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怨灵实录 第22章 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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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一个人精神临近崩溃时,总要找点别的东西来寄托。我过了三十一年不畏鬼神的日子,终于在今天失魂落魄的画上句号。

向阳路13号,是我们这个小小二级县市最有名的神棍仙姑聚集地。白天就可以看到有些算命的瞎子在路边摆个小马扎给别人看手相聊因果,生意还不错的样子。

这是我第一次在这种地方逗留。

“年轻人,你身上怎么一股浊气啊。”正在给别人算命的瞎子突然抬起头来,黑洞洞的眼眶很吓人。

瞎子的眼珠明显是被生生抠出去的,眼眶周围的伤疤岁月悠久却还历历在目,可见他当年失去双眼时是多麽惨烈血腥。

我不明白他是怎么觉察到我靠近的,因为现场来找他看手相的人很多,有男有女有老有少,还有个抱孩子的大姐。

“大师,我先来的啊!”正在看手相的中年男子不乐意了,歪眉斜眼看过来。

“对啊,我们也都等了半天了,得排队啊!”旁边抱小孩的大姐也随身附和,一干人等纷纷嘴皮翻动,纷纷表达不满。

我没搭腔,扭头就走。作为一个老警察,这种低级套路骗不到我———这些人都是跟瞎子一伙的,只是火候掌握不好并且演技很差。

“都住嘴!年轻人,请等一下。”瞎子突然变得很严肃,那些“群众演员”一个个都愣住了,大气都不敢喘一下。

“有话就说,我很忙。”此时我对这些人已经全无信任,只想快点离开。

“你身上,真的有点……但我的本事实在不能帮你,只能劝你尽快找高人指点。”瞎子一本正经的说道。

我轻轻哼了一声继续往前走去,有点后悔自己的荒唐举动。

估计这句台词瞎子一天要重复很多遍,我真是病急乱投医,居然想用这个来化解危机……

瞎子没再说什么,但我听到背后一声重重叹息。

那叹息声就像一把刀子,刺穿我本来就发软的脊梁骨。

我下意识加快了脚步,这里带给我另一种恐惧,一种即将面对残酷真相的恐惧。

眼看就要离开向阳路,我心里总算轻松几分。街对面就是淮阳路停车场,车子就停在里面,我马上可以跟这里的说再见了。

或许是心理作用,整整一条向阳路都阴沉沉的,是空气污染太重?还是……

但就在一条马路之隔的淮阳路,却是骄阳似火明光万丈。

这向阳路,就好像是另一个世界。

我迫不及待要离开这个世界,却被红绿灯拦住了。

没有过路的车子,我的心跳却越来越快:怎么这个红灯这么久?

一分钟过去了,一分半钟过去了,两分钟,三分钟!

那红灯还是异常坚决的停留在指示牌,不肯消失。

“这灯坏掉了吧?”正在犹豫着要不要闯红灯,身后已经有人抢先一步走在人行道。

这是一个老态龙钟的老妇,保守估计也得有八十多岁;她有缠足,穿老式斜边扣大褂,头上还戴着一顶戴红花的小黑帽。

这种装束似曾相识,我记得自己老姥姥再世时,就经常这般穿戴。老姥姥享年99岁,神态安详的死在大树下,当时她正在用破收音机听评戏。

有时候,死亡是那样安详宁静,众人都说老姥姥有福气上辈子积了德,却忽视了她老人家受穷受苦大半辈子,经历多少辛酸的事实。

“唉,老人家……小心……”我看到街角突然出现一辆红色轿车,连忙喊了一句。

“啊?”老妇愣了下停住小脚,那辆红色轿车在她面前飞驰而过,险些将其撞飞!吓得老妇一个趔趄连退几步。

我赶紧上前扶住她,完全没时间考虑这样的举动会被碰瓷。

“谢谢你了年轻人,真是好人啊……”老妇笑了,声音很和蔼但没牙的嘴巴笑起来很狰狞。

或许她年轻时是个美女,是个让无数小伙神魂颠倒的娇娃,但岁月的大铡刀是不讲道理的。

“没什么,您下次过马路可得小心点……”我赶紧把视线移开,红绿灯还在故障状态,这种状态下汽车是不会减速躲避行人的。

虽然身为一个警察,有时却对社会风气法制环境很绝望。有时我甚至觉得,其实我们还是在丛林法则之下,只不过这法则盖上了种种温情面纱。

开车的疯狂乱挤,骑车的疯狂乱钻,行人横穿路不看车就像在自己家后院闲庭信步……每个人似乎都很横,都一肚子急躁的怒火。

你指望汽车能让行人,不如指望国足拿到大力神杯。

我赶紧扶着老太太到了路另一侧,却发现红绿灯已经神不知鬼不觉恢复正常,就像专门跟我赌气一样。

“刚才真的多谢你了,不然我这把老骨头……咳咳……”老妇连声咳嗽,抓住我的手紧紧不放。

“没事没事了,我有点事大妈……”我有点紧张,不是因为担心碰瓷而是想赶紧离开这鬼地方。

“别走啊。”老妇突然停止了咳嗽,沉静的看着我。

这双眼睛就像猫眼一眼,眼珠带着微蓝的混浊物。

我不知自己在想什么,居然答应送老妇回家。

可以说,我一天之内挑战了两项国内最危险的事情:第一,马路扶起老太太,第二,送老太太回家。

“谢谢谢谢,像你这样的年轻人真心不多了……”老太太千恩万谢,我却高兴不起来,我就像是被线牵引着的人偶,一点点的上演着别人写好的剧本。

如果我慢一点,如果红绿灯没坏,如果我不喊住老妇……这一切似乎都是偶然,但老妇眼角的微笑却让我怀疑,这一切都是串通好的,都在等我入瓮。

没有老妇带路,我或许永远都无法发现低矮平房之间的这条小胡同。这条小胡同幽深潮湿似乎是另外一个世界;四处墙壁都满是蜘蛛网,时不时有八条腿的小东西窜过,对我表示亲切问候。

