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湛江，赤坎。
一间地处偏僻的早餐店宾朋满座，客流似水。
生意如此兴隆，除了是多年的老字号，最大功劳归咎于该早餐店用心服务，物美价廉，做别人没有的，别人有的就做出特色。就是依靠独特的揽客之道
回头客特别多，尤其是老人。
老人们三五成群来这里聚餐，一顿早餐过来，接着就是早茶，谈天说地，拉家常，讲时事，说风月，总之店内和睦安详。
而这早餐店也从来不会驱赶喝茶聊天的老人，还免费提供茶水，直到最后一位老人离开才关门休息。
也正因为这些人文化的服务，方圆十里内有口皆碑，声誉极为隆盛。
故很多上班族都是打包，留下座位给老人和小孩。
这间早餐店名为：重阳。
“独在异乡为异客，每逢佳节倍思亲。”这诗句打动了多少游子离人之心。
“重阳”早餐店的老板肯定是一个来湛江打拼的外地人。
之所以起名早餐店为“重阳”，一来寄托对家里老人的思念，二来将每一位老年人当成自己的亲人那样对待。
正因为这种朴素的品质，博得了人们的喜爱与尊重。
“重阳”早餐店的老板姓劳名一人。
“坚伯，今天带那么多伙计来迟早餐啊？”
“我们需要七个位置哦，都是村里的兄弟，大家乐呵乐呵。”
“您老是老顾客了，肯定留着你的雅座。快快进去，餐点是否照旧？”
“照旧照旧，每人一份。”
“好嘞！”
劳一人目送七位老人鱼贯进去，吆喝道：“小兵，给坚伯七份早餐，照旧。”
“每份是一碗瘦肉粥、两个菜肉包和一根油条，我没记错吧。”
“没错，没错，赶快端进去。”
“好嘞。”
天气已经转冷，粥都是热腾腾的，整个屋子都是热气弥漫。
几乎所有的桌子都有人，有老人，有青年，有少年，有小孩。
坚伯与他的伙计们坐在最里面。
大伙儿吃粥的吃粥，吃包子的吃包子，吃油条的吃油条。
忽地，一位老人放下手中的调羹，道：“坚哥，你说我们这些老人，到底能不能领到退休金啊？”
满头银发的坚伯放下手中的包子，道：“只要沙田鸡不吞，我们就能如愿以偿地领到村集体退休金。”
那位老人一脸担忧，道：“公安局好不容易抓到沙田鸡这兔崽子，也不知道他施了什么法，关几天就出来了。以前顶多卖卖那些坡地，现在变本加厉，连我们的保命农田也卖掉。我真的信不过那兔崽子，口口声声说那农田只是租出去，有租金，当时我们的退休金。”
坚伯道：“现在沙田鸡真的越来越放肆了，奈何我已经老了，无法再约束他了。阿文，我知道你那块农田面积最大，你的担心于情于理是可以了解的。只是我们都签名了，只能按合同办了。”
叫阿文的老人轻叹一口气，道：“依照那兔崽子以往的劣迹，我真的很担心。当年卖掉村里所有的坡地，我们每户也只分到一千块钱。坚哥，你也知道那些坡地卖给地产商，价值一千万。你看坡地那边的别墅和洋房，地产商都不知道赚了多少。而我们那边旧村，基本都是瓦房。我们大家穷，只富了那兔崽子一家。”
坚伯道：“不要说以前了，村里的坡地，还不是你们这些老家伙牵头么？沙田鸡都给你们这些有声望的老家伙一笔好处费，你们就动员村里的人签字画押，让沙田鸡全权负责那片坡地。”
阿文和其他老人都低下了头，羞愧难当。
坚伯继续道：“我也知道大家都有难处，如果不是生活苦或者因某些事急需要钱，你们不会那么爽快帮沙田鸡的。以前的事过去就过去了，我现在只盯着沙田鸡是否落实退休金。这笔钱关乎村里的兄弟姐妹们今后的生活，我是绝对不允许沙田鸡豪取巧夺，以权谋私。”
阿文和其他老人不约而同赞许，
阿文道：“有坚哥这句拍胸口的话，我们就安心多了。”
“是啊，坚哥你侄子在市政府里任职，说话还是有分量的。”
“坚哥还认识很多有头有脸的人物呢，沙田鸡不看僧面也看佛面。”
“坚哥厉害，我们都跟着你走。”......
