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相召 番外一

明虔之正式踏入杨卿和的生活,是从杨卿和愿意在他家留宿,和跟他说亲近家人开始。

上了年纪的老师师娘,两个脾气南辕北辙的师哥,小师姐,以及同门生活。

恩师挚友,是拉她出泥沼的绳索,这辈子她敬爱难忘。

杨卿和对她自己的出身毫不避讳,她只当自己无父无母,其余亲人关系一般,她同明虔之说:“我唯一感觉到麻烦的,就是不知道那对狗男女的社会地位如何。杨女士得偿所愿,就是对我的脾气倒挺大。”说着她也笑了笑,“当然他们绝不会认识我的。”

在有钱老公、爱情结晶和富足生活面前,杨卿和算什么东西。

杨女士寻常很听老公的话,十几年里回老家的次数屈指可数。那一次机场吵架,绝对是杨女士气疯了。

好在,老太太没白养这个女儿,还能惦记着。

提起那对男女,杨卿和实在是不在意。

只有生恩,没有养恩,长到现在,再大的坎都过去。

杨卿和愿意说,也是做着先打预防针的打算,万一哪天运气差,已是陌路的父子两辈双双碰上。她长得像杨女士,届时光是花心思解释就够呛,更何况还有随着时间的拉长,有可能会因隐瞒而产生内疚。一劳永逸的法子。

但最主要的是,她直接告诉明虔之:我的好和坏,就在这里。

杨卿和将自己摆得明明白白。

有不在意的,自然就有在意的。

文哥待她如手足,心地好,杨卿和知他夫妻二人爱护之心:“我二哥点了头,才是过了明路,但是他们两口子,我师姐说了算。”

明虔之笑:“我在家,也是行二。”

又逗她:“也叫叫我一声二哥听听。”

杨卿和白了他一眼。

她阐述自己说得轻松,明虔之却在夜里为此出神。

再没见过杨卿和这样坦诚的人了。

就像她毫无芥蒂地说完自己出身后,还会和明虔之商量:“如果我们以后吵架,你以后不能用这个攻击我。这是事实,我无法改变。”

如果这个矛盾日复一日作吵架中心点,那就将进入死循环。

顿了顿,她好像有点犹豫,“如果你不能接受,一定要及时跟我说。”

杨卿和提前把话说透,因她害怕无休止的纠缠和烦恼。但她还是没有把话全部说完。他们俩只是刚开始,如果不能接受,不如早点叫停,明虔之是个很好的人,不管他做什么决定,杨卿和都是可以理解。

可话到嘴边,却还是被抿在嘴里。这样说得,怪像在道德绑架似的。

也好像在跟明虔之说:分手也是无所谓的。

这样不好。

换谁听了都会为不理解而生气。

杨卿和没有这个意思,也不想让明虔之误会。她打算开始了一件事,就绝不会不努力就让它无疾而终。她喜欢明虔之给她营造的温馨空间,才想回馈。

于是杨卿和冲明虔之最后笑了笑。她不知道,她的神情变幻全被明虔之看在眼里,在心里琢磨。

窗户开着,能听到楼下风吹树叶的沙沙声。

明虔之身边的台灯亮着,照亮两人所处的一方空间。

明虔之推开手边的书,转过身来正面对着杨卿和,轻声问她:“小和,你觉得我怎么样?”

“什么?”

明虔之面露严肃,朝她招手。

杨卿和觑了他一眼,心下暗叫不妙,秉着抬杠生事乖巧省事的原则,她迅速地往明虔之怀里躺。

明虔之低头问她:“是我什么地方没做到位,给你产生了我们以后会吵架的感觉?”

杨卿和因自己的未雨绸缪而哑然。沉默会儿,她说:“万一呢?”

总归还是自己的毛病在作祟。她没见过不闹矛盾的家庭,自然想像不到和平的好。

“你不信我,还是不信你自己?”

“我自己。”

杨卿和回答的干脆利落,顺带剖析一下自己:“你既然喜欢我,不如多仔细看看我,我不好的毛病不少。我知道我是个什么人,才要直面,不然最后最苦的一定是我。”

她习惯性权衡,下意识避免一切能让自己栽大跟头的事。譬如当初和林临恋爱,她理智地控制着自己能给出的情感投入,坚决不越过线,不让自己有沉重的情感付出和索求的行为。后面分手时好处显然,杨卿和不管是情绪还是生活,都依然稳定。

不过度消耗自己,算是她这些年过的还算不错的主要缘由。

连自己的胆怯都能坦陈,明虔之一时拿杨卿和没有办法。

明虔之问她:“那你觉得今晚我们会吵架吗?”

杨卿和被问住。再傻都知道这不能回答,这样选择两难的题,明晃晃的警示啊。

闹钟的警报拉长,她不奏声,只拿圆溜溜的眼睛直盯着明虔之,一脸的“那我要看看你的脸色再说”。

明虔之也盯回去。

两人对视良久,直到杨卿和眨巴着眼睛喊酸,抓着明虔之的手指卖乖地亲了亲。

明虔之拍了拍她额头。

轻风虫鸣的背景下,杨卿和几乎要被他怜爱的声音给溺进去:“自信点,除了我,还有很多人爱你。”明虔之强调:“你给了我机会,就看好,我将会是唯一爱你所有的人。”

杨卿和哽咽着应下。她禁不住被这样的温柔包围,偎在明虔之的怀里无声地哭泣。那些很多年前被积压在记忆角落里的小事也凑上来搭个热闹,她以为自己都忘了,没想到回想起来还是很清楚。

杨卿和感恩有这样的时刻,和这样的人。

清风明月并不抚慰人的心灵,当下能做出反应的人才是。

“别害怕。”他这样说道。

后来那晚,明虔之在深夜里思索良久,为她那一句“万一呢”,和她那一副“我不怕失去你,随你选”的模样。

究竟是不是虚张声势有待考察。

但明虔之确实又琢磨出一点意思。

——她悲观,且胆小。

一件事情做好了最坏的打算,就可以有更多的理由安慰自己。

明虔之心里五味杂陈。

为自己在她心里分量还是不足够,为自尊心强又贫瘠的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