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投影世界 5.第5章 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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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听见大门发出“咔”的一声时,我立刻沉浸在一种重获自由的喜悦,被封闭了这么久而感到的头昏脑涨也一下子好了大半。但丁朝着门昂了昂头,一脸慵懒地看着我说:“我忙了这么久帮你把锁打开了,你去开门吧。”

“你说什么?”以为帮我打开了密室就可以指使我了么。我瞪了他一眼,越发觉得自己被羞辱了。

但丁撇了撇嘴,摆摆手站起身来:“算了算了,开个玩笑而已,我去开,这么娇贵又美若天人的女子,哪舍得让人使唤啊。”说着,还故意笑得一脸不怀好意。

在我所听过的奉承里面,但丁讲的一点都不高明。不过女人总是不会拒绝赞美的,我收敛的不快化作傲慢的笑容,就当是原谅他刚才的不尊重。我恢复一贯高贵的姿态准备跨出大门时,但这一切都因但丁的一句话而急转直下。

在他出去后,我一个人抱着木匣瑟缩在门后,听着一个男人粗暴的吼声,一群人嘈杂的喊声。我甚至不知道自己是怎么离开的,但是我能想象得出来,一定是魂不守舍,跌跌撞撞,狼狈不堪。

“小姐,您到了。”车门被人打开,夜晚的寒风呼的钻入车厢,钻入我的衣领、袖口和裙摆中。我打了一个寒颤,睁开眼,自己竟然在车上睡着了。我正准备起身,才发现自己的衣裙简直凌乱得不像话,想要伸手去整却发现在这小小的车厢内根本不方便,反而越整越乱。我愈发烦躁地一脚踢在车厢前,没好气地走下马车。一个仆人立刻上前查看是否有物品需要取出,我才恍然想起那个木匣。

“住手!我的东西你也敢碰!”仆人听见我的责骂,立刻缩回手退到一边。我笨拙地拿出木匣,慌慌张张地刚走出几步就踩到裙子上绊了一个踉跄。仆人又好心想来搀扶我,却被我恶狠狠地瞪了一眼。

我一进别墅就看到萨林急匆匆地从楼上下来。这里是萨林伯父的住处,他性格略有些孤僻,所以在清净的洛达尔市购置了一套别墅长期居住。

“你怎么现在才回来?”他皱着眉,眼神和语气中全是不悦,“这又是什么?”

“你看见我现在狼狈的模样了吧!你打算让我这样站在这里向你认错,然后学着小孩子那样老实交代我干什么去了是吗?还是在这些仆人面前,让他们一起来看我现在的样子有多可笑是不是?”我气急败坏地推开萨林,“噔噔噔”地跑上楼去。

我没好气地把木匣往桌上一砸,里面的匕首被震得“咣当咣当”乱响,像是警告我必须好好对待它一样。我想起但丁说的话,只好再小心翼翼地加上了一把锁。这才坐到梳妆台前,我看着镜子中的人,头上的发卡歪了,脸色因害怕和疲惫而异常阴沉毫无生机,衣领歪斜,布料上还被压出了明显地褶子。这幅模样简直太不像我,可这真的就是我现在的样子。

我正梳着头发,门被轻轻推开,萨林走了进来,他看了一眼被送进来的食物原封不动地还放在桌上,明显放软了语气问我:“发生什么事了?”

我随手把梳子一扔,怏怏地走到床边躺下,漫不经心地说:“明天一早就送我去科林斯耐术院。”

“为什么突然这么急?”这让萨林出乎意料,他撩起纱帘,质问的目光落在我的脸上。

我别过脸,用一贯傲慢地语气回答他:“因为这里实在是太无聊了,也许术院里面会有趣得多。我以为你会很高兴听到我这么说呢。”

“你觉得你能在呆多久?”我看见他盯着梳妆台上的木匣,一字一句都讲得格外艰难。

我狐疑地从床上坐起来,萨利的样子还有他所说的话,都让我有种莫名地警惕:“什么意思?”

他也慢慢坐到床边,一言不发。我看着他,不得不承认萨林现在的样子十分迷人,蓝绿色的双眸诱惑着我去解读。我顺势偎依在他怀中,一点一点抚摸他的脸颊,放柔和了声音在他耳边轻声呢喃着。

“我看见你眼中藏了好多东西都没有告诉我。”

他不言语,只是搂住我,拉住我的手轻轻放在唇边亲吻。灯光倾泻下来,在他的脸上投出阴影,他的目光低垂,仿佛穿过床榻,穿过地板,落在更深的某个地方。

“萨林?”

