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良配 第四十三章 欲言又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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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氏见婧姝说的这么谦虚有礼,呵呵笑了起来:

“四少奶奶聪明过人,老爷说的一点不错,你将来的能耐在我之上。”

婧姝不知朱氏在她面前说这话用意何在,总觉得她今天的样子有点奇怪,但又说不上来究竟奇怪在什么地方。婧姝坐了会儿就走了,朱氏问她,还早着呢,干嘛急着走,婧姝说要去娘屋里,朱氏见状,笑着说:

“是我不好,正事早就议论完了,还跟你废话这么久,你快去吧,你婆婆恐怕在就在等你了。”

“大娘,婧姝告辞了。”

“去吧。”朱氏朝婧姝挥了挥手。

冰玉替婧姝披上银鼠皮的大氅,朱氏见冰玉服侍婧姝很细心,笑道:

“我常说这几个丫头里面,冰玉是最出挑的,事实证明我的眼力界不错,瀮烟死了,紫芋出去了,朦胧现在不大出来见人,只有冰玉最上主子的心,难怪四少奶奶这么疼你。”

“大太太说笑了,我哪有这么好,只不过做好自己的分内事罢了。”

“呵呵,真是有其主必有其仆,主子谦逊,丫鬟也不例外。”朱氏笑道。

妙音掀起厚重的门帘,送婧姝冰玉出去。

两人前脚刚走,丽珠从内室走了出来。

“她走了?”

“走了。”

“娘怎么没有问她那个事?”

“有什么好多问的,天色不早了,你快回去睡吧。”

“娘——”丽珠一声娘叫的很嗲,她惯会对母亲撒娇,只见她拉着朱氏的手,像个孩子似的撅着嘴,嗲声嗲气的说:

“你刚还是要问她那个事呢,怎么没有问,她如今也拿大了,敢糊弄娘,我知道娘一直把她当心腹,觉得她是个好人,但那个主意确实是她出的,你女婿亲口对我说的,娘为什么不向她求证?”

“好了好了,真是拗不过你,明儿个我再问她,这总行了吧?”

丽珠见母亲答应了她的要求,总算笑了。

原来何敏捷央马强替她在大少爷跟前求情的事让丽珠知道了,马强对丽珠说这个主意是四少奶奶出的。本来也没有什么,婧姝出于一片好心,出主意让何敏捷央马强替她跟大少爷求情,但在丽珠看来,觉得姚婧姝坏了她的好事,若她不替何敏捷出这个主意,大少爷的休书恐怕都已经写好了。

眼看“好事”将近,没想到半路杀出个程咬金,马强跟大少爷一说,大少爷毕竟心软,念在夫妻之情上决定再给何敏捷最后一次机会。

外面又下起了雪珠,冰玉在前面引路,婧姝紧紧裹着身上的大氅。

“四少奶奶小心脚下,地上都是冰渣子,当心打滑。”

“我不碍事,我穿着沙棠屐,到是你,脚上的棉鞋恐怕早就湿了。”

“我还好,棉鞋没有湿,若早知道下这么大的雪,就等雪停了回去。”

两人边说边走,不想在这个时候,黑咕隆咚的忽然响起一个声音:

“四少奶奶,请留步。”

婧姝和冰玉起先唬一跳,特别是当她们听见那是一个男人的声音时,还好两人很快就辨出说话的那个人是三少爷。

三少爷神出鬼没,白天很少见到他,听说他经常在夜深人静的时候回来。婧姝已经有很久没有见过他了,没想到他会出现在这里。

“冰玉不是外人,不怕你会多事,我有几句话要跟四少奶奶说,你先在这里等会儿。”言毕,星远拉起婧姝朝前走去。

冰玉提着风灯愕愣的站在那儿,心想,三少爷这么晚了找四少奶奶过去有什么事,他的胆越来越大了,敢把四少奶奶叫到屋里去,万一让人撞见了,不知又要生出多少是非。哎,这个三少爷,真不知道该怎么说他。

一走进屋子,星远先将火盆上的罩子掀起,拿火钳重新将炭埋了埋,从边上的木匣里拈了几片速香放上,仍旧拿罩子罩了。

婧姝第一次看见在炭盆里放速香的,顿时满室芬芳,令人精神为之一爽。

“这是什么香?”

