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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者 关于立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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关于立场

晚上跟妈视频,快结束时她迟疑道:“小峰说……你谈恋爱了。”

我装傻:“小峰说我和谁谈?他吗?”

妈摇头,又叹,“小小,是该谈恋爱了。”

我还是否认。

水月送写真来,咖啡厅里聊聊天忽然问:亲,你最近是不是谈恋爱了?

我说对于恋爱啊,朕可一直没歇着。

同事婚礼上,多喝了几杯的柏林爆料:咱们大才女也好事将近啦。

纷纷询问下我表示:暂不公开。

没有立场公开。

和关允在一起,就像是一场单恋。

我不敢向家人、朋友和同事说:我恋爱了。

2010年1月7日

看他走到安检口,她也准备离开,知道身后他一定又会迟了脚步,转向她,远远望着。

他总会在背后注视,直到她消失于视野才安心,她早已习惯,这次不知怎地也想看看他。侧过脸迎上他暖暖目光,一如记忆中的浅笑,因她的回望,灿烂到辉煌。

常言最美不过有情人对视,那最美一瞬他却撒下这生对她唯一的谎,“回去吧,几天就又见面了。”

那是她最后一次见到易小峥。

杯脚撞在窗框上,轻脆响声中琥珀色液体微晃,催人豪饮。狄双羽清尽了杯中酒,转身拿了手机回到阳台。

电话接通,里面笑声未歇,“哟,忙完啦,作家?”

狄双羽略有歉意,“我弟给了我个惊喜,突然回国来也没事前知会声。”

关允笑道:“你们家人倒都喜欢搞这一套。”他不假思索道,“带着一起过来吧。”

“不了,你们谈事情又不是玩。”

“早谈得差不多了,喝酒呢。”

“你们喝吧,我这边还有几个朋友也正喝着。”顿了半拍,又报备一句,“晚上不去你那了。”

“嗯,好好玩吧。”

狄双羽听他说句白白,电话里笑着与人交待“小节目排得满满的,把我甩了。哈哈,疯着呢现在这些小孩儿……”声音渐远,直到通话被切断。

语气还蛮宠溺的。

小孩儿?这个称呼在成年男人之间的含义,狄双羽不知该用什么心情去理解。额头抵着窗子,压得头帘末端扎在眼皮上,微微刺痛,又该剪了。她长吁口气,在玻璃上腾起白色水雾,模糊着夜景,倒映出进入阳台的另一道人影。

“这儿不冷吗?”熟练的儿化音自然不属于易小峰。

“喝热了。”狄双羽回答着,左手在水汽里写下一个t字。

戚忻抬手就给胡乱抹掉,“你要题字题得有水平些!”

“好。”她豪迈地应声,手机换到另一只手里,竖起右手食指,在整片玻璃上写:何以解忧,唯有啤酒。

戚忻眯起眼看清了字,说:“这不好,应该写唯有小小。”

狄双羽于是在题字下落了个款:小小。

小小的拧歪的两个字,缩在一角,像两撮草,她看着就笑起来。

戚忻伸长手把多余的啤酒二字擦掉,念了一遍,“何以解忧,唯有小小。”酒精调戏着平衡感,手在布满水汽的玻璃上一滑,让他险些跌倒。

狄双羽失笑。

他却努力做出严肃的表情,站稳了敲敲她紧攥的手机,“这个像你初恋的男人,给你说过这句话吗?”

这下狄双羽真笑出来了,“你不要刺激我,大半夜的,会突然寂寞。”

戚忻替好友挫败,“感情我们跨了两条回归线来陪你过节,倒把你陪寂寞了。”

狄双羽讶然道:“t你行啊,喝这么多瓶还能数清几条回归线。”

戚忻才想自我吹捧下酒量,卫生间传来的呕吐声让他当即垮了脸,“哎哟这哥哥可别把我们家下水道给堵上了。”

“怎么吐得这么厉害。”狄双羽嘟囔着去看他,“你给我去弄些药来喂他。胃本来就不好,还总这么暴饮暴食,拦都拦不住。”

戚忻撇撇嘴,“我现在弄什么给他都得被吐出来。”不过还是跟了过来,比起易小峰,他更关心自己家卫生间还能不能正常使用。

易小峰老老实实地坐在马桶前,吐完了伸手去拿纸,卷纸一扯一转,怎么也扯不断,一整卷全被拽出来,蓬松成好大一团抱在怀里。

戚忻瞪着一双死鱼眼,“还知道挑干净的,你怎么不去纸篓里捡现成的?”

