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妃子血 _分节阅读_2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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叶少游沉吟道:“很难评价。”

我暗思,我在他面前只弹过一次伤人琵琶,无曲无调,能得这样的品评,也算不错了。

不想叶少游又道:“她的乐音造诣不在我之下,只是凡俗中人难以欣赏。”

洪璋笑了声,“叶叠公子,我帮你照看她,你得教我笛子。”

叶少游道:“好。”

我微微摇头,再不醒来,只怕叶少游要对一只乌鸦更长的时间。我睁开双目,见着了一身雪绸的叶少游,第一感觉是衣食无缺了,恰时饥肠辘了声,叶少游恬淡而笑。洪珏连忙道:“总算醒了,醒了就好,我给你端粥菜去。”

“谢谢。”我答谢的是叶少游,但接口的却是洪珏,“不用谢,叶公子的朋友就是我们的朋友。”

妃子血 第二部分 鸠学凤曲(3)

我心下顿时了然。

温热的米粥很快送来,洪璋要喂我,我哪敢受她恩德,支撑起己接过,慢慢吃了。

叶少游问我如何受伤,我只道遇着匪人。叶少游知我不愿提,转而问:“往下如何打算?”

我黯然道:“去西疆。”杀不了葛仲逊,就只有大杲一条路,去大杲之前,我想拜祭下家人。

半日无语,只有三双目光凝视我。一双忧虑一双闪烁还有一双忽冷忽热,沉默直到洪信入房后才被打破。

“黎姑娘醒了?”

“爷爷回来啦!”

洪信走到我床边,对三人道:“我有些话要单独对黎姑娘说,你们先回避一下。”三人依言而出。

我静静地望着洪信,他犹豫片刻后问:“黎姑娘,你如何惹上侯家小公子的?”

“洪大师察觉到坊外有人盯着?”

洪信点头道:“老朽追踪一人后探得,似乎侯熙元被你伤得不轻。”

“那侯熙元正是当日七重溪弹琴之人。”

“原来如此。”洪信叹道,“这梁子结得不小,老朽还有几分薄面,侯家的人暂时还不敢造次,只是日后姑娘离开此间,恐难行西秦。”

我道:“待我伤好,自行离去不成问题,这几日就叨扰大师了。”

洪信坦诚道:“我洪信并不怕是非,但一双孙儿皆在身旁,难以照料周全,姑娘明白就是。”

想到洪璋那性子,换了我是她爷爷,也不会放心,当下我道:“洪姑娘是养尊处优的小姐,黎不过一介江湖女子,随便找个下人来端茶送饭即可,不敢劳驾洪姑娘。”

洪信一口应下。

洪信安排了一个手脚利落的姨娘,每日来三次。我白天休息,晚间修炼“照旷”,三日过去,内伤好了一多半。见我好转,叶少游和洪氏兄妹往我房里就跑得勤了。从他们的话里头,我得知那日我落下叶少游后,半道上他遇见了洪信祖孙三人,叶少游与洪信约好,回了师门后便往京都,这才有了大街上与我重逢的一幕。

叶少游言语不多,倒是偶尔插嘴的叶子透露出叶叠公子并不受师门厚爱,每次回师门待个两三天就会被打发出来。

洪璋愤愤不平道:“他们定是嫉妒叶叠公子乐音了得,自愧不如,又没什么好教的,只能支开了事。”

洪珏也道:“是啊,西秦的乐界已没落,如今连大杲都能搞起临川汇音,而西秦的新一辈人中,至今还未能出现过一个可与叶叠公子比肩的新秀,这叫西秦乐师的脸面往哪儿搁?”

