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唱响知青后的年华 第23节

这时候改革开放刚刚开始,多数人的思想还没从投机倒把里面解放出来,就是有勇气出来摆摊,有时候也是遮遮掩掩,再大胆点,就是有人从摊前过招呼一声,像鲁齐木这样明目张胆站起来大声吆喝的还真没有。

第一个吃螃蟹的人,总有人佩服他的勇气,也有人想看他笑话,不管怎么样,鲁齐木是得到了实惠,瓜子卖出去不少。

跟韩家父子分钱的时候,韩意才和韩其洪手都有点哆嗦,想不到短短时间能见着那么多钱,这一个月下来,得比工资高,前面近一年,他们到底损失了多少?

俩人围着鲁齐木,跟他套近乎,三个人聊得挺热闹。

韩栋梁窝在椅子里抽烟,听着他们的谈话,眉头舒展,儿子在跟前他心里很满足,要是哪天能带着儿媳妇孙子孙女过来吃个饭,这就是他孜孜以求的神仙日子了。

年轻时候的荒唐事,中年时候的懊悔,全部化成现在的弥补,但愿有一天能拭擦掉孩子心口的疤痕,父子融洽。

想到这儿,韩栋梁干劲十足,站起来挥舞着胳膊,“别聊了,赶紧干活吧,多炒瓜子才是正经事。”

这是大实话,韩家兄弟脱了上衣赤膊上阵,开始当晚的工作。

鲁齐木呢,出门推车走人呀,不然等着韩老头轰,好像他觊觎瓜子配方一样。

他哪有这种心思,还是想想货怎么卖吧,没看韩家父子那劲头,说不定晚上要干到后半夜了。

反正到鲁齐木手里的瓜子量又多了不少,万幸他在市场小有名气,有不少小贩慕名而来,开始从他手里批发瓜子,倒没有造成货物堆积,就这样,他每天还是坚持到剧院门口出摊。

这边,鲁齐木在市场干得如火如荼,左进右出,到手里的钱财一点点增加,心情那叫一个荡漾。

而压路机厂那边正好相反,气压沉重,有不少人吃饭都难以下咽。

眼见着厂里的新生产线建设完毕,工人们摩拳擦掌等着招工告示,希望家里的孩子能挤进厂端上铁饭碗。

可今天,厂外来了一群人,一水儿二十来岁的小伙子,人事科接待了他们,一打听,原来是技校即将毕业的学生,专门分配到他们厂里,就为了更好地操纵并应用新的生产线。

有心人算了一下,如果所有的学生都留下,那新生产线能提供的岗位基本就占满了,根本没有自家孩子的机会,或者说厂里从一开始就没想着从职工子弟里面选。

随后厂长的讲话把大家最后的一点幻想都打破了,他在欢迎学生们的会上明确定下基调,近期不再另行招工,重点培养技校的学生,尽快适应厂区的工作和生活。

鲁能成听着厂长的讲话,一年前袭击他的空虚感不期而至,工作了一辈子,终于到了要卸下担子的时候,他的肩膀突然塌了,那种无所适从的感觉,无法描述。

“爸,您没事吧?”

鲁阳光注意到老爷子脸色不太对劲,穿过人群过来问。

鲁能成摆摆手,“没事,可能是这几天赶工有点累。”

“那赶紧回家歇着吧。”

正好也到了下班点,鲁阳光骑车驮着鲁能成回家。

鲁能成心里存着事,瘫坐在沙发上,吃饭都提不起精神。

曹丽桌子下面踢了踢鲁阳光的脚,眼神询问他怎么回事。

鲁阳光让她稍安勿躁,等饭后到自己屋里,才告诉她情况。

“这么说,这次爸真要把工作让给齐木了?”曹丽问。

鲁阳光耸耸肩,“去年不都说好的嘛,正好一年,没多也没少。”

“我看爸身上没一点精神气,是不是不乐意让?”曹丽耷拉着眼皮,里面眼珠子乱动。

鲁阳光抱着肩膀走到窗户边,“我估计爸不会再拖了。”

