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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罗鬼话 09 回家(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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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从奥运会之后,尾号限行变成了北京一个长期的政策,然而这一政策并没有缓解帝都的交通压力。它就像一个长期便秘的衰人,从周一到周日,没有一天是肠道全部通畅的。

冬日的下午,天空阴沉,重度空气污染,一辆黑色出租车在二环路上走走停停。司机是位年轻的女性,但戴了一个奇怪的鸭舌帽,压得很低,看不清脸,只看到她显波浪状的黄色头发与白晳脖颈。

在司机的右后方坐了一位男性乘客,他看起来心事重重的样子,好像输光了家底的赌徒。这位男乘客便是从贺宅出来,刚刚与老罗分手的徐子枫。

徐子枫看看窗外,露出不耐烦的神情说道:“对北京的交通真是无语,又不是上下班时间,怎么也这么堵!”

“今天是周六啊。”女司机,回答道:“周末不限号的。”

徐子枫“哦”了一声,不说话了。他在世纪宝鼎公寓和蔓蔓鬼混了几天,每天除了吃饭、睡觉、上网,就是打炮,搞得昏天黑地,四肢无力,连日期也忘记了。如果不是蔓蔓今天有工作,他估计也不会出来。

对于没有感情的**欢愉,男人向来是来者不拒的,但这就如同美食一样,再好吃的美食,吃多了也会腻的。沉浸在其中的时候,徐子枫觉得蔓蔓就是天使,那间公寓就是天堂,但只要一离开之后,便再也不想回去了。现在,他一想到那个女人蛇一样的**缠在自己**的身上,就有一股想呕吐的感觉。

“徐子枫,现在是什么时候,你还在想那个!”徐子枫脑海里出现了一个声音。

是啊,无论是被老罗炼成丹药,还是被徐有才钻破脑壳,他都是死路一条了。

“妈的,老子才27岁啊,花花世界还没玩够呢!就这么死了?”徐子枫心里想着,没有留意,居然脱口而出。然而,他一说完便马上意识到了,连忙哼了几声歌给自己作掩护,以免被人当成神经病。

然而,那个女司机并没有嘲笑他的意思,但是也没有装作没听见,而是顺着他的话说了一句:“是啊,你才27岁,大好前途等着你呢。”

“大好前途?”徐子枫摇摇头,看着窗外。

这时,道路已经疏通了,的士跑了起来。徐子枫发现情况有些不对,问道:“你这是往哪开啊?”

“你说往哪开就往哪开喽。”女司机很随意的说道。

“我上车的时候好像并没有说要到哪?”徐子枫意识到了这个问题,关键是这个司机也没问。

“对啊,你没说地方我就随意开喽。”女司机好像有意气他,咯咯笑了。

徐子枫一肚子的气正没处撒,见到这么一个不讲理的司机,忍不住怒了:“你这人怎么这样,我上车的时候你不是应该问我一下吗?”

“你这人怎么这样,你上车的时候不是应该先告诉我一下吗?”女司机好像故意气他,模仿着他的语气说道。

徐子枫没招了,说道:“好吧,我说不过你,你现在把我送到亚运村世纪宝鼎公寓。”

女司机也模仿徐子枫的语气说道:“好吧,我说不过你,我现在把你送到阜成门青青发廊。”

一听“青青发廊”这四个字,徐子枫眼睛一亮,立即知道前面这位烫波浪卷的黄毛女司机是谁了,她就是文姐按摩房青青发廊的三大花旦之一珞什,也就是绝世鬼杀故事中小绿的好姐妹芽芽。

通常情况下,一个人打车会坐到副驾驶上面。但珞什担心徐子枫一眼认出自己来,被当时在场的老罗发现,事先买了一些水果放在副驾驶上,然后等徐子枫快走到车门的时候,直接把后车门打车,这样就神不知鬼不觉的把徐子枫诱导到车后座去了。事实上,由于徐子枫当时想着被炼丹的事,即使坐在前座应该也不会注意到珞什,因为他甚至连目的地都忘记告诉司机了。