狄双羽哭笑不得,蹲下去轻抚他的背,“别吐了,食道都吐出来了。”

易小峰从脖子摸到胸口,放心地笑笑,“没出来。”

戚忻受不了地朝那姐弟俩摆手叫停,“你们再这么对话我要吐了。”弯腰帮狄双羽把人扶起,吃力地哼了声,“这家伙你别看吐得五颜六色,我敢说丫根本没醉,身子全挂在我这边,一点都不压你。喂,喂,”拍着他腮帮子喊人,“你给我站直了自己走,听见没有?”

易小峰勉强睁眼看看他,摇头,贴他贴得更紧,“我高兴压你。”

狄双羽扶额,“啊,不行,腐了。”看到戚忻脸色发青,连忙阻止他不理智的行为,“你别放手啊,摔着他肯定吐你一客厅。”

戚忻咬牙忍了,环视一圈,轻手轻脚地把这大块头放到地板中间,哄他说:“你就坐这儿噢,别碰沙发,垫子也不许碰,我去给你拿酒。”

易小峰骨头都喝软了,无依无靠只会让他往一边倾倒。

狄双羽坐下去,背抵着背,承受了他的全部重量。

戚忻也在他们身边坐下,抚掌而笑,“要是草坪就浪漫了。”

狄双羽说:“再有几只小羊。”她向后仰着,头枕在易小峰肩膀上,眼睛微微眯起。

“还小羊……”戚忻看她脚上那双崭新的羊毛靴子——易小峰带回来的新年礼物,鞋架上她今天穿的也是类似的鞋,怀疑她上辈子跟羊结了仇,这辈子又吃肉又剥皮。“买这么多双干什么,摆在家里插花啊。”

狄双羽觉得这主意不错,“插花啊,放牙刷啊,装筷子啊……”

易小峰迷糊着赞同,“都好。”咧嘴大笑。

“牙挺白啊小子。”戚忻瞪他,“你的听明白的家伙?”

易小峰敛起笑,“滚。”

狄双羽把一双长腿伸得溜直,鞋尖碰鞋尖,笑道:“还是小峰好。”

易小峰回她得意的笑,“那嫁给我。”

“又来了。”戚忻都听烦了。

从机场回到他家,三个人喝了整个下午,喝完某一杯突然就醉掉的易小峰,从此开始了他三五不时的求婚。

戚忻总结说:“我发现了,这人喝完酒就俩节目:抱着马桶吐,抱着你求婚。”他拍拍易小峰肩膀,语重心长道,“哥们儿,换成我是小小,也不会嫁给你的。”

打了个嗝,易小峰头一歪,热乎乎地吐在了戚忻连滚带爬离开的位置。

宿醉让易小峰这觉睡得无比痛苦,起床一走路感觉直往下掉器官,好半天才适应头的重量,抬手托着脑袋走出卧室,客厅的景象让他愣在门口。

狄双羽拿着抹布用力擦着茶几上凝结的荤油,戚忻在她身后,拎着一只拖把,也很认真的样子。感受到光线的变化,狄双羽抬起头,看见易小峰,笑了笑,也没说什么话。

戚忻一看他那副眉头大皱的神情,差点哭了,“哥,你不能还要吐吧。”

易小峰绷着脸,哼道:“我看见小小和别人在一起的画面,就觉得很不舒服。”

戚忻闻言大乐,赶紧将拖把塞给他,“快来快来,让你进入这画面。擦完了洗一遍再擦一遍洗一遍再擦!”任务交出去,他轻松地在沙发上坐下,转转脖子转转肩,还转着眼睛挤对易小峰,“简直就是金刚葫芦娃的八娃,呕吐娃。”

易小峰不承认做坏事,“我喝酒从来都不吐。不过胃好疼,其实昨天没吃什么东西——”

戚忻纠正他,“你没少吃了,是吐得太干净。”