“我也叫不上名字,是一个——”说到这里星远忽然停了下来,因为香是尔佳送给他的。

“是一个来自西域的朋友送的。”

“你还认识西域的朋友?”

“嗯。”星远拿了张纸擦了擦手,把纸揉成团在掌中搓来搓去。

婧姝见星远一副心神不宁的样子,直截了当的问他:

“你要跟我说什么事,冰玉还在外面候着呢,今天晚上外面特别冷。”

星远看着婧姝笑了笑,兀自在椅子上坐了下来,说:

“你很体恤下人。”

“说不上体恤不体恤,这丫头平时待我不薄,所以我也不能亏待她。”

星远出起了神,微微抬起下巴,眼睛不知道看在什么地方,脸上的神情似笑非笑。

“你——”说了一个你字,星远停住了,低着头,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你不是说有话要对我说吗,你如果有话要对我说的话,快些说?”

“你就这么急着回去吗?”星远阴沉着声音说。

婧姝用狐疑的眼神打量起了星远,觉得他像有什么心事,但他却吞吞吐吐的,一副很难开口的样子。不用猜,婧姝就知道,星远忘不了她。

“如果没事的话,我走了。”婧姝扭头朝门口走去。

“等等。”身后响起星远着急的声音。

婧姝只能重新停下脚步,正视着星远,道:

“三爷赶紧把要说的话说了,免得冰玉在外面挨冻。”

“我问你,你还想那个人吗?”

婧姝愣怔的看着星远,觉得他忽然之间这么问自己,是不是有什么用意。星遥失踪很久了,他难道又想打那个主意?我是不能跟他走的,无论将来星遥回来也好,不回来也好,我都不会再要别的男人。此时的婧姝心里装着的人只有星遥。

星远不知道婧姝对她的感情变了,他想最后问婧姝一遍,如果婧姝说,她已经不想那个人了,他就带婧姝远走高飞。

这几天星远想的很清楚,尔佳也好,杜鹃也好,金娘也好,孙百合也好,这些女人他从来没有喜欢过。因为想着要出人头地,所以千方百计笼络尔佳,不过自从尔佳走了之后,星远变得理智起来。他已经辜负了很多女人,如果再这样下去,连老天都不会原谅他,说不定什么时候会降一场灾难到他头上来。

“你说,你还想那个人吗?”星远很想婧姝回答不想,但当他这么想的时候,心里又有一个声音在那里说,她最好回答想,如此我就可以跟尔佳一起去塞外了。

婧姝上前几步,直视着星远,明亮清澈的眸子无法不让人相信,这个女子的心有多纯净。

“我想他。”婧姝回答的简单干脆,不见丝毫犹豫。

星远的心往下一沉,他在心里对自己说,完了,一切都完了,她再也不属于我了。

“天色不早了,三爷还是早点睡吧。”婧姝边说边转身走出去。

“慢着。”星远在身后叫住了她,同时一个箭步跨到婧姝跟前,看着她的眼睛,说:

“你从什么时候开始想他的?”

“自从他走了之后。”

“他走了之后你就开始想他了?”

“是的。”

“先前他在的时候,你为什么不想他?”

“他在,我干嘛要想他,天天都能见到他,又有什么好想的。”

“他在的时候经常会到邻县去买颜料,如果碰到阴雨天,或者事情比较多,会耽搁一两天才回来,这个时候你想他吗?”

星远的问题问道了婧姝的痛处,先前她从来不想星遥,哪怕他几天几夜不回来,因为那个时候她心里装着的人是面前这个人。

“你怎么不说话?”星远知道婧姝是一个不会说谎的人,所以他才会这样逼问她。

“自从星遥走了之后,我发现我真正喜欢的人是他。”

星远定定的看着婧姝的眼睛,他知道这双深情的眼睛从来没有欺骗过他。

“为什么会这样?”

