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良配 第二十二章 公子妻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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纹茜打量着红拂,说:

“什么都没有看见就好,怕就怕你太聪明了。”

红拂低着头,道:

“奴婢跟了姑娘这么多年,奴婢是什么人,姑娘难道还不知道?”

纹茜咯咯笑了起来,在椅子上坐下,红拂赶紧把靠枕垫在她腰处。

“你身上这件衣服是什么时候做的?”

红拂看了看身上穿的桃红色葡萄扣绸夹袄,笑道:

“姑娘难道忘了吗,这件衣服是去年我生辰的时候太太送给我的。”

纹茜笑看着红拂不出声,尽管纹茜脸上带着笑,但却让红拂觉得背脊发凉,每当姑娘用定定的眼神看着自己的时候,就说明她对自己不满,马上就要训斥自己了。

“纹艾屋里的红菱有点不老实,纹艾琢磨着要把她撵出去,或者配个小厮胡乱打发走。”说到这里,纹茜抬起眼皮冷冷的朝红拂看去,红拂还是像刚才那样低垂着头站在那儿,纹茜见红拂默不作声,咬了咬牙,冷道:

“你别在我面前装神弄鬼,我问你,姑爷的鞋袜怎么会在你这里。”

听到这里,红拂方才知道纹茜翻过她的东西。田方是有一对鞋袜在红拂这里,那是田方让她收起来的,这对鞋袜是外面的女人做给田方的,田方怕放在屋里被纹茜知道,所以才让红拂收着。没想到姑娘会翻她的东西,红拂又气又羞。气的是姑娘居然把她当贼防,羞的是至今为止她都是清清白白的,姑爷几次引诱,她都躲开了,一方面畏惧纹茜,另一方面红拂还算正派,不像红菱一有机会就和金永正偷偷摸摸。现在姑娘这样怀疑她,红拂觉得很委屈,雨点似的眼泪吧嗒吧嗒直往下掉。

纹茜确实从红拂的箱子里发现了一双男人的鞋袜,她已经问过底下的小丫头,小丫头告诉她,这双鞋袜是姑爷让姑娘收着的。纹茜何等聪明,转念一想就知道这双鞋袜肯定是外面的女人做给姑爷的,姑爷怕被她知道,所以就让红拂收着。红拂背着自己做这个事,等于跟纹茜作对,纹茜岂能不气。

“你到是说话呀,怎么成了哑巴了?”纹茜拨弄着戴在小指上的珍珠戒指厉声道。

红拂仍旧低着头,不出声。

纹茜重重的哼了一句,道:

“我知道你如今大了,自有你的小心思,如果你真的喜欢姑爷,我不妨抬了你,把你放在屋里,让你开脸。”

红拂不笨,知道姑娘说这话是试探她,忙跪了下来,说:

“奴婢自知身份低微,配不上姑爷,奴婢从来没有想要攀高枝的心,别说没有那样的心,就算那样的想法在脑子里一闪而的时候都没有。”

纹茜呵呵一笑,看着红拂,说:

“你没有那样的想法,那么我问你,姑爷说他爱吃翠芳斋的醪糟鹅脯,你说你也爱吃这个,姑爷说稻花香的米酒好吃,你说你虽然不喝酒,但惟独爱喝稻花香的米酒,姑爷说小鸡炖蘑菇鲜美可口,你说你也最喜欢吃这个。我就觉得奇怪了,凡是姑爷说好的,你也说好,姑爷爱的你也爱,所以我想着你和姑爷真是天造地设的一对,我若不撮合你们,真是罪大恶极。”

红拂长这么大从来没有受过这种羞辱,此时她真恨不得挖个地洞钻进去,没想到她这么有心,自己平时脱口而出的话她都记在心上,她防我竟比防贼都还要防的厉害,我打小服侍她,她居然这么不信任我,可见这是个面热心冷之人。

“既然姑娘不喜欢我喜欢姑爷喜欢的东西,以后我再也不吃翠芳斋的醪糟鹅脯,不吃稻花香的米酒,不吃小鸡炖蘑菇,我只捡极普通极普通的东西吃。”

