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妃子血 _分节阅读_58

琵琶。”

妃子血 第三部分 花影曲聊(2)

我愕然。

西日昌笑了笑,莫测高深。

从这天晚间开始,我又多了一事。西日昌破了不与我交手的惯例,于实战中指点我的武艺。

秋狩路上我死记硬背的罗玄门武学,终于活灵活现起来。只是我依然不是西日昌对手,每晚耗尽体力后,跟着被抽空气力。

罗玄门的武学心法以一字概括,杂。我估摸罗玄门的创始人就算不是饱学鸿儒也肯定武学渊博。和天一诀的深玄不同,罗玄门武学大多都极易上手,但要练到精深就得看个人道行了。

控音不算,匿气和手速都是这样的武学。很多在正教明派眼中不伦不类雕虫小技的武学,在罗玄门都得到了光大。因为罗玄门将它们串联,由博返约了。

“真正的武学没有门第之分,正如最高明的武学就是打架能打赢的功夫。”西日昌说这话的时候,他又一次打赢了我。

我们的肢态很暧昧,我单膝跪地,一臂被他反扭,而他躬着身,长发拂落在我背上,腿贴我后。

“再来!”他松开我,我立时弹身而起,翻飞的身影,迅捷的拳脚,再次与他相交。

如果说我的身法轻灵诡异,那西日昌的身法就不是人的身法了。多变异态状似妖,极速的时候,他会化出残影,而且西日昌还具有苏世南后发制人的眼力。每次交手不过数招,我便穿插到他的残影上,而他则趁机背后偷袭,瞧得极准,拿得极稳。身为上元期的武者轻易被人擒拿,本是耻辱,但我没有任何挫败感,有的只是疲倦过后的充盈。败于天下第一“杂”的门派掌门人手上,贯通了我过去多年的武学。

我们都知道,罗玄门之战不可避免,早晚将面对南越一等一的高手。所以我一次又一次失手被擒,又一次再一次努力与他游斗。

对所有不知情的昌华宫宫人而言,帝皇的寝宫每夜都传出长久不绝的扑腾声,这躯体相撞的肉碰声,很令人浮想翩翩,这些宫人也包括了胥红。

胥红也就是胥嫔,我晾了她几日后,她倒变聪明了。她问了宫人,学了孙文姝的每日行事。一早来向我请安,我在昌华宫,她便过来服侍。起初言语还有些羞涩,动作还有些僵硬,而后逐渐寻常,只有望向西日昌的眼神始终未变。

每日早晨,她都见我腰酸背疼地起身穿衣,拖着脚步出门。每日入夜,她都被支走,她走得很慢,那速度同西日昌修我房子有得一比。

有一日胥红终于忍不住问道:“大人就不累吗?”

我道:“很累。”

胥红当即跪下道:“红儿愿为大人分忧。”

我笑了笑,道:“那你会被陛下打死的。”

胥红惊住了。

我不再多说,夹着宽长的檀木盒去了太医院,盒子里装的是“永日无言”。应了西日昌的事,已然迟好几日。卫尉的事还勉强能应付,但每夜被西日昌操练到筋疲力尽,根本提不起力再去干别的,现在我总算适应了,是时候找花重了。

太医院里,苏世南不在,苏堂竹正在同左荃珠研制药品,见我来了,两人都很高兴。一听我来找花重,小苏太医就黯了神色,而左荃珠却更高兴了。

“花先生昨儿刚说起,宫里样样好,只少些能说话的,不想大人今儿就来了!”

我不想与这女子多言,微一点头,就跟接引的宦官走了。

午后的太医院偏院,花重正在闭目养神。他依然一袭青衫,腿盖毛毯,倚在亭中栏杆上。他的侍人见我来了,正要叫醒他,被我止住了。

我坐于亭中石椅上,打开盒子,取出“永日无言”,以最轻柔的手法,起音弹琴。

枇杷花下,碧玉深藏,红笺自写。谁知朝朝夜夜庭台上,为雨为云为哪般?

这是西秦前朝名姬的名曲,只是我没有吟唱,琴色还奏得十分低柔。姬人借古叹今,我借曲抒意。我与花重一样是叶少游的友人,一样藏于大杲皇宫,但不一样的是,我与大杲与西日昌已命运纠缠,而花重却一直把握着他的命运。我无法确定他来到大杲是单为叶叠,还是为他自己,我估计连西日昌都无法确定他出谋献策的真正原因。

我没有用匿气,更不敢用气劲,只以寻常态。花重的体弱,更甚女子。上苍在这一点上是公平的,它赋予了花重睿智,同时也夺走了他的健康。

一曲奏完,花重依然合目,无动于衷。我无声而起,收拾起琵琶转身离去。出院前,我才听到他的低语:“替我谢陛下。”

当晚,苏堂竹来见西日昌,转述了花重的言语。花重说他来大杲寻得良医,他听从医嘱定居盛京,此外请西日昌将太医院女官左荃珠赏赐给他。花重赞道,此女粗通医术,一派天真烂漫,有她医护,他能得养天年。

西日昌当场笑了,命苏堂竹将二人送出宫,暂住苏家。苏家也就是那次苏世南指点我修为,有地下密室的宅院。

我听得一头雾水,苏堂竹走后,西日昌对我道:“花重若死,当诛左氏全族。”

我点头称是,花重赞左荃珠的话太假,假到我都知道全是反话。

西日昌又笑了笑,道:“本来想留给你的,但花菊子太闲,要去了。”

我问:“他就不担心吗?”