叶少游连忙摆手道:“折煞叶某了,现今这床上就躺着一位西秦女乐师,叶某不才,自认乐音不及黎姑娘。”

洪璋笑吟吟望我,我淡淡道:“叶公子谦虚了。”

“不知黎姑娘能否让洪璋一饱耳福,一听那把红琵琶的曲音?”洪璋笑得更甜了。

叶少游面色一变,洪氏兄妹只以为他在担忧我出丑,却不知在叶少游心目里,我的琵琶乃杀人利器。

我瞟了洪璋一眼,悠悠道:“日后吧,日后有机会。”

叶少游和洪珏放下心石,洪璋显然不满意,她又道:“为何不是今日?莫非黎姑娘有什么不妥?”

这时候叶子接茬,“是啊,她还病着呢!你叫她弹什么琵琶?”

洪璋一转眼珠,拊掌笑道:“哎哟,是我孟浪了。洪璋给黎姑娘赔不是了,要不,就让洪璋给黎姑娘吹一曲新学的笛子?”说着她取下腰上翡翠笛,叶少游拦了一句,却哪里拦得住。

我瞧见叶子小嘴偷偷一歪,心下好笑。

洪璋吹奏的是一曲《百鸟朝凤》,明显是新学的曲,起音就有几分生硬。不过出生乐师世家的她,外加一把上品玉笛,曲子倒也能听听。我也不客气,倚床合目,就当自己还在倾城苑,听众姬人的杂乐。

《百鸟朝凤》最要紧的并非乐音造诣,而是乐音境界。凤乃鸟中王者,高贵的血统绚丽的羽毛都非王者的象征。古籍记载,凤是一种美丽的鸟类,以歌声与仪态为百鸟之王,能给人间带来祥瑞。凤的德行是美好,也只有叶少游这样瑶林琼树的人,以抱素怀朴之心才能演奏出百鸟朝凤的乐境。

至于洪璋,乌鸦耳,披上霞衣也不伦不类。

一曲终了,我叹了口气。这世上没有谁比谁高贵,也没有谁比谁高尚,只要一比,便落了下层。真正的高贵和德品是从来不比的。我又比洪璋好到哪里?她不过口尖嘴利,刻薄心肠,而我却是杀人如麻,心狠手辣。这《百鸟朝凤》也不是我能弹的。

洪璋见我叹气,面上更喜,当我们几人面,向叶少游讨教起来。叶少游指点了几处手法,又建议她多往山林里走走。

“不就听听鸟声吗?我听得可不少。”洪璋如是道,叶少游也没再往下说。

我下地后,叶少游亲自送来一双雪白棉靴,虽然我不喜欢,但还是收下了。我穿着竹编鞋自己不觉露趾之冷,但落在有些迂腐的家伙眼里,总是不雅。收了白靴后,洪珏跟着送来一套灰狐裘衣。房间里炭火从不曾断过,我穿不上便搁在柜里。

洪璋自我下地后,每日都来邀曲,我一概推诿掉了。她面上骄气日重,我只当看不见。

在我告辞前,洪珏几次婉言相留。他的眼神我始终反感,真不知洪信如何生出这么对孙儿。

侯熙元虽然骄狂虽然霸道,还算个直性人,而洪珏远不如他。洪珏总是借话暗示我他的家世他的修为,我好歹也正经过过一阵大杲皇妃的日子,所谓的富贵荣华在我眼里还不及乞儿的逍遥自在,至于修为,二十五岁才到清元初期的洪珏只配给我提鞋。

论起追求女人的手段,终究是奸人厉害。他始终清楚我追求的是什么,他教我奇术授我秘籍,软硬兼施,抒情并狠毒。如果此生可以重来,如果没有天一诀,我会选择一个类似叶少游的男子为夫婿,但是没有如果,我的这一生已经打上了一个男人的烙印。我恨他,但也承认,他远比我强大。

妃子血 第二部分 与君沦落(1)

在越音坊待了一旬,伤好了大半后,我再也待不下去。相比洪璋的乌鸦嘴洪珏的无聊,叶少游主仆的礼遇更叫我不舒坦。有一句话洪璋没有说错,我确实不配成为南越笛仙的朋友。叶少游干净得就像他身着的雪裳,一尘不染,而我心底的颜色不是血红就是黑。我思来想去,最终决定不告而别,悄悄离开越音坊,退出叶少游的视线。

