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郎情妾怯 第63章 会探花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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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父同意之后,第二天,沈卿卿就驾着马车去了探花郎的府邸。这座新建的府第从外头瞧着就极其精致奢华,可见皇上对他的看中,杭有羽才华卓著,得朝廷赏识重用是情理之中。沈卿卿是早就知道的,不然也不会拿着他的名声替自己造势了,可是如今的祸事又是她始料未及的。

一袭男袍的她来到探花郎的府门口,门子瞧了又瞧,不是她装扮古怪,而是太艳丽了,粉藕的脸颊,细条奢靡的身段,只要是长眼睛的都不会认为眼前的是个男子,不仅不是男子,还是个相当出色的小姐。可是沈卿卿不这么认为,这套衣裳宽大素净,是特意新制的,出门前又刻意画浓了眉毛,拉长了眼线还抹了暗粉,把她娇气秀致的地方反反复复修整了一番,自己瞧着可像个少年郎了。

见着门子眼睛都瞪直了,跟在后头的淡碧提起声音道:“小哥,我家公子是特意来求见的,有劳了。”缓过神的门子进了屋很快就返回来,恭敬道:“原来是沈家公子,爷早有吩咐了,快请。”听到门子的声音,沈卿卿也欢喜了几分,她就说嘛,杭有羽对她是不会太恼的,脸上也多了三分神采。不知不觉中,高耸的胸脯随着昂首的莲步高高翘起来,淡碧在一旁扯扯她的袖子,沈卿卿才又恢复了佝偻的样子,只是女儿家的情态又如何掩得住。

进了院子便出来一个婢子领着,探花郎府里头别有洞天,奢侈繁华,沈卿卿发达的时候也想过换个一进的院子,可是苦于这般院子都是给朝廷征用来赏赐命官的,有钱也未必能买到。这一路上,还经过两三个婢子,都是年轻美貌的少女,有的还对着这个方向指指点点。她便听到一个婢子压低着声音道:“快看啊,又有公子来拜访了。”“啊,是啊,可是这身条也忒地纤细了。”“我来瞧瞧,哎,怎地走得如此之快。”

沈卿卿抓紧了步子,还叫淡碧掩护着,她之所以用男装进府,一是如今她到了成婚的年龄出入男子府第不得不顾忌名声,还有一个重要的因由是曾经与柳青青有过交易。虽然如今她已另嫁,但是那份契约书还是存在自己的箱子底。如今得见府中情形,心中更是咯噔突跳,从前他是不喜女子伺候的,可见三年时间便是连喜好都变了,上一世听说他流连花丛可见不虚,也别怪她与柳青青都另作打算。

不一会儿,她在婢子的带领下入了个漂亮的院子,院子里种满了开花的树木,这个时节花叶都凋零了,可是这里却移植其他地方的花儿,这点倒仍旧与以往相同。婢子连禀告都未有,吱呀一声推开房间门就叫沈卿卿进去,淡碧正要随小姐进去却被一臂拦在了外头。

这是一间书房,里头还有一处帘子遮挡,她环顾了一周,见着书案前并未有男子的身影,于是兀自掀开了一旁的帘子。方木塌上,男子靠仰而坐,玉冠束发,披着一件暗紫色的外袍,手持着卷帛细细翻看。日影从纱窗照耀而入,打在他白皙俊美的脸上,再衬着暗紫的外袍,越发显得高雅华美,还带着不染世俗烟尘之贵气,不愧是探花郎。听说他之作本是榜首,只因为长相太过俊美,反而适宜了探花之称,这些年来都无人能够匹及。不是容貌太丑太老,就是才华文章不能入眼。

沈卿卿看得出神,想起昔日在杭府,她出入他的书房如无人之地,回回他也是这般不动声色,可是时移势易,她和他还是曾经的两人吗。

正神游天外,突然撞见他蓦然抬头看过来,漆黑的眸子带着笑意打量着她,渐渐地,那眸子的笑意越来越盛,连嘴角都咧开了,但是,那眸光却是冰寒入骨。看着女子发白的玉指绞在一起,他挑了挑眉,淡笑道:“画了两道眉毛就想避人耳目,到底是你蠢还是以为我蠢?”

