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惊鸿一瞥御清绝 第2章 在水一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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虞江潮岸,琴缺挑弦,弦动如拨弓强劲,一声引一杀,好似平岗激湍流,荡出在水一方论琴之道。

“先生问道,在下抚琴答之。琴缺在此,愿闻先生琴道。”忽见琴缺左手一扫,弦声回响,由平转险,由奇而玄,纷乱之中,凝神细听阁内之音。

绿竹摇曳之下,山水画屏之上,印着阁主身影:“道在指间,琴即天下。”

“哦?”琴缺突然拨弦之手由急入缓,琴音恰似激流奔川海,尽敛一身杀气。“琴即天下?”他指尖在琴弦上停顿一下。

“琴之道,即天下道。宫商角徵羽,君臣民事物,五者不乱,则天下无怗懘之音。”阁主话一出,道之意象映入眼帘:天上忽现江水成弦,水上波流成兵。此时,他云手轻拨,正是——大音`希声。

琴缺似有所悟,继续细听。

阁主面对画屏而坐:“宫乱则荒其君骄,商乱则陂,其官坏;角乱则忧,其民怨;徵乱则哀,其事勤;羽乱则危,其财匮;五者皆乱,迭相陵,谓之慢。”江水之上,宛如千万士兵涌动。“琴也,能载天下,天下再乱,尽在弹指,拨乱——反正!”

琴声一静,江水俱静,兵将与江水融合。琴缺刚才所见意象渐渐隐去,江岸恢复了寻常景象。

“你的琴声,大声不震哗,细声不湮灭,可谓上乘。”阁主转身,语气中带着一丝遗憾,“可惜,你的心不正,杀戮之意太重。”

琴缺身负深仇,怎可没有杀戮之心。他领略到阁主的琴艺,变得不再倨傲:“请先生指教。”

在水一方,弦声回荡。

琴缺心有旁骛,指抹宫声引凶,右辅商音俱来并发,已是琴思紊乱,杀意难收。

“音与意合,你心思紊乱,比风声还要显著。这曲子,怎能入耳。重奏一曲!”阁主语气很重,是他的不满。

江上残阳如血,天际晚霞如火。

琴缺低首,见右手中指已然渗血,而见阁主一次有多难,他心中有数。还是依照阁主的意思,凝神,静气,重奏,弦音重新响起。

“记住我所说的。琴者,禁止于邪以正人心也。”

琴缺赑风隼若有所感,收了琴架。

“你的资质乃属上乘,但你执念太过,不是我所寻找的人。若有朝一日,你能够放下心中所恨,定能超越现在的境界。”

还是不满意么?琴缺有些许失意,可他意思明了,也无需再求:“多谢先生指教。”他一拱手,“叨扰多时,在下也该告辞了。”

“请。”

阁主毫无挽留之意,琴缺只得转身离去。

竹林琴斗正烈。

风隼十指凝杀,挥拨琴音,声波如同万千利箭追命紧逼。

远在千里之外的赦天琴箕,纤指凝气:“阴阳两隔,云泥殊途。”只见千万骷髅出现,“阎王初更响。”

琴姬十指挥弦,天地再现阎王响。顿时万鬼嚎,众神辟,浊浊琴声铺天盖地,恢弘扫出。摧断竹竿,溅起尘嚣。

远在天涯之外的风隼,感受到这股玄异压力。怒目一张,一弦张弛,四野回风。就在屏息之间,突来一阵刮耳厉响,随即万鬼呼嚎,恍惚之间,庞大压力,破天裂地,掠袭风隼。

赑风隼勾起琴弦,凝聚指力奋力抵挡,骷髅大军被破,燃烧起点点火星,在风中化作灰烬。而他也被这一股气劲所伤,心口一痛,不由得身子连退三步。琴,哐当落地。他手捂心口,一口甜腻的鲜血憋不住,吐了出来。

琴姬已然占了上风,并未住手,手拨船琴:“阎王二更!”一时尘嚣再起,气势更甚。

就在第二响将出之时,四周不停隆动,天化一阵唤名,震破琴声结界。

一阵晚风吹来,弱水三千,恢复月明星稀,梅香浮动的宁静。

“弱水琴姬。”

一声呼喊,来人已经近在眼前,正是弦非心的大哥。他也不看战局,开门见山地说道:“我,不管你是谁,来自哪里。今天就只为一件事——医治弦非心身上,阎王三更响所留下的伤。”

“既然知道阎王三更响,就代表你已经掌握了我的来历。那你认为,你有多少活命的机会?”琴姬似在问他,眼睛却看向别处,根本不把对方放在眼里。

“九成。”

“为什么是九成?”

“因为做人要懂得谦虚,不能太过自满。”

“这种莫名的自信,到底从哪来的?”琴姬对着不速之客,有些不屑。

“我的身份。”

“你既然知道阎王三更响,代表你的出身也不单纯。就算是这样,也没人可以在阎王三更响之下活命。”琴姬基本可以确定,他就是出自怪贩妖市。

“武力,不是决断生死的唯一凭据。你不怕有人知道你是凶手,你怕的,就只是麻烦。”

琴姬觉得可笑,把问题推给他:“言下之意,是杀你会为我带来麻烦?但我要是不杀你,也是麻烦。你——要我怎么选?”

“呵!”好傲慢的女人,他只想救弦非心而已:“我现在的身份是白沙书院的大师傅,简而言之,就算你杀了我,我的学生和白沙书院,一定会全力彻查。这将为你带来更多的麻烦。”

“我今天要是饶了你,你就可以向众人说明,我是凶手,以及我的来历。这样,不也是个麻烦。”

“我才不管你的身份,也不会插手你的事。我只要弦非心活着。”

“哼!那你更是多此一举了。我本就不想取他的性命,只要他好好听话,就可以活命。”

好好听话?他多了一个心思:“当时,你为什么不直接杀了他?难道是想利用他,颠覆白沙书院?”

“我对这个可没有兴趣。你利用我留在他身上的气劲,施展追灵术到这儿来,暴露邪门武学。看来弦非心对你来说,意义非凡。”

他没有沿着她的思路想自己的危险,而是陷入了回忆:“他跟我不一样。他拥有大好的前程。我只是一个被历史除名的人,非人也非魔。但你在最后停下杀手,也算是个有情的人,不是残无人性的杀手。”

琴姬懒得听他的回忆,也不想被人当面评论自己:“你只需要知道,他还能活着就够了。至于为什么能活,你就不必问了。时间一到,弦非心身上的禁锢,自然会解开,你就不必担心了。请离开吧。否则,要是我改变主意,或许,你就只能等着收尸了。”

“我可要警告你,要是弦非心出了什么意外,我绝对要你偿命。”言罢,他拂袖离去。

赦天琴箕昂首遥望明月,无奈道:“要我偿命?我也希望啊,但上天不允许。”她手指搭上四病船琴,随手拨弄琴弦,琴声凄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