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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明海商帝国 第二章 世袭副千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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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人突然间多了十几年的记忆,想要彻底的梳理清楚,明显不是一朝一夕就行的。而且,很显然的,这两份记忆中还有一个断层,就是七斤说的昏睡了的这七八天。

加上其中还有不少章旻青一时间无法理解的事情,比如新的记忆中的一些暨成的事实。不管是眼前的书僮七斤,即将到来的娘亲,还是七斤的父亲,家丁章新甲,他这世的这个家庭里,有了许多的亲人。

明朝前期,除非是军队的高级将领,一般的军官凭借俸禄是很难养得起家丁的。可到了明朝后期,从弘治年间开始,到了万历朝,家丁都是由国家供养了。于是九边的边将和沿海备倭的卫所将领,都开始大规模的蓄养家丁。

他们蓄养的家丁,不仅在军队卫所里支一份军饷,还能再在投靠的将领那里领一份补贴。象镇守辽东的李成栋,最多时,手下豢养了三千多家丁,成为他威震辽东的军队骨干。

章骞在世的时候,他凭借这个政策收了章新甲、章财生、章琨裕、章添丁四个家丁,此外还养了两个丫鬟。

他的从五品副千户飞骑尉的勋奉,每年薪俸除开十二石米之外,折银不足百两,自然不够养。不过,作为本千户所的二把手,他能在所里军户上缴的军粮里分润一块收入。

观海卫以及下属的龙山所和三山所的军户,现在已经大多沦为类似观海卫指挥使杜康成为首的各级军官们的佃户。

所有观海卫的军户,每亩田地都要上交卫所两斗五升的军粮,加上卫所指挥使杜康成巧立名目的加派,每亩上交卫所的收成高达八斗。这些多出来的军粮,并没有进入卫所的粮库,而是被卫所各级军官们瓜分了。

如果军户门分的田亩都是水田的话,军户们每亩上交八斗军粮倒也不算重。在江南,一亩上好的水田,一年两熟,收取一石半到两石的粮食并不困难,即便是在当前的小冰河期。

可卫所地处海岸一线,所有的田亩,大多不是滩涂便是丘陵山地。卫所不多的水田都被卫所的指挥使、指挥同知以及各个千户们瓜分干净了,而滩涂更是无法耕种。

这样一来,军户们就很难获得多大的收成,每年所收的粮食,常常连一家人的温饱都难以解决。

在这种情况下,高额加派的结果,就造成了卫里军户的大量逃亡。原本观海卫近六千户军户,现在逃亡了近半,只有三千多户了。

但这并没有减少卫所军官们的收入,军户的逃亡,不但可以让他们趁机大吃空额,军户逃亡后留下的田亩,他们依然可以租给那些失去土地的农民和流民,上交的佃租反而更多。

随着章骞去世,章家的日子瞬间变得拮据起来。

作为章骞身后的优给,也就是抚恤,章家只能拿到章骞职级的半俸,每年十二石米和四十多两银子,至于原来卫所军粮和兵额那块的分润收入自然也没有了。

除非章旻青承袭了副千户的军职。

问题是,就算要承袭军职,章旻青也得亲自去趟京城,到兵部报道点验才行。此去京城,又是一笔不小的开支,以章家眼前的状况,很难拿出这笔路费。

好在章骞生前对章新甲、章财生、章琨裕、章添丁他们几个不薄,而且,一旦章旻青袭了职,章家还能回复旧观。

加上章新甲、章财生、章琨裕、章添丁他们四个,在所里也支领着一份薪饷,吃饭还不是问题。所以,章新甲、章财生、章琨裕、章添丁他们四个依旧忠心耿耿的待在章家,并没有各奔前程。

总的说起来,章家虽然日子清贫,倒也还能勉强过下去。

章旻青坐起身后,环顾自己现在所在的房间,除了几件老旧的杂木橱柜,整个房间空荡荡的。虽然还不能说是穷到家徒四壁,也已经差不了多少。

他无法想象,这么穷的的情况下,如何还养得起家丁。

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传来,从纷杂的脚步声里,可以听出来的绝对不止一个人。七斤满头大汗的率先推门进来,打断了章旻青的思绪。

“青儿,我的青儿,我苦命的儿,大慈大悲的观音娘娘保佑,你可终于醒过来了!”