破旧门板,老式铜锁,外加泥土糊成的屋子,我感觉自己一下子回到上个世纪。

“真不好意思,别笑话……我这里连个能坐的凳子都没有……”

老妇似乎有点尴尬,她说的一点没错:整个屋子都是杂物和垃圾,还有各种瓶瓶罐罐……就是没正经的家具。

在房屋角落里有一张破旧断腿的单人床,这或许就是老妇休息的地方。

“您老没事的话,我先走了。”

“不,等等。”老妇叫住了我,说话的语气陡然变了,变得阴冷严肃。

“干,干什么?”我全身汗毛都竖了起来,短短一瞬间,和蔼慈祥又惹人同情的弱势老妇,陡然变成凶煞恶婆一般狰狞,瘪瘪没牙的嘴巴更加瘆人。

“你似乎很迷茫,很痛苦。”

“啊?”

“很多事情都是有因有果的,越是回避越是糟糕……”老妇低下头去似乎又在自言自语:“唉,造孽啊……”

这莫名其妙的话,却让我毛骨悚然。

身子在微微颤抖,脑袋像要裂开一样决裂疼痛,老妇的话就像是咒语,要把我脑袋里什么东西逼出来……

“再大的痛苦,都是暂时的……你选择回避的话,痛苦的种子会越长越大……”

“别说了!”我突然勃然大怒,狠狠瞪着老妇!

但老妇的眼神依然是那样沉静诡异,眼珠中的混浊物幽幽闪光:“我叫阎婆婆,等你想通了就回来找我吧。”

我不知道怎么出来的,只知道自己的样子一定很慌张。

路上行人都纷纷侧目,躲着我走。

我就像一只丧家之犬,连滚带回到停车场。

“这个时候才来?没看牌子吗?六点半关门!”停车场的大妈很不满,因为我她晚下班了二十分钟。

我没介意她对我的态度,实际上我很希望她走的动作慢一点,别把我一个人丢在地下停车场。

我,居然开始怕黑……

“啪啪啪啪!”我如同疯了一般擂门,都听到里面的刘青慌忙穿拖鞋的声音。

“你怎么了?”刘青瞳孔里有我的倒影,里面的我是那样惊慌无助。

我突然清醒了一点,却发现自己在流血。

刘青往我身后扫了一眼,捂住嘴巴:“你……你的车子怎么变成这样?出了什么事?!”

回头看一眼,我也吓得魂飞魄散——老君威被什么东西撞去一块前脸,露出里面线路和机器,就像是一个受重伤的人露出骨骼神经一样。

浑浑噩噩的我,居然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撞了车,这个时候才感觉到自己肩部和头部都火辣辣的疼。

刘青一把把我抱住,是那种母亲对待孩子般的拥抱,又掺杂些别的东西。

我嗅到她身上的味道,这种味道让我超载的情绪瞬间释放,大声哭了出来!

我的哭声惊天动地,周围家属楼上都打开了灯伸出一个个好奇的脑袋。

“你到底这是怎么了?”

刘青用一种说不上来的眼神看着我,这眼神好熟悉。

记得小时候我把同院的小朋友脑袋打出血,母亲就是这样看着我的。跟父母一起生活的时间很短暂,所以这些回忆格外珍贵。

“我,我没事,就是喝了点酒。”我试图掩饰自己身上发生的事情,话刚出口却发现这个借口很不合适。

“你,酒驾?”刘青张大嘴巴,随即凑近我嘴巴闻了闻。

看着她的脸一点点接近我,她那双灵犀中带着火辣的眼睛,还有小巧的鼻子和大大的嘴都离我很近很近,这次我居然没有抗拒。

“你说谎,你有点不对劲,到底怎么了?”刘青不是一般女孩,我失魂落魄之际给出的这个借口压根站不住脚。

“我,我似乎精神上……压力有点大。”

这是我能给出的唯一正常人能接受的回答。

或许,我压根没看到什么鬼脸,压根没什么女鬼冤魂,或许这些都是凶手摆出的**阵?

想到这里,我突然有了思路:舞蹈学校校长的死,肯定是凶手干的时候做了伪装!

事情发展到这一步,真相已经如同乱扯掉的毛线球,根本理不出头绪来,而让一切乱掉的根源,就是舞蹈学校校长的莫名惨死!

因为现场诡异,所有的侦缉手段都用不上了,也使得其他证人都拼命躲藏,凶手这一招,毫无疑问是十分高明的。

他或许不知道我身上发生的事情,但他装神弄鬼举动的动机,是十分明显的。

“你要不要去看医生?我觉得你有点吓人……”刘青松开抱着我的手,我们这才发现,不知不觉中我们两人以恋人的姿势相拥厮守了几十分钟,周围家属楼上有吹口哨的,也有在阳台乐呵呵看热闹的。

“我没事了,这次是真没事了。”这个想法就像是一针麻醉剂,瞬间让我的大脑从极度恐惧惊慌中摆脱出来,或许只有专注于某件事情才能让人不胡思乱想。

我带着还穿睡衣的刘青来到案发现场,写字楼的保安满脸惊讶:“啥?警察?这个时候查案?”

“少废话!开门!”刘青即使穿睡衣也不改彪悍本色,吓得瘦小的保安颤巍巍赶紧把门打开了。

门开了,里面是一片漆黑的空间。

我犹豫了下,回头问保安:“没灯?”

“这个真没办法,写字楼东家很抠门,就怕晚上有人乱用电用水!我们都没电……”保安无奈的笑笑,递过来一根手电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