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良配 第四十五章 乐于挽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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窗外秋雨绵绵,房间里的气氛跟外面清冷的秋意形成强烈的反差,星远和几个好友都有点喝高了,说话声音比刚才更响,孟爱虎身为皇帝的禁卫内侍每过五天才能休息,这次他是来告诉大家一个好消息的,下个月他就要成亲了,娶的姑娘是姨母的女儿,也算青梅竹马,孟爱虎对自个的婚姻很满意,言语之中满是憧憬的意思,钟乃鸣有点听不下去,他是武举子出生,不过却是书香门第的嫡长子,可却一点没有文人的忸怩作态,人也长得高大魁梧,说话声音洪亮,伸手搭着爱虎的肩,打了个酒嗝,说:“你和你那表妹的姻缘真是难得,你看上她,她也看上你,两个人还从小认识,家境也差不多,真真是门当户对的一对,只是我就见不怪你那自吹自擂自鸣得意的款儿,从开始到现在你知道你夸了你表妹几遍吗?”说到这里,乃鸣停了下来,对爱虎伸出两根手指头,道:“二十遍,从开始到现在你夸了你表妹整整二十遍,兄弟,女人是用来传宗接代的,妇道人家只需侍奉好公婆相公,照顾好孩子就得了,人品模样全都他娘的扯淡,你这么在乎你表妹,把她夸的天上有地上无的,将来必定是老婆奴。”

孟爱虎不同意钟乃鸣的观点,边摇着头边笑道:

“非也非也,乃鸣兄娶的不是老婆是老母鸡,以后我替你留心,苏州城里哪只母鸡最会下蛋我就把她寻来给你,让她替你生一窝鸡仔,将来子孙满堂,开枝散叶。”

“呵呵,你这是讥讽我,你娶如花美眷,我却只能娶老母鸡,人太高估自己了也不好。我娘说已经给我结了一门亲,是父亲在山东的一位故交好友的女儿,最迟明年秋成婚。”钟乃鸣话音刚落,孟爱虎和星远就笑了起来,星远道:

“原来你也好事近了,来,这杯我敬你,祝你娶个美貌妻。”

孟爱虎见星远这么说,打断道:

“你说岔了,不是祝他娶美貌妻,是祝她娶会下金蛋的老母鸡。”

钟乃鸣扔下酒盅去掐孟爱虎的脖子,孟爱虎怕痒,被人用手卡着脖颈觉得奇痒无比,缩着头颈笑个不住。

“你再说就绞了你的舌头,虽然我没有见过未来妻子的模样,但娘见过,难道我的娘还会埋汰我?就你那表妹是好的,别人都是土鳖,只知道炫耀你的表妹,这样有意思吗?”

孟爱虎想办法挣脱了钟乃鸣,笑道:

“有意思啊,怎么没意思了?不过话又说回来,模样再好都比不上他——”钟乃鸣伸出一根食指指向星远。

孟爱虎和星远诧异的看着钟乃鸣,想,这孟爱虎是不是喝高了,居然拿女人和男人比。孟爱虎见状,嬉笑着说:

“看你们紧张的样子,别真以为我喝醉了,我是说再好都没有他们家四弟娶的媳妇的模样好。”

钟乃鸣笑道:

“你又没见过星远的四弟的媳妇,怎么就知道是好的?难道有你的表妹好?你刚才可是把你表妹夸得天仙似的,这回子又自己打自己的嘴巴子吗?”

孟爱虎无意中提起婧姝,到勾起星远的酸楚来,只见他笑道:

“爱虎兄莫非见过真人,所以才会有感而发?”

孟爱虎指着窗口,说:

“我是没有见过真人,听说七夕那天晚上你四弟就在这间房间这个窗口看到他的妻子的,据满次说你四弟的妻子端的好齐整模样,真乃绝世美女。你在府上想必已经见过,却来问我是否见过真人,你说,你四弟的妻子是不是貌若天仙?”

星远只是笑笑,并不作答,一饮而尽酒盅里的酒。

钟乃鸣喝得脸红脖子粗,大着舌头问星远:

“我和爱虎都有了归宿,只有你和尉迟还没有娶妻,据说尉迟的舅母正在替他张罗,已经选了好几家了,都被尉迟这家伙否定掉了,现在只剩下你,你准备什么时候娶妻生子啊?”

