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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者 关于分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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关于分别

男人的野心,权利的争斗,我想我不是真的懂。

但我懂关允的压抑:一直觉得自己不值,付出与回报不成比例。

他说到今年年底,公司对他再没有满意的答复,他将南下。“就此别过。”

别过什么呢?

投入了多年心血的瑞驰?

房地产事业?

这城市?

亦或,我?

曾问过关允:喜欢一个人会习惯吗?

他答得理所当然:喜欢就是一种习惯。

那我又是怎么回事呢?

好像才一夜,就习惯了你。

不止一次想过搬来同他一起。这样就不会心不焉,不会胡思乱想,不会坏心情,不会莫名掉眼泪。可他出差的时候,我要怎么面对这一室空荡?

等他说就此别过的时候,我要怎么恢复孤单?

2010年1月18日

司机没多问,直接奔着容昱家的方向开去。老板没说地点,那就是按正常路线跑了,他虽是新到岗的,人却颇机灵,加上很多事都被旭华嘱咐过,这阵子和容昱也培养出点默契来,只是跟班时间尚短,没法像旭华那样放得开,还是比较怕容昱的,不敢拿些废话烦他。倒是对打了一场球的狄双羽感觉亲切,“没找着吗?”他问的是钥匙,得到肯定答复后给她出了一招,“要不给华哥电话,让他找人来撬开。”

容昱正在埋头看手机,听着这话抬头皱了皱眉毛。

狄双羽倒没想那么多,回过头说容昱,“华哥有这资源怎么不早言语啊?”

容昱冷冷望向她,“你想把房子炸了他都有资源。”

狄双羽被说得很想马上联系旭华,取证这句话的真实性,看容昱不甚愉快的表情作罢了,念一句华哥威武,也再没得到司机的搭话,一路安静地到了容昱家楼下。

去容昱家过夜,虽是形势所迫,但总有些好说不好听的意思。新司机不像旭华那么健谈,或者还没熟到可以在老板面前闲聊的程度,总之车厢里沉默得诡异,狄双羽连呼吸都谨慎了起来。莫名地尴尬,本想找些话题缓和气氛,结果容昱不知为何脸色凝重,隐约不快。听他刚才一连打了几个电话,大概是有公事烦心,狄双羽也只好识趣闭嘴。

直到下了车来到房门前,容昱按开密码锁,滴哩一声过后,“不要紧吧?”他问,飞快地瞥了她一眼。

狄双羽愣了半拍,才明白他所指为何。

原来他跟自己揣了同样的不自在,只不过这人有着把一切情绪都展现成怒气的本领。

弄清对等关系,尴尬似乎就一倏地不见。狄双羽两手合十,指尖抵在下巴上,笑着对他眨眨眼,“打扰了,容老板~”

容昱住的复式别墅并非狄双羽预料中的奢华,格局设计反而还比较强调功能性,唯一出位的当属客厅一隅那张墨绿色台球桌案。才在心里猜想,以容昱的暴燥,不会是喜玩这种技巧性运动的人,他的家饰就直接反驳了她的腹诽。

狄双羽被安排在一楼客房,房内收置整齐,纯色床品简单清爽,只不像有人常住的样子。

容昱弯腰摸了下被子,掸掸手,“应该是干净的。”左右看看,打开了壁橱的柜门,“哦,这里面有床单,不然你可以再换一套。”

对自家物品存放处的陌生,以及检查卫生时不专业的动作,彻底曝露了他不做家务的事实。

当然容老板也没想隐藏这点事实。“还缺什么东西自己找吧,我也不知道在哪儿。”他指着客厅另一端,“我房间在里面,有事叫我。”

狄双羽道了声谢谢,背着包站在门口,样子有点傻。

容昱忍不住笑,“打算在那站一晚?进来啊。”想了想,“不喜欢这房间?”

