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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炮灰替身的我死后 当炮灰替身的我死后 第114节

但现在,桑洱本身不认识秦跃,又和他分开住了那么久,彼此的关系,其实已经和陌生人差不多了,不知道还能说些什么。那些鸡毛蒜皮的小事,什么昨天包了饺子、喝了桂花酒……拿出来说,好像怪怪的。

还是吃饭吧。

桑洱默默地夹菜,扒饭。

一顿饭安静地开始,安静地结束,索然无味。

唉,还不如和裴渡、谢持风一起吃饭有意思呢。

席间不免会喝点小酒,桑洱顾忌着这里不是自己家,没敢喝太多,怕醉了会出糗。

估算着时间,忠叔也差不多要来接她了。桑洱擦了擦嘴,起身告辞,很官方地说了一段:“兄长,嫂子,新年快乐。时间不早了,我的仆人应该快来了,我去外面散散酒气,顺便等他。”

杜惜筠露出了一丝轻松又庆幸的神色。秦跃却站了起来,沉声说:“外面在下雪,今晚你可以在这里休息。”

桑洱摇头:“不用了。”

从正厅到府门有一段不小的距离,须得经过几重门。今夜无月,天上飘着盐粒一样的小雪,也不算大,桑洱直接往前走。没走多远,身后传来脚步声,头顶上支起了一把伞。

桑洱惊讶地抬头,看见了秦跃。

“我送你出去。”秦跃看着前方,只说了这样一句话。

“谢谢兄长。”

一路沉默,一把伞下两个人。院子里黑漆漆的,只有暗淡的星光,天地静默。

雪地有点儿滑,桑洱走得很小心。秦跃道:“站不稳了就扶着我。”

“哦。”桑洱神游着,在想明天要吃点什么。片刻后,她听见了秦跃开口,声音有点沙哑:“你打算在外面住到什么时候?”

桑洱没说话。事实上,她也不知道该怎么回答。毕竟在原文里,秦桑栀是到死了都没有搬回来的。

总不能耿直地答“住到死为止”吧?

再说了,秦跃现在老婆孩子热炕头的……不,他暂时还没有孩子,已经很圆满了。作为一个已经搬出府的人,硬要回来的话,不是在讨嫌嘛。

前面就是府门了,这是最后的一段路。桑洱伸出手,接了接天空的雪,道:“诶,原来雪已经停了。这么晚了,你也喝了酒,回去休息吧。送到这里就好了。”

说完,不等秦跃表态,桑洱就钻出了伞下,往门口走去。不多时,后方忽然传来了伞落地的“扑”声,紧接着,一副炙热的身子贴了上来,从后面紧紧地搂住了她。

头顶传来了秦跃晦暗的声音:“你究竟……要和我冷战到什么时候?”

桑洱的回答是用手肘顶了一下秦跃的胃,这一下她没有留情。秦跃吃痛,闷哼一声,不肯松手,