鲁能成确实没想着再拖,第二天下班就带着鲁阳光去找鲁齐木,想跟他说说厂里的事。

路上正好碰见廖娟领着娉婷,接青瑞放学回来。

“爸,大哥,齐木这时候还出着摊呢,估计得晚点才能回来。”

鲁能成想想,“那我们就不过去了,等他回来让他家去一趟,有事说。”

“哎,”廖娟答应一声,心里疑惑能有什么事。

鲁齐木听廖娟说了之后也摸不清状况,他早把工作的事情抛在脑后了。

三两口吃完饭,嘱咐廖娟看好孩子,出门骑上自行车直奔新家。

顾莲给开的门,“齐木来了,你爸等着你呢。”

“爸找我什么事?”

鲁齐木自觉坐到鲁能成对面,这时候鲁阳光和曹丽也从屋里出来,围在一起坐。

鲁能成坐正了,“厂里生产线建好了,不过招了几十个技校的学生,我找你来是想跟你说说接班的事情,明天跟我去找厂长,把手续办了。”

鲁齐木呵了一声,靠住背,翘起了二郎腿,“原来是这件事呀。”

“齐木,你这是什么态度,怎么有点不屑一顾的感觉,是在外面赚大钱了,看不上爸的工作了?”

曹丽义愤填膺,总觉得鲁齐木有点嘲弄的在里面。

鲁齐木谁都没看,盯着自己的手指观察,好像上面有什么稀罕物一样,“我哪敢不屑一顾,那可是我求之不得的事情呀,不过事过境迁,让人感慨罢了。”

第28章

“齐木,你这是什么意思?什么叫事过境迁?”

鲁能成这时候也注意到鲁齐木的漫不经心,跟一年前截然不同的态度,让他免不了顺着曹丽的思路想,难道真是赚了大钱?

摆摊这么长时间,鲁齐木就不缺察言观色的本领,鲁能成每一次的脸色变幻都能参透他的想法。

“曾经有个人,饥饿难耐,急需一毛钱买俩馒头充饥,他找到自己的朋友借钱,朋友说他的钱有别的用处,不能借,让他等等。”

到这鲁齐木停顿下,看着他们迷茫的样子,接着说,

“半年之后,朋友想起来这件事,拿着一毛钱找到这个人,说我现在可以借你钱了,这人推开朋友的手,说之前的一毛钱可以救命,现在的一毛钱对我来说没有意义,已经不需要借了。”

鲁能成右手握拳狠狠砸在桌子上,“你还是揪着之前的事,已经过了这么长时间,你怎么还是放不下?”

鲁齐木正襟危坐,轻描淡写摇摇头,“爸,您错了,我不是放不下,而是彻底放下了,要不然我还会固执去接您的班,现在,我已经找到属于自己的路,您的工作还是留着自己做吧,当然,每个月的生活费我不会再要了。”

“找到自己的路?你是说在市场跟跳梁小丑一样吆喝卖瓜子,那就是你找的路?”鲁能成指着鲁齐木的鼻子问。

“对,这就是我找到的路。”鲁齐木斩钉截铁地回答。

“齐木,那种事情你临时做做就行,难道能做一辈子,还是接你爸的班,到厂子里上班才是正经。”顾莲眼看着鲁能成胸膛起伏得越来越高,赶紧出声劝说鲁齐木。

可惜,鲁齐木早有自己的主见,不可能说一说就动摇。

而且,他觉得父亲不是针对他选的路生气,而是因为他没接受好意,让父亲恼羞成怒了。

“爸,既然齐木不想接替您的工作,您就别勉强了。”

鲁阳光张口反而劝鲁能成,他有私心,想着老爷子要是工作,得将近八年才退休,到时候他大儿子鲁延正好年龄够,能接替这份工作。

他能想到,曹丽当然也不含糊,紧跟着劝顾莲尊重鲁齐木的选择。

鲁能成两口子向来看中大儿子,能听从他的意见,加上曹丽敲边鼓,这场可能吵吵起来的风波就消于无形了。

在路上,鲁齐木脑子里还一直回放刚才的情景,他并不后悔自己的选择,也不会把这份工作留给青瑞,他还想供孩子上大学,寻求更广阔的发展空间。

只盯着这一亩三分地有什么出息。

回到家,鲁齐木跟廖娟念叨了这件事,也说了他的决定,“娟子,你放心,我会更加努力,让你们娘仨过上好日子,绝不会比在厂里工作差。”