“怎么会?”难得他露了没信心的表情,她却不敢趁机打压,“比酒店好多了。”

“这倒是,起码没那么多人住过。以前华子偶尔留住在这房间,脚伤之后回他自己家,就再没人来了。”

“那你一直自己住?”这套房子虽谈不上豪宅,两层面积摆着呢,一个人住太夸张了。问完又觉突兀,有探听别人私生活的嫌疑,可问都问了,她也只好做出不甚专心的样子,四下打量房间摆设。

容昱倒是神情自若,完全没想歪,“我母亲住在二楼。”

“谁?”对狄双羽而言,容昱基本属于非现实人物,乍闻他的人际关系,她先有惊讶,随即石化了,是相当于老佛爷的那位吧……

“我妈。”大概看出了她怪异的反应为何,他补充道,“她现在没在,回湖北老家了。”

狄双羽欲盖弥彰地干笑,“只是觉得冒昧打扰她老人家不太好,没有别的意思呵呵……算起来,您母亲是戚忻的舅妈对吧?”

这句打岔的话一说出来,狄双羽就后悔了,因为马上就想到戚忻曾透露过,容昱不喜欢他和他们家人,她却这么冒冒失地提起。

果然容昱原本没多专注的目光中,闪过一瞬憎恶,虽只一个流转,狄双羽还是明显觉察到气氛的微变。

“睡吧。”他说着,脸上是那副同全天下都有仇的神情,看上去与平常一样。

狄双羽忙不迭应声,“晚安。”

他点点头,揉揉手腕又四顾一周,若有所思。

狄双羽只好继续站着待命。反正至多不过半分钟光景,已是耐心如容昱之流犹豫的极限。

漫不经心瞥下她,容昱问:“你是戚家那边的亲戚?”

狄双羽低低“咦”了一声,却是诧异。“朋友而已。”她答道,斜眼偷瞄着他莫测的表情。照理说,她起了这样的话题,一顿骂没落下来都应庆幸容老板赏了半分薄面,想不到他居然聊起戚忻来。不是很讨厌吗?是小t表达有误,还是自己理解错了?

对于她的回答,容昱也没做任何有意义的反应,隐约应了声,这回是直接出去了。

留狄双羽不尴不尬地一人在这陌生的房间里,主人没说随意,她也不好乱转,草草洗漱过便躺下。运动疲了,又吃得饱喝得足,纵有心事也难斗困意。一觉睡到铃声大作,拿过手机关了闹钟,看到两条未读短信:

猪,码字呢?

明天回北京了。

都是关允发来的,夜里一点多,她刚睡熟。狄双羽回复了一条:几点到?

想了想又逐字删掉。半夜还有闲心发短信的人,这会儿估计没睡上几个钟头,她不想吵醒他。关允睡觉大过天,说不定会被这种无意义的问题惹恼。

反正问与不问,该出现时他总会出现。

收拾妥当准备上班时狄双羽还在想,要不要跟容昱打个招呼,借住人家不吭声地离开没礼貌,可把人从睡梦中叫醒就为了说句“谢谢再见”,简直是挑衅了。为难地推门出来,一眼看见客厅南面落地窗前的跑步机,容昱正在上面以近乎走路的速度慢跑,手里还掐着份报纸。

狄双羽果断地大声问好,“容总早。”瞧他那速度,即便被吓到也出不了什么事故。

容昱头也没回。就在狄双羽以为他没听见,想走近再招呼的时候,他合起报纸,一手关了机器,一手以掌压按后颈,慢悠悠回过头来。“起来了。”

狄双羽愣一下,喷笑,“你怎么像个老头似的?”

如期收到他警告地一瞪。“我也要出门,等司机过来顺道送你吧。”

“不麻烦了,我先到甲方那边处理点事,就这附近,打个车几分钟的事。”见他转动脖颈的艰难模样,她忍不住又笑起,“您这什么情况?”跑步拧到脖子?

