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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七
潘总，潘文成，年近半百，早年成名的制片人，获奖颇多，高产而质量精良，每次新播出的电视剧总能引起收视热潮，捧红不少影视明星和剧作家，暮龄早年也是他一手带出来的，也有圈内人说他喜欢潜规则俊男美女，但这种事放娱乐圈都是司空见惯的。
潘文成一见汤锐和郑砚之便亲切至极地与他们握手，像个长辈一般关怀，握着郑砚之手的时候，潘文成还久久不放，关切问候郑砚之的近况。
“好久不见了，小郑你最近好吗？”
郑砚之僵着脸着把手抽出来：“……好。”
潘文成浑然感觉不到郑砚之的生硬，仿佛真心为郑砚之高兴一般，热情地拍拍他的肩膀：“好就好，我也是一直很挂念你啊，你说你，那么有才华的一个小伙子，剧本写得叫好又叫座，我是一直想好好包装你，让你在我们公司好好发展啊！可惜啊，被汤老板抢先了，汤老板真是让人眼红啊！”
郑砚之听着潘文成这虚情假意的一堆话恶心得跟吃了苍蝇一样，嘴唇抿得死死的，内心恨不得一拳头挥上去把潘文成揍一顿，但对面的汤锐虽然一直在冲着潘文成笑，可郑砚之就是能感觉到汤锐的余光一直在紧紧压迫着自己，让他不能任意妄为。
所幸汤锐也算帮他解围：“潘老板太客气了，您手下人才济济，小郑这点才能不足挂齿，放到潘老板那儿都被您公司那帮精英给淹没了，再说了，小郑现在在我这里也就是写一些小剧本，我也给不了他多大的发展空间，将来小郑要是能出名，那肯定是要靠潘老板多多提携的。”
潘文成听了哈哈一笑，寒暄来去后在会客的沙发上坐下来与汤锐洽谈，郑砚之却笔笔直地站着，脸色青白。
汤锐微笑看着郑砚之，声音不高不低，却直透郑砚之心底：“小郑。”
郑砚之抬眼看向汤锐。
汤锐颔首：“坐吧。”
郑砚之默不作声，坐在潘文成的身边，努力调整神情，尽量面色平静地看着潘文成，听他们商洽新一部戏的安排，从坐下到潘总离开，郑砚之始终都一言不发，甚至连谈话内容都听得支离破碎，满脑子都是想要把潘文成暴揍一顿的冲动，还有对汤锐此举的意外。
潘总走后，郑砚之呼出一口气，闷闷说道：“那我也走了。”
汤锐暗暗叹息一声，随即叫住他：“我送你。”
“不用，我坐公交很快就到的。”
但是汤锐已经拿了车钥匙，不由分说带着郑砚之往车库去了。
第二次坐汤锐的车，郑砚之这回有闲暇多留意一下，汤锐开的是个普通牌子的车，整洁宽敞内饰朴素，而印象中高中时候的汤锐是个张扬的人，现在却很是低调。
见郑砚之若有所思，汤锐问道：“怎么了？”
郑砚之想了想还是把心里的想法说了：“虽然我过去和你不熟，但是也能感觉出，你和高中时候的你，差了许多。”
“我以为你要说潘老板的事情呢。”汤锐笑了笑，顺着郑砚之刚才的话继续说道，“你说的没错，我确实变了一些，随着时间和阅历，一点一点在成长，你也一样，就像刚才在公司里，你的表现比之前好许多了。”
“那是因为你在场。”
“就算我不在场，你也不会再像过去那样了，”遇到红灯，汤锐缓缓停车，趁着等红灯的片刻转头看着郑砚之，淡淡微笑道，“我深信这一点。”
“也许吧……可是我真的不想跟他合作，一点都不想。”
“为什么？”
郑砚之愠怒道：“你说为什么？他坑骗过我！”
“所以你就要断绝跟他合作，是吗？”汤锐松开刹车，继续前行，语气始终波澜不惊，平平缓缓，“你还记得你第一次来公司找我时，我跟你说的话吗？”
郑砚之的声音骤然低了下去：“记得……每个人都会有自己的愤怒和不甘，但不该为这些情绪所驱使，反而是要支配它们，所以如果有人让我愤怒，我不该向他们表达，而是让他们切身体会。”
汤锐笑了一声，觉得小声复述的郑砚之很是有趣：“你还背下来了。”
“因为觉得说得挺有道理的……虽然道理是这个道理，但是做起来很难。”
“你刚刚进入娱乐圈不久，要做到这些当然会有难度，但是我认为你已经做得很好了，虽然比不上一些在娱乐圈摸打滚爬多年的人那么老练，目前还无法做到圆滑处理，但是基于你的本性，今天在潘老板面前没有做任何冲动的事情，已经是很大的进步了。”
郑砚之住得离公司挺近，现在也只是下午，还没有到下班高峰，所以汤锐一会儿就送到了，但是郑砚之还想再听汤锐说下去，一来汤锐的话多是经验和告诫对自己有益，二来汤锐徐徐说话的语调和气度也很是宜人，受益之余也感觉如沐春风。
汤锐把车开到郑砚之的公寓楼下，停下车熄火后转头继续慢慢说道：“道理你懂，同时我也希望你明白一个事实，就是在这娱乐圈里，你所经历的这些让你觉得不可理喻的事情每天都在发生，都在不同的人身上上演，也许比你遭遇的还要过分，但是大家依然继续下去，有机会合作照样不会拒绝，能笑脸相迎就绝对不会恶言相向，不是他们没有是非观念，而是为了继续在娱乐圈存活下去，才能有朝一日不再被人欺被人骗，有足够的身价去把旧账连本带利地讨要回来，这才算报复。这听起来活得很累，但也没有办法，社会是弱肉强食的，娱乐圈更是这样，如果你沉不住气，做事情不为长远考虑，那你就混不下去。”
“我明白了……那么既然这样，我就必须学着虚伪吗？”
汤锐摇摇头：“有违本身心性是很痛苦的，我认为你的性格挺好，为人坦诚自然，在这娱乐圈里难能可贵，只是你要一直在这圈子里混，就必须收起自己的棱角，那样不叫虚伪，只是不挫伤别人，也保护自己。”
郑砚之点点头：“你和我说了这么多，我都听进去了，我会好好想一想的。”
汤锐笑了：“也别有太大压力，保持平常心，循序渐进地慢慢来，回家吧，这两天准备一下，下周制作方那边还会找你，到时候你要独自去面对很多人。”
郑砚之愣了一下：“啊……你不在？”
“本来今天我就不应该在场，只是怕你做傻事所以才待在旁边。但是现在我放心了，我相信就算我不在场，你也能妥善处理好的。”
“……谢谢你。”郑砚之想想自己从醉酒那晚开始到现在，麻烦了汤锐不少，“你教了我很多，也帮了我很多很多……”
郑砚之不知道该继续说什么，他欠汤锐的人情，以他现在的能力是什么都还不上的，要说将来飞黄腾达了再报答，他郑砚之也不想许这种未知的诺。
好在汤锐也没让他再说下去，一如既往地微笑着：“今天辛苦了，回去好好休息。”
郑砚之说不出话，只重重点了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