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陌上飞花昔人非 18R (简) 006造化弄人,万般无奈(1)

车辇中寂静无声,只有车轴辘辘转动的声响。

感觉一道视线盯着自己良久,齐熙抬了头,与坐在她对面的男人四目交接。男人眸光带着深意,却又默然无语。看得她有些不自在,换了个坐姿,垂头将自己紧紧裹在男人的外袍中,连脚趾头都没露出一丁点。她好怕男人会突然对她出手,就像那些令人作呕的女闾管事一样。

男人凝视着齐熙身上的水蓝色外袍,雪丝麒麟缓缓地染上了血红色。吸了一口气,扬声平静地说:「手伸出来。有伤的那只。」

齐熙再度抬眸看了男人一眼,他已褪去方才令她害怕的目光,如深潭般的浓墨眼睛看不出情绪,让她有些迟疑。

男人没有什么耐性,伸出手猛地掀开了水蓝色的外袍,吓得齐熙尖叫:「不要!不要碰我!」

但男人仅是捉住了她让女闾管事鞭伤的手,细细端详半响,由腰上革带抽出丝绸帕子覆上她的伤口,缠了一圈又一圈,在上头打了个结,才澹然说:「回府再为你上药。」

语毕,又看了齐熙一会,见她胸口及腿上都有让人粗暴捏弄得淡青指痕,脚趾泥泞脏污,还兀自渗着血珠,欲言又止。沉吟一会,见齐熙又裹回了他的外袍掩得密密实实,终究打消了说话的念头。

齐熙没料到眼前男人动作虽然粗鲁了些,但本心温柔,心里的担忧稍缓。可是思及他出价买下自己,两人关系扭曲为主仆,不知他心里到底打算对自己做什么,只能保持沉默。

两人相对无言,男人干脆拉开深蓝色车帘,侧头望向车外,不再言语。

透过车帘看向外头,马车已来到西六区,窗外京畿官道旁的永静池一汪城池映水镜,凭栏十里芰荷在雨中轻颤,带着哀凉之味。男人望着这景致出了神。如此静谧的氛围,让她真的感觉或许自己已经安全离开女闾与勾栏巷,齐熙才敢偷偷觑着男人的侧脸,观察眼前男人的外貌仪表。

男人侧脸有着干净利落的线条,两鬓青丝如墨垂落和冠缨带随风飘动,丰神俊逸,气宇轩扬,举手投足都有着沉静之姿,俊美程度堪比冯侍郎冠玉似的容颜。但他抿着唇时显得坚毅寡情,较之冯侍郎那种儒雅的温和让人安心,眼前男人似乎难以亲近。也因这份神秘,让他更胜了冯侍郎几分。

「看什么?没见过男人?」男人突然发了话,齐熙吓了一跳,没想到即便没有瞧着自己,他也发现自己肆无忌惮的偷觑打量他。让他的话羞了脸,齐熙赶紧别开眼,盯着地板。

这才让她发现了雪丝麒麟如今成了红麒麟。她悄悄地翻开了内里,发现她的血染红一块布料,血液顺着布料纤维透至外衬,让雪丝咬了进去。看来这袍子让血污弄脏,恐怕怎么也洗不干净,不能再穿。

该怎么赔给人家?

现在她自己身无分文,还让他买下,沦为家仆,该怎么办是好?

身为元齐帝女,怎样也不能当人家的奴仆或是暖被的侍妾,甚至家妓,只能找机会同眼前男人说清楚,去找冯侍郎还他那两百锭金子,再回女闾营救生死未卜的蓉若,一块离开是非之地,伺机复兴元齐。

她思考着怎么跟他开口之际,马车停了下来,车夫清了嗓子道:「爷,回府了。」

男人转过头,看了齐熙一眼,淡问:「还能行走吗?」

齐熙瞧他望向被她以外袍盖住的脚趾,忍不住缩了缩脚趾,脚底都是伤,有些疼,但应该还能行走,便对他点了点头。男人颔首表示明白后,打开车门,弯腰率先下了车辇。

齐熙跟在他后头,猫腰出了车辇,他回头看了看个头娇小的她,探出玉足要下不下,这车辇太高。于是伸出手,明示齐熙搭着他的手下辇。但齐熙下车辇一向用马凳,一时间不知该不该搭上他的手,再度犹豫。

男人挑了眉,索性长臂一圈,环住了齐熙的腰,在她惊呼之前,将她抱下了车辇。齐熙让他圈在了怀中,双颊如霞,不敢抬头看他,低声婉转说道:「公子,可以放开手了。」

「恭迎王爷回府!」

一阵中气十足的嚷嚷,让齐熙回了头。当她发现自己身在何处时,脸色丕变,颊上嫣红的容颜,瞬间褪去色泽,只余惨白,她惊惧之下,身子抑制不住地抖了起来。

眼前红漆杉木门扉钉着纵九横七的鎏金铜钉,门楣上的匾额赫然写着:曦王府!

但让她震惊的原因并不只是男人是大靖曦王莫曦,而是这座宅邸分明是她的公主府邸!

她和蓉若千方百计地想逃离禁宫,逃开大靖兵马追缉,没想到造化弄人,她将自己卖给了他,落入了大靖曦王的手里!老天爷待她真是薄情!存心折磨她来着!她一下子难以承受这么多事,头晕目眩,腿软站不住,就快昏了过去。

莫曦发现怀中软玉温香突然簌簌颤抖,站都站不住,若有所思地看了她一眼。

是他的身分吓着了她?还是另有原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