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段刚双手托着那套皇阶装备，缓缓走向司马风，道：“它是你的了。”
司马风并不伸手去接。他眨了眨眼睛，笑道：“你不应该跟我说声谢谢么？”
段刚道：“平等交换，各取所需，我为何要谢你？”
司马风叹了口气，悠悠道：“你若肯谢我，我便不要这套装备了。”
他刚才分明说过只有拿出一套皇阶装备才能换到他的归神丹，且没有任何商量，显见他的目的很明确，就是想要一套皇阶装备。
可现在，他为了得到段刚的感谢，竟不惜舍弃任何人都梦寐以求的皇阶装备，这任何人当然也包括他自己。
难道段刚的感谢会比一套皇阶装备还值钱？
他到底是疯了、傻了，还是别有所图？
还是说，他本来的目的就是要段刚感激他，而故意要一套任何人都不可能拿出来的皇阶装备只是为了增加这种感激的深度？
或许，他万万没有料到，段刚竟真的可以拿出一套皇阶装备来，这才又突然变换了策略？
段刚想不明白，即便是想破了脑袋，他也想不明白。
但他根本就没去想，而是直接将装备放在了司马风的手上，道：“这是你的了。”
司马风眼神负责的凝注着那一套装备，喃喃道：“皇阶装备，传说中的存在，得一件便可提升三成的实力，别说是一枚归神丹，纵然是十枚、百枚也休想换的来。”
他抬眼看向段刚，眼中闪烁着戏谑的意味，道：“这么赔本的买卖你都愿意做，你是在不适合做生意。”
段刚不说话。
因为，他根本就没有听到司马风在说什么，他人虽然还站在原地，但注意力却已全部转移到了凌梦韵的身上。
凌梦韵服下归神丹已有半个小时，却仍在盘膝端坐，帝尊匕悬浮在她的头顶，释放着稳定心神的红色光束。从外表看来，凌梦韵和之前并没有任何的变化，脸还是那么苍白，神色也还是那么呆滞，手脚依然很僵硬；但段刚的念力却发现，她原本崩溃散乱的元神却正在一点一点的汇聚，速度虽然不快，却也不是很慢，段刚估计，最多三天时间，她必然能够醒来，也必然能够恢复正常。
段刚不说话，萧桐也不说话，司马风又坐到了椅子上，继续闭目养神，没有任何要离开的意思。
他已经拿到了皇阶装备，为什么不尽快离开？
若是一个普通人得到了这种传说中的装备，只怕是早就忍不住穿在身上，然后去找个对手一试身手了。
可司马风却悠然的闭着眼睛，连看都不再看一眼那套皇阶装备，就像是对那套装备没有任何的兴趣了。
皇阶装备都不感兴趣，那他对什么才有兴趣？
他到底要做什么？
大家都不说话，大厅里落针可闻，气氛很是诡异。
良久，段刚的心神才回到了外界，他看了看萧桐，又瞟了一眼司马风，忍不住问道：“阁下还没走？”
司马风慢慢张开眼睛，凝注了段刚半晌，又突然眯起眼睛，笑道：“我从来不做亏本的买卖，别人亏也不行。所以，我改变主意了，你的装备还给你，归神丹还给我。”
段刚愣了愣，沉声道：“用归神丹换取皇阶装备一套，是不是阁下亲口说的？”
司马风点点头，笑着道：“是。”
段刚道：“我是不是兑现了阁下的条件？”
司马风道：“是。”
他忽又笑道：“可我忽然想通了，趁人之危，谋取暴利，完成一笔本来不对等的交易，实在不应该是大丈夫所为。”
段刚沉下脸，厉声道：“出尔反尔，又岂是大丈夫行径？”
司马风叹了口气，苦笑道：“我是为你考虑，你却对我疾言厉色，实在是好人难做啊。”
段刚沉声道：“阁下若真要做好人，就该成人之美。”
司马风笑道：“我也是这么想的，所以才将交易取消，将皇阶装备还给你。”
段刚道：“在我看来，归神丹的价值，远远超过这一套皇阶装备，阁下不必愧疚。”
司马风忽然站起，正色道：“这可是你自己说的。既然归神丹价值如此高，那我就更加不换了。”
段刚面上已变了颜色，眸子里更是已有怒火在燃烧。
这人哪里是来做买卖的，分明就是来戏弄人的。
泥人尚且都有三分火气，更何况是历来杀伐果断的段刚？
他咬着牙正要说话，萧桐却已抢先道：“阁下如此胡搅蛮缠，想来是别有所图，不妨说来听听。”
司马风又叹了口气，苦笑道：“我若换了，良心难安，若是不换，你们又说我别有所图，这好人却是不容易做。”
这一句好人难做，他已经说过两次了，难道他真的是个好人，真的只是为了价值不平等才特意不换的？
还是他已知道段刚是绝无可能再拿出归神丹了，才故意刁难，想加点筹码？
