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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里红莲仙上仙 卷四:心似薄尘,朱门深深(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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尘世啊,

汝缱绻黄土,绚烂几章;

尘世啊,

汝因果沦陷,山河风霜;

尘世啊枳,

汝恩冷情断,梦醒何凉;

尘世啊,

即高歌缦舞,又何赋十里烟长振?

汝可见,王谢堂前祭未已,咽泪装欢。鴀尜丣晓

*******

尘世啊,

汝一切有法,可知幡然泡影愁转叹;

尘世啊,

汝迢迢青史,日黯几转阶砌入金銮;

尘世啊,

汝深宫静苑,笙歌婉转,可祝红妆入梦与君同?

尘世啊,

汝望峥嵘,叹浮沉,何断空堂话凄凉,

夜夜听更寒。

*******

尘世啊,

汝半纸红白,笑看淡浓,满纸荒唐书!

尘世啊,

汝望极春秋,风雪加身,离人声绝;

试问何所冬暖,何所夏寒,何能承欢?

尘世啊......

汝烦扰三千,意有所至,爱有所亡,

可叹帝王社稷图,却忆红颜侧莞,半面妆。

——【卷四问天序】

*****************************************

天庭,万花大宴.

云雾飘渺,佛陀宝象庄严端坐云天处,出口的声音传荡在天庭三十三宫,回声不绝,他笑而颔首,视线扫视下座众仙。

“上回本座与诸位仙家晤面之时,开始于一位仙家所问之题,一滴水怎样才能不干涸?”

说道这里,佛祖别有深意地望了眼百族位向,口中继续道,“本座答,把它放到江、河、湖、海里中。不知这话,一别经年,多少仙家依稀在耳,重寻当年?”

“一滴水较之天下自是沧海一粟,但将它放入沧海,使其成为浩洋的一部分;诸仙之爱也应如此一般,可众生大多数人一生只做了三事:自欺、欺人、被人欺。最初之爱亦伴随韶华唏嘘逝去,终将索之不获之爱归于佛缘入得世间,从此身心俱无,此乃为大爱。”

“佛祖,我等众仙自认修行数十万年,皆未能收放于欲海,人性有贪奢,诸人心性不异,何来释心成道?”

此番开口的是位高权重首座的东海龙后。

“世人言忍,忍字最难,非大智慧,断然不能。可之于爱,又何尝不是忍中大忍,痛中最痛之处。”

“情执乃苦恼之因,若得放下,方能自在。一切贪奢,皆是空花水月,迷著计较,徒增烦恼。娘娘,

爱不重不生娑婆,念不一不生净土,若得大道,若获大爱,非如此不可得。”

“大爱?”崇恩圣地位处传来一声若有似无的叹息,便是这一曲叹息,令得多少仙家勾起过往的思量。“念佛之人何其之多,往生却少之又少,宿因何在?佛祖,我等参不透。”

“参得透,太子殿下。”佛祖一顿,望向天际,“众生七窍心,可是参透了不悟亦是执意不愿参透,譬如寒月,水结为冰。及至暖时,冰释为水。众生迷时,结性成心,众生悟时,释心成性。大爱,一直都在,是吾等被这繁华三千,声色迷离之世间惑了眼睛罢了。”

佛祖一番话罢,若有似乎的撇了眼云海飘茫下的人间,万年庄肃的眉眼中浮起一抹沧桑之色。

大智,大善,大悟,大美,大爱,从始存在于间,只是来得不明,去得正好,众生观此,未免心冷矣。

“吾等何以观之?”座下有一神仙放下羽扇抬头问。

“慈悲。”

“何器可锐之?”

“慈悲。”佛陀笑而颔首。

如果一个人没有苦难的感受,就不容易对他人的遭遇给予同情。若苍生大道皆沦为斗角之争,只会给众生带来罹难,为心惹上尘埃,而世上最温柔的安抚为,慈悲,最利的锐器,还为慈悲。

“人心反测,朝善夕恶,神魔难辨,又何以论之?”樊烬戈紧了紧手追问。

“慈悲。”

三问慈悲。

众仙先后陷入长久沉静,延年不死,寿何所止?对于成仙之人,他们如今求得的不是长寿,而是一种漂泊于浮世一种从心的真正救赎。

仙作到琼光这份上,早已看透了世事无常,可是曾几一时,谁说过这个世界太大我看不透,这个世界太小我也无法收容许多,我能做的就是保护好最真实的自己。

一滴滴泪自捂住唇的纤手滑下,滴滴答答地打落了干涸了数十万年的心。

此刻的天空威光熠熠,天地因为六界仙神的齐聚幻化出真气轮转的万道云图,更有紫光气照长空,那之下的天庭三十三仙宫,雕梁峻宇如融金聚,威震乾坤。

光阐我佛,欲拯群萌。

这是此刻诸仙心海中唯一的共识。

而就在这万丈光辉里,彩凤双鸣中,有人垂首交袍,默身离去。

他自认不是一直那么坚强的人,只是用一口傲气硬撑着。

“浮黎大帝,且慢。”身后一道声响起。

静立的男子只是侧了侧首,没有转身,老者见之也淡而一笑,宝象庄严的脸上闪过一缕天赐的慈悲。

“大帝行步匆匆,可是怨本座数十万年前一举。”自然指的是成全魔族白素的心愿。

男子什么反应都没有,只是默默地抬眸移首,一寸寸对上着这位九天神佛的眼睛,淡淡地宣布。

“无。”

“大帝,不生不灭者,本自无生,今亦无灭,非外道,将灭止生,以生显灭,灭犹不灭,生说不生。您参天悟道,数十万年后,您应更有领会。”

这一句寓言为谁,如今昭然若揭!

