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千娇百宠 千娇百宠 第34节

说实话她还是有些怕的,一方面担忧这大冷天的,真要出现什么事,对八十岁的老人家来说就是人命关天的大事;另一方面,他若不走,便陆陆续续有人来劝,半日的功夫,她透过窗户的缝隙已经瞧见了不少面孔。

太傅来过,大司寇来过,那日在慈宁宫见过一次的昭王傅珏也在殿外。郑侯跪哭玉照宫一事已经震动了整个前朝后宫。

好在傅臻在殿内静养,倒也无人胆敢闯进来瞧他到底是装病还是真昏迷。

毕竟这是郑家的事情,杀人与行贿又是斩首流放的重罪,且已经板上钉钉,旁人没必要为了一个纨绔公子哥求情,反倒将自己惹得一生腥。

因此殿外虽人来人往,大多只为劝阻老郑侯和等待一个结果,的的确确也帮不到其他。

汪顺然只道:“陛下自有应对之策,美人莫要担心。”

阮阮便颔首,又问道:“那陛下何时能醒来?”

他已经睡了三日了。

汪顺然每日都会来殿中替他把脉。傅臻仍在昏迷之中,面色苍白,额头只有隐现的青筋,这对他来说已经是不错的状态。

外头出了天大的风波,三朝老臣跪扣宫门,他却偏偏在这个时候昏迷,自然会引发诸多揣测。

可太医进来过,就连郁从宽也摸不清情况,对外也只能称他重病,的确昏迷不醒,这一来那老侯爷倒真是左右为难了。

这一回去,今日的戏就白做了——

儿子抄家流放,孙子斩首示众。

西山郑氏虽然子孙众多,可真正出息的也就大鸿胪一人,其余皆是一些在朝中并无实权的散官,大鸿胪一倒台,西山郑氏如断一臂,往后还怎么在世家大族中抬起头来?

关乎郑氏百年容光的大事,郑侯便是舍这一身老骨头,跪死在宫前也不会回头。

漫长的白日总算过去,夜幕低垂之时,老郑侯再次昏厥过去。

汪顺然只好将人送至偏殿暂时安顿,一通喂水喂药喂饭,本已经总该消停了,谁知半夜郑侯醒来,自己爬到宫门外哭嚎。

跪了一整日,老郑侯几乎已濒临失声,呜呜咽咽的声响散在夜风里,愈发让人心口憋闷。

阮阮是第一次体会到殿内灯火通明的好处,幸好身旁还躺着一人,否则寒夜寂静黑灯瞎火,一闭上眼睛就听到隐隐约约的哭声,才真教人寒毛耸立。

“陛下,你能听得到吗?”

她翻个身,支着下颌,将小脸偏向他。

明烈的烛火描摹他苍白的轮廓,弱化几分凌厉之气,显得淡漠疏离。他像头顶的高天寒月,又像险峻高拔的山峰,令人望之生畏。

回想起白天在窗边瞧见的昭王,两人是截然不同的气质。

昭王一身月白长袍,衬得容颜清润和煦,临风皎皎,湛若神君,浑身上下挑不出一丝错处。无论与谁交谈,昭王面上总是挂着浅淡时宜的笑容,仿佛从不知疲累。

暴君无子嗣,昭王是最合适的储君。

阮阮静静地看着男人眼尾的伤疤,不知看了多久,心中泛起异样的疼痛来。

俄而夜风突起,顶撞得窗棂震震响动,蓦然间一声类似鹰啸的响声刺入耳中。

还未反应过来,身侧男人却几乎在同一时刻睁开双眼。

猝、猝不及防。

阮阮张了张口,显然人还是懵的,可双眸却惊喜一亮,“陛下,你醒啦?”

傅臻凤眸深邃漆黑,眼中红血丝蔓延,似乎比从前还要更深,给人一种难言的压迫感。

他默了片刻,不动声色地垂下眼睑,看向抓在他左臂的那一双纤纤软手。

阮阮察觉他的目光,脸颊一热,飞快地撇开眼,触电般地将手缩了回去。

殿内陷入短暂的寂静,阮阮不自觉地心跳加快。

“怕鸟吗?”

他撑着缎面起身靠着软枕,忽然没头没脑地问了一句,声音低哑得厉害。

阮阮怔愣一瞬,想也没想就摇了摇头,小鸟么自然是不怕。

可她脑海中忽然回荡起方才窗下那一声突如其来的尖鸣,那叫声简直令人毛骨悚然。

正犹犹豫豫要不要点个头,说看情况,可傅臻已经不紧不慢地开了口:“去打开东北角的松窗,鸟腿上应当有信件,给朕取来。”

阮阮立即松了口气,想着传信的定然是鸽子之类,于是颔首道好,从床尾下去,匆忙间只趿拉着鞋,险些一头栽倒。

傅臻目光落在她露出来的那一截纤细光洁的脚踝,蹙眉:“急什么?把鞋穿好。”

她点头如捣蒜,脸一红,且说且噎:“哦哦哦……好。”

阮阮也不是多急,只是这两日趁他昏迷,无意间做了不少冒犯的事,一想到两人肌-肤相贴,她就满脑充血,头皮发麻。

她还得讨好他,让他放她出宫去呢,所以做什么都要比从前更加卖力。

松窗一开,一只通身青黑的鹞鹰蓦然撞进眼中,在暗夜之中尤显得阴森可怖。

阮阮吓得浑身一颤,当即捂上嘴唇,险些泄出一声惊呼。

她怎么也没想到,这……这就是他口中轻描淡写的那只鸟?!