纹茜冷道:

“极普通极普通的东西除了米饭还有什么,不过这个姑爷也是吃的,而且还天天吃,日日吃,你若硬得起来,连米饭也不要吃,方才显得你干净。”

纹茜说了“干净”两个字,她的言下之意是说红拂不干不净,红拂心想,早知道会让你这么羞辱,不如当初就答应姑爷,坐实了那个事,今天这口气也好吞得下去,现在我就算死也吞不下这口气,她把我夹持的好苦。

“既然这样,姑娘何不把奴婢打发走,如此不是可以断根了吗?”红拂哽咽着说。

纹茜咯咯笑了起来,笑完,从牙缝里迸出几个字:

“我偏要留你,你能怎么样?”

红拂抬起头看着纹茜,冷道:

“姑娘好没意思,我已经是你的眼中钉肉中刺了,你却偏要留我下来,没事消遣我。”

纹茜一脸无辜的看着红拂,说:

“我是真的把你当自个的亲妹子,所以才把你留在身边的,我知道你喜欢姑爷,等过几年,我若还不能生养的话,就让你开脸,不过你生的孩子无论男女都有我来抚养,叫我娘,叫你姨娘。”

红拂真是欲哭无泪,她留下自己的目的是想折磨自己,凭什么自己生的孩子要让她抚养,红拂深感委屈,但又不敢在纹茜面前表现出来,就那样憋在心里,觉得胸口闷的很,快要透不过气来似的。

就在这个时候纹艾惊惊乍乍闯了进来,一进来见红拂跪在地下,就知道是怎么回事:

“你居然还有心情在这里教训丫头,大水都冲了龙王庙了,姚婧姝被三爷救去医馆了。”

纹茜惊愕的看着纹艾,说:

“什么,她被救去医馆了!”

纹艾看了眼跪在那里的红拂,对纹茜说:

“你给来喜的五十两银子白给了,早知道三爷会救姚婧姝,咱们就不做那个事了。现在可怎么办,来喜白白拿了你五十两银子,不如这样吧,我们让他倒出来。”

纹茜像没有听见纹艾说的话似的,一副讷讷的表情,纹艾以为她受了刺激,上去推了推她,说:

“你到是说话呀?五十两银子怎么办?”

纹艾心心念念五十两银子,熟不知纹茜只给了来喜二十两。

“不打紧,咱们还有希望。”纹茜一脸正色的说。

纹艾怯生生的道:

“你该不会派人去医馆下手吧?”

红拂在心里鄙夷的哼了一句,想,这对姐妹都是蛇蝎心肠,四少奶奶病成那样,她们一个劲巴望人家死,而不是祈祷她快点好起来,这就是大户人家的小姐啊,平常人见了她们都以为她们有高贵,只有跟她们相处久了才知道这些人的心肠有多坏。

纹茜对纹艾说:

“我只给了来喜二十两纹银,损失的不算多。”

纹艾仍然觉得心疼,撅着嘴不高兴的说:

“给二十两也给多了,姐姐怎么一点都不知道省俭,这样的人最多十两银子就可以打发走的。”

纹茜笑了笑,说:

“你就是不会深谋远虑,先给他点甜头尝尝,日后才能为你我所用。”

纹艾笑道:

“还是姐姐比我聪明,想的也比我周到,只是姓姚的该怎么办?”

一提起姚婧姝纹茜就气闷,没好气的说:

“生死由她,她若命大就能活,若命薄就是死,她如果没死,我们就装作什么事都没有发生过,送点东西过去慰问她一番,她如果死了,这就更好办了,一个花圈,一副挽联就完事。”

听了姐妹两的话,红拂对这些人有了更进一步的认识,四少奶奶是主子她们还敢在背后做手脚致她于死地,何况是像她这样的丫鬟,如果想弄死她,简直比碾死一只蚂蚁还容易。红拂战战兢兢,觉得服侍这些人犹如在嘎吱作响的冰上行走,随时都有掉到冰窟窿里淹死的危险。

此时大少奶奶也还没有就寝,她在等来喜的消息,正等的不耐烦,来喜终于回来了。

“怎么样,事情办妥了吗?”

