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穿成潘金莲怎么破~ 第220节

鲁智深见方貌面色不善,还以为他是害怕,呵呵笑道:“别慌别慌,都说了嘛,点到为止。”

方貌脸更黑了。顺手抄过一柄宽背薄刃长刀,说道:“和尚请!”

鲁智深扮作轿夫混进城来,自然没带自己的六十二斤水磨禅杖。兵器架上选了根包铜铸铁棍,掂一掂,嫌轻,将就用。

“你年纪轻,,洒家让你三招。来吧!”

方貌大喝一声,钢刀直上直下的劈下去,打定主意给这没礼貌的秃驴一个教训。

三大王甫一出手,围观人群就纷纷惊呼:“点到为止!三大王,点到为止!”

鲁智深哪能怕他,呵呵大笑,一根铁棍让他舞得铁桶也似,钢刀一分也近不得他身。

转眼间已斗了三十余回合。方貌拿不下大和尚,渐渐气喘,寻思:“这人好厉害!不逊于宝光如来!”

眉头一皱,计上心来,一面招架,一面慢慢退却。围观众人犹如一堵厚墙,此时也跟着往后退散,生怕被溅上一点刀光剑影。

鲁智深大呼酣斗,正寻思怎么一棍将这人打趴下,又不要他命,忽然见方貌刀路一变,上身一个假动作,随即直取他下盘,角度十分刁钻。

“撮鸟!”终于骂一句,“算计洒家,你还嫩点!”

转身向后一跃,高大肥胖的身体,跃出一个漂亮流畅的弧线,手中铁棍完美地指向方貌的心口——

然后哗啦啦啦啦,直接落进了旁边的池塘,一下子冷水没过胸口,大叫一声:“阿也!救命!”

鲁智深是关西大汉,从小到大只有洗澡的时候碰过水,水泊里坐船从来都是提心吊胆,现在可好,直接从头到脚浸了个冰凉!

脚底下泥泥泞泞,不住的往下沉,两腿之间似乎,似乎还有大鱼,钻来钻去!

大和尚一慌,铁棍脱手沉底,一个光头在水面上晃来晃去。

方貌大笑一声,持刀跃入池塘。周围人齐声惊呼。

武松当即抄起把刀,就要去救。王寅吕师囊一齐拦住:“二打一,算你们输!三大王手下有分寸,勿会要鲁师父的命!”

只见水底下暗流汹涌,一串串气泡浮上来。不多时,方貌湿淋淋地跳出池塘,手里揪着个半死不活鲁智深,正往外吐水呢。

出了水没浮力,便提不动大和尚身体。方貌将鲁智深拖上岸,趴在地上,按一按后背,呼噜噜按出几升池水。

接着朝方腊施一礼,得意非常:“教主,这下算我胜罢?”

旁边几百号人尚且瞠目结舌。地上鲁智深“哇”的一声,又喷出来一大口水。林冲赶紧过去给他拍后背,问:“师兄,没事吧?”

武松和杨志齐声叫道:“阴谋诡计算计人,这场不算!”

潘小园也气红了脸,跟着喊:“要打就堂堂正正的打,我看你是打不过的!”

就连石宝等人也有些尴尬,赶紧招呼给鲁智深换衣裳。没有和尚的皂直裰,暂时披件素袍子,又没有合他身的,只好紧绷绷将就。

方貌若无其事地脱下外层湿衣,披上厚斗篷,挑衅地看了武松一眼,刻意咬着官话,笑道:“我如何便是使阴谋诡计了?陆上打是堂堂正正,水里打,就不是堂堂正正了?水战就不是战?倘若你们梁山弗会水战,为何不提前言明?话说回来,要是水战不算数,扬子江北那些挂着忠义旗的战船,难不成是凭空变出来的?”

先把人往水里扔,然后美其名曰“水战”!这等强盗逻辑,几位梁山上的真强盗面面相觑,竟然无法反驳。

比试之前,也没规定必须脚踏实地啊!

倘若梁山派来的代表里有三阮、张顺这种人,难道不会笑眯眯的接受方貌的邀战,衣裳一脱,直接水里见真章?

