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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相思》 第三十四章 镜里花难折(2)

刘昭疾步走出栖凤宫,宫外凄冷,一阵寒风吹过,让他禁不住浑身颤栗起来。飞翎一直站在门外,见他脸上毫无血色,浑身颤栗。顿时一惊,连忙几步上前搀住他低声说道:“皇上,您又……犯了?”

刘昭无力地点点头:“回宫。”脸色苍白得没有一丝血色,似乎极为痛苦。

飞翎再不敢多言,连忙扶他入轿移驾普光宫。

这是什么时候开始的事?从上个月开始就开始感觉到身子不舒服,时不时浑身脉络针扎一般的痛。起初只是累的时候有这样的感觉,可到了现在已经频频发病,一日几乎可以发两三次,如此发展下去……

看着刘昭苍白的脸,飞翎心中又是急又是气。

刘昭心里虽知道是自己是中了别人的毒,一种极为隐秘却厉害的慢性毒。却不愿意告诉任何人,不愿意召见御医更不愿意告诉祝素栀。一面忍受着疼痛,一面自己试着给自己找药方。飞翎不用查就知道一定是晋王下的,也秘密布下杀手,却不料被他逃过一劫反而伤了和他在一道的祝素栀。

“飞翎……”正思忖着,榻上的男子无力地低唤了一声。

飞翎连忙伏在榻边:“皇上。”

他缓缓说道:“请无念大师来……”

飞翎颔首,起身欲出门,又听他说:“还有,今晚召逸妃……侍寝。”

他脚步略微一顿,轻轻应了声大步流星离开。

刘昭缓缓闭上了眼睛,浑身痛意连连,直刺着心脏,伸出颤颤的手指摸上自己的脉搏,虚浮紊乱,脉涩且浅。静默良久之后,微叹口气。

那天在玄黄山,无念如是告诉自己:“这毒引于巴蜀。是由七七四十九种毒物制成,无色无味,却可以溶于血液中,依附在脉络之中,一点点消磨生命,凶险之极。毒物之间互相牵连,难分难解。若是草率用药,也许会引起新的毒来。解毒也非没有办法,却需要时间,不知在这之前,是否可以坚持住。老衲早年曾经游走巴蜀一带,听得野方言:‘合欢乃延’,不知是否是可信的,但还需一试。”

刘昭轻轻一笑,却牵连着浑身的疼痛。

八哥,不愧是我的八哥。真有你的,难为你想出这样的方法离间。无限痛楚,不是因为身体绵延幽长痉挛一般的痛意,而是源于内心深处的剧烈的颤栗。

眼角湿润,他仰头望着清冷月色,心一点点沉寂下来。

素栀一夜无眠,恼恨自己冲刘昭发脾气。想着刘昭定在书房里坐了一夜,于是唤了翠屏为自己洗漱,就想去御书房看他。

翠屏却吞吞吐吐了一阵不愿意领她去:“姑娘,你真的要去御书房吗?”

“怎么?”素栀不由得有些疑惑浮上心头,“有什么问题吗?”

“不是。”翠屏欲言又止一阵,终究还是说了出来,“皇上还没有去御书房。”

“嗯?”铜镜中的女子微微偏移转身看向立在身后的翠屏,“还没有下朝吗?”

“今日就没有上朝……”翠屏低着头轻声说道,“昨夜,是逸妃娘娘侍寝来着……现在也许还没起......姑娘还是不要去为好。”

素栀一愣,这还是刘昭第一次不上早朝呢。

她偏头思忖着什么忽然自嘲般笑笑:“翠屏的消息还真是灵通呢。”翠屏一愣,不敢说话,只是垂着头立在一边。

素栀重新看着镜中的自己,神色竟有些凄迷。她缓缓拾起桌上的千尾簪花小心插入发髻中,淡淡说道:“请晋王妃尚氏进宫吧。我这些日子也清闲了,会会旧友也是好的。”