星远苦笑了笑,说:

“人生苦短,我更加愿意把有限的时间花在有意义的事情上,而不是娶妻生子这样的俗世。”

钟乃鸣对星远的话不敢苟同,只见他提高音量说:

“不孝有三无后为大,不娶妻生子,你爹娘何苦生你?”

星远笑着摇了摇头,说:

“看来我和你们的理想不一样,人各有志,我就这样了。”言毕,星远又把酒盅里的酒一饮而尽。

钟乃鸣疑惑的看着他,道:

“你怎么尽喝闷酒?今天说话的样子古里古怪的,你哪里出问题了?”

星远正想说,被孟爱虎抢了话头:

“人家哪像你只想娶只老母鸡回来生一窝孩子,人家这才叫做潇洒呢,先实现人生理想再娶妻生子。”

钟乃鸣被孟爱虎讥讽气得要去捶他,孟爱虎身子往后一仰躲开去,笑道:

“我说到你心里去了,否则干嘛急成这样。”

钟乃鸣没好气的道:

“你都说了我多少回了,老母鸡长老母鸡短的,我再不打你,我就不姓钟。”说完钟乃鸣握着拳头去打孟爱虎,孟爱虎也是虎背熊腰的,一掌接了钟乃鸣的拳头,居然把武举子出生的钟乃鸣的拳头牢牢的捏在掌中,钟乃鸣挣扎了会儿方才得脱。

星远笑看着两人打闹,一杯接一杯的喝着,也不知过了多久,星远忽然发现房间里只剩下他一个人,原来钟乃鸣和孟爱虎都喝醉了,被他们的小厮抬了回去。星远把酒壶倒了个底朝天,见里面再也倒不出一滴酒来方才笑着自语:

“没想到这么快就喝完了。”他觉得冷,见窗户开得很大,就踉跄着走过去关窗,此时雨已止歇,风比刚才大了很多,星远喝了酒浑身发热,被风这么一吹神智清醒了大半,耳畔回响的居然是刚才孟爱虎的声音——听说七夕那天晚上你四弟就在这间房间这个窗口看到他的妻子的。星远苦笑着,脸上的神情有些古怪,像在自嘲,他看着窗外的夜色,想象七夕之夜星遥站在这里看到婧姝时的情景。当时肯定花灯如海,游人如织,比现在明亮多了,也喧嚣多了,婧姝那天晚上男扮女装,不得不佩服星遥的眼力,这样也能在茫茫人海中把人认出来。其实那天晚上我也见过婧姝,还给她买过一盏花灯,可星遥出手比我快,一回来就吵着让娘去姚府提亲。我真是棋差一招,没有抢在星遥前面把婧姝娶进门,这是我的不是,不过现在后悔也已经来不及了,因为木已成舟米已成炊。

“唉——”星遥长长的叹了口气,低头朝楼下看去,忽然他发现楼下站着一个熟悉的身影,那不是金娘吗!

说来真是巧,金娘因为想找星远问清楚某些事情吃了晚饭就到铺子里来帮忙,尽管星远整天都在铺子里,可这里人多眼杂,两个人根本没有单独相处的机会,今天正好新进了一匹绸缎,铺子里又走了几个伙计,人手不够,直忙到后半夜才停歇。金娘毕竟是女人,掌柜的让她索性住在铺子里,省得跑来跑去烦难,何况一个女人走夜路也不安全,于是金娘就在铺子里住了下来。等她梳洗了想倒了洗脸水就寝的时候看见街对面的酒楼里踉跄着走出两个醉汉,其中一个说,星远那家伙今儿个把我灌醉,这个仇我一定要报,如此金娘方才知道星远在对面的酒楼里。等钟乃鸣孟爱虎走了之后,金娘就一直站在酒楼下面看着,终于让她看到星远出现在二楼一间房间的窗口。