谁让鲁和尚是旱鸭子呢?

归根究底是自己疏忽了。此时鲁智深总算清醒过来,呼哧带喘骂骂咧咧好一阵,才说:“直娘贼!洒家这回认栽!那个什么三大王,回头洒家……洒家再来找你算账!你、你等着!洒家把你……把你……”

武松:“师兄……”

大和尚倒是光明磊落。这一下“认栽”,板上钉钉,梁山眼下两胜两负,前景显而易见。

潘小园突然感觉那几百道目光又回到自己身上,一小半是审视她的身板力量,另外一多半,都带着幸灾乐祸的意思。

只有包道乙不遗余力地介绍她:“伊是陕西周老先生个关门女弟子!”

她就差捂脸往地底下钻了。道长饶了奴家可好?

不知所措看看武松。武松瞪了包道乙一眼,神色也有些踟蹰。

鲁智深意料之外的“认栽”,打乱了之前全部的计划。跟同伴们快速商议一下,立刻向方腊提议:“潘六娘今日身体不适,且是女子,可否……”

方貌却冷笑道:“怎的,阿拉明教里就没有女流了?女子便不是人?不敢打就认输!教主,伊是耍赖了,是赶是杀,侬说的算!”

石宝是早就跟武松“英雄惜英雄”的,此时跟方貌唱了句反调:“三大王,侬不……不不、不晓得事情来——龙去脉。伊拉梁、梁山是有诚意个,方才将圣女送、送、送还……”

方貌是方金芝的亲叔父。此时听说她平安归来,也颇为关心,收起冷笑,问道:“小囡哪去了?出来让我见见。”

方金芝为着阿爸不信任梁山的事,一直在后面赌气,一会儿摔个碗,一会儿踢个人。服侍她的使女小厮可遭罪了,提心吊胆看她脸色,生怕圣女一个不爽,自己前程就此断送。

此时听到叔父从苏州过来,她也有些想念,扭扭捏捏的出来了,见个礼。

圣女已经恢复了富贵打扮,一身月白色丝衣,发间饰着奢华低调的宝石,淡妆素裹,五六分的容貌,衬出十一二分的高贵气质来。

旁边立刻凑上来三四个人,把方才之事细细跟她解释一遍。

方貌见她全须全尾的,十分高兴,笑道:“那正好!——这里有个梁山的小娘子,和侬年纪差不多。侬去和她比划比划,勿要堕了阿拉明教的威风。”

方金芝睁大眼睛,和潘小园对望一眼。

“让我去和伊——比划?”

为啥不直接讲:让我去把伊揍一顿?

方腊也眯起眼睛,命令道:“点到为止,去吧。勿要伤人太甚。”

眼前情势,方腊也有自己的判断。不妨五局三胜先胜了梁山,打压一下他们的气焰,合作之事,可以稍后再谈——到那时,想必他们也没脸面提太多条件。

武松自然知道六娘有多少斤两。对面那姑娘身材比她还娇小,其实动一根手指头都能要她命。

上前一步,“方教主,这个再议,我们……”

方腊冷冷看他一眼:“怎的,梁山好汉要出尔反尔了?”

潘小园深吸一口气,低声说:“二哥,让我上吧。她顶多揍我几拳,不会杀我的……嗯,应该不会。”

要是这几拳能揍得轻些,那就不枉自己为她闯了一次御史台。潘小园想着,自己可是梁山好汉“俏罗刹”潘六娘,今日算是正式出道,头一场江湖对敌就以临阵脱逃而告终,以后传出去,悦来客栈里的小二都得笑话她!

就算输,也要输得潇洒干净,才算不辱使命。

再稳一下情绪,坚定地重复一遍:“让我上。”

武松默然不语。知道她要强,也知道她若是一意孤行,自己就算跟她翻脸也拦不住——多少次前车之鉴还历历在目呢。

跟旁边几位兄弟对望一眼。林冲、杨志会意,分立到校场两个对角。他自己慢慢将刀拔出一半,目光不离方金芝身边方寸。

意思很明显。倘若圣女不打算“点到为止”,那么拼着跟明教闹僵,也要武力阻止她下毒手。

明教诸人如何不识得这个态度。方貌冷笑一声,带几个心腹高手,也站到了校场另外一角。

不管小囡做了什么,胆敢伤他侄女,让你们梁山好汉也尝尝断胳膊断腿的滋味!