当我背上“妃子血”,纵身跃出窗户,踏上房瓦时,我听到了一曲委婉笛乐。清新俊逸高山流水,坊内有此笛艺唯有叶少游一人,我明了这是他为我送行。

我往笛声的方向投了一眼,转身几个起落,跃出了越音坊。脚上的白靴落地无声,柔棉轻盈。

越音坊前,我不得不止步,伤愈的侯熙元带着一干人挡住了我的去路。

“你果然与叶叠关系匪浅!”

“与你何干?”

我不想再度伤他,但不下毒手,我冲不出去。交手的动静引出了洪信等人。洪信站在门口凛然道:“原来是侯小公子大驾光临,不知为何在我越音坊前大动干戈?”

侯熙远冷冷道:“与洪大师无关,本公子不过捉回自己的女人!”

我斜他一眼,看来他还没躺够!

跟洪信出来的叶少游担忧地望我,洪珏恍然道:“怪不得我总觉着坊外有人盯梢,原来是侯公子的人!”洪璋压低声道:“勾三搭四,我就知道不是什么正经女子!”

洪信沉声道:“老朽管不了那许多,但在我越音坊前动手,我就管得!”

叶子马上道:“黎姑娘,你伤还未全好,赶紧回来休养才是!”

我笑了笑,谢过童子好意。我想要走,岂是侯熙元能挡得住的?不过念在上回气劲相较中,侯熙元生怕我扛不住宁愿自己受伤的那点儿情意。

洪信沉吟之际,洪珏却对侯熙元抱拳道:“既然是侯公子找回自己的妻妾,我等也不方便过问,只是还请侯公子另换个地方!”

我心底嘲笑起来,这没种的男人。

侯熙元自不理会他,只对我道:“黎黎,跟我走吧!”

“要我说几次?”我冷笑道,“我早已成亲,就算未嫁也高攀不上!”

众人沉默,洪璋却低声道:“都嫁过男人,还在外头抛头露面,好不知羞!”

“洪姑娘!”叶少游愠怒。

侯熙元当即道:“南越叶叠!”

叶少游转面应了声,我知情况不妙,侯熙元一定以为叶少游出声就是我的男人。说时迟那时快,侯熙元闪身逼近叶少游,我不假索,箭步挡在叶少游身前,一掌接下了侯熙元的拳头。

“黎姑娘!”

“黎黎!”

砰一声拳掌相交后,两男人同时喊我。

我抬头凝视侯熙元道:“同样的话,你总要我说二遍,叶公子只是我的朋友。”

侯熙元瞪我,而后盯着叶少游道:“我信了,男人不会让自己的女人挡在身前!”

这话很毒,我听到身后叶少游的呼吸变了。

我单手曲指结印,充满气劲的神秘手印顿时引回了侯熙元的视线。我身后的人看不到手印,只觉出越音坊前风声诡谲。洪信咦了一声,洪璋犹在道:“有些女人三天不打就会上房揭瓦,就那点修为也好意思拿出来显摆?”

“洪璋!”这次叶少游连名带姓地喊她。

“璋儿,别瞎说!”

我盯着侯熙元忽然笑了,一个比一个言辞恶毒吗?可真正恶毒的人就在他们眼前,他们却不知。

侯熙元盯着我的手后退一步,我缓缓道:“曾经有个女子骂我狐媚,勾引她男人,后来她男人不要她了看都不看她一眼,她沦落为最悲惨的姬人,接客接到横死床头。”

妃子血 第二部分 与君沦落(2)

“曾经还有个婢女狐假虎威,掌了我几巴掌,但事隔不久,她的主子就亲自跪在我面前,送上那婢女被砍下的一双玉手,求我放她一条生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