“怎么是你!”徐子枫声音里充满了惊喜。

对徐子枫现在的处境来说,老罗想着拿他炼丹,亲爹徐有才想着把他的脑袋钻个孔,女友梁冰冰跟他闹掰了,情人蔓蔓只想着和他滚床单,所以文姐无疑是他最亲密的人了。

珞什把鸭舌帽摘下来,浓密的秀发带着馨香铺展开来,她甩甩头说道:“我说戴个墨镜就行,友榕那小贱人非人让我戴这鬼东西,箍得我头都晕了。”

“什姐,你怎么知道我在这里!”徐子枫又兴奋地问了一句。珞什和友榕同岁,都比徐子枫大一岁,而且因为珞什比较稳重、成熟,所以徐子枫叫他什姐,而对友榕而直呼其名。

珞什嘿嘿一笑,说道:“你怎么不问问我为什么要劫持你。”

“劫持?”徐子枫愣了一下:“我被劫持了吗?”

“那你说呢?”

“好吧,那你为什么要劫持我呢?”

“哈,你小子,这么久都不来看看姐姐们,整天跟你那个什么梁警官鬼混,芸姐都生气了,派我来抓你回去喝查。”珞什一边开车一边透过后视镜看徐子枫的表情。

徐子枫本来不是个害羞的人,但经珞什这样一说,确实有些脸红了。自从进了研究院之后,他其实有意的和芸姐他们保持了距离。原因很简单的,毕竟梁冰冰是警察,而芸姐是老鸨,而且两个人又相识。如果知道让梁冰冰知道徐子枫和芸姐过从甚密,那就不太好了。

“芸姐最近还好吧?”徐子枫无话可说,半天挤出这一句客套话。

“芸姐啊,她最近可不太好呢。”珞什姑娘皱眉道,看样子不像在开玩笑。

徐子枫一听,急道:“芸姐出什么事了吗?”

“芸姐倒是没出什么事,只是……”珞什姑娘欲言又止道:“哎呀,真麻烦,一会到了青青发廊你就知道了。”

珞什越是这样说,徐子枫心里越是着急。不过,无论他怎么逼问,珞什就是不说。

徐子枫急了,拿出手机要给芸姐打电话。在此之前,他手机一直关机,刚一打开,各种垃圾短信啪啪啪便出现了。不过,他顾不得这些,直接拨通了芸姐的号码。

“对不起,您所拨打的电话已停机。”电话里传来一个女性温柔的声音,但无论这个声音多么温柔,都足够让打电话的人气恼到恨不得给她一个嘴巴子。

“看吧,你都多久没跟芸姐联系了,连她换号了你都不知道。”珞什讽刺道。

“什姐姐,你就告诉我吧,芸姐到底出什么事了?”徐子枫哀求道。

“好啦,你也不用求我了,咱们到了。”说着,珞什开着车上了辅路,接着便拐进了胡同,没过多久便停在了青青发廊门口。

从钟鼓楼到阜成门,只需从鼓楼西大街,经德胜门桥上北二环,然后顺着北二环绕到西二环,经西直门桥,再走两公里就到了。路程没有多远,但整个路段都是交通的重灾区,所以走走停停。好在珞什的驾驶技术还不错,只用了40分钟就到了。

徐子枫走下车,一眼便看到了芸姐,她仍然是那么丰腴,那么妖冶,即使走在北京西站的人流中,也会有人一看便看出她的职业。所以,她从来不去那种地方。

“芸姐!”徐子枫忍不住叫了一声,但他没有扑上去,而是站在门口看着她。

等等!芸姐头上怎么有一朵白花,徐子枫心中升起一种不详的预感。

芸姐好像没有在意,她对徐子枫招招手,说道:“别在外头站着了,进来吧。”

徐子枫跟随芸姐走进了房间,珞什把车开走了。

青青发廊分两个区域,里面被一面镜子隔开了,推开镜子进去是一个三居室的格局,而外面只是一个普通的门脸房。

芸姐推开镜子,把徐子枫领进了里面。房间里还是老样子,只是沙发又显得旧了一些。

“子枫,听说你最近当了研究员啊。”芸姐软软的靠在沙发上,用手支着头,而徐子枫则木木的站在屋子里。

“芸姐,我,我……”不知为什么,一向铁齿铜牙的徐子枫突然变成了结巴,说不出话来。

芸姐从桌上拿起烟,抽出一支,到处找火,徐子枫手疾眼快,从旁边的茶几下面找到火花,给芸姐点上,芸姐也没有拒绝,点头烟吸了一口,说道:“别他妈在这跟我吞吞吐吐的,你有出自己是好事,姐替你高兴,明白不?”

