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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衾寒 第78章 [连载]

冷念一直守在床边,直至冷崇重新苏醒,立即欢喜交加地唤着:“爹、爹……”

冷崇双目昏眊地看了她两眼,便撇过脸。

冷念鼻头一酸,泪水不禁夺眶而出:“爹,对不起,是女儿不孝,害您伤了心……求您原谅女儿,不要再生气了好不好……”

她一边双手掩面,一边失声痛哭,冷崇昏迷醒后,情绪已经平复不少,毕竟是亲生闺女,亦知她是因为自己,才走到今日地步,声音一时蕴满苦涩:“傻孩子,爹知道你一贯不聪明,但是没料到你会糊涂如斯啊,爹已经一把老骨头了,死就死了,可你断送的,是你一辈子的幸福啊。”

冷念吸溜着鼻子:“爹,我不后悔,我喜欢少琼,他从来没有逼迫过我,一切都是女儿心甘情愿的……”

“你……”冷崇闻言又是动怒,“人家说吃一堑长一智,你倒好,重蹈覆辙,跌了一跤,还要再跌一跤,你忘记当初纪家是待咱们怎样的态度了吗?”

冷念自然记得,咬唇坚持:“少琼跟纪家人不一样,他阿姐对门户之见并不十分看重,况且少琼他,他是真心喜欢我的,还说要娶我。”

“娶你?”冷崇简直气急败坏,“他若真心娶你,又岂会用这种方式跟你在一起?为何不登门提亲,风风光光迎娶你过门?人家只是嘴上说说,哄你开心,你便当真了不成?像他们这类富家子弟,身边巴结他的人还少吗?等新鲜劲儿一过,只会将你弃之如履,纪少爷是我从小看到大的,品性端正,与你青梅竹马,可最后,他还不是听从纪夫人的话与别人订亲?况且对方又是鼎鼎有名的裴家少主,咱们连纪家都高攀不起,又如何能攀得起他裴家?”

冷念泪流满面,讲不出话。

冷崇叹息:“爹是过来人了,经历的事难道能比你少,齐大非偶,你以为真嫁进去,日子就能好过了?你现在还年轻,将来人老珠黄,背后又无依无靠,在那种家势里,如何抬得起头?你看看我跟你娘,相互扶持多少年头,只可惜你娘命薄,早早离开了我……”

“爹……”冷念见他牵强起身,可惜体力不支,又躺下了。

冷崇只好拉住她的手:“念儿,咱们走,离开这宅子,不能再继续受他半点施惠了。”

冷念想到适才大夫临前的交待,知道他这回气到昏迷,病情已趋向恶化,万不可再受任何刺激了,苦苦哀求:“爹,女儿求您了,大夫交待您现在最不可大走大动,需要静静休养,您先住下来好不好?”

冷崇气得瞪眼:“不行,你给他的难道还不够?爹说过了,爹这条老命可以不要,也不许你再欠他什么了!”

冷念被他握得手背生痛,心内一团乱麻:“爹,女儿答应您,只要您身子稍好一些了,大夫同意您下床走动,女儿马上就去外面找房子,咱们再搬走好吗?”

冷崇也自知眼下状况,只怕走几步路都成难事,又听她苦苦恳求,终于退让一步,点了点头。

之后冷念天天守在冷崇身旁伺候,喂饭喂药,洗漱更衣,几乎寸步不离,其实主要的,也是冷崇怕她瞒着自己,私下继续跟裴喻寒纠缠不清,为此只要一保持清醒,就得让冷念呆在身边,即使偶尔出门,也必须在半个时辰内回来,可谓看管极严,而冷崇上回一晕倒,也的确吓坏了冷念,真的不敢再去找裴喻寒了。

转眼半个月过去,冷念外出买了水果回来,可能是晌午天气炎热,她只觉胃里翻腾难受,赶紧跑到一个墙角,弯着身子要吐,但好在这种感觉一会儿就过去了,她临近家门时,蓦听背后有人唤道:“小念。”

听到这个称呼,她打个激灵,转过身,看到纪攸宁一身素衣,从拐角出现。

他模样看起来失魂落魄的,耳鬓发丝凌乱而垂,眼睑下透着浓浓疲倦,冷念从未见过他这副样子,可念头一闪,打算视而不见,急匆匆往屋门走去。

“小念!”纪攸宁旋即追赶,挡在她跟前。

冷念见躲不过,只好冷冷道:“我不是说过,今后你不要再来找我了。”

纪攸宁眸底充满哀伤,仿佛一头迷茫无措的小兽,怕被她抛弃一样。

冷念一愕,避开他的注视:“你到底什么事,我爹还等着我回去,晚了可不成。”

话音甫落,她竟被纪攸宁紧紧拥在怀里,那样的力道,好似要揉入他胸口,成为那心上肉。

冷念花容失色:“你干什么!快点放开我,不然、不然我就叫了!”