来喜搓着手,说:

“办妥了,师徒两个被我绑住手脚装在麻袋里扔在路边,相信天不亮不会被人发现的。”

何敏捷还不知道婧姝已经被送去医馆抢救,她见来喜这么说,点了点头,一脸严肃的说:

“如果她真的在今天夜里死了,也算去了我的一块心病。”说到这里,何敏捷看向来喜,问他:

“五姑娘的五十两银子给你了吗?”

来喜冷笑了笑,说:

“她哪里肯给?大少奶奶,我劝你经后还是不要再替这些人做事了,这全都是些不讲信用的人。”

何敏捷惊讶的看着来喜,正色道:

“你别唬我,她说的言之凿凿的,怎么会不给你?她如果真的不肯给,我去问她要。”何敏捷这么做,不是替来喜出头,而是替她自己想,来喜是我的人,被你纹茜借去,说好给他五十两银子,不给他就等于不把我放在眼里,凭何敏捷小肚鸡肠的心性怎么会白白便宜了纹茜。

来喜见大少奶奶似乎不相信他的样子,就赌神发咒的说:

“我若敢欺骗大少奶奶,就让我立即死在这里。好说歹说,五姑娘才给了我二十两银子,不信大少奶奶可以自己去问她,她如果说给足了我五十两纹银,就是她骗大少奶奶,大少奶奶千万不要相信她的花言巧语。这次是我第一次替她办事,也是最后一次替她办事,以后,以后的以后,我来喜再也不会听她的话。”

何敏捷冷哼了一句,说:

“她束纹茜真以为我好欺负吗,她那样对你是不给我面子,我知道该怎么做了,你先下去吧。”

来喜见大少奶奶一副气咻咻的样子,心里得意的很,想,还是有人替我出头,日后我只全心全意服侍大少奶奶一个人,管你什么五姑娘乌姑娘,我不替你办事就是了。

家里的这些人巴不得婧姝死,而医馆里的婧姝已在大夫的救治下出现了好转的迹象,如果让那些盼望着她死的人知道,她正在慢慢好起来,不知道她们会不会悔得肠子都青了。

这家医馆坐落在城西,离何大夫的家只有几步路,坐镇医馆的大夫也姓何,不过年纪比先前那位何大夫更大,说起来两人还是本家。

婧姝睁着眼虚弱的躺在那里,冰玉喜极而泣,婧姝用手轻轻碰了碰她,轻声道:

“你哭什么,我又没有死。”

冰玉哽咽道:

“四少奶奶这个时候居然还有心情说笑,这么冷的天,我急得汗都出来了。”

婧姝微微一笑,又闭上了眼睛,她实在太累了,觉得睁眼都吃力,此时只听坐在外间的星远问何大夫:

“她得的究竟是什么病?只一会儿工夫人就昏迷了。”

何大夫呵呵笑了笑,说:

“不碍事,不是什么大病,我刚才问了她的侍女,说昏迷期间曾经吐过血,这是急火攻心所致,平时可能听了些风言风语,压在心里,又因为时气所感受了风寒,再加上太过劳累操心,几方面的因素叠加在一起,她终于垮了下来。病势看上去很凶猛,但其实只要多加休息、静养很快就会好的。不过千万记住,不许再给她心上添堵,否则她的病就难祛了。”

听了何大夫的话,星远一个劲的点头,连声说:

“我听大夫的,我听大夫的,一定让她好好静养。”

何大夫见星远急成这样,反而笑了,拿话安慰他:

“我见公子爱妻心切,回去之后一定会小心服侍她,相信用不了多久你妻子就会痊愈的。”

大夫居然把婧姝当做星远的妻子,这是多么多么的误会啊,然而星远并不觉得尴尬,拱手给何大夫作了个揖,笑道:

“若大夫能治好娘子,出再多钱我都愿意。”