西日昌凝望我道:“他跟你一样,也是个不怕死不要命的。”

妃子血 第三部分 闷郁阆风(1)

天又暗了,用完晚膳,西日昌带我回寝室后没有像往常一样动手。他率先迈过门槛,一手解开盘扣松了衣襟,接着拔下发簪,叮咚一声,簪落案上。旋身,长发浮动,目色幽然。

西日昌一展衣摆,洒然而坐,沉声道:“姝黎,有件事儿要托付你。”

我正视他道:“陛下请说。”

西日昌道:“花重无法当大杲的官员,他借病留住盛京,往后就由你联络了。”

我应下,等他下文。

“此人极不寻常,出现得不寻常,话说得不寻常,目的必然也不寻常,但我欣赏他。据我估计,他到了苏府,肯定深居简出甚至足不出户。你有空去他那儿走动走动,能问出叶叠与他的关系最好,问不到也无妨。”

我再次应下,不想西日昌立时翻脸,一把扣住我手腕,捉了过去。

“南越笛仙,你们就一个个维护他吗?”

我心一惊,刚才那是西日昌首次提出叶少游的名字,而我依然没有反应。腕上的握力加剧,西日昌盯着我的眼问:“如果在天一诀和叶叠之间做一个选择,你选什么?”

我另一手慢慢摘下面纱,答:“我选陛下。”

西日昌凝视我半晌,后无声地揽我入怀。我贴在他胸前,心下沉思,这人绝不似当日说的那般大度,他其实忌讳叶少游。

一切如西日昌所料,苏世南后来的禀告,都是花重安静地待在宅院里,每日看书休憩,偶尔与左荃珠说说话。而我在一日午后出宫拜访了花重,再次为他奏了一曲后,他从书架上取了本书递我。

那书名叫《花间语》,是早年花重自己的诗集。我诧异地翻开后,看见了书中夹的一封信。收信人是花重,落款为少游。但当我打开信封,却发现里面是空的。

花重道:“这信是少游身在唐洲所发。”

我问:“信呢?”

花重离得我很近,近到我清晰看到他眼角的笑纹。就在我打量他的时候,他忽然一手搭上我肩,我惊得猛退一步,就这个动作,险些撩倒了他。

“先生请自重。”我冷冷道。

花重直起身轻轻笑道:“西门大人,这世上除了陛下,任何男子触碰你,你都这个反应,你就该做个了断。”

我回过神来,他这是试探我。

“请教先生,什么了断?”

花重道:“你既无法割舍一身武学,那就把心思全放在陛上,不要想着自己报仇,把你能交给陛下的全都给他。这样,我才能救少游一命。”

我盯着花重,他的话与西日昌逼问我的选择,异曲同工。

花重的眼眸依然清澈,但言辞却尖厉,“你害了少游,虽怪不得你,但少游若死,必是死在你手上。”

他没有说错,西日昌的逼问,我真正的答复是天一诀,而绝不是叶少游。我已经交给西日昌的太多,全交给他既不放心也不甘心。

“你和他究竟什么关系?你为何为他做到如此地步?”我沉声而问。

花重的脸色柔和下来,他缓缓坐下道:“有机会你听他亲口说吧!我说不清楚,什么都不是,可是,却很重要。”

我垂首凝思,恰好看到打开的《花间语》中的一段诗词:

花非花,叶非叶,道是花红不是,道是叶绿不是。红红与绿绿,恰似看朱成碧。

非常奇怪的词,但更奇怪的是,我竟有触动。花重或许写的是他与叶少游之间的关联,可我觉着这段词更似我与叶少游。

我们都是乐师,乐音上,我们有共通之处,更有鲜明的不同,这不同正如我们的执念,恰好一黑一白。叶少游是能理解我的乐音,但他是不赞同的,可到了最后,他也被我的天一诀音武拖下了水,一曲无名笛曲,睡倒一干追者。

妃子血 第三部分 闷郁阆风(2)

黑白能混淆吗?我也不清楚。什么都不是,却很重要。我隐隐觉着,对花重而言,叶少游也是他心底的一道阳光。

冬季的来临带走了落叶,树干尽数都秃了。我年初所受的内伤似已痊愈,当演武场上我缔结手印,散开浑身气劲击倒所有木桩后,没有侍卫再怀疑我的修为。我步入了准武圣的行列,而冬季出生的我刚满十九岁。木桩在我离开演武场后,酥倒成齑,一地的沙尘木屑,风卷尘嚣。

这年冬天,唐洲三城被董舒海治理得井井有条,原是西秦的百姓有口皆碑。税率的降低,各式从大皋腹地运来的廉价物资,令三城的百姓恍然觉得他们的钱不仅够用,还花不完了。而西秦内部,遭受蛮申水灾最严重的傣荔得到了大杲乐师贵族邱芬的援助。这两件大事,我认为大杲没有掏一文钱。

南越的叶道人接到了苏世南的回信,据说气得当场撕了信笺。而万国维请期,南越王定下来年初始。据传即将远嫁的丹霞公主徐端己年方十五,美若天仙,性柔内敛,极得南越王宠爱。公主的画像千里送达,西日昌在偏殿案上看了很久,而我走近时,他随手取了本奏折,掩盖了公主容貌。

一切似无变化,一切又微妙地改变。陈隽钟开始筹备帝皇的婚礼,大杲宫廷各处洋溢喜庆,周怀梦每日苦着脸大把大把地花出银子。

除了胥嫔身锁昌华宫,后宫佳丽们纷纷聚拢于柳妃身侧,以至于很长一段时间,我都要特殊安排柳妃宫的侍卫。一日上午,柳妃乘左右无人,对我道了句:“小八,要坚持住。”

我一怔,她果然早认出了我,她唤我小八,这是当年钱后初次见我的戏称。西日昌身为昌王时只有七侧妃,钱后套我近乎初见就嚷小八,而柳妃此刻唤我小八,却是认我自己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