母亲章刘氏人还没进来,暗哑的呼声就已经传了进来。

章旻青抬起头,看向门口,一个由一名十二三岁的小丫鬟搀扶着的,三十多岁的妇人很快出现在门口,妇人的形象让章旻青瞬间楞住了。

在刚才章旻青接受的记忆里,这一世的母亲章刘氏,是个只有三十五岁的秀丽女人。可现在出现在他面前的,是个容颜憔悴,一头白发的妇人。

妇人的这个模样,真的当得起刚才七斤出去时,嘴里说的“老夫人”的样子。可章旻青却很难把眼前的妇人与记忆给他的母亲形象重叠起来。

“少爷,自从夫人得知少爷昏睡不醒之后,一夜间就愁白了头发,这些天一直茶饭不思,就成了现在这个样子。”

搀扶着妇人的小丫鬟叫小竹,看着章旻青在发愣,急切的开口解释道。

“姆妈,儿子不孝,让姆妈忧心了!”

听到小竹的解释,章旻青突然间觉得眼角有些湿润。穿越的灵魂里,那点抵触的感觉顿时不翼而飞。眼前妇人的满头白发,一时间也变得亲切起来。他挣扎着想下床叩拜母亲,一声姆妈发自肺腑的就叫了出来。

不过,身体还虚弱的他,并没有能下床。看到他要下床,章刘氏一把甩开里小竹的搀扶,疾步上前伸出手,按住了章旻青的双肩。

“青儿,你醒来就好!大慈大悲的观音娘娘保佑,等你身子复原了,代姆妈去普陀山的普济寺去还个愿,代姆妈多磕几个头……“

章刘氏坐在床沿上,双手摸着章旻青的面颊,絮絮的边念叨,眼里边流下泪水。

“哎呀,我说青哥儿醒来了,这潘瞎子算命还真有有点门道!“

房门外传来一声洪亮的声音,打破了房间内悲戚的氛围,一个身材中等的汉子随着声音,卷进了房内。

“呃,原来嫂子也在,贺某唐突了。”

看见坐在床沿上的章刘氏,进来的汉子躬身对着章刘氏行了个礼。

“叔叔来了,快坐!等下我让小竹给你熬点粥给你端来。”

章刘氏看见来人,站起身福了福,招呼着来人。后半句话却是回过头来对着章旻青说的。

说完话,再次对着来人福了一下,由小竹扶着向外走去。

章旻青这时才把目光投向来人。

出现在章旻青眼前的,是一张粗犷的脸,下颌飘着一部十几公分长的浓密的络腮胡子,戴着顶破旧的尖顶六合毡帽,身上却穿着一件破旧的青色官袍,胸口的补子上,绣着一只长着双翅似虎非虎的动物,后来,章旻青才知道那是绣着一只“彪”,代表着衣服的主人是名正六品的武官。只是这幅打扮在章旻青眼里,总有些不文不武不伦不类。

他从恢复的记忆里,已经知道来人是这个世界里,那个死去的父亲,龙山所副千户章骞的好兄弟,眼下这个龙山所的百户“贺胡子”贺长吉,他的贺叔。也明白过来贺叔为什么能径直进到后院他的房间里。

章旻青的祖父与贺叔的父亲当年同在戚大帅麾下效力,两人交情颇厚。在戚大帅北上蓟镇后,他们两家都没跟着走,就在这观海卫下属的龙山所安顿了下来。

凭着父祖辈的交情,两家也算是世交,有通家之好。两家之间交往已历三代,自然少了许多避讳。特别是在章蹇去世前,还为章旻青与贺家的女儿贺宝儿定了亲,贺宝儿虽说还没过门,但两家已经是儿女亲家的关系却定了下来。

只是在章骞去世后,章刘氏孀居的原因,不合适与“贺胡子”多言,才在见到“贺胡子”贺叔后,避嫌离开。

“哎,青哥儿你醒过来就好,这些天可算让叔担心死了。你都昏睡了八天了,潘瞎子说你过了今天再不醒就没救了。嗨,呸,呸!看叔这张嘴,还是缺个把门的,瞎说什么呢,青哥儿你可别往心里去。”