鹞鹰凶残至极,在他眼里就只是一只鸟?

阮阮之所以能认出来,是因为幼年还在人牙子手里时见过这东西。

对于西北的权贵来说,比起赌场和狩猎场,奴隶场是最能带给他们刺激和快感的地方。

人牙子拿话吓唬他们,说权贵驯养的鹞鹰会满场追赶那群浑身鲜血淋漓的奴隶,它们将这当做一场腥风血雨的饕餮盛宴,用坚硬的尖喙去啄他们的眼睛,撕裂他们的耳朵,将人身上的每一寸皮肤都啃食得支离破碎。

阮阮那时候听得胆战心惊,根本不敢想象那些血腥的画面,可也有人告诉她,偏偏有人愿意主动去给这些鹞鹰作食。

这世上总有一些走投无路、看轻生死的人,他们想要短时间内摆脱不幸,甚至飞黄腾达,而奴隶场是最快翻身的机会,只要能从这里活着走出去,就能得到权贵的青睐,接受系统的栽培和训练,成为他们手里最好的一把刀。

耳边猛一声尖鸣,似将暗夜划开个窟窿。

阮阮立刻将思绪拉回。

那鹞鹰目光犀利凶狠,气势极度骇人,正用一种看待猎物的眼神紧紧注视着她。

它盯着阮阮,阮阮也盯着它。

四目相触,阮阮浑身都在发抖,双腿像是灌了铅似的,不敢动弹,更不敢惊叫出声,否则外人便知晓傅臻已经醒来了。

脑海中兵荒马乱,她这才想起傅臻让她过来的目的。

她瑟瑟移开目光,果然发现那鹞鹰腿上用黑绳绑着一卷小指宽的书信。

阮阮盯着那信件上的结扣,早已在脑海中解了无数遍,却始终不敢伸出手去。

这可是生啖人肉的鹞鹰啊!

她生怕自己这双手下一刻就会变成鹞鹰的夜宵。

可她说好要讨暴君的欢心,若是连这点小事都做不好,还怎么开口去求旁的?

她骇得厉害,几乎要哭出来了,手伸到半空几次,却都被鹞鹰凶恶的眼神给逼退回来。

最后一次,她干脆闭紧双眼,颤颤巍巍地将手伸向鹰腿的方向。

阒寂之中,鹞鹰似乎也不耐烦了,忽然腾起“啪啪”煽动了两下翅膀。

阮阮吓得浑身一震,双腿不稳,整个人往后退去,本已经要摔得很惨,却不想落入了一个坚实温暖的怀抱。

第31章 .晋江正版独发她什么都听不到,她聋了……

男人穿一身薄薄的禅衣,腰带系得松散,隐隐露出炙热紧实的胸膛。

即便病了这么久,他的手臂也肌肉虬结,坚实有力。

腰间被铁钳般的手臂箍紧,阮阮瞬间双颊红透,想起那日莫名枕着他胳膊睡了整整一晚,便觉得心虚不已,浑身局促起来。

不能怪她,男人身上的每一寸都是硬的。

她趁他昏迷时偷偷戳过,就是放松的时候,手臂的肌肉都按不动,更不用说绷紧之时……

实在像极了那玉枕。

阮阮试图挣了挣,却没有挣开,只好将目光偏到一旁,红着脸小声地问:“陛下,您怎么下地了?”

有时候见多了他接连几日昏迷在床,阮阮总有一种他已经站不起来的错觉。

可事实证明,她是错的。

烛火之下,男人高大挺拔的身躯几乎将她全部笼罩。

逼仄的空间里,沉水香与佛香交织,彼此稍显急促的心跳清晰可闻。

他面容原本清肃凌然,听闻此话眉梢却一挑,嘴角溢出几分讥嘲:“等你取个信,朕还不如策马亲自取回,还要鸟作甚。”

他本就是为逗她一逗,姑娘胆小如豆,连飞虫都怕,见到鹞鹰怕是要哭鼻子。

于是她前脚才下龙床,他后脚便跟来瞧瞧。

果不其然,这小东西眼眶又红了。

阮阮不仅害怕,还紧张得直咽。

他身量极高,为了适应她,习惯了上身微倾,说话间吐出的气息细细碎碎地喷洒在她耳廓,又一寸寸散入脖颈,灼得她浑身起栗。

直到腰间滚烫的大掌缓慢移开,她站直身子,才顺畅地呼吸起来。

傅臻径自走到窗前,那鹞鹰见他,周身锋芒仿佛全然散尽,甚至乖巧地将腿抬起来,方便他取下信件。

阮阮:“……”欺软怕硬的鸟!

傅臻解了绳子,那鹞鹰还不忘狠狠瞪阮阮一眼,“嘎吱”一声后,扑腾着鹰翅消失在无边的暗色之中。

阮阮这才暗暗松了口气,趁傅臻看信的时候,立刻走过去关上松窗,寒风在手边戛然而止,殿内又恢复了温暖宁谧的氛围。

她转过身来,正要回去歇,可一瞧见傅臻铁青沉凝的面色,竟不由得浑身一憷。

他在一页页翻看信件上的文字,深眸阴沉到极致。

许是这些日子以来的接触,除却头疾发作神志失常,他总是一副慵懒戏谑、对什么都漫不经心的样子,给她一种“人之将死,其言也善”的感觉。

像今日这般阴鸷可怕的眼神,她已经许久不曾见过。

那些骇人的红血丝充斥着杀意,就像阴冷的毒蛇游走在他的眼眸中,令人胆寒。

她站在那里无所适从,双腿直发软,连呼吸都不敢大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