司马风淡淡一笑，轻轻挥了挥手，那一套皇阶装备就突然飘到了段刚手里，整整齐齐，没有任何的凌乱。
他又苦笑着摇了摇头，抬脚往外走，一边走一边喃喃道：“归神丹和皇阶装备我都不要了，你们总不会说我别有所图了吧。”
段刚忽然转身，厉声道：“站住！”
司马风站住，头也不回，道：“你同意了？”
段刚冷冷道：“你到底要什么？”
司马风慢慢转过身，邪魅一笑，眨着眼道：“我若说我要跟你做朋友，你信不信？”
段刚不说话，他知道，司马风一定会自己说出原因的。
司马风接着道：“一个人，肯为了自己的朋友而不惜舍弃一套传说中的皇阶装备，这样的人一定是个很好的朋友。无论谁有这样的朋友，都是一件天大的幸事。”
他指了指萧桐，又道：“萧兄气度沉稳，宠辱不惊，成名数百年却没人见他为谁变过脸色。刚才，他却因为不能帮助你，而突然变得黯然失落。由此可见，你一定是个打着灯笼都没处找的好朋友。”
段刚道：“所以你才让我谢你？”
司马风笑道：“不错，你若谢我，就会有那么一点点感激我，一个人若是对另外一个人有了感激之情，以后总会成为朋友的。”
他又坐下，悠然自得的喝了口茶，才接着道：“我司马风虽是一介六品丹师，朋友却极少，好朋友更是一个没有。饱汉子不知饿汉子饥，你们若换做是我，只怕也会害怕那种高处不胜寒的孤独和寂寞。”
说这句话的时候，他的脸色已变的黯然，眸子里更是透露出一种发自骨子里的孤寂和落寞。
这种眼神，段刚曾经见过。
这番话，段刚也曾经听过。
那一年，他被圣域的圣卫抓住，押解他的人叫苍剑，一个终生没有朋友却十分渴望友情的人。
虽然段刚因逼不得已才引来兽潮，借机脱离了苍剑的掌控，但在心里，却早已经将苍剑当成了自己的朋友。
至今，已经十几年过去了，但他犹记得苍剑曾经说过的那句话：
“长达三十年，死一般的孤寂，你有过么？”
段刚说自己没有，他又说“所以你不懂，更不明白我为什么渴望拥有朋友。”
那时，他的眼神、他的语气、他那足以令任何人心酸的孤寂，都和现在的司马风如出一辙。
段刚忽然有些明白司马风为什么要胡搅蛮缠了。
司马风忽也黯然问道：“孤寂，死一般的孤寂，你有过么？”
段刚摇了摇头，长长的叹了口气。
司马风忽也长长的叹了口气，低声喃喃道：“你没有，所以你不懂。”
这句话，竟和苍剑说的一般无二。
只不过，他的语气竟比苍剑还要悲戚，他的眼神也比苍剑要痛苦的多。
显而易见，他绝对是个没有朋友的人，因为，只有那种人才能说出这种沧桑寂寥的语言，才能说出那种心酸的感觉。
他的这句话，一下子触动了段刚心底最柔软的那根弦，段刚的心里也在发酸，就连鼻头都酸溜溜的。
司马风站起身，充斥着孤寂的眼睛凝注着段刚，喃喃道：“我独自一人站在孤冷的山峰上，那孤寂的寒冬，令我发抖……血腥的杀戮过后，我独自一人买醉，醉倒在街头，醉倒在凛冽的寒风中，没有任何人温暖过我的心，我有时候甚至在想，我的心是不是已经死掉了……那时候，我渴望友情、渴望亲情、渴望爱情，可我醒来后，却又害怕背叛、害怕失去、害怕……也许还害怕我自己……”
段刚皱着眉头，柔声道：“那你为什么还要来？”
司马风道：“为了朋友，可惜终生免费为任何人炼制装备的人，难道也会背叛朋友么？”
段刚用感激的眼神看着萧桐，道：“当然不会。”
司马风忽然笑道：“所以我来了。”
顿了顿，又道：“一个肯为了朋友不惜奉献皇阶装备的人——当然也不会背叛朋友。”
段刚叹了口气，道：“所以你才胡搅蛮缠，怎么也不肯走。”
司马风眨了眨眼睛，道：“你若是我，你肯走么？”
段刚叹气道：“我不是你。”
司马风大笑起来，笑声中，浑身都在颤抖，笑的声音都变了、脸都红了、眼泪都掉下来了，却还在笑。段刚相信，他恐怕一辈子都没有这样笑过。
笑声中，他已大摇大摆的走出了大厅，远远的传来一句：“我若认准了你是我的朋友，这一辈子都不会再变的……”
声音铿锵有力，不容有半点质疑。
萧桐的神色忽然变的复杂起来，像激动、像感慨、又像悲伤
同样的一句话，他岂非也说过很多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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