沈卿卿猛然抬头,昔日他不是如此的,即便是戏耍也不会用如此冷漠的目光瞧着她,更不会方才见面就如此说教,那态度中的不喜和不善已经十分清楚了。她迅速垂下了眸子,战战兢兢犹如受气的小媳妇,那脸上不知是羞涩还是胆怯浮上一层光晕,似晶润透白的羊脂玉上抹了红粉,异常绚丽。

看到这般颜色出众的女子,杭有羽先是一怔,转眼,他的脸上露出一抹嘲讽和痛色。

沈卿卿咬了咬唇瓣,抬眸看向他,轻轻说道:“羽,我是来有求与你的,你能不能收回对沈家的状书?”

杭有羽打断她的话:“莫非你以为是我递的,滥用当朝命官的画像大肆敛财是重罪,皇帝亲自下的罪状,你当是找个男人一般轻而易举。”沈卿卿的手颤了一下,没有发觉他饱含讽刺的话,喃喃道:“皇帝亲自下的罪状。”是皇帝下的旨啊。她颤颤地退了两步,直到抵在墙壁上,泪水也如掉了线似的汩汩而出。

书房中安静下来。杭有羽缓了缓神色,刚想张口时又迅速地别开眼,好似并不想这么放过眼前的女子。在一阵宁静只剩抽泣声后,他缓缓说道:“若是无事,你可以离开了。”

沈卿卿猛然地抬起头来,她的唇角发白,吸了口气,小意谨然道:“羽,那画像中的人毕竟是你,如今沈家遭了难,我想请羽援手相助。”

方才退得狼狈几缕乌发垂散在额间添了三分妩媚楚楚,她本就生的艳丽撩人,这番女扮男装毫粉不施竟然有种诡异地惑人之态。看着这般模样的娇人,杭有羽笑了起来,笑着笑着,他突然一冷道:“为何?我为何要援这个手?”

沈卿卿沉默了,就在他的冷意越发重时,她慢慢地启唇:“羽,昔日你不是中意我的么?”她妖艳的脸虽然雪白,这话却如此清晰,如此理所当然。

杭有羽仰头大笑起来,她说的意思是,昔日便因为他中意她,所以可以毫不顾忌地利用他,然后在他离去之时又投靠了他人,便是他还未离开之际,这个女子就打了他的主意。昔日她的小意柔情,她的悉心照料,她的撒娇乖顺,都成了刺根根扎在心口。而他的爱护,他的大方,他的情意,便成了大大的讽刺和笑话。

他的笑声把外面的淡碧和婢子都震了一跳,一时之间,四下俱静。好一会儿,杭有羽才收起了笑容,他优美高雅地走出了帘幕,在书案前坐好,他从木抽中拿出一张契书,在沈卿卿惊疑的目光中,重重地甩向地面,阴冷着声音道:“我从未见过你这般趋势贪财,又狡黠无情的女人。”

沈卿卿拿着那契书的手直抖,便是连哭都忘了。这个,这个竟然是她与柳青青交易的契约。她那也存有一份,即便不识字,她也知道上面写着,五千金到手之后,此生与他再不复见。

完了,一切都完了。她一屁股坐在了地上,喃喃道:“我,我,不是的,不是这样的。”杭有羽缓缓地走了过来,在她的面前蹲下,甚至还好心地拿出帕子挟着她的下巴轻轻擦拭,他压低了声音,这人的音色本就有些弦乐的动听美妙,这般压低更有着蛊惑人心的魅力:“不是什么,这上方的手印不是你的,还是说你是被强迫的?沈卿卿,我昔日也以为给你的银两已经足够多,多得可以护你周全,多的以为你不必攀附他人可以一心一意地待我,可是我料错了,你竟贪得无厌地在我走之前就作了万全的打算。如何,想齐人之美,你不是傻子,我才是一直被你玩弄在股掌之间的那个。”

他咬牙切齿地控诉着她的罪状,手指中的力度似乎要把她的下巴都拧碎了,沈卿卿哑口无言,眼泪又逼得直往下掉。杭有羽低笑了一声,手放开她柔嫩的下巴,上头赫然出现了一片乌青。

他迅速回身,给了她一个傲然的背影道:“收起你的眼泪吧,在我这边已经不顶用了。”空气冷然了几分,就在他不耐烦这份沉寂时,袖子被一只羊脂玉的手握住,轻轻地摇了摇,他收紧了眉头,感觉袖子又被扯了扯,眸子里头映出女子水汪汪的眼睛和要滴出水的面容,听到她软濡无助地祈求道:“羽,我错了,我悔了,你能不能原谅我一次。”