他费解得恼火,“谁知道,睡一觉就坏了。”

“落枕吧?”狄双羽看看壁钟,时间还来得及,放下背包走过去,伸手拍拍椅背请君就坐。

容昱第一反应是戒备地眯起了眼。

“来来,祖传手艺,瞬间祛痛,见效付款。”她热情地招呼,撸胳膊挽袖子一副要露两手的架势。

容昱没被她夸张的吆喝骗到,挑着眉毛衡量数秒,大概是想再疼也不过如此,几步上前依言坐下。她手才触上来他就打了个摆子,扭头瞪她,这一动作幅度过大,牵扯肌肉疼痛加剧,他吸了口气才不悦地指控“凉!”

“好好好……”狄双羽快速搓几下掌心,再按上去,“这样好了吧?捏的时候会疼,就一下,你有点心理准备。”

“唔。”他如临大敌。

狄双羽哭笑不得,“也没那么疼了,你放松一点,肉绷成这样我捏不动。”伸出姆指沿着他颈椎向下至肩背处依次按压,“疼吗?”

“疼。”

“哪里最疼。”压到一处筋结,“这儿?”

“嗯。”

“还是这儿?”

“嗯。”

“……到底哪儿?”

“肯定都疼啊。”

她无语,只好听着他吸气的轻重自行判断压痛点,直到他有明显躲闪的动作,才捉住他肩膀,手指在痛点用力滚压个来回。

这一下把容昱疼到直接怒了,闷哼一声,捂着后颈倏地站起,坚决不肯让她再碰。

狄双羽自尊心极度受挫,“不是说了会疼吗?”

“你赶快上班去。”念在她没恶意的份上,他压着火没与她计较。

“讳疾忌医,你一整天就这么僵硬着过吧。”她下了个诅咒,转身去拿背包。

容昱被咒乐了,“讳疾忌医是这么用的吗大作家?”视线随着她的走动而移动,后知后觉地撤了一直捂在后颈上的手,“哎?”不可思议地把头转来转去,像齿轮缺油的机器人。

狄双羽发现了他过于灵活的动作,倨傲地哼笑,“感受到神奇了?”

他也不言语,坐回来向她比了比肩颈部示意继续。

狄双羽寻至刚确定的痛点又做了两遍指压,攥着空拳将按摩过的肌肉轻叩一番。

容昱还是疼的冒汗,但没再躲,咬牙坚持到她治疗结束,问出心中的疑虑,“你是把疼痛转移了吧?”

她在他两肩轻拍两下做结束动作,“好了。”掸掸手,“要相信我国传统医学的秘效。”以前和易小峥学跆拳道时经常肌肉拉伤,这点小手段她还是会使的。

享用了这所谓秘效,他仍不甘妥协,“我不置可否,好吗?”

狄双羽很满意,“亦可。”两人相视大笑,她背起书包,“走了,拜拜~”

他点头,“路上小心。”

普通到近乎敷衍的一句叮嘱,狄双羽听了却有着说不出的异样感,忍不住回头看了他一眼。

容昱还在检验疗效,左一下右一下地摆着脖子,配合插在腰间的双手,就像小朋友做广播操。迎上她的视线,动作并未停,只是慢了半拍,“怎么了?”

“没怎么。我忘了有没有跟你说过谢谢。”

“说很多遍了。”他答完,怕别人看不出他的不耐,直接丢下她不理,转个身朝自己房间走去了。

狄双羽撇撇嘴,想不明白。

容昱不是会做这么细心叮嘱举动的人,所以倍觉突兀?又可能他原本就是这样,是她一直不了解?那么他在让她了解他?

这一种权限的开放,狄双羽无所适从,又不知怎地很想笑。

电话里跟关允说了丢钥匙的事,被骂是猪,狄双羽抗辩,“有可能在你家。”

“那也是猪。”他说,“打上车了,等我去接你。”

她应一声,似后知后觉地问:“不是要走个把月吗,怎么才一天就回来了?”