金娘见星远招手叫她上去,她便走了上去,见屋里只有星远一个人,桌子上酒杯歪斜,狼藉不堪,屋内更是弥漫着一股刺鼻的酒味。

“这么晚了你怎么会在这儿?”星远让金娘坐,金娘坐在桌子旁的一张圆凳上。

“我忙完铺子里的事已经过了午夜,掌柜的让我睡在铺子里,无意中看见你的几个朋友喝得醉醺醺的被人扶到马车上,想你大概还没有走,就站在下面等你,星远,我有话对你说——”金娘还没有说完,就被星远打断了,他握住金娘的手,深情的看着她,捋去她鬓角的一丝乱发,柔声道:

“我知道你想对我说什么,你怪我没有去找你?这几天家里发生了很多事,四弟刚娶亲,爹病危在床,娘扭伤了脚踝,姐夫失踪不见,零零总总的事数都数不过来,我还哪有时间来找你。”说完,星远把金娘横抱了起来,金娘羞红了脸边去推他,边说:

“星远,别,别——”

“你放心,我会说到做到,绝不辜负你。”喝了很多酒,血气上涌,星远已经迫不及待了,金娘虽说已为人母,但毕竟也才二十来岁,比妙龄少女更多了几分成熟的风韵。

“星远,我怕,怕你会抛弃我,会——”金娘的嘴被星远火热的双唇堵上了,星远吻到她喘不过气来,金娘紧搂着星远,两个人缠绵了起来。

金娘脑中一片空白,她附和着星远热情的吻,星远眼前浮现的是婧姝的样子,不住呢喃着婧姝的名字,一开始金娘没有听清楚,当她听清了之后心往下一沉,想,他叫的是谁?这分明是一个女人的名字,为什么此时此刻他会想起另一个女人。星远的热情让不安的金娘再次脑中一片空白,她伸手去推星远,带着哭腔道:

“别,别——”星远一刻都不想停下,让金娘不堪承受,再一次伸手去推星远,星远按住金娘的双手,柔弱的细腕再也无法挣脱,金娘一次又一次努力迎合他,直到再也没有一丝力气。此时她感觉到了疼痛,这种疼痛似曾相识,然而金娘清楚的知道今夜不是她的新婚之夜,她感觉星远就像一头凶猛的野兽,连一丝喘息的机会都不肯给她。

极度疲惫的金娘在疼痛酸麻中沉沉的睡去了,星远看着她潮红的双颊,嘴角抽出一丝阴冷的笑,这具光滑的躯体对他来说只是用来发泄的,经过刚才的激情,星遥也感觉到累了,但各种各样的想法不断在脑海中出现,使他无法入眠。

世上漂亮聪明的女人这么多,我为什么偏偏对姚婧姝念念不忘,我是怕经后再也找不到像她这样的女人做妻子,所以才会如此烦躁不安吗?就拿她来说,星远看了一眼熟睡中的金娘,想,她也算是好的,她的身体也有**的魔力,我在她身上能得到某种满足,但不知为何总觉得还不够满足,因为她不是我爱的人。

我想要的满足跟这个有点不同,可究竟不同在什么地方连我自己也不清楚。只能说星遥比我幸福,他得到了我想要的满足。哼哼,这真是太讽刺了,我无法实现的东西让星遥去实现,娘一直教导我们要做好兄弟,我们真的做到了,弟弟替哥哥实现哥哥的愿望,如此难道不是好兄弟吗?

婧姝每次看我的眼神都充满柔情,我知道她爱我,但命运却给我们开了一个玩笑,我又能怎样呢?她是我四弟的妻子,难道要我把她抢过来吗?这对星遥不好,对婧姝又何尝不是一种侮辱?但我的心为何就这么忐忑,如果我能控制我的心就不会去想,也不会像现在这样痛苦,虽然心长在你的身上,但你却不可以去左右它,而它却无时无刻不在左右你。

星远自己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睡着的,等他一觉醒来的时候发现金娘已不在身边,想,她大概起来见自己还在酣睡就独自去铺子吧。

婧姝带着慵懒的晨妆对着铜镜给自己梳头,星遥蹑手蹑手走到她身后,在她肩上轻轻拍了一下,婧姝已经从铜镜里看见了他,回首对他笑道:

