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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砂痣 朱砂痣 第48节

楼知春听了太医的话,不禁在心里夸了恒王一声命大。

身中五刀,流了那么多血,竟还能活命。

不过,话也不能说的太早。

楼知春抬头看了看漆黑的天,心下阵阵发沉。

太医又道:“还有一事,臣等方才发现......恒王殿下手中一直紧紧握着一枚玉佩。”说着俯首向前,递出了一样东西。

在场之人皆闻言色变。

那是一枚观音坐莲的玉佩,沾染了血色,在烛火中泛着寒光。

楼知春双眸一睁:“那是......”

皇帝接过玉佩,看向楼知春:“你知道这是什么?”

“回皇上,这玉佩......与东宫案的证物,似乎一模一样。”

燕王身形一晃,险些站不住。

齐震道:“之前早有听闻,东宫一案的关键证物便是那失踪在涌泉宫的玉佩,不知是真是假?”

沉默许久的李韬抬眸道:“确有此事。玉佩图纸由唐大人保留,皇上可召他过来比对。”

皇帝举起那玉佩,扫视众人,目光最后落在了燕王身上,声音沙哑道:“巧了,这玉佩朕也认得,用了滴翠穿莲的工艺,边刻微雕,世间仅有两枚,一枚随先太后入了皇陵,还有一枚,由甄太妃送给了燕王世子。”

楼知春脸上掠过一丝愕然之色,飞快抬眸看了看李韬。

不是说恒王手里的那枚是赝品么?

皇帝不可能搞错,今夜恒王手里捏的那一枚......竟是真货?

李韬低眸静立,脸色看不出任何异样。

而燕王脸上的神色已经不能用难看来形容了:“皇兄......”

也许刚才,燕王还不算是彻底乱了手脚,到了此时,才是真真正正的六神无主、方寸大乱。

“朕登基半生,自认什么大风大雨都见识过了,今日......还是大开眼界,”皇帝铁青着脸缓缓道,“去把唐渠,给朕叫来。”

*

浓黑夜色之中,寒风细细。

皇帝坐在椅子上,双眼微合,嘴唇无声地一张一合。

一刻钟后,唐渠被禁军领到了皇帝跟前。他拿出图纸,当场比对,那玉佩边缘采用极为精巧的微雕技艺,曲纹特殊,对照痕迹需要些时间。

过了一会儿,唐渠将玉佩放在掌心之中,双手托上:“回皇上,这枚玉佩,就是涌泉宫一案丢失的证物。”

皇帝还没出声,燕王抢先一步道:“皇兄明察,阿娄早就丢失了这玉佩,定是有人故意栽赃陷害啊!”

李韬冷不丁出声道:“敢问殿下,世子是何时丢的玉佩?”

燕王愣了愣,眼睛一转,片刻后道:“两个月前,就不见了!”

李韬凝眸:“是么,可一个月前,世子在天香楼为花魁一掷千金时,没带够银票,可还留过这玉佩作为押证呢——”

燕王背脊发凉:“这、这不可能!”

李韬上前,俯首道:“皇上可以马上派人查证此事。”

“你......”

皇帝霍然而起:“查!都给朕查!”

皇帝突然暴怒,燕王在旁敢怒不敢言,气血上涌,闷于心口,一阵阵发晕。

楼知春立在一边,看得清清楚楚。

燕王平素一副优雅从容之态,实则狂妄自大至极,方才屡次狡辩不说,还敢抢皇帝的话,分明没把皇帝放在眼里。

而且,这会儿恒王还在里面生死未卜,他对此却只字不提,连形式上的关心都没有,可见其冷酷。

*

叶府的宾客尽散,由禁军检查过后,陆陆续续离开了叶府。

苏允之回到屋里后一直没有睡下,就坐在床上等李韬回来。

灯火昏黄,窗外天色已有些发亮。

苏允之想到不久前在叶府大厅内的所见所闻,不禁背后发寒。

苏蔺真当时也怕极了。

谢重娄杀了恒王?

她与谢重娄擦肩而过时,看到他的样子,的确很不对劲。

莫非当时......他就是去行凶的?

可是谢重娄再怎么样也不至于在那种情况下对恒王痛下杀手,燕王府那么多高手,派人去暗杀不比他直接下手稳妥?这么做,不就等同于自寻死路么?

苏允之心里隐隐觉得不好,她当然不是担忧那燕王世子,而是......

就在此时,帘子被人掀开,李韬突然走了进来。他看到她呆呆坐在那儿,目光一凝:“怎么还不睡?”