翠屏见她并没有哀怨气恼,虽然有些意外但还是应着屈膝退下了。

素栀一直看着镜中的自己,唇角无意识勾起一丝不明缘由的笑意。喃喃道,怎么,怨妇,你很好笑吗?这样的滋味好是熟悉呢。

午时刚过,翠屏引着提着裙子低头小心看着路的尚婷来到了栖凤宫后花园的止音亭。“王妃,请吧。”翠屏站定,侧开身子请她入座。

尚婷视线朝亭内扫了扫,见只有那个身着素衣的女子。整了整衣装便举步迈入,施礼道:“您今儿个怎么得空想起尚婷了?”虽说规规矩矩行了礼,可话语里却随意得很。

素栀莞尔一笑邀她入座,随手遣了翠屏。她盈盈笑着给尚婷倒了杯茶:“咱们也有快一个月没有见到了。这几日闷得慌,就找你来随便聊聊。”

尚婷闻言却不领她的话,笑道:“这倒是难得,只是娘娘......您是不是有什么心事?我听说......”话说一半,见她如此苍白的脸色,便不敢说下去了。

素栀轻叹,似乎是在自言自语:“我能生出什么心事来?”

尚婷知道她不愿提起,眼珠一转便转移话题,起身道:“那您既然没事,何必召我入宫。您不是在戏弄我吧?王爷还伤势未愈等着人侍奉左右,你却没事召我入宫寻开心。”

素栀听她这么说,脑海里忽然浮现出那人的模样,心里一紧,脱口就说道:“王爷伤势如何?”

尚婷侧过头撇撇嘴,转身扶栏而立。院子里还是一片残雪景象,凄凄冷冷,风景入人心,更是冰凉。尚婷看在眼中心上却念叨,到底何时,何时才能摆脱在他们二人中间的困境?到底何时,才能让他真正的属于她?

素栀见她沉默许久一言不发,不由得开始担心起来,出声催促她:“尚婷?”

“有时候,我真的很恨你,恨你入骨。”尚婷幽幽说道,却不转头看她,“你知道吗?我从来没有这样的怨过一个人,你竟然是第一个也是唯一的一个。”

素栀微愣,垂下头似在叹息:“我知道。”你我之间,我无法多说什么。千万种纠葛,说不清是谁牵谁,就像青翠的藤蔓。

“不,你不知道。”尚婷说着,“你从来就不知道。你只顾着自己,一点都不为别人着想,不考虑别人的感受。你是我见过的最自私的人。”

素栀一时语塞,不知这是从何说起。却见尚婷忽然转过身来直勾勾地盯着她:“你对我说实话,你是不是又对他动心了?抑或是,根本没有彻底忘记他?”她目不转睛地凝视着素栀,试图找出她的一丝破绽和犹疑。

她有些恍惚,是吗?是吗?她也曾经这样问过自己,从那次上元节就开始问过自己。他和她,情思到底有没有断?那时当她看见他身上涌出的鲜血时,内心里依然有着疼痛和心慌。那情思,说断已断,依然随着时光推移而消失。只是,那曾经的回忆和心痛依旧鲜活着,在无数个冗长的夜晚拖着她让她无法入眠。她也不止一次回答着自己,情思已无,他们终究没有办法回到从前,她已长大,而他也不再是那个她曾经熟识的他。

素栀扬起头,坦然迎上尚婷深究的目光:“我承认在心里还有一丝属于他的悸动,但是我亦明白和他是不可能的,尚婷你不必猜疑。”

听见这话,尚婷好似一下子跌落到深渊,她缓缓坐下来叹息道:“你终究,还是,承认了……”勉强笑笑,“你给了他一丝希望,让他觉得自己还有赢的机会。”尚婷看着眼前的女子,继而说道:“你应当比我了解他。只要,还有一线希望,他就会付出千百倍努力,甚至是不择手段。到时候,受伤的不光有我,有你,有他,还有刘昭甚至还有其他的人!你,就这么的狠心,为了自己的一点,一点…….而伤害这么多的人?”

素栀听了,回避她的视线,说道:“我不了解他。我也不曾,给过他希望。”

“是吗?”尚婷似乎有些动气了,声音略微发颤,“你不光自私还很胆怯!你不想面对事实不是吗?”见素栀不回答,愤愤道,“好,有你后悔的。祝素栀,我原以为你是一个识大局的明理女子,没想到如此的任性如此的……”话说到一般,远远见有几个宫装丽人袅袅婷婷走来,把剩下的话咽了下去,随意屈膝行礼便退了下去,不再回头看她。

素栀看着她几分孤廖的身影,陷入深深思忖之中。也许,她没有说错。自己的犹豫不决优柔寡断,真的是自己致命的缺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