良久,他缓缓阖上双眼,像是雨夜中的灯火骤然熄灭。他轻吻我的额头,我可以看见他剑眉微蹙。

“该休息了,我明早就送你去术院。”

他从未走得像现在这么干脆过,我瞪着被他关上的房门,狠狠地一拍床褥,一种被冷落的气愤油然而生,但更多的还是萨林竟然会拒绝回答我的问题。

萨林把门掩上后,呆呆地站在原地。他感觉有些脱力,为一个从不能示人的秘密。正是这个秘密让他明白我想要去科林斯耐术院的心思,也是这个秘密让他清楚我不会在术院呆上多久。萨林面无表情,缓步走回自己的房间。

我不会知道当萨林看到我慌慌张张抱着木匣的时候,他的脑海中没有征兆地开始播放另一个画面——昏黑的长夜,一个女子头也不回地从一扇高大森严的铁门中逃跑。铁门上的警报骤响,警灯闪烁不停,和黑暗厮打着映得天空一片猩红。一个暗光涌动的物件照亮了铁门上标志性的锁——双层罗盘的样式还有长短不一的栓子,科林斯耐术院大门的密锁。从两处光源向外辐射,画面越来越模糊最终融入一片诡谲的黑暗中。

萨林躺在床上双眉微蹙,双目紧闭。自从第一次有这样的预见后,他就发现自己的意识其实一直走在肉体之前。意识漂浮在前方的时间里,偶尔在看见一些关键时刻后转过来给现实的自己一个提示。未来已经在诸如此类的提示中昭然若揭,失去了悬念,失去了可塑性。他翻了个身,尽量不去理会这种自己被自己牵着鼻子走的感觉。

第二天,我和萨林相对坐在马车上都是一副心不在焉的样子,直到看见科林斯耐术院庄严肃穆的大门,我才定了定神,休恩已经准时等在大门口。

“你要小心一点。”萨林非常认真地看着我,让我想要发笑。一个术院而已,哪有什么地方需要小心的。

“知道啦。”我随口应着,转身就准备跟着休恩走,可是想想这样走对于萨林似乎太冷淡了点。我又转过身,凑在他耳边轻声问着:“你会想我的吧?”就像是不忍分别一般。

萨林拉起我的手,温柔的眼神和温柔的笑意让人心醉,他亲吻我的手背,然后像是说出承诺般对我说道:“每时每刻。”

“这可是你说的!”我猛地抽出手,像恶作剧得逞般笑得心满意足。萨林看着我走进大门,心中想着的却是我走出来的场景。他目光不由地低垂在近处的土地上,蓝绿色的瞳眸因此黯淡了几分——这是一个能用各种方法让男人为她倾倒的女人,明知道自己也是她眼中众多男人之一,但自己还是几近偏执地认真回答。就连现在,只因为她想去科林斯耐,哪怕这意味着亲手放她离开,自己也没有任何阻拦。

萨林抬眼,已经看不见我的身影,便转身走进马车,每一步都留下少许的落寞。

休恩把我送到住处后便离开了。真正走进来后,我才发觉科林斯耐术院简直就是城中城,它占地极大,而且自成一体,对外封闭。虽然被笼统地成为术院,但科林斯耐其实是分为生活区和术院两部分的。人数并不太多的精英学校,生活区足够让每个人单独居住。

我走进公寓,这里在别人眼中已经是很好的了,但对于早已将奢侈当成习惯的我来说,这里仅仅是可以入眼。我随手从书架上抽出一本法术入门的书,里面对人类、众神和恶魔这三种体质做了各种分析。我潦草的翻着,想起父亲的话,在科林斯耐我要面对的不仅是人类,还有陌生的众神和恶魔。在云泽这个主要为人类居住的地方,我所见过的众神和恶魔实在少之又少,我对他们的了解也仅仅是停留在相貌的差异而已。

“人类是三界中最为脆弱的生命体,他们很容易受伤,运动能力也有限,但是却有150岁左右极限的最长寿命。相比之下,众神和恶魔的极限寿命均只有120岁左右,但是其他方面的优势弥补了这一不足。众神有着难以受伤的体质,足以让人类当场丧命的伤害对于他们来说也许只是一次重伤,只是一旦受伤,却需要很长的时间才能痊愈。恶魔的体温是三界中最高的——因为其血液能快速的流动,这就意味着他们身体内的运转比人类和众神都要快的多,他们身手矫健,体能超常,受伤愈合的时间短,并且在必要情况下还有特殊的能力来保护自己——恶魔治愈能够让他们在极短的时间内完全恢复……”

恶魔。我心里想着随手把书一放,从这些内容来看,他们倒像是上帝的宠儿,占尽各种优势。目光瞥向茶几上的木匣——但丁,他也是上帝的宠儿之一呢。

“你的主人最好快点把你给领回去!”我狠狠一拍木匣,虽然才两天,我却已经觉得很焦躁了,尤其是一想到他最后说的“如果不想惹祸上身,就千万不要让任何人看到这木匣里的东西,也不要提及它的来历。”再加上当时门外那群凶神恶煞的家伙,我总会感觉有人正躲在某个角落窥伺着这个木匣。