我们常听说“不听老人言，吃亏在眼前”这句话，如今几个老人七嘴八舌，对坚伯抱以信心，到底能否应验“老人话”？
沙田鸡独肥一家，不让肥水流进别人田，肯定激起村里人的反感。
当一个村里有七八成人对一个人产生厌恶感，那就很危险了。
只是，以沙田鸡今时今日的地位和势力，村民联合起来到市里告状，也是无济于事的。
就像进厂打工的人告一间工厂，往往被各级劳动局像皮球那样踢来踢去。
那么多年来，不见中国足球踢出人样，唯见踢皮球名列世界前十。这到底是球的悲哀，还是老百姓的悲哀？
坚伯对伙计们的奉承很受落，挺着胸膛，仿似回到壮年时期的雄风。
他当年也很威风，在村里是一名说一不二的人物。
他当年当过村干部，也当过村长，也算是一名说话还算掷地有声的人物。
以前是，现在也是。
对于坚伯的威风，那也是村里人的习惯性认为罢了。
村长也是一个官。几千年来的官意识令老百姓产生强烈的奴性，畏官颂官，正所谓“一人得道，鸡犬升天”，对官的顶礼膜拜，造成人们渴望对官沾亲带故。中国老百姓从来都没有将官当成一种普通职业，而是视官如命。既然是命，就要好好呵护和拥戴。
坚伯道：“沙田鸡会做人，多多少少给我几分薄面。今早请大家过来吃早餐，目的就是动员你们好好团结起来，拉一下村里人组成联盟。有你们大家支持，我在沙田鸡面前说话就更有分量。”
阿文与其他老人不约而同说道：“一定，一定。”
坚伯满意地点点头，道：“都吃粥吃包子油条，冻了味道就不好了。”
阿文与其他老人又开始吃起来。
大家有说有笑，解决了心事，吃起来份外香甜。
阿文忽地说道：“坚哥，你看那年轻人，撕掉包子的皮，吃那么一点点就丢在桌面上，多浪费。跟他同桌的年轻人还算不错，掉在桌上的米粒都捡起来吃。”
坚伯抬头望了望，道：“现在的年轻人是这样啦，完全不知道粮食的珍贵。想当年我们吃过草根吃过糟糠，过的日子苦得很。”
阿文道：“国家应该厉行俭约，应该视浪费粮食为大罪。”
坚伯笑了笑，道：“阿文啊，你这老思想赶不上时代了。铺张浪费是不对，但也不应该列为犯法犯罪，顶多算是道德谴责。”
阿文讪笑道：“坚哥读过书，我是一文盲，哪里懂那么多哦。”
坚伯道：“我叫人上茶，吃完早餐，我们边喝茶边聊。”
阿文道：“大家都听坚哥的。”
坚伯站起来，欲要招呼服务员，忽地，闯进一伙凶神恶煞的汉子。
这群汉子像阵狂风刮到。
狰狞的面孔，野蛮的态度，令附近桌子的人都惊惧地走开。
胆小一点的，早已付账溜之大吉。
为首一名汉子指着坚伯问道：“你是不是沙士村的坚伯？”
坚伯毕竟是经历过大风大雨的人，看了看在座惊恐的伙计们，接着直视对方，安详道：“是的，不知道兄弟你有何贵干。”
那名汉子指着自己的鼻子说道：“我叫毕虎，道上的兄弟都称呼我为虎哥。”
坚伯抱拳道：“虎哥，幸会幸会。”
毕虎道：“少跟我来这一套。我今天来只有一件事，你要么答应，要么我叫兄弟们招呼你们。”
说完，一拳打在桌面上。
嘭一声，
桌面上的餐具都震晃起来。
好膂力！
这拳头打在人身上，尤其老人身上，至少伤筋断骨。
轻则进医院三四年，重则当场吐血身亡。
欺负老人家，不算什么英雄。
对地痞流氓来说，欺负老人家就是他们的看家本事。
坚伯先稳定伙伴们的情绪，然后镇定地问道：“什么事？”
毕虎忽地从口袋拿出一卷纸，摊开放在桌面上，然后扔下一支笔，道：“你们住的房子必须卖给我们‘征服’公司。这就是签约书，只要你们都签字，就能拿一笔养老费和安家费，每户有十万。”
坚伯怔住了，问道：“我们什么时候答应卖我们的住宅地？”
毕虎抱着手，道：“你们村长都答应的事，我们‘征服’公司已经给了定金。现在你们只有签字。”
七位老人震惊了。
阿文叫道：“沙田鸡这兔崽子有什么权力卖我们的土地？前段日子卖田一事，都没经过我们同意就卖了，现在居然要卖我们的住宅地，天理何在？坚哥，你一定要主持公道。”
其余老人纷纷附和，并谴责沙田鸡毫无人性，祸害一方。
坚伯看着眼前的恶煞们，知道今日之事必须有一个结果。
要么答应，要么躺下。
事无善了，不管哪种结果，都是恶果。
抉择真的很难很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