男子额上有青筋抽动,紧绷的下颚显示着他在隐忍多大的情绪,苍白的血色也逐一退去。

“生、老、病、死、怨憎会、爱别离、求不得。人之七苦你逐一尝遍,所以孩子,当你再对自己诚实的时候,世界上没有人能够欺骗得了你,佛也不能。”

不生不灭者,本自无生,今亦无灭,非外道,将灭止生,以生显灭,灭犹不灭,生说不生。

男子硕垂眸片刻,唇已然抿得不能再紧,惊人的沉默中,男子低沉又及其坚决的嗓音突然想起,这是数日来,这位高高在上不发一言的极宫之帝对众仙说的最为完整的一句话。

“佛是无心道人。佛祖,綦瑧这么说,可有言错?”

暗哑的声音伴随男子勾起的唇角,似是牵动了谁的心扉,又是怎是一种别样的心昭於天,男子断然拒绝所有人关切的眼神留下蹙眉沉思老者,他凝着眉神情转重,那一幕幕恍然在这个男子身上流失的岁月,此刻让人见之竟痛得宛如亲受。

佛是无心道人。

他试图顿悟了一生的禅,竟让一个风华正茂的男子悟出了如此痛彻心扉的道。

匕清远远的便见夜子硕孤身从正值盛宴十分的万花宴抽身而出,他的双手交握在帝袍之间,步伐有些快,扬起他额际的青丝徐徐,头顶阳光很炽,却不知为何照得这个男子满身的冰寒。

“大人。”匕清迎了上去。

夜子硕似在出神,倍加干涩的双眼因为他的叫唤终于抬眸望着晴空万里,苍白的脸庞在阳光下有些透明,浮荡着若隐若现的风霜。

久违阳光,如此动人心弦。

匕清见眼前的男子仰着脸感受阳光,清风微动卷起他帝袍徐徐,他似要说什么,却终归沉默,沉沉地吸了口气,提步而去。

一路二人沉默至极,跟前的男子不语,匕清更不敢多言,他们穿过仙家最觥筹交错无边的勾栏长殿,经过流水叮咚白雾弥漫的天河,四周连一丝的风都没有,清逸宁静,水廊洞天与身后的宏伟曌域已被天界最高的三位神帝连下了三道隔界,远远内里的一切宛若透明,能与远处的晴空连成一片完整的蔚蓝。

然而,在他们穿过最后一抹云海,忽然冷风阵阵袭来,气温越来越低,头顶方才还是静澈的天空不知何时转为昏沉,寒风寸寸浸骨,匕清这才发现结界已近。

伴随身前男子帝袍一挥,只觉一阵银光耀眼,白雾散尽,眼前骤然开朗,内域的大风卷荡着雪花翻飞刺骨扑面。

匕清下意识皱起了眉头,上前一步却看身侧男子动也未动,他们提步越往内去,风雪加剧,层层叠叠的烟云越发混重,将那以万千白玉铸造的莲形曌域覆上一拢昏黯的灰,刺得匕清的眼睛疼痛难耐。

狂风暴雪中,夜子硕无声抬起头,望着被雪花笼罩的长阶广殿,交织着一抹令人窒息的药香,这一瞬,这被千笼宫灯点缀的矗巍大殿,掩映着白雪风影,举目望去净是难以形容的惨淡朦胧。

这一切的没来由的悲凉,因连日来那缕若有似无的龙香消散殆尽,那种空洞,自眼入心。

“阿裹——!”

殿内忽然一声嘶吼划破长空,悲怆砸地。

也就是在这刻,夜子硕仿若失去了一生的力气,只觉天旋地转,眼泪也掉了下来。

时间因为那缕龙香的逝去戛然而止,那被深雪笼罩的曌域,鸦雀无声。

夜子硕忽然间想侧首喊一声匕清,却发现自己失了声音,而接下来的举措却宛若一幅幅画在匕清的眼中凄凉闪过。

衣摆擦雪而过,那个自认镇定从容的九天神帝,无声决绝地拂开所有兵卒的搀扶,一路飞奔至高阶的尽头,略一停顿,‘哗——’一声,豁然推开长殿厚重的门。

这一刻,夜子硕的脑海里只有这一幕。

——阿裹……觉得最快乐的是什么?

——阿裹最快乐的就是和大哥二哥还有大长老、二长老、三长老、四长老、五长老、六长老、七长老、八长老天天在一起。

——还有呢?