“快让冰玉进来服侍你梳洗。”

星遥也是披散着一头长发,他拿了婧姝手上的牛角梳要给她梳头,婧姝没有阻止,因为她还觉得抱歉,想起昨天的事,婧姝还是有点不安。星遥生怕弄疼婧姝,梳的很慢也很小心,婧姝感觉头皮痒痒的,一点都不习惯,此时最怀念的就是绵绵干净利落的手势。

“今儿个我来给你妆扮,等我给你妆扮好了,你再给我妆扮,丫头们笨手笨脚,哪有我们仔细。”给婧姝梳头对星遥来说是莫大的享受,婧姝的头发又滑又软又密,星遥细心的在头发上抹了桂花油,如此显得越发乌黑柔亮,星遥把鼻子凑上去嗅,嗅了几遍都觉不够。

“姑爷,已经理顺了,我让绵绵进来给我把头发挽起来。”星遥的气息呵在婧姝脖颈上,她知道他在嗅她,古人形容女子高洁会用到呵气如兰四个字,此时他恍惚的气息怎么也让我感觉配得上那四个字。

“我早就已经说过了,今天我们两个不假他人之手,自己的事情自己做,绵绵会挽的头发我也会,你可别小看我,我的手很巧的,待会你就知道了,先不许照镜子,我要给你一个意外的惊喜。”星遥找来一块帕子把铜镜严严实实盖了起来,对婧姝神秘的笑道:

“看我的手艺吧,保证你会喜欢。”

婧姝见他既然这么起劲,就不想扫他的兴,让他去鼓捣吧,今天哪怕他把自己的头发弄成马蜂窝她都不会生气,谁让自己要还债呢。婧姝只一动不动的坐着,她想配合星遥,让他把头发挽好。感觉星遥的手好轻柔,比绵绵的手还要轻柔,婧姝想,一个大男人的手居然这么柔软也到罕见。

大概过了一盏茶的时间星遥就鼓捣完了,先扶着婧姝的肩仔细端详了一番,又不放心的用篦子替她抿了抿鬓角,这才笑道:

“简直完美无瑕,你可以照镜子了。”

婧姝并不看好星遥的手艺,随意掀开盖在镜子上的帕子一瞧,她被小小的震惊了一把,这头梳的——,比绵绵梳的居然还要好。

“你是从哪儿学的这门手艺?到是让我大开眼界了。”若不是亲身经历婧姝不会相信这么优雅的坠马髻出自一个大男人之手。

“你太小看我了,我是只要看一眼就会的人,戴这柄珠钗吧,头发上钗太多簪子到显得累赘,像唱戏似的。”星遥在妆奁里选了一支白玉柄夕颜花珠钗斜斜的插在婧姝乌黑如墨的头发上,那珠钗设计的很雅致,只在夕颜花的花心处放了一颗指甲盖大小的圆润光泽的珍珠。

端详着镜子里清秀又不失妩媚的样子,婧姝起身给星遥作了个揖,笑道:

“多谢相公。”说着婧姝给星遥中规中矩纳了个福,宽大的衣袖不小心把案子上的妆奁带了下来,钗环首饰散了一地。婧姝讪笑着说:

“你看我,笨手笨脚的。”

星遥边去捡掉在地上的妆奁,边说:

“我算是发现你可爱的一面了,从今往后你只像现在这样对我,别拘着,我最喜欢的就是你现在的样子。”星遥捡起一支摔成两半的玉镯,笑道:

“这个镯子再也不能戴了,明儿个我给你买个新的,又不是什么稀罕的物件,别说碎一个,就是碎一百个一千个都使得。”

看着星遥蹲在地上给自己捡东西的样子,婧姝鼻子一酸居然想哭,古时候有举案齐眉的故事,张敞因为天天给妻子画眉被同僚嗤笑,张敞只说“闺房之乐,有甚于画眉者。”意思是排揎那些多事的同僚,我只要做好国家大事,你管我在家里给太太画眉作甚。“闺房之乐,有甚于挽髻者。”婧姝忽然脱口而出这句话,她知道造次,羞红了脸不知如何处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