傍晚时分,我来到休恩的办公室,他见到我后礼貌地一笑,拿起桌上一本棕红色封面的法典递给我。在以创世源典为根基的世界里,承载力量之物多是法典。创世源典搭建了庞大的力量架构,记载了不同力量结构所衍生出的法术体系,以及迄今为止所有的法术词条。而每一部法典则是它卷帙浩繁的分卷,承载单一项法术词条的力量并且阐述其研习方式。

未被学习和利用的力量储藏在法典之中,一旦习得法典上所记载的法术,或者提炼出其中所孕育的武器,力量就会从法典转移到学习者的身上。而当学习者死亡或因其他原因丧失这些力量后,这些力量又会重新回到法典当中。

“我专门帮你找了一部有‘封栖’的法典。”力量寄托在法典中是常态,而武器寄托在法典中的现象却相对少见,被称为“封栖”。当个体习得法术后,力量就会从法典转移至个体。个体可选择以自身或是以武器来施展法术,但若选择武器,还需要较长的一个阶段来提高法术和武器间的契合度。而本身“封栖”有武器的法典,则大大减少这一阶段所需要的时间。当个体死亡或因其他原因丧失这些力量后,这些力量和原本“封栖”的武器便会重新回到法典当中。

其实有没有“封栖”,我倒是一点也不在乎。我接过法典,它的封面上绘制着一把匕首,莹白如雪,在接口和手柄末端镶金点缀。手柄上的纹路交错缠连绘成一只雄狮。狮子的双眼微瞪,长过下颌的獠牙森森地暴露在从大张着的狮嘴外,鬃毛狰狞着肆意向外扩散,一直延伸到手柄的背面。刀鞘镂空,泄露了刀刃低调的寒光,这样的杀机显得有些斑驳支离。我愣愣地盯着这把匕首,它周身的光圈明灭不定,呼之欲出。

“我应该是给你留下了很糟糕的第一印象,不然一般的学生见到有‘封栖’的法典可都是欣喜若狂的呢。”

确实很糟糕,不过作为我接下来在术院必须仰仗的人,还是不要得罪的好。我甜甜一笑:“怎么会呢?谢谢你,菲尔德术师。”

休恩耸耸肩,踱步到我面前,说道:“那你还是叫我休恩吧,这样我心里会比较踏实。”

“好的,休恩。”我点点头,转身离去,珐琅白的术袍在周身荡开,像是一朵朦胧的云包裹着我,隔离着我。休恩站在原地,原本柔和的目光被收敛进幽深的瞳仁中凝聚成两点睿智的星火,他就像是另一朵乌云默默注视着我离开,就像是智者审视愚人那般。

软底鞋踏在台阶上无声无息,我开始后悔让萨林做我的介绍人了,这样也许我的术师就不会是这个能一眼把人望穿的休恩·菲尔德。我推开大礼堂的门,风扑打在脸上,扬起长发,这让我不自觉地放慢了步子,穿越在大面积的绿茵上。看起来做什么都不会有人管,其实总是会有那些术师来观察着你。哼,恐怕现在的状况还没有在萨里埃斯庄园自由呢!都怪萨林,自作主张跟父亲提出这件事……右手忽然传来刺痛,像是细细密密的针头轻轻扎着,我只把法典移到左手,并没在意继续往回走。我万万没想到的是,这刺痛竟是噩梦的邀请函,而我用左手收下了它。

还未走几步,左手臂突然就像是被荆棘刺入,然后无数有分支从内而外炸裂,倒插在手臂上。我被突入而来的剧痛折磨得咬牙切齿,却惊愕地看见手臂完好无损。怎么回事,我的手到底怎么了!右手揪扯着衣料希望转移疼痛,或是直接掐住手臂,企图拔掉那些并不存在的的荆棘。只是一切都是徒劳,疼痛依旧顽固地扼住心口。我跪倒在地上,像是离开了水的鱼不停抽搐着,绒布质地的术袍在苦苦的挣扎下压出一道道皱纹,冷汗浸湿了衣衫,咬紧的牙关只能发出濒死的闷哼。为什么?!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啪!”脑中霹雳般地一声巨响,声波震得我忘记了抽搐,只感觉心脏像是水球一样被那条荆棘戳破,粘连着血肉的藤蔓从胸口炸出鬼魅的花朵。我看见了自己的左手依旧紧紧攒着那本法典,匕首上的狮子此时此刻格外生活,它瞳眸中的光芒在我的眼中慢慢涣散成一片白茫茫的世界。

偌大的草地上,我的蓝发四散犹如闪着幽光的海藻。四周静谧,好似刚才那血淋淋的痛苦全是我的想象——不过我却又真的是毫发无损地晕倒地上,那么那些痛苦,又究竟来自何方?狮子的灵性不知在何时黯淡了下去,隐隐白光与珐琅白的术袍紧紧相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