“呵呵,公子客气了,悬壶济世是老夫的分内事,不论钱财,不论贵贱,不论贫富,只要是病者老夫都会医治。”

“那就有劳何大夫了。”

“公子放心,你妻子得的不是大病,也没有性命之忧,只要回去之后好好休养不久就会痊愈,我再开一剂甘草大枣汤给贵妻,此汤药最适合经血不调的女子,刚才老夫替贵妻把脉,发现贵妻脾虚胃寒,脾乃储血之气,血气不畅人就容易疲惫,各种疾病就会主动找上门来。贵妻乃体寒之人,应该用人参当归进补,方能增强体质,喝了老夫的汤药,再适当进补,相信不用多久贵妻的身体就会慢慢康复。”

“那就有劳大夫了。”星远说。

何大夫一口一声贵妻,婧姝听了觉得心里很不是滋味,她想知道星远心里是怎么想的,不过听他说话的语气好像一点都不觉得尴尬,也一点都不觉得羞赫,居然还在大夫面前称她娘子。婧姝闭着眼,轻轻叹息了一声。

冰玉看了看婧姝,又看了看通向外间的门口,她只看到三少爷的背影,此时他正坐在那里跟何大夫商议四少奶奶的病情。当冰玉的视线落在脸色苍白的四少奶奶身上时,她忽然有一种异样的感觉,眉头不由自主的皱了起来,此时一个可怕的念头在冰玉脑海里闪现了出来,四少奶奶怎么可以和三少爷有染,这可是大逆不道呀。

何大夫只不过把星远误当作婧姝的丈夫,这是一个误会,但是冰玉却觉得有点无法忍受,那是因为在冰玉的内心深处始终为星遥留着一块地方。她尽管已经决定将来遁入空门了却余生,可那颗曾经躁动过的心是不会这么容易安静下来的,婧姝对冰玉来说是一个天经地义的闯入者,冰玉接受也要接受,不接受也要接受,那是因为婧姝是她的主子,她从小所受的封建教育让她觉得主子是主子,奴才是奴才,奴才听主子的话无可厚非。然而当冰玉发现原来四少奶奶不是完完全全,从头到脚,从里到外属于四少爷一个人的时候,沉睡在冰玉心里的那头冬眠的熊苏醒了,她决定保护四少爷不被人欺负,哪怕这个欺负他的人是自己一直都很尊敬的四少奶奶。

其实冰玉能够冷静下来想一想,她就会发现,自己那么想有点过头了,虽然她曾经亲眼看见亲耳听见三爷对四少奶奶说推心置腹的话,但事实是冰玉从来没有看见四少奶奶和三少爷做过越轨之事。然而冰玉还是非常坚决的认为她要捍卫四爷,要保护四爷,不让任何企图伤害四爷的人伤害到他。冰玉的固执就像坚硬的石头,除了闪电再锋利的利器都无法把它劈开。

“三爷,咱们可以回去了吗?这里没有家里暖和,不利四少奶奶养病。”

星远走到窗口看了看,说:

“外面下雪了。”

冰玉不相信的要自己过去亲自看过,她见外面果真下起了雪,但是并不大,就对星远笑道:

“雪下的不大,我们还是回去吧。”说着,冰玉就朝里间走去,她要把四少奶奶扶到车上去。

这时星远忽然在冰玉身后叫了起来:

“等天亮后再走,我赶车的技术不行,怕黑咕隆咚的会出事。”

星远平平常常的话让冰玉觉得有特殊的含义在里面,她对星远说:

“三爷刚才也是亲自驾驶马车送四少奶奶到医馆来的,刚才的天已经像现在这么黑了,三爷不是照样驾车。”

何大夫见侍女叫面前的这位公子三爷,又叫里面的那位少主四少奶奶,就知道刚才把两人认作夫妻是一场误会。

“老夫老眼昏花,以为里面那位是公子的妻子,其实不是,老夫失敬了。”

星远看了何大夫一眼,说“不妨事”,说完一脸正色的对冰玉道:“等天亮后再走,如果屋里冷的话就在炭盆里多烧点炭,这样就暖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