“小念……”她越挣扎,纪攸宁就搂得越紧,全身带着即将破碎的颤抖,“我爹他去了……”

冷念惊诧,手上拎得一篓苹果滚落地上,耳朵嗡嗡响着,以为自己听错:“你、你说什么……纪老爷他……”

脖颈上沾着温热的液体,是他的眼泪,纪攸宁嗓音暗哑如铁:“那天,我守了整整一晚上,可是我爹他最后还是没能熬过来……小念,我心里好难过,当我一个人跪在冰冷冷的祠堂里,我脑子里想的……竟然全都是你……想着如果你还在我身边,没有离开我,该有多好……该有多好……”

他衣际间散着淡淡的清香,是她熟悉了十几年的味道,冷念神思有片刻的恍惚,尽管她不喜欢纪夫人,但纪老爷为人亲善随和,一直待爹爹如自己人,亦不曾有什么门户偏见,如果那个时候纪老爷身体安康,说不定就可以为她与纪攸宁做主,成就这桩婚事,只可惜,她与纪攸宁到底没有这个缘分,错过,就是错过了,仿佛陨落的流星,一去不复返。

“小念。”他像个孩子一样祈求,“你抱抱我好吗……”

冷念知道,他是位地地道道的孝子,纪老爷的离世,对他而言无疑是个沉重打击,此刻,他是如此无助,如此脆弱,跑来找她,只为了寻求一丝温暖与安慰。

或许是一时心软吧,冷念没有推开他,许久许久,终于伸手抱住他,然后听到纪攸宁小声压抑的啜泣,可是过去片刻,他身体猛然一震,宛如被某种利刃刺了一下,冷念觉得奇怪,想离开,却被他狠狠按住脑袋,埋入怀中,抱得她很紧很紧。

“阿宁。”冷念不解他怎么回事,玉颊添红,呼吸有些急促,“我快喘不上气了。”

纪攸宁因她话音清醒,这才松弛力道,视线从她背后缓缓收回来,又安静地抱了她一会儿,才放开她。

冷念想了想,唇齿间逸出一句:“人死如灯灭,你要节哀。”

纪攸宁精神萎靡:“谢谢。”

冷念不知该再说什么,正打算离去,却听纪攸宁问:“你真的相信裴喻寒吗?”

冷念眉心微蹙。

纪攸宁一瞬不瞬地望着她,温言劝说:“小念,你离开他吧,跟他在一起,你是不会幸福的。”

冷念只觉胸口似被尖锐的蔻丹挠过,莫名有些愠怒:“你凭什么这样说?”

面对她的微微激动,纪攸宁却是一脸平静:“我与他相识这么久了,了解他的性子,围在他身边的女子数不胜数,迟早有一天,他会厌倦你的。”

冷念忍不住冷笑:“纪攸宁,你抱的什么心思?你以为这样说,我就会重新喜欢你?”

纪攸宁道:“小念,我是为你好,裴喻寒真的不适合你。”

冷笑想到纪老爷既殁,守孝期间,他与姜明月的亲事也要推迟:“这是我的私事,与你无关,你还是先管好你自己吧!”

冷念看着纪攸宁难看的脸色,并未理会,等阿贞开了门,头也不回地把门合上。

日子一天天过去,由于冷崇一直不肯再吃人参补品,冷念急得没办法,只好买了几只乌鸡养在院子里,没事叫曹伯宰掉熬汤喝,可毕竟比不得人参有效,使冷崇的气色看去总是差了一大截,而冷崇始终惦记着尽快搬出去住,有回早上趁冷念未起,拄着拐杖独自下床,结果在院子里走了几圈,就支持不住倒下了。

冷念事后被吓坏了,连忙请来大夫,大夫坐在床边给冷崇诊断,阿贞则端着乌鸡汤进来,也怪了,冷念当时一闻那味道,胃里就跟搅着一大锅黏粥似的,恶心得不行,直奔至盆架前干呕,吐的全是酸水。

过去老半天,她才缓过来,冷崇躺在床上担忧地问:“怎么了?”

冷念没太在意:“可能是早膳没吃好。”

阿贞在一旁接话:“姑娘最近都胃口不佳,前几日也差点要吐出来呢。”

冷崇虚弱地咳嗽两声,有气无力地道:“正巧大夫也在,要不让大夫瞧瞧。”

冷念也担心自己别是害了什么病,便颔首同意,坐在桌前,让大夫把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