易小峰没理他,可怜兮兮地瞅着狄双羽,“小小,我饿了。”

狄双羽爱莫能助,“这也不是咱们家地盘。”

戚忻冷哼,“你还是饿着吧,吃了也是吐。”

易小峰不耻下问,“有什么吃的没?”<。”

易小峰忍无可忍地横起拖把,“信不信我用仅有的体力瓦解你。”

“来啊!”戚忻不相信这个吐到半夜的人能与自己对抗。

狄双羽指给他们一块擦干净的空地,“拖把放下再去玩。”

“谁跟他玩。”嫌弃地瞥一眼那个报复小人,易小峰跳沙发过来抢去狄双羽的抹布,“你也别擦了,我们下楼去吃早餐吧。”

戚忻出言警告,“活儿不干完你别想走。”

“我胃疼得跟什么似的……”他想使个苦肉计,又找不到足够夸张的形容词。

“我给你配药。”

狄双羽点点头,“这倒是正经事,吐那么严重,是得弄点药吃。”

易小峰直接反抗,“我才不吃!”

狄双羽习惯性命令,“不许不吃。”

易小峰一副苦相,“有治肚子饿的药吗?这种药都有,米饭做什么?”

“他们什么药都有。”狄双羽胡乱哄骗,“上次还给了我一管据说能祛烟渍的药物牙膏。你看白了很多吧?”

审视过她龇露的牙齿,易小峰老实地摇头,扭过脸凶神恶煞地恐吓戚忻,“你别给小小乱吃药!”

“多冤枉啊,别人想吃还没有。”戚忻毫无愧色,“牙膏又不是砒霜,哪儿那么容易见效?”

狄双羽手机响,不等接起,先对拌嘴的人下了禁声令。

无法从言语上攻击对方,两人先是眼神上挑衅了一阵,彼此都觉得没慑服力,很快扭打成一团。

狄双羽绕过这俩大龄儿童去卫生间,翻开手机用肩膀托住,双手忙着洗抹布。

关允的电话寻物,“我手表是不是落你们家了?”

“你走时候没戴吗?”狄双羽关上水阀仔细想了想,还是没什么印象,“你来我们家戴手表了吗?好好想想,别放讹噢。”

“就是想不起来了,要么就是不见好些天了。刚出洗浴中心一看没有了,回去找就没找着。回家又翻了半天,也没有。赶紧给我找找,你那儿要是还没有,那就真没了。”

“我还在外边呢,等会儿回去给你找。”

“一宿没回?”

“嗯,我弟朋友家住的。”

“够野的。”

“我跟您说,那表要是在我们家就跑不了,什么时候回什么时候找吧。”

“也成,找着就当捡着了。我刚找手表的时候翻出来一个指环,有些年头儿了,给我弄根皮绳挂脖子上吧。”

“你越来越骚了关允。”

“你不是也把指环戴脖子上吗?”

“我那就是挂坠好不好?它只是长个指环的样式而已。”

“就照着你戴的皮绳给我也来一根。”

狄双羽对着镜子摸了摸挂坠,“这根就给你吧,回头我换个银链。”

他很满意,“什么时候回来?”

“着急戴它上轿怎么着?等着。要饭还嫌人家不按时按点送来。”

“靠,伤自尊了,我自己买去。”

“去吧,多买几米我给你织条皮内裤。”她不相信他能找到地方买。

“说真的,向阳张罗吃开年饭呢,晚上一起吧。”

“你们开年饭放在元旦吃啊……”

“我快饿死了。”易小峰站在卫生间门口肆无忌惮地大吼,“你电话怎么打起来没完啊小小!”

关允一字不落地听进耳朵,“得~”他学旭华的口头禅表示无奈,“估计这些天都见不着你人了。”

狄双羽朝易小峰做个手势让他滚蛋,他非但不走,反而大方步入。狄双羽也未加回避,只似漫不经心地绞干抹布,电话里对关允建议,“你不应该去陪陪关宝宝吗?”