“因为你的样子像我爹,我跟爹的感情很好,所以一直想将来最好能嫁一个像爹这样的男人。这就是为什么在玲珑桥上我对你会一见倾心,然而后来我才发现我真正喜欢的人原来是星遥。”

“不可能,你不会喜欢星遥,你和他有天然之别。星遥像匹野马一样,而你是这么温顺,星遥不爱读书,你喜欢读书,星遥喜欢热闹,你爱静,你是一个十足的大家闺秀,而他却是一个纨绔,你不会喜欢他,不会的,肯定是你搞错了。在你内心深处一直觉得亏欠星遥,所以等星遥离家之后,你出于自责就错误的觉得自己喜欢的人是他。婧姝,你仔细想想,星遥和你到底哪一点像了?”

“我知道这么说,你肯定不会相信,没错,我跟星遥之间是有很多不同的地方,但是我发现我跟他有相同的价值观,我们对事物的看法是一致的,不如星遥觉得礼教害人,这跟我想的一样。”

“就是因为这个,所以你觉得你跟星遥对事物的看法是一致的?我也觉得礼教害人,而且最不喜欢繁文缛节,这样看来我和你对事物的看法也是一致的?”在星远看来,婧姝的想法是幼稚的,他很想告诉他,自己才是真正喜欢她的人。

“我走了。”婧姝刚想走,又被星远叫住了。

他挡在婧姝面前,把门堵住了。

“我究竟什么地方比不上星遥?”

“你什么都比他强。”婧姝幽幽的说。

星远苦涩的笑了起来:

“既然我什么都比他强,为什么得不到你的心?”

婧姝觉得星远今天晚上有点反常,他似有什么心事。

婧姝默然不语。

星远怔怔的看着她,喑哑着声音道:

“跟我走吧,你想去什么地方我都带你去,哪怕是再远的地方。”

婧姝见星远说的很决绝,他已经下了决心要带她走。然而此时的婧姝对星远再也不是从前的感情,她不再爱星远。

“三爷,你知道我是不会跟你走的。”婧姝直截了当的回答星远。她正直的性格让她无论在什么人面前都不会说半句慌。

但星远觉得痛苦,他知道婧姝为人正派,不会用花言巧语哄你,然而此时此刻的星远多么想婧姝说一句违心的话来欺骗他,他想要的是婧姝的安慰。

“你就不能说的委婉一点吧,比如,我不能跟你走是因为我不想离开这个家,我求你不要说的这么冷酷,如果你的语气能婉转一点,我的心就不会像现在这么痛。”

当婧姝朝星远看去的时候,氤氲的灯光中,星远的脸就像蒙上了一层死灰,他的眼睛没有一点神采,那是一对绝望的眼睛。婧姝见到星远的样子,吃一大惊,想,没想到他这么爱我,当我拒绝他的时候,他居然会这样,他的样子颓败极了,可见他受的打击有多大。

“三爷,你把我忘了吧,你就当我死了。”

“我骗不了自己。”星远哽咽道。

这时婧姝鼻子一酸,也忍不住掉下了泪。

“是我负了三爷,三爷对婧姝的好,婧姝会一辈子铭记,婧姝曾经喜欢过三爷,不过那都是过去的事情了,自从星遥走了之后我无时无刻不在想他,晚上经常梦见他,但做的却都是凶梦,不是浑身鲜血淋漓,就是梦见他被人杀了。婧姝先前对三爷的感情是一场误会,因为三爷的样子像婧姝的爹,婧姝跟爹的感情很好,所以错误的觉得将来要嫁的人就该像爹这样。可惜后来婧姝发现自己想错了。”

“你是怎么发现自己想错了?”