“明白。”徐子枫唯唯诺诺的说道。

“你明白个屁!”芸姐手里夹着烟,眼睛里居然泛起了泪花。

“芸姐,我错了。”徐子枫低着头,垂着手,站在屋子正中央,像一个受老师批评的小学生。

芸姐靠着沙发,把头尽量往上仰,让眼泪又流了回去,过了一会,她才问道:“一个人的身份就那么重要吗?我真不明白你是怎么想的,别人你可以不去管他,徐立柱、赵秀兰两口对你既使没有生育之恩,但也有养育之德吧。他们辛辛苦苦把你养大,却没想到养了一个忘恩负义的狗仔子,你告诉我,自从大学毕业这四年来,你回过几次家,给家里打过几次电话?”

徐子枫愣了一下,他完全没有想到芸姐跟他唠的是这档子事。转念一想,才明白过来,芸姐是崔晓茹的徒弟,是徐立柱的师妹,自然对徐家的事了如指掌。隐约中,那种不详的预感更加浓烈了。

芸姐继续说道:“你知道,每次你妈给你打电话都小心翼翼,生怕触动你哪根他妈不知道的敏感神经。他没没指望你给他们养老,明白吗?他们就是希望你工作之余常回家转转,跟他们说说话。可是……可是……你他妈连这一点都做不到!”

徐子枫一言不发,呆呆的立在那里。他回想起这四年来仅有的两次过年回家,以及少数的和养母赵秀兰通电话,眼泪开始啪嗒啪嗒往下掉。有人说,家是避风港,一个人在外面经历风雨,搞得遍体鳞伤,回到家就可以放下一切,轻轻松松的享受天伦。可是,他却抛弃了这个温暖的避风港。

贺普仁和梁冰冰都曾经跟他说过类似的话——你太聪明了,把人心想得太透,反而看不透。这时,他终于明白这句话的含义了。他这个人,心中有执念,虽然平时嘻嘻哈哈,但在决断面前却太刚愎、太固执。不是亲生的又怎么了,赵秀兰对你不好吗?徐立柱伤害过你吗?徐水静(徐立柱的大女儿)不关心你吗?你为什么要遗弃最亲爱人的,一个人来面对这残酷而无情的世界?

“你哭什么?”芸姐语气缓和了一些,但显然带着气。

“芸姐,我……”徐子枫一边抽噎,一边吸着一直想往下走的清鼻涕,一边说道:“芸姐,我想回家!”

“回家”这两个字一出口,徐子枫再也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哇的一声哭了起来。这几年来所有的委屈,所有的绝望,所有的无奈,所有的窘迫……都随着这一声听嚎哭流泄了出来。

芸姐也不再绷着,任由自己的泪水顺着脸颊滴落下来,直落到自己的胸前,把衣服都打湿了。她向子枫招招手,子枫走过去坐在她在旁边,像个孩子一样,把头埋在她丰腴的胸怀里。

过来好一会,芸姐把子枫扶起来,擦掉他的眼泪,说道:“好了,不哭了,像个男子汉一样。”

徐子枫好像意犹未尽一样,仍然想往芸姐怀里钻,芸姐伸手在他后脑勺不轻不重的拍了一直,说道:“臭小子,起来!占便宜没够是吧?”

