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回目录
关灯 护眼
加入书架

异世斩仙录 第9章 心防决堤

离比试的时间越来越近了,方玉炎尽管元窍已开,却终是未能参悟其本质,这些时日方玉炎已经可以在身周祭出一弧浅淡的半圆了,只是半圆处护身的炎力只是若有若无地游离在身周,尽管效果明显,却是终不能起到抵抗外力的作用,他曾试着祭出结界之盾让莽汉以皮鞭相试,却只偶有成功,大多数均是将盾形抽散,这样简单的物理攻击尚且无法抵御,方玉炎更不敢奢求可以抵得下徐达那摧枯拉朽的幻术神力了,眼看着日子一天天地过去了,方玉炎的结界之盾却未见有丝毫起色,他看着身周围成的浅薄的结界不由地叹了口气。

莽汉坐在一边看着方玉炎,这些日子方玉炎一直都是精神振奋地在研习心法,而且时常还会叫来莽汉一试身手,莽汉本以为方玉炎寻到了求生的门道,便一直很激动地陪着他,但是随着比试时日的一天天临近,莽汉看到方玉炎也渐渐地失去了耐心,情知不妙,便也开始整天的愁眉不展。

本来以莽汉的心性是绝不可能对一个囚犯投入如此感情的,只是机缘巧合与方玉炎“共事”,又再得方玉炎的挺身相救,莽汉年岁已然不小,只是因为人孤僻,性情怪异,又以一些让人心怵的刑术刑具为乐,便一直没有找到另一半,更不用提生儿育女,而这些时日与方玉炎的日日相处只觉得方玉炎为人谦和、聪灵睿智,颇和心意,加之方玉炎年纪尚小更唤发起了他对儿子的期盼,其实这些日子他已经将方玉炎当作儿子一般看待了,否则以他那小心谨慎又怕事的性格是绝不可能让李尔进来探望方玉炎并让他收下李尔送给他的心法手册的。

此时莽汉看着已经接近绝望的方玉炎,不禁眼眶湿润起来,这些在他生命里短暂的时光带给了他无限慈爱的力量,一个热钟于将快乐建立在别人痛苦上的刑术师来说,莽汉已经彻底被感化,他看着眼前这个如同儿子一般的方玉炎,再也忍不住涕泪交流。

方玉炎毕竟只是一个不到十五岁的少年,他之前对待生死的洒脱也只是被情势逼出来的,而一旦他内心里有了生存的希望的时候,他的内心堡垒便开始脆弱起来,而当这一切希望之堤再次被冲垮之时,方玉炎的内心世界也瞬间崩塌下来。

方玉炎开始不言不语,不吃不喝,随着比试时间的临近,方玉炎的精神渐渐紧张起来,他整日整夜的不眠不休,满脑子都是结界之盾的形成之势,夜夜疲累朦胧间便会梦到自己血肉模糊的样子,他用力扯着自己长得乱篷篷的头发,熬得眼睛血红。

莽汉知道这种时候对于一个尚未完全通晓人事的孩子来说是怎样的一种煎熬,但是愚笨的他根本想不出任何好的办法,哪怕是几句宽慰的话对于他来说亦是无从讲起。

徐夕敏当然也看到了方玉炎此时的状态,方玉炎那种精神错位的样子让她不忍再看,她只觉得命运捉弄于人,要不是那天方玉炎的一次误击,恐怕便不会出现这样痛苦的方玉炎和徐夕敏,这一切似乎是那样的不真实。

徐夕敏也多次向父亲求过情,表示这样做有些过分,徐达只是笑着说方玉炎是咎由自取,怨不得别人。徐夕敏知道自己父亲的顽固和不可违背,于是她便打消了说服父亲的打算。

可是本来看着一直兴冲冲沉迷于心法的方玉炎突然变成了这样,徐夕敏便知道方玉炎未能悟出其道,更严重的却是他已经坠入了恐怖的深渊,这对于一个要面对生死的人来说无疑是自寻死路。

徐夕敏经过那天和方玉炎的交流已经彻底放下了包狱,她本是个豁达开明的人,否则她当日也不会求父亲饶下方玉炎的一条性命,只是一时纠结于此事便不能想明白,被方玉炎一语点破竟然自悔这一年中的不自醒。

现在的她只希望可以在父亲不失颜面的情况下救活方玉炎这条性命,可是她知道太难了,父亲对方玉炎的恨徐夕敏无时不在感受,她不明白父亲为何单单对方玉炎的一次小过错这样放不下,她甚至会觉得父亲的心胸有些太过狭窄,但是这种念头只是片刻涌现,她便否定了自己,也许是父亲太爱她了,他绝不容忍有人伤害他的女儿分毫,方玉炎只是触动到了他的最脆弱点,这是徐达最不能忍受的。

徐夕敏叫来莽汉让他打开了方玉炎的牢门走了进去,她依旧穿着一身火红的衣衫,本来自从那件事后徐夕敏便放弃了红色的衣服,她甚至开始讨厌起红色的衣服,可是现在她还是穿上了她最钟爱的红衣,这说明她放下了心中的包狱,她慢慢地走到方玉炎的身前,轻声地问他道:“你是不是害怕了?”