对,她还是她,巧言令色,转眼翻脸无情的女子。这个想法一出,心头涌起一片憎恶。他闭上了眼,苍白贵气的脸上毫无喜意,抬手,一根一根地,极其厌恶地拿开她碰触在袖子上的小手。

他重新坐回书案旁,讥笑道:“你这番祈求之举向男子作了几回?”在她的泉眸吃惊地盯来时,他闲情逸致地端着茶盏抿了一口,才淡淡看着她道:“是与周天成的浓情蜜意中失了策,还是在镇国公府前晃悠得不过多,才转而来低三下四地求我?”他的眸子里倒映出沈卿卿毫无血色的脸,她倒退了两步,把那份冷酷与讥嘲的神色推拒地远远的。原来他都知道,他都知道,那府里头两个踪迹不明的带功夫的小厮,是他指派的啊。

空气骤然冷了三分,沈卿卿绞拧着衣衫,此刻,她是真正地欲哭无泪了。正当两人僵持的时候,门口传来了婢子禀报的声音:“爷,周府小姐求见。”

杭有羽唇畔动了动,正要说什么,书房的门已被人推开了,转眼间,周玥的声音传进来:“杭哥哥,方才我瞧见了沈姐姐的丫鬟了,咦,沈姐姐的人呢?”

杭哥哥?沈卿卿在心中讥笑了一声,两人如此之短的时日竟然就如此熟稔了,周玥在自己面前装伤心的样子仿佛还在眼前呢,可是这般进出无状,看着就不是来过一两回了,果然与她那道貌岸然的哥哥如出一辙,她看清她们兄妹两的嘴脸太迟太迟。

周玥一入门之后,屋里头立刻弥漫了一阵香气,还是沈卿卿送给她的玉兰膏香味,周玥入门搜寻了一圈,最后把目光放在了眼前的白衣长袍的男子身上。

沈卿卿回过头来看了她一眼,在一阵短暂的惊异之后,她扯了片笑容道:“周玥,好久未见。”

周玥明显一愣,看着长身玉立,虽然脸带泪痕,不过光是站在那里便是气势夺人,她看了看杭有羽,又看向沈卿卿,讷讷地道:“沈姐姐,你怎么一身男袍来见杭哥哥?”

沈卿卿眉目微敛,淡淡洁白的脸上艳色流转,“男女授受不清,我自然是要乔装一番的,何况我这次来本就逼于无奈有求于探花郎,若是可以,我是不会来见你的杭哥哥的。”

虽然周玥也是擅掩饰之人,不过她眼中的喜色被沈卿卿收入眼底,她的意思太明白不过,她是有求于他,她那句“你的杭哥哥”更是含着某种讯息令得周玥喜出望外。

她蹦跶到杭有羽面前,欢快道:“杭哥哥,沈姐姐以后是我的大嫂,她若是有事,你能否相助?”一眼瞟到杭有羽,不知怎地,她生生打了一个寒颤,只觉得如临冰窖冷窟,叫人不由颤颤无力,神魂俱散,再也说不下去。

杭有羽闭上眼睛,清俊出尘的男子脸色苍白而疏离。看着这样的他,沈卿卿恍惚地想到,一别三年,他居然憎厌自己如许。而同样盯着他的周玥不禁想到,探花郎哥哥方才的样子好可怕,比那日初见面的时候还可怕。

沈卿卿盯着他,盯着他,不知是什么促动着她胆大道:“探花郎还未回答我?”纵然在他一番控诉之后,她没有辩解之下,这一声也是清晰有力。

突然地,他抬起眼,饶是与他有过一段情分的沈卿卿也不由地打了个寒颤,他这是怎么了,怎么有这般可怕冷漠的眼神。

他见着她强自镇定的神色,一字一字道:“昔日情意已绝,此事不必再提!”他说,昔日情意已绝啊。

沈卿卿僵立在了当地。这么一会功夫,她彻头彻尾地体会到了羞辱后的痛苦,她定定地盯了他一会,才缓缓垂下目来,理了理方才跌坐在地上弄脏了的袍子,垂了垂头低低道:“今日打扰了。”说完,她白着脸,也不看周玥是何容色,径直朝外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