“本来计划要两天的项目谈判一天就搞定了,赤峰那边约到周四,空出来一天刚好回北京吧。”怦的关车门声过后,他笑道,“再说,不是担心生病的猪吗?”

这理由是真是假,狄双羽辨不清,不过,他还记得她的病,她已知足。“您如果早有这份担心,我压根儿就不会生病。”

关允茫然,“什么意思啊?听不懂。”

“意思是——我昨天去打羽毛球了,发发汗就好了。如果你早肯陪我去打球强身健体,不就没病了吗?”

“多不讲理,你什么时候说要打羽毛球了?”

“我现在说,明天你陪我去打吧。”

“明天可能还要走呢。”

坐进出租车,狄双羽感动地问:“所以你是特地给我送钥匙回来的?”

他要笑不笑地一咧嘴,权作回答。

“我当你是了。”她讨好地挨过去,将手放进他掌中,“关总人真好。”

他亦不客气地捉住,以指腹轻摩她冰凉的手背,“你穿得少了。”语气像在教育女儿,“前几天我就说过你。”

狄双羽撇撇嘴,“厚衣服在家里。”忽地又笑起来,“这会儿可能被捡钥匙的人把最厚的都挑走了。”

他忍俊不禁,“猪。”

关允下了车没直接回家,却拖着皮箱和不明就里的狄双羽,走几步拐进小区西门一家五金店,掏出家门钥匙递给店里师傅。

金属被削磨的刺耳声响中,他说:“从你身上学的教训,留个备份。”付了钱接过两把钥匙,吹吹上面的铁屑,“别我出差,唯一一把钥匙留给你,转个身你就弄丢了,我回来俩人站门口大眼瞪小眼。”

他说得画面感十足,配件师傅都听乐了,“不要紧,咱这儿能开锁。”

狄双羽不好意思地接过那把余温犹在的备份,“那我把备份弄丢了你不会骂我对不对?”

关允拔高了调子,“我哪敢骂您啊,作家。”

她低眉顺目道:“别这么说,尽管指教。”

“真够笨的。”出了店门他回头看一眼,坏笑道,“老是丢钥匙,明天把你嫁到锁匠家去。”

狄双羽许愿,“我希望世界和平,夜不闭户,从此不需要钥匙。”

关允坚持,“还是嫁给锁匠比较现实……”笑着挨了她狠狠一拳,拉竿箱换到左手,右手从口袋里摸出震动不停的手机,“喂?方便,说。”

狄双羽收起笑声,疑惑地看着他倏而不悦的神情。

“带着孩子出什么差啊…那如果我没在北京呢?我发现你真是…行行行了我接她过来…别废话了行吗?”挂断电话长呼口气,“说要去广州出差,保姆临时有事明天得回老家,让我把宝宝接过来住一天。”

“现在?”

“明天接她送去幼儿园,晚上带家来住。孙莉后天上午就回来了。”

孙莉是一早的飞机走,出门前又给关允来了通电话,提醒他别忘了来接孩子。关允甩一句“行了知道了”,飞快收线,手机丢在一边,翻个身趴在床上继续睡。狄双羽原准备叫他起床,见此情景也呆立在门口不敢上前找骂。

隐约察觉到门口动静,关允半撑身扭头看了看,趴回枕头眯起眼睛发笑,“我知道了,你别再催我啊。”

有对比,狄双羽才懂得这语气有多宠溺。坐过去俯身压在他背上,“爸爸我要上幼儿园。”

他迷糊着,“爸爸困死了,今天旷课吧。”

狄双羽大笑,“当你们家孩子太幸福了。”轻拍他一巴掌,“我走了啊,你赶快起来,别眯了,一会儿又着了。”

“现在出门也堵。”他伸手摸过手机确定下时间,“你走这么早干什么?等下我送你吧,先把宝宝接来,送你到公司,再送她去学校。”

狄双羽怔住。

这世上要是有比见男友父母更紧张的事,应该就是见他的孩子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