜呀!”他嘱咐着可儿。“以后一定会给你们带来财富的,让你们衣食无忧。”

当晚,摄政王就歇在了可儿的房间里。

可儿的幸福是短暂的,或者说只有短短的两天。熟悉那段历史的人都知道,摄政王多尔衮在喀喇城只住了几天就在出猎时摔坏了腿,因医药不济病情迅速恶化,待返回北京后,不过数月就一命呜呼了。

待可儿肚腹渐渐大起来,老爹谋划着要去北京认亲,多尔衮的尸身已被从墓地掘出挫骨扬灰了。

英家一片慌乱。他们带上摄政王留下的银两和些许细软,弃家而去。他们隐姓埋名,先是去了天津,在那里可儿诞下一子,也不敢姓爱新觉罗,就跟了娘家姓了英。

后又辗转河北,来到沈阳,后来在盛京一带找了个村庄落下脚。到乾隆时代清廷移民,就落户到了滨北市不远的双兰县。此时英家的后人已经有二百户之多了。

因当时也没有认祖归宗,后人中除了有个别的去了北京或考了功名的,找回了姓,大多也就没有再姓爱新觉罗,只跟着母家,姓了英。

但他们却没有忘记老祖宗努尔哈赤的绝活:锅包肉;没有忘记做锅包肉的配料,土豆淀粉。更研究用黄豆做出了比当年多尔衮做鱼用的佐料还要好吃的东西:臭大酱。

英家后人一直在北方各地讨生活,并将英家菜发扬光大,也把锅包肉的做法传遍了东北各地,成为一道东北名菜。

以上是当地满人的官方说法。但在民间说来,却是大相径庭。

民间的说法是:当时多尔衮并没有摔下马来。那个掉下马来的是一个长得酷似他的侍卫。那天多尔衮带着一队人马骑马射猎,紧跟着他的侍卫一脚踩空了马镫,摔下了高头大马,士兵们看错了,一轰声的喊主帅落马了。

多尔衮受此启发,命令下属将已经断气的侍卫换上了他的衣服,装进了棺椁。并命令一个机巧的侍卫回去向太后禀报说王爷已死,自己则换了便衣,当夜悄悄的来到了可儿家,带了可儿一家离开了喀喇城。

他们也是在裕山这里落了脚。其实裕山的名字和实地并不相符。这里是松花江和嫩江的交汇处,滔滔的江水裹挟着泥沙,向北而去,留下了千里沃野。附近没有山,只有一条并不宽的小河和许多池塘。那天到了这里时,多尔衮看英家三个人已经累了,再也走不动了,说道:

“这么一马平川的,是行军打仗的大忌,但是对种庄稼的人来说就是福地了,丰沃的土地,又有风有雨,只要勤劳,肯定丰收。”

裕山的名字也是多尔衮起的。他说:“没有山就要期盼山,就叫裕山,算是我们的美好愿望吧!”

转过年的五月份,春暖花开之时,可儿生下了一个男孩,把多尔衮乐得手舞足蹈。但在起名时,为难了。按说该给他爱新觉罗的姓,但那时宫廷里拿他开刀,已将那个侍卫从坟墓里掘出来挫骨扬灰。

没办法,只好让他姓了姥家的“英”姓。后来可儿又生下了两个女儿,那时是弘历朝了,宫廷已给多尔衮平了反,封了嗣号,但那时多尔衮对那些虚名号已不感兴趣了,就顺着给女儿们也姓了英。

至于后来,他的子孙们有的不知道自己祖先的情况,有的知道也不大关心那些事情,只是顾着生活而已。

历尽了三百七十多年后,日本鬼子侵略时,又有人从山东逃荒来到这里,和英家后人生活在一起。到了两千年时,裕山屯繁衍成了八百多户、三千多人的生机勃勃的村屯。

英百富一家喜食锅包肉和他们的祖先努尔哈赤和多尔衮并没有关系。

他们并不知努尔哈赤和多尔衮是谁。只是在百富六七岁的时候,被北京派来的抓一个大个的姓赵的走资本主义道路的当权派时,顺带着也抄了家,说是要拔掉封建王朝的尾巴,掘掉封建王朝的根。将他家翻了个底朝天,什么也没翻到。

后来知道是因为屯里一家姓边的开小卖店的人去学的舌。他家一年到头不管做什么菜,炖茄子也好,做豆角也罢,还有炖河里捞来的鱼,全部一点酱油也不放,只是用自家下的臭大酱,他们挣不到他家的钱。