苏允之摇头:“我睡不着。”

她要下床去帮他脱外衣,却被他抬手拦住:“你回床上歇着。”

他脱了外袍,又转身去了净房,简单洗漱了一番才回到屋里。

苏允之看他换了外衣,似乎并不打算睡下:“二爷还要出去?”

李韬点头:“若非恒王挺了过来,我这会儿还回不来。”

她一愣:“恒王没有死?”

“伤得很重,但保全了性命,两刻钟前已经醒了。”李韬一边说,一边走过来,在床边坐下。

他伸手在她肩头一按,想让她躺下去。苏允之却抓住他的手道:“二爷,我有件事要和您说。”

李韬凝视着她的脸:“和刚刚的事有关?”

“嗯,”苏允之低低道,“我方才在酒席上,半路被叶家四小姐叫去说话,回来路上正巧......撞见燕王世子。”

李韬没有说话,神色却有变化。

她接着道:“我问着他身上的味道,除了酒气,仿佛还有一丝甜香味,那个味道......和上回我被大房下药时闻到的味道很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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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9章 算计

苏允之说完,很久都听不到李韬的回应,刚想抬头看他,脑袋却给他按进了怀里:“这件事你有没有和其他人说过?”

她摇了摇头。

他摸着她的背脊骨,没有再说话。

“二爷?”

“这件事以后不要和任何人提起,”李韬摸了摸她的脸,“你先睡吧。”

话是这么说,可是他好像没有松开她的意思。

这个姿势简直像抱小孩一样。舒服是舒服,可是,他不是过会儿就要走吗?

其实苏允之今晚已经很累了,刚才是心里有事睡不着,这会儿躺在他的怀里,却很快就觉得有些困了。

李韬听到她的呼吸声变浅,知道她是已经睡着了,才低下头去看她的脸。

当年苏家小少爷意外去世后不久,李韬在苏府的霖园看到了苏允之。她坐在那儿,怔怔地出神,内着淡绿色小袄,披玉白色外衣,乌发松松散散地挽着,那样苍白瘦小,好像一碰......就会碎似的。

屋内烛火闪动,隐约有一股甜酒酿的清芬。紫云端着茶,绕过绨素屏风,看见床榻上有两个人相拥而眠,不由微微一怔。

苏允之着白色寝衣,一头乌黑的青丝扑散在李韬胸口的深衣上,紫云一眼望去,只能看到她的一角侧脸。

雪腮圆润,透着轻粉。

那两个人身上有墨一般的黑和雪一样的白,像一幅起伏的山水图。

一只纤纤素手垂在床头,五指半卷,粉白如玉,皓腕细细一把,无力地搭着,像一枝梨花。

这时候,李韬伸出手,将那只落在外面的手轻轻塞进了被子里。与此同时,他原本搭在苏允之腰间的手也抬了起来,在她面上轻柔一拭,动作那样小心,如同......怀抱着至宝奇珍。

紫云看了片刻,默默地退了出去。

*

清晨,叶府。

恒王醒后不久,皇帝带人进去看了他的情形,又过了一个时辰才摆驾回宫。

楼知春和唐渠步入齐芳斋时,屋里的血腥气还是很浓。初冬晨时,霜寒微兴,横风一掠,激起酸飒无数。

屋内,桌案的位置稍稍移过,正对着窗,坐在案前恰能望见院内枯槁消瘦的桃花树和寥落停寂的秋千摆。

屋里只有横塌边的矮凳翻倒在地上,其他地方倒未见凌乱。

横塌上,和附近的地上,尽是刺眼的红色,有一大滩的血泊已经接近半干。

楼知春蹲下来看了看:“看来恒王殿下就是在这儿被刺伤的。”

唐渠点头:“屋子里的情形,几乎没有什么挣扎的痕迹,可见——世子动手时恒王殿下正在昏睡,并没有察觉到有人靠近。”

楼知春闻言,叹了口气,突然想起了什么,望向唐渠道:“唐大人,我心里有个疑问,不知当不当问。”

“但说无妨。”

“先前我还以为你入了燕王麾下,方才一看才知并非如此,”楼知春低声道,“本来我还以为此次东宫的案子,海德英会引荐唐大人,是与万鹏有关,想着万鹏是万贵妃的弟弟,又是燕王的人,让你出面查案,便是燕王在背后做推手。”

唐渠神色一定,皱眉道:“楼大人实在是高看我了。”

“难道你与海德英有私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