徐子枫这才坐起来,自己又用手抹了抹眼泪,说道:“芸姐,我现在就回家。你能不能……找个人送我一下……”

芸姐把烟掐灭,丢进烟缸里,表情严肃的说道:“子枫,有一件事我必须告诉你,你做好心理准备。”

“什……什么事?芸姐。”徐子枫小心翼翼地问道。

“你……你爸没了。”芸姐轻声说道。

然而,这轻轻的一句话,听到徐子枫耳朵里却犹如情天霹雳。芸姐说的自然不是徐子枫的生父徐有才,而是他的养父徐立柱。就在刚才,徐子枫脑海中还在回忆父亲的过往,小时候家长会上的有趣情景,送他上大学时的那种兴奋之情,历历在目,而此时却得到了这样一个噩耗。

说起来,他已经有两年没有到了父亲了,不仅没有见到他,而且在电话里也没有说过一句话,为数不多的几次电话都是和赵秀兰。她也许想把电话递给徐立柱,但每次徐子枫很快便挂断了。徐立柱将这珍贵的通话时间,留给了异常想念儿子的赵秀兰。

“不,不,他怎么能不等等我呢?”徐子枫喃喃自语道,他已经没有了眼泪。然而,他却怪不了别人,因为正是他的固执,让他在有限的生命里与父亲的交集少了四年的光阴。

“你为什么不早点通知我!”徐子枫终于找到了一个责怪别人的借口,他嘶吼着,但这嘶吼却带着浓重的沙哑,完全没有力度。

“他是突然却世的,所以……”芸姐欲言又止道。

“突然去世?难道他不是正常死亡?”徐子枫惊问道。

“不错,他确实是被人杀死的,但被谁杀死的,用什么方法杀死的,一点迹象也没有。他身体一点伤也没有,内伤外伤都没有,好像瞬间便魂飞天外了一般。”

“难道……难道是摄魂术?”徐子枫惊问道。他想到了罗学文的死。

“不,我师傅是目前最牛掰的萨满女巫,离魂术、摄魂术、散魂术是咱的三大看家本事,被实施摄魂术的人虽然外表看起来没有变化,但内在的变化还是有迹可循的。况且,立柱师兄对这三**门早已练到炉火纯青的地步,绝对不会栽在这上面的。”芸姐分析道。

正在这时,镜门被打开,走进来一个人,说道:“芸姐,一切都准备好了,可以出发了。”

进来的人正是友榕,她手上拿着一个袋子,见到徐子枫说道:“帅哥,这是给你的。”

徐子枫接过来一看,居然是贺普仁留给他的那三本书——《贺氏针经》、《贺氏药经》、《歧黄炼丹经》。

徐子枫惊道:“你,你从哪来的?”

“哼,哪来的,自然是从贺老头子那里取来的。”友榕一抿嘴笑道,她饱满的**随着话音一荡一荡的,引发他人无限的遐想。不知道,如果她听到贺普仁用“上突下翘”来形容她,她是会高兴呢,还是会高兴呢?

“好了,那我们走吧。”芸姐下令道。

“等一等,”徐子枫说道:“我还有一个箱子在世纪宝鼎公寓,我们顺道去取一下,应该还来得及吧?”

“不行,从你进入那间公寓,便一直国学研究院的人监视,而且他们现在肯定已经猜到你逃跑了,你现在回去无异于自投罗网。”友榕抢着说道。看来,螳螂捕蝉,黄雀在后,芸姐这是黄雀对螳螂的情况了如指掌。自然,关于贺普仁想拿徐子枫炼丹的事情,她肯定也早就知晓了,她一直在派人暗中保护他。

“你那箱子里都是什么宝贝啊?无论走到哪也带着。”芸姐问道。

“也没有什么啦,就是一些大学毕业证、学位证,小时候的同学合影之类有纪念的东西。算了,丢了就丢了吧,反正也……”他本来想说也活不了多久了,但这话一说出来就丧气,便忍住了。

这时,友榕扑哧一笑,往徐子枫肩膀上一拍,说道:“哈哈,骗你啦,你的小情人儿今天一早出门的时候就帮你带出来啦。”小情人?难道是……徐子枫满脸通红,他这才想起,蔓蔓和友榕、珞什曾经是同居一室的好姐妹,而且蔓蔓也是在芸姐的资助下成为歌手的。这说明,她也是青青发廊……我操!徐子枫暗骂一句。不过,这也说明,芸姐为了把徐子枫从中华国学研究院手里夺过来,进行了周密的安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