他听了更显落寞,“孙莉她爸妈来了,小家伙成天跟着出去玩,根本想不起我,小没良心的。”话说到这儿本来就完了,忽又毫不相关地补充了句,“和你一样。”

狄双羽倏然僵滞,一时不知该做什么表情说什么话,听他在电话里大笑,随意道了别,又骂她一句没良心,这才收线。

易小峰靠在洗手池边上,望着她的眼神很专注,有些探究。“你要过去陪他吗?”他问。

狄双羽回神笑了起来,“不去。”合上电话走出卫生间,顺手在他气鼓鼓的面颊上掐了一把,“陪我弟。”

易小峰揉着脸跟出来,“那一起回家看爸妈。”

狄双羽挑眉看他,“你知道我假期不够。”

他不高兴,“我就知道你借口老多。”

易小峰有理由生气,他这次假期不短,是专程回来陪父母过年的,只在北京停留两天。偏这么两天狄双羽都被别人电话霸占着,手机不离身,没来电都要瞄上几眼,他再粗枝大叶,也看得出这是多心不在焉。越想越不痛快,再加个歪心眼奇多的戚忻从旁起哄,接连喝得烂醉。幸亏身体素质好,醉得快醒得也快,只醒酒后免不了嚷嚷头痛。

狄双羽实在管不住,或多或少也有心虚。

她自己也挺纳闷,关允一天时间竟打来了四通电话,找手表的找洗衣液的各一通,酒后胡言乱语和酒后一言不发的各一通。短信若干,基本没主题,有条彩信是光秃秃一张照片,满桌子酒菜,估计是所谓开年饭的现场。他是心情大好,还是喝酒乱性,幽怨她没良心,想不起来他,竟有点醋意盎然的意思……而这些明明都是值得欣慰的事,她却惴惴不安。

送走易小峰回到关允家,他来开门的时候不冷不热地哼了声,狄双羽立刻觉得一切正常了,自己骂自己受虐成瘾。

易小峰是中午的航班回家,照例不肯让狄双羽去机场送行,只嘱咐她今年春节要早点回去。狄双羽知道他还有不少话要说,也知道必然不会是自己乐意听的,向戚忻使了个眼色催他开车,后者便一脚油门踩下去。戚忻是局外人,明眼人,她油盐不进,他也不想自己兄弟多讨没趣。大冬天的,易小峰开了车窗向狄双羽挥手,大声喊:“好好照顾自己,少喝酒……”

剩下的话,狄双羽笑得听不清楚,小子在酒瓶子里泡了两整天,还敢大模大样跟她念经。

到关允家楼下的时候,狄双羽看见一个瑞驰的同事,叫陈羽,本地女孩儿,就住这栋楼里,和关允不同楼层。狄双羽这之前也在电梯里见过她,彼此都不熟,因为名字里都有个“羽”字才记得住她,索性装作不认识。陈羽也没主动打过招呼,狄双羽猜她搞不好真不认识自己。

第一次碰见陈羽,狄双羽到家还跟关允提起过。关允说她应该认识你吧,语气不甚确定,狄双羽于是继续把她当陌生人处理。胳膊上挂着拎包,怀里抱个加湿器,进了电梯不方便按楼层,正倒手的工夫,陈羽后追进来,看她一眼,直接帮忙按了8层,然后在狄双羽略显惊讶的目光中搭话:“还真是你啊,我头两回看见了还没敢认,变样了,你以前不是齐头帘儿吧。”

狄双羽这发型都梳十来年了,也没纠正她,笑了笑,含糊应下,“是,胖了好多。”

陈羽熟络道:“你个子这么高,这样正好。要那么瘦干嘛啊?哎哟我特受不了那些减肥的这不吃那不吃,胖半斤大惊小怪的。可不是因为我自己胖才这么说啊,哈哈。真的,双羽你可别减肥,你再胖点儿都行,你看你下巴多尖啊……”这楼的电梯很快,没给陈羽太多发挥机会,8层就到了。她抓紧机会客套,“我就住12层,有空到我们家玩儿啊。”

狄双羽咧咧嘴,“先走了。”进屋来告诉关允,“刚才看见陈羽了,叽叽爪爪说一堆话,瞧着眼神怪怪的。”

关允不感兴趣,“哦。”

“你是不是和她说什么了?”

他淡淡地否定,“没说啥啊。”抬头看她抱个小熊加湿器呆乎乎的样子,忍不住笑道,“就说你碰到双羽都不打招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