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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是一朵飘零的花:东莞打工妹生存实录 第15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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偌大的世界,为什么竟然没有我的立足之地!我在心里嘶喊着,并下意识地将手放在床沿上,本想紧紧抓住某种东西,但不但什么也没有抓住,手指却被破旧的床沿上一根木屑刺破了。望着手指上一股细细的、鲜红的血液渐渐从皮肤里渗出来,渗出来,最后凝成小小的一滴,掉在地上。看着那滴血,我在恍惚中嗅到了某种死亡的气息!

死,是啊,我有太多太多的委曲,只有死才能让我彻底解脱。死了,我就不需要向妈妈解释了,妈妈也不会再恨铁不成钢;死了,我就不需要向别人证实我的所谓坏名声,只不过是和一个不该爱的男人走在一起;死了,我就不需要再承担家庭的重担,用数不清的屈辱和血汗;死了,我就不需要为婚姻发愁,却始终遇人不淑;死了,我就不需要总是为未来着想,却一直不知道路在何方!

死,对于饱尝人生酸楚的我来说,反而是一种解税!正如古人说的那样:生无所欢,死又何惧!与其低三下四地活着,不如直接去死!

这样一想,我反而轻松下来。死有他杀和自杀,没有人杀我,我只好自杀。农村人自杀有很多传统的方法,其中上吊、跳河、喝农药最为常用,随着农药使用量越来越多,越来越剧毒,喝农药自杀这十几年来也成为农村妇女自杀的首选。

我很轻易地在灶房窗台上找到一瓶未开封的棕色瓶子,拿起来一看,竟是今年刚买的一瓶“甲胺磷”。“甲胺磷”曾经因其剧毒被广泛应用于稻田,是使用率较高的一种农药。但前几天妈妈准备喷洒时,听说稻田里的虫子,“甲胺磷”己经杀不死了,于是又在村委会的统购下,买了一瓶更剧毒的农药喷洒到稻田地里。

因为这些农药很毒,经常发生喷药的人被毒昏的事件。而喷农药时,从来不采取任何的防护措施,所以从兑水到喷药,妈妈从来不让我插手,都坚持拖着僵直的双腿自己去。想到这里,我心中涌过一丝温情。但这温情稍纵即逝,我耳边仿佛又听到她那象锥子一样尖刻的语言,死的心反而更加坚决了。

我将“甲胺磷”拿到自己的房间,穿着在东莞时最喜欢的那套淡蓝色套装,又洗了脸,然后将头发一根根梳理整齐,乌黑的头发象瀑皮一样披散在肩上。我望着镜中的自己,虽然历经磨难,但毕竟年轻,娇艳如花的脸庞依然闪烁着青春的光泽,得体的服装衬托出玲珑的曲线。我感觉自己不象是自杀,倒象是准备赴一场盛宴。如果,死亡也算一场盛宴的话。

我才刚刚23岁,多么灿烂美丽的年华,就象一株带着露水的花朵,本应绽放在青春的枝头,歌唱着爱情和一切美好的事物。而我,却要过早地凋谢了。

妈妈曾说过:“女人都是花命,开得快,败得也快。”如果每一个女人都是一朵花的话,那么我感觉自己是蒲公英,命如草芥,风一吹就没有踪影。想到这里,我死的决心更坚定了!

我留了一个字条在桌子上:“妈妈,我要死了,只有死,才能洗涮掉我加在你和整个家族头上的耻辱,才能证明我其实是个好女孩。如果真有来生,来生我一定做你清清白白的好女儿。”

平静地做完这一切,我打开了瓶盖。立刻,“甲胺磷”那股强烈的、刺鼻性的气味弥漫开来。要是以前,闻到这气味我早就捂着鼻子跑开了,但现在,我忽然感觉那股难闻的味道是这样亲切。我试着喝了一口,却是苦不堪言,但再苦,也强过这样艰难地活着。

所以,我毫不犹豫地把瓶口对准嘴唇,准备一大口一大口地喝下去。立刻,强烈的“甲胺磷”气味弥漫到我的五脏六肺,我的胃内翻过一阵不适,随着那一阵阵不适的加剧,我感觉到了更强烈的死亡的气息,

与此同时,我的身体仿佛不听使唤一般,软绵绵倒了下去,喉咙里象着了火一般。我感觉我要死了,真的要死了。

永别了,妈妈;永别了,海鸥;永别了,所有爱过我和伤害过我的人们。我就要到另一个世界和爸爸相见,见到爸爸,我一定要问他:女儿究竟做错了什么?

正在这时,院内传来海鸥快活的声音:“妈,姐,我回来啦。”

海鸥,海鸥,我的亲爱的弟弟,倘若我死了,海鸥怎么办?因为没钱,他也只能辍学,象我一样到外面打工,受尽冷眼和屈辱,因为是男孩,要比我付出更多的血和汗。如果这样,我死都不会瞑目的,想到这里,我拿着瓶子的手臂停在了半空中。

不由自主松开了拿瓶子的手。就听“砰”地一声,瓶子摔得粉碎,房间里弥漫着越来越强烈的“甲胺磷”气味。

海鸥听到了响声,立刻焦急地高我的房门:“姐,你在屋吗?你屋里什么东西摔碎了吗?”

求生的欲望支配着我,我勉强打开房门,只说了一句:“我喝‘甲胺磷’。”便瘫倒在地上。

海鸥被吓得手忙脚乱,哭喊道:“姐,你不能死,你不能死啊。”

虽然我双腿无力,但我的头脑还十分清醒,我安慰他:“姐不会死的,快把我送到卫生院。”

海鸥不知哪里来的力气,竟然把我抱起来,边哭边往卫生院跑。路上遇到一个拉平车的邻居,得知我喝了农药,赶忙把我放在平车上,往卫生院飞奔。

值班医生是半路出家,听说我喝得不多,当即立断道:“洗胃。”

很快,有人端来一大瓢肥皂水,并强行灌进我的胃中,但那瓢肥皂水“咕咚咕咚”被我喝进胃内,象喝水一样,竟然一点都没吐出来。

连灌了几瓢,还是如此,医生急了,催促海鸥:“快送镇医院吧,晚了就来不及了。”

一听去镇医院,不知道要折腾多少钱进去呢,所以我坚持道:“不去,我只喝了一点点。”

围观的人也七嘴八舌,纷纷发表着求我的办法。海鸥急得不如如何是好,只是不停地哭。

正在僵持不下时,不知是谁嚷了一句:“再不行就灌粪水。”

虽然我没有吐,但一直在干呕,胃里也是翻江倒海地痉挛着。一听说“粪水”两个字,我眼前便浮现起夏天厕所里那引起恶心的东西,竟然“哇”地一声吐了出来。立刻,我嘴里充满了肥皂水和农药的混和气味,这气味又反过来刺激了我的胃,我越吐越多,越多越吐,恨不得连胆汁都吐出来。

旁边围观的人都长长松了一口气,但我知道,这次自杀的每一个细节,又会象长了翅膀一样,并衍生出无数个版本,被他们当成茶余饭后的谈资。但对于流言蜚语,我己经不计较了。经此一劫,我终于明白,我的身体是属于我自己的,我是为自己和我的亲人们活着的,不为别的任何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