方金芝不悦,朝武松一扬头:“喂,你们站远些,影响我发挥。”

圣女年轻,教中很少有人见过她演武。这会子见她英姿飒爽站在校场上,哪能错过给教主戴高帽的良机,纷纷喝彩称赞。

“将门虎女,名不虚传!”

“圣女,使出我伲明教手段,给伊瞧个清楚!”

“杀伊拉个骄傲气焰!”

虽说她对面那位梁山小娘子同样美貌讨人喜欢,甚至有些楚楚可怜的萌感,但一看就是中气不足下盘不稳,神情怯生生的,一副任人宰割的样儿,气势上远远不如自家人。

潘小园站在场中央,脸上红一阵白一阵。凑上前一步,低声跟方金芝商量:“能不能就做个样子……”

方金芝眯眼看她。过去一直受她恩惠,跟她客客气气的姐妹相称。今日终于回到主场,突然便有了些耀武扬威的冲动。

朝面前怂兮兮的小娘子送去一个微笑:“六娘,听说侬方才当着我阿爸的面大讲什么,明教钱粮不足,即将破产?”

潘小园一头冷汗,点点头,狡辩:“只是学术分析,绝非空口咒人。”

方金芝再笑:“过去和侬一直做朋友,也没讲究过什么礼节。侬晓不晓得,教中人众见了我,都是该如何行礼的?”

潘小园一个激灵,摇摇头。有眼不识泰山,现在行个大礼是不是晚了?

“跟着你们梁山一路南下,饮食上一点没得照顾——”声音突然提高,一派苦大仇深,“侬阿晓得面饼、甜粽、咸豆花,有多难吃!”

潘小园快哭了:“是我疏忽。”

但心里也隐隐觉得,方金芝此时将自己一通数落,摆明了是给揍人找理由——那便是不太会下黑手的了?

方金芝回头一笑:“王伯伯,吕叔叔,我出来得晚,勿识得规矩——今日这次比武,是怎么个比法?”

王寅抢着告诉她:“教主发话,一局一炷香,点到为止。只比真功夫,不算书法、刺绣、抽陀螺、放风筝之类的旁门左道。嗯……水战也可以。”这最后一句话是临时加上的。

吕师囊跟着赔笑,捧出一堆金银铜铁:

“圣女,选个兵器伐?”

方金芝摇摇头,表示不需要。

又转头看看方腊,对阿爸做出一个自信里带着些叛逆的笑。

然后步履矫健地走到潘六娘面前,欣赏了一下她那可怜兮兮的苍白容颜,慢条斯理地宣布:

“我要跟伊比算术。”

第233章 世忠

啪的一声轻响。方腊手心里那两枚盘了许久的鸽子蛋突然迸裂碎开, 一手的黏黏腻腻。

方腊脸色发黑。小囡这是翅膀硬了,敢跟他对着干了!

当然也怪他没从小督促她的文化课。女孩子家,认几百个字不就够了,还学什么写诗、作文、算数?

一炷香燃不到十分之一, 方金芝就大大方方认输,跟武松秒杀包道乙那场所用的时间不相上下。

两位小娘子目光对上,都是狡黠一笑。一个带着得意, 一个带着感激。

鲁智深乐得合不拢嘴:“喂,你们输了!诶诶, 不许为难那小姑娘啊,洒家这弟妹是天生的账房先生, 比不过她, 实属寻常!不能怪你们圣女!”

……

圣女任性放飞,梁山“五局三胜”。除了方腊方貌, 底下人谁都不敢有怨言。

按照约定, 明教该与梁山既往不咎, 冰释前嫌。张罗着将这几位梁山好汉好好招待,住进了府衙。

当然有言在先。双方不过是“盟友”关系,梁山军不尊方腊为首, 也不食菜事魔, 肉照常吃, 酒照常喝,见教主的时候披件白衣裳,招待明教使者的时候准备几样素菜, 是妥协的极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