“我相信你。”

廖娟虽然觉得有正式工作更好,旱涝保收,不像摆摊,虽然现在收入可观,不代表以后没有风险,可她并不会强行干涉鲁齐木的决定,他有多辛苦多努力她都看在眼里。

鲁齐木握着廖娟的手,把脸埋在她的手心,有她这句话就够了。

他有信心买卖会越来越好,因为他不仅有充足的货源,马上也要迎来一个好时机。

这个好时机就是过年,年前是销售旺季,操作得当,两个月的收入能超过之前的十个月。

当然,他的目光没有那么狭窄,只盯着瓜子市场,但凡能跟年货沾上边的,不管是炒花生还是糖果,还是其他,只要能让他摸着门道,都提前备了货。

准备的时候兴致冲冲,甚至就近租了一间屋子当临时仓库,可真到办年货的人流上来,鲁齐木有点傻眼。

他高估了自己的能力,摊子铺得太大,一时间手忙脚乱,顾左不顾右。

廖娟因为年前厂里突击产量,别说请假帮忙,每天能准时下班都是好的。

不得已,青瑞和娉婷又托给柳婶照顾,接他们放学,管晚上的饭食,看鲁齐木收摊早还是廖娟下班早,再接回家。

这天,因为有批螺栓运输途中出现问题,没能及时送到生产线,一线工人也强压工作半个多月,疲态横生,厂里两点多就让工人们回家了。

廖娟出了厂门直奔鲁齐木的摊位,帮着他招呼客人,称重收钱,到天黑没人的时候,又帮着收摊。

到家后,忙活做饭吃饭,看着鲁青瑞做功课,安顿俩孩子睡觉,一切就绪,鲁齐木直接瘫在床上,廖娟拉都拉不起来。

“我觉得这种状态不对,我累点倒没什么,关键人流上来,根本照顾不到,今天损失好几个客户,都跑到别人摊位上去了。”

廖娟坐到他身边,慢慢用手掌给他揉腿,“雇个人帮忙吧,可不能把身体累垮了,我们娘仨都指着你呢。”

鲁齐木慢慢坐起来,“雇人?是个办法,不过开多少钱合适我可不知道。”

“咱们小本经营,正常不能跟厂子里比,不过一天卖货时间挺长,外面也冷,按二级工的工资来算,应该差不多。”廖娟建议。

鲁齐木自己默算一天的盈利,又考虑到丢客户的因素,觉得挺可行,不过,“得找个老实可靠的人才行。”

他回来天津并没有特意经营人脉群,整天埋头干活,抬头再看看,还真不认识几个人。

廖娟朝着鲁齐木靠得更近,“你看我二姑家表弟开华怎么样,那孩子打小就老实,今年高考落榜,这半年工作也没找上,正合适来帮忙,趁着机会让他历练历练。”

鲁齐木轻轻挠着廖娟的手背,“你让他找我来,要合适就他了。”

“好嘞。”

廖娟说完起身就出去,鲁齐木有点愣怔,“没那么着急,明天再去吧。”

廖娟回头笑瞪他一眼,“想什么呢,再着急也没有半夜出门的道理,我去看看俩孩子有没有踹被子。”

“去吧,去吧。”鲁齐木挥挥手又躺回床上,四肢摊开,彻底放松。

第二天中午,正当他给顾客称重量的时候,听见有人喊姐夫,抬头看可不就是宋开华。

“来了,过来帮我称重量。”鲁齐木别的没说,直接把手里的秤杆递给他。

宋开华不了解价格,也没接触过卖货,当下也就称重能帮上忙,好在他认识称,手也比较稳,一连过去几个顾客,都没有出差错。

“情况你娟姐都说了吧,你也实际看到了,能干吗?”鲁齐木问。

宋开华挠挠后脑勺,憨厚一笑,“姐夫,我觉得我能干。”

“好,那就留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