方玉炎抬起头来看向了徐夕敏,他的眼睛通红,那是几日几夜未眠的结果,他的精神紧张到让他一旦睡去就恶梦连连,他不敢睡去,哪怕是片刻,他的迟钝让他有些理解不清徐夕敏话里的意思,于是他继续低下头去继续不言不语起来。

徐夕敏有些心酸地看着方玉炎,她觉得这些折磨已经足以抵消方玉炎犯下的那次错误了,可是为什么会弄到了这番田地?徐夕敏轻轻扳起方玉炎的身子死死地盯着他看道:“我问你,那个一脸无畏的少年方玉炎到哪里去了?他是什么时候死在这个牢狱里的?现在坐在这里的这个人又该叫什么?他是叫‘胆小鬼’,还是‘怕死鬼’?你害怕你就哭出来,你那么怕死为什么就不哭出来?你是不是一个人偷偷地哭得泪水都干了?你这个窝囊废……”

此时却听到门边的莽汉哇得哭出了声,他再也忍不住了,他冲到牢里死死地抱住方玉炎的身子,他的眼泪热滚滚地流淌出来滴在方玉炎的头发上,他的声音歇斯底里地冲破了牢房,徐夕敏也不禁被感染地涌出了泪水,方玉炎死死地攥着拳头,拼命地咬着嘴唇,他确实是吓坏了,可是现在他的心需要坚强,于是他强忍着不让自己流下一滴泪来。他紧紧地闭着眼睛不想去看这个世界。

徐夕敏知道方玉炎已经被自己的话感化到了,于是她便抽泣着加紧攻势道:“方玉炎,不到最后一刻就别放弃自己的生命,这样才对得起你自己,才对得起那些关心和爱你的人!你要记住,想活着,就别怕死!”

“想活着,就别怕死!”方玉炎将徐夕敏的话深深地印在心里,这一刻那个无畏的方玉炎又回来了,方玉炎明显感觉到内心强大起来,他慢慢拍了拍莽汉的背,缓缓地站了起来,接着他转过身深深地看了徐夕敏一眼,慢慢地说道:“之前对不起你!现在谢谢你!”说完方玉炎便走到已经冷掉的饭菜面前狼吞虎咽起来,莽汉也不由地被突然转变的方玉炎惊呆了,他瞪大了眼睛看着已经几日未进饭食的方玉炎咧开嘴大笑了起来,接着方玉炎吭吭地噎住了,莽汉只急得四周打着转,徐夕敏没好气地喝斥道:“混莽汉,光知道乱走,你去打些水来呀!”

方玉炎的眼泪顺着脸颊流淌出来,他看着徐夕敏眼中充满了感激,莽汉递上水后他咕咚咕咚地咽下后,才不好意思地如同自语一样的说道:“噎得我眼泪都流下来了!”

徐夕敏会心地笑了,他知道方玉炎同她一样放下了,就算面对死亡方玉炎也将不再顾忌。至少他会用心地活过这最后的几天时光。

方玉炎吃饱喝足后,便不顾两人走到角落里呼呼地倒头大睡起来,莽汉和徐夕敏看到方玉炎想开了,既为他感到高兴,又替他感到难过,高兴的是他不用带着这样的心情离开人世,难过的是这样一个大好少年就这样的要送掉生命。

方玉炎这一觉直睡到第二天日上三竿,方玉炎这些日子根本不知道自己是如何度过的,于是他便向莽汉询问比试的日子,莽汉不愿再让方玉炎想这些事情,只是支吾着不愿回答,直到方玉炎好说歹说莽汉才告知离比试的日子只有三天时间了,方玉炎默默地念道:“三天!三天!”便走到了牢房的角落中去,莽汉以为方玉炎又要变回原来的样子,不禁有些担心地看着方玉炎,好在方玉炎念叨了一会儿便坐在杂草上翻出那本手册来继续专注地参悟起来。

睡到半夜里莽汉竟然被方玉炎地呼喊声惊叫了起来,他不禁担心地披了衣服走过来,却看到方玉炎身周风速急动,那团光纹变得浓重起来,莽汉不敢打扰便倚在一边继续看着,方玉炎慢慢将幻术停了下来,开始轻声地分析道:“结界之盾不够均匀,恐怕只挡得下两三成的力度,这样恐怕凶多吉少,而且由于幻力不纯,每一次结界之盾结印时必须彻底地释放炎力,因此只能全力结出一次炎盾,这样却只能抵得住两三成的攻击之力,第二次就必须用身体抵抗了,而且第一次便是九死一生,第二击恐怕不灰飞烟灭才怪,更何况还有第三击,方玉炎呀!方玉炎!你若是再想不出办法来,你就要远离这个世界了!哪怕只是能迎下这第一击也好,也算不枉我这些时日的修习,至少也死得值些!但是徐达的功力太过威猛,恐怕我方玉炎一击便陨,也谈不上死得轰轰烈烈了!罢了,只要上了场不哆嗦,不叩头求饶就算赢了!死又何惧!哦,对了,我还有一段演说呢,不如趁现在把这段演说排练一下!”方玉炎这样说着,果然放弃了修炼开始将精力倾注到演说之中,莽汉尽管焦急却也无能为力,他却不知,方玉炎本身幻力太弱,施过全力祭下一次结界之盾后便再也无法施展幻术,只有待很长的周期恢复后才能再次结出炎力,那是方玉炎孤注一掷地倾尽全身的幻力想要抵抗住徐达的第一记攻击,方玉炎当然想过躲避开徐达的所有攻击,但是他清晰的明白徐达的幻术是多么的精湛,那是任何角度都不可能偏漏的炎力,是方玉炎这种小角色根本不可能避开的至上炎术。因此他只求可以抵下这第一次攻击,哪怕只有这一次,也算是对他的极大安慰,于是他修炼的时候亦是一次倾尽全部幻力,因此每一次修习过后,必须过上好长的一段时间才可以再次修习,于是这段时间便成了方玉炎喃喃自语的时间,也成了他筹备演说之辞的好时段。