躬身送章刘氏离开,贺长吉站直身体,关切的对章旻青说道。

听着贺长吉对他的称呼,章旻青不禁有些哑然。

搜索记忆中的内容,这个时代这里的人,对他的称呼就分好几种。母亲和老师沈泰鸿叫他“青儿”,家里的其它人称呼他“少爷”,而熟悉的外人多数叫他“青哥儿”,所里的军户则更乱,“少将军”、“青少爷”、“少千总”,……,什么样的称呼都有,一时间真觉得有些不太习惯。

“七斤,搬张椅子让贺叔坐啊!”

脑子开着小差,反应自然慢了一些。抬头看见贺长吉站在他的床前,章旻青不由得吩咐道。

“没事没事,哎呀,这七斤这么没眼色,能服侍好你么?要不,我让宝儿来服侍你吧,反正早晚是你媳妇。哎呀,我不坐了,你醒过来的消息还没告诉宝儿呢,小丫头这几天我看她魂都没了,我先回去告诉她。”

贺长吉一惊一乍的话语,让章旻青都不知道该怎么接。

“嗯,不行,你这脸色还不太好,我还得再去请个郎中来给你搭搭脉,再开个方子。”

不等章旻青做出回应,贺长吉拔脚就往门外走,走了几步又似乎想到了什么,再次回头瞧了瞧章旻青,嘴里自言自语的急匆匆转身走了出去。

经过贺长吉这么一折腾,章旻青的记忆终于理清楚了一部分,用一句话来概括,那就是“两世为人”。现在,他终于能把这两世的记忆逐渐的合二为一,所有的一切,也终于有了一个头绪,不复象刚醒来时那样的一团乱麻了。

天色微亮,章旻青就听到外间的门轻响了一下,接着就听到一阵悉悉索索的轻微脚步声,然后则是书童七斤似乎在和谁轻声的交谈,像是怕惊醒了里间的章旻青。

事实上,章旻青早就醒了。

也许是前段时间的昏迷睡得太多,又或许是发现自己来到一个陌生的地方,心情有些忐忑。昨天在应付了贺长吉请来的郎中,又竭力推辞了贺长吉让未过门的媳妇贺宝儿来照顾他的好意,才终于得到了一晚上的清净。

其实,从心底里,章旻青并不排斥贺长吉的提议,可他在良心上总感觉有些不得劲。

从他醒来,明白自己的灵魂穿越到了大明朝开始,直到现在,他也还不能把一个十七世纪的军三代,和一个二十一世纪的海军军官这两个身份完全的合并起来,总有一种鹊巢鸠占的奇怪感觉萦绕在他心头。

前世的他,自小就是个孤儿,在福利院长大。参军后,又一直在部队上,也没和女孩子谈过恋爱,对于家庭的感觉很淡漠。

对女人则是充满着好奇,虽说战友们中,不乏恋爱结婚的。但章旻青对女人的了解,却大多来自于影视剧和小说。尽管心里很想品尝一下爱情的甜蜜,享受一下女人的温柔,可在部队这个满眼都是男人,和尚扎堆的地方,他始终没有任何的机会。

可眼下,他不但有了一个大家庭,还有了一个没过门的媳妇。巨大的差异,让他一下子感到有些无法适应。就像是他偷走了原本属于别人的家庭和幸福,让他感到有些心虚。

在这种心理状态下,他那里还敢让贺宝儿来服侍他?短时间内,避之唯恐不及。

屋外的交谈声没了,透过床上垂落的帐幔,可以看到门口方向出现了一团橘黄色的光亮,正在朝他的床边移动。这应该是有人正端着烛台过来,听脚步声,却应该不是七斤。

“少爷醒了啊,奴婢这就去给少爷打水洗漱。“

床帐被掀开,一张稚嫩的少女脸庞出现在章旻青眼前,这是章家的另一个丫鬟小桑。看到睁着眼的章旻青,急忙放下烛台,一边麻利的把帐子门用悬挂在床两边的帐钩挂好,一面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