——就是每天吃包子、不用上课,跟二哥上屋顶掀大长老的瓦,看西海大叔们聚赌,然后就是到后院家烧火大婶那逗娃娃……

阿裹,这些的愿望,你做到了多少?

“出了何事!我二人才离开不到一时辰,到底出了何事!”龙骁涵一身帝袍为退紧随而来,一踏入曌域,满目的白瞬间便激起他满腔的悲戾!

有些守在殿外还未及反应过来的连日来特意赶来西海宗人听了龙一这话,这才反应过来怦的几声全都跪了下来,嚎啕大哭起来。

夜子硕没有吭声,下一瞬便在众人措手不及之际,一道带了十分劲气掌风从身后袭来,一人影闪过众人的眼前,直奔软榻,结界竖起的瞬间,夺过龙敛恒手中的女子环护在臂腕之中。

便是这一幕,惊诧了所有人的眼睛。

“夜子硕,你干什么!把阿裹还给我!”穹膜之外的龙敛恒骤然爆发出一声嘶吼,双眼已然爆红。

“夜子硕,你此举为何!”龙一冷冷的宣布,“阿裹已经去了。”

为何?夜子硕借着摇曳的烛光看着怀里的女子,手一边一边抚摸着她的长发,慢慢的在她的双眼游移,感受她真正的断了所有生息。

明明白白无生死,去去来来不断常;是是非非如昨梦,真真实实快承当。

佛陀是十万年前的话依稀在耳。

捧起她苍白若纸的脸,夜子硕冷冷地扫向众人,眼神忽然变得骇人起来。

“你们不是答应我,只要我去,你们就会照顾好她?”声音竟有些哽咽。

“子硕……”琼光立在殿外,浑身凉透,这一刻的男子,绝望地与数十万年前断魂的他重叠在一起,令得她几乎喘不过气来。

“你们呢?我堂堂六界祖师,阿裹的长老们,你们呢?你们不是答应过我,即便我离去,真气不断,药蛊不停。如今……这是怎么?”

“我怀里没有呼吸的阿裹是怎么了!!”一声痛得难以言喻的凄吼自数十万年清冷的身体中骤然爆发!

夜子硕逐一扫视着被怀中女子血液沾染仙袍的诸人,忽然笑了起来,埋首在她的发中。

“子硕,你把阿裹接来时她已经没有气息了,你硬是渡气为护了她三日,可就在你方才与陛下走了未久,她也咽下最后一口气了。”萼华说到最后已然泣不成声。

夜子硕刹那间失了神,目光微垂来到她腰间被贯穿的伤,血已流尽透着褐暗,寸寸染着她单薄的衫子格外刺目惊心,看到这里,夜子硕怀着她身子的手一寸寸的收紧,一手却固执地继续连日来的渡气,口中忽然变得很温柔,只对着怀中的女子。

“傻丫头,你一个人要去哪里,师父就在这里……我没有离开,我哪有离开。”

他把头深深地埋入她的发间,嗅着没有一丝龙香的身体,被遮掩住的目光一瞬席卷过多少痛苦,胸口急剧起伏。

阿裹,别作弄师父了,别作弄我了,好不好?

我真的真的……不能一个人面对没有你的回忆。

“夜子硕,我最后说一遍,把结界打开!”龙一泪也落了下来,理智逼得他指着结界中的男子,“夜子硕……夜子硕!我阿裹的命虽是你救的,可一颗烟娆石足够了,它是我妹妹的命!我妹妹……我西海的公主,你有什么资格困住她的身体!”

龙一的质问将男子怔愣心神寸寸唤回,夜子硕无声侧眸,,定定望着他,看着众人,目中神色莫测。

“资格?千年的岁月,日日朝夕相伴,教她认字,教她习武,教她坚强,陪她哭,陪她笑,陪她在西海看日出日落、云卷云舒……”夜子硕望进众人的眼里,缓缓一笑,“这些的回忆,我比全世界都明白她有的多重要。”

不是龙神女,不是西海的公主,更不是如今的极宫曌帝,很多事情,很多来时的路,一深一浅,一缓一急,一颦一笑,那每一缕每一寸的曾经拥有,谁能代替,谁可代替?

“龙一......我的心,也害怕颠沛流离。”

夜子硕俯下首深深看着她,他很缓慢地笑了。

有因有缘聚世间,有因有缘世间集……

他沉沉地吸了口气,抱紧了怀中的女子,视线模糊起来,抬首,目光穿过厚厚的窗棂望向不知何时开始落起的雨,淅淅沥沥,点点滴滴像谁曾经的伤心,连着他的曾经也一并困在在了着淅沥的雨帘里,他的眼泪终于掉了下来。

师父,哥哥,别浪费力气了,让阿裹去吧……

这是她留下的最后一句话。

我不想放弃你,不想放开你,想你幸福着,想你,就这么……幸福着。

一颗烟娆石,上古之神辕诡留给烟娆漂流在轮回的礼物,它的意思是——

相信我,放下我,我爱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