星远非要刨根问底,婧姝显得为难起来,她嗫嚅着嘴唇,一副难以启齿的样子。

“你说吧,我今天只想听你说真心话,无论你的话有多伤我,都没关系,我只希望你不要骗我。”

“三爷为什么非要我剥开你的伤口呢,婧姝不想做这个没心人。”

“你既怕伤害我,又这样待我,你究竟是什么意思?”此时星远开始纠结要不要把星遥的下落告诉婧姝。他在等待时机,星远想,如果这个时候告诉婧姝星遥还活着,婧姝就更加不会跟他走,星远对婧姝还存有希望。

“三爷是怎么对三少奶奶和金娘的?”既然星远想听她的真话,婧姝只能这样残忍的对他。

“那两个是我不爱的女人,所以我才会那样待她们。你跟她们不同,你是我喜欢的人,我绝不会像待她们那样待你。”星远希望婧姝能够明白他的苦衷。

“就算你不爱她们也不应该那样待她们,先不说三少奶奶,金娘原本是金陵人士,因为会养蚕,所以你把她从金陵带了回来,你带她回来的时候曾经许诺过她什么,难道你忘了吗?”

“我许诺过她什么?”

婧姝心想,他这不是明知故问吗。

“你许诺她,将来会娶她为妻,但结果你让她做了姨娘。金娘是怎么死的,你心知肚明,但我从来没有见过你为金娘的死着急过,甚至连怀疑都没有。”

婧姝的话梦白无误的告诉星远,她怀疑星远的人品。

“婧姝,你怎么可以这样对我,我对你是真心的,至于我怎么对别的女人,这与你又有什么关系?”

“三爷,请你自重。”

“自重?”星远觉得婧姝的话是对他的侮辱,他像不认识似的看着婧姝,幽幽的说:

“难道我在你心目中是一个这么不堪吗?婧姝,你不应该这样看我,我一生的感情都寄托在你身上。”

婧姝心平气和的对星远说:

“你跟星遥之间的不同是,你比较任性——”

婧姝话还没有说完,星远就着急的打断她:

“你知道我心里的苦吗?”

“三爷有什么苦衷?”

“你是真的不知道?”

婧姝见星远这么问,一脸茫然的看着他。

“呵呵——”星远苦涩的笑了起来,他眼里含着泪,对婧姝说:

“从小到大,爹娘都知疼星遥,他们对我一直都视而不见——”

婧姝见星远说出这么伤感的话,赶紧打断他:

“你别这么说,爹和娘待你和星遥都是一样的,因为你们都是他的儿子。”

星远就像没有听见婧姝的话似的,叹息着说:

“我一直都想读书取仕,无奈祖业没有人继承。”

婧姝心想,祖业怎么会没有人继承,不是还有星遥他们吗,说到底是星远自己在自己身上套了太多枷锁。

“凡是爹的儿子都可以继承祖业,我觉得小少爷就是一个人才,他现在虽然还小,但却这么聪明好学,将来定能做出一番大事。”

“婧姝,你有所不知,我们家的情况有点不同。”

“怎么不同了?”

“你没有做过生意,不知道做生意的诀窍。”

“你也不是打从娘胎里出来就会做生意的,你做生意的诀窍还不是爹教给你的。”

婧姝说的没错,没有人一生下来什么都会,她觉得往自己身上套的枷锁太沉重了,他觉得自己比兄弟们高明,所以父亲才会把祖业交到他手上,因此就算自己再累,都要坚持下去。此时婧姝终于明白,为什么星远看起来总比星遥忧郁,原来他给自己套的枷锁太多了。

“婧姝,其实有些话我不应该对你说,但我如果今天不说的话,恐怕以后就再也没有机会说了。”“以后的日子还长,怎么会没有机会说?”婧姝觉得星远今天晚上的样子很古怪,他恨不得把心掏出来给自己看。“我——”星远话到嘴边又吞了回去,他想跟婧姝说,他打算去塞外闯荡一番,希望得到婧姝的支持。但是不知为何,这样的话就是说不出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