此时的方玉炎惜觉如金,他一旦有了目标便去付诸努力,而当他的目标定得越低,他的成效就会越高,这些日子里他对于结界之盾的施展愈加成熟起来,而且那种稀薄的斑影也渐渐被他的幻力涂得均匀起来,这样他的结界之盾便愈加的圆润,以方玉炎的天资这恐怕是一些拥有强大幻力的人也达不到的境界,只是因为方玉炎的本身幻力纯属自我觉醒,并未经过后天的修炼,这样就使得他本身的炎力不够精纯。这样是绝然无法同徐达那强大幻力所抗衡的,方玉炎也清楚这无异于以卵击石,但是方玉炎也明白既然有三招的机会,徐达便不可能在第一击时便使出全力,因为就算只是徐达的两三成的炎力亦是可以使方玉炎当场就戮,方玉炎的第一击便会借着徐达对自身幻力的自信以及对方玉炎的轻视以求成功,至于第二击、第三击方玉炎唯一的生路便是争取时间,好在方玉炎已经看开,只要迎得下这第一击方玉炎便不虚此次修行,于是方玉炎更加加紧地研习起来。

方玉炎一旦入了结界之盾的门,便水到渠成般的将这门奇力有效的幻术掌握精通,唯一遗憾的是蛮荒之地的族人个个身体健硕且天生的幻力奇强,因此这样简单有效的防御对于他们来说是如鱼得水,既不用多么大的悟性去领悟心法身术,身体里又有源源不绝的幻力来作为补给,于是这种对于他们既简单又实用的幻术便被延传下来。而对于方玉炎可怜的幻力来说,这种穷尽自身的幻术实在是太多不符,本来李尔的心法和口诀都是上乘之功,但都是要经过自身长期不懈地修习才能见效的幻术和防御术,因此在这生死一线的时刻便没有丝毫的作用,反而蛮荒之地的奇效幻术带给了方玉炎丝丝的希望,尽管是殊死一博却也不妨一试。

方玉炎自然知道自己已经完全掌握了这套幻术的精髓,至于自身的幻力那是非一朝一夕可以练就的,他唯一可以改变的便是临阵的随机应用,一旦他把握不好徐达的施术以及自身结印的时机,便是将大大的空隙留给对方,那样无异于将自己最脆弱的时候交给了徐达,那是更快加速了自己的死亡。接着方玉炎开始更加倾力于计算自己结盾的时间和误差,并开始考虑自己幻力的持续时间以及重新唤醒的时间,方玉炎力图这一切计算的精确无误,然后他便开始由自己的理解去想像徐达幻术发出的瞬间之感,因为徐达的祭印时间可以说是瞬间的,而且那种无可捉摸的幻力瞬击对于方玉炎来说简直是呼吸间的事情,这无疑更增加了方玉炎提前防御的难度。但是方玉炎只得拼力一试,这是方玉炎的唯一途径,也是他离开人世为自己身体和生命做得最后努力和贡献,他下定决心一定要把它做好。

时间转瞬即逝,明天便是比试的日子了,这一天莽汉已经难过的说不出一句话了,方玉炎试着和他打趣他也是无动于衷,方玉炎停下了所有的修习,他需要养精蓄锐,需要一个冷静的头脑,于是他让莽汉持了快刀将自己乱糟糟的长发削短,虽是参差不齐,却也好过之初那野人一般的披头散发。

晚上方玉炎再次失眠了,他想起了自己村子里的伙伴,想起了自己的父母亲,想起了李尔,想起了莽汉,甚至想起了徐夕敏,这些在他生命中里轻重不一的人物,他不再难过,不再害怕,他只求明日的自己像现在一般的冷静,只求痛痛快快地离开人世。

第二天,方玉炎早早地便起来了,他慢慢享受地吃完了早餐,然后将身上的心法手册交给了莽汉托他将手册还给李尔,然后他便随着前来押送的武士大步地走出了牢房。这时的他像个高贵的战士一般,身后两个押送的人反而像是守护他的卫士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