他们还问他家人是不是特别爱吃锅包肉。他家人很懵。谁也不知道。那些人见也弄不出什么来,就都走了。其实他家真的是有一个本子的。

他老爹说:“这玩意不会给你带来荣耀,只会带来灾难。看着,小子,就在这个墙缝里。老辈说是家谱。以后有对你好的要拿,就拿出来。没有的话,就在翻房子时一把火烧了吧。“

百富知道有这码事,但并没放在心上。那时干活赚钱忙活嘴是第一位的,谁去注意什么家谱不家谱呢。

有一年,那是英百富二十一二岁时吧,县里来人采集民风,把他用车接到双兰县的小饭馆,做了一盘菜让他吃。他家那时逢年过节才能吃上肉。这盘菜好看得就像屯子后面秋后长满了枫树的小山,鼻子凑上去是一股能把人嗅晕的香气,直冲肺管。

他伸手抓来吃,连手被烫了也不管。只听一声咔嚓,被照了相。后来他家那本发黄了的族谱被那些人拿去,他吃菜的照片被放在了县里的杂志上,他手抓菜肴的样子就成了英家祖先多尔衮部队出征打仗时的图腾。

后来那家饭店就改成了英家菜馆,他家经营的菜品就叫英家菜。但那时百富并不知道那个好吃的菜叫什么,也不知道怎么做的。

知道并记住了这道菜叫锅包肉是百富二十四岁出门打工时了。他们一帮力工,讨了半年工资终于如愿以偿,大家高兴的聚在一家小面馆,准备大吃一顿以致庆祝。

但百富有不同的意见:既然下一次馆子,就去县里最好的。那里最好,大家一起叫道:英家菜馆!百富知道,这家菜馆据老辈人讲也是英家后人开的。

他们一起唱着歌从最东头走到最北头。大家你拉着我我拽着你,十几里的路瞬间就到。

他们点了一桌子的菜:杀猪菜,红焖肉,酥白肉,干炸里脊,小鸡炖蘑菇……。

百富觉得还有一个菜没点到。

“那叫什么了,炸得红红酥酥的,嚼起来嘎巴脆?”

百富想起了那年民俗专家点的菜。

“如果不是红的是白的就是大萝卜!”

一边已经迫不及待的拿起筷子的刘奋进嘻嘻笑着说。

“真的,真的有哪个菜。是最好吃的菜了。”

百富不喜嬉闹,很认真地说。

穿红衣服给他们点菜的小服务员说:“那个菜叫锅包肉,对不对?”

他们谁也不知道,就乱喊道:“行,行,就是它了,就是锅包肉!”

锅包肉于是就上了桌。当这些饥肠辘辘的力工们像抢似的将它们送进嘴里时,谁也顾不得说话了,只听得见一阵咔擦擦的咀嚼声。

大家嘴里含着牙签要走了,但百富和奋进不急着走。他们缠住那个点菜的小姑娘,问她锅包肉的做法。她说:“很简单哪。肉切成大片,裹上土豆粉,再放到油里炸。”

百富和奋进带着秘方回去过年了。但他们谁也没做出锅包肉。他们做出的只是一团团面裹着肉的炸面疙瘩。于是他们就经常去那家饭店求教,也和那个穿红衣服的小服务员熟悉了起来。

她叫丁慧,爸妈都是知青。后来,百富就在建筑业干上了,奋进身体不如百富壮实,觉得做菜能图个先饱肚子,赚钱也多,就进了这家做英家菜的饭馆做了学徒。

再后来,百富和奋进都向丁慧表示了好感,丁慧选择了英百富,在百富向一栋烂尾楼进攻胜利之后,他们结了婚。婚宴上,每桌上都有一份夺人眼球的锅包肉。

那阵农村结婚还不兴主持人,都是新郎和新娘自己说词。有那淘气的,就问新人:

“锅包肉是什么意思啊,是表白你们是多尔衮的后代呢,还是要表白你们一辈子都吃锅包肉?”

新娘笑着,不知怎么回答,新郎大咧咧的说:“媒人嘛。那是媒人。”

不管是媒人也好,还是多尔衮的后代也好,锅包肉是真的很好吃。百富曾想过去英家菜馆,学做这道菜。但阴差阳错的,他并没干上厨师。

他有些遗憾,所以,当在爱情上受了挫折的儿子建瓴回到家里,干什么都提不起兴趣时,他就想起了全家人喜欢的锅包肉。

“去学吧。那里不少学问呢!”

他对儿子说。

“锅包肉里?”

儿子惊讶的问。

“是啊。你觉得锅包肉没学问吗?”

儿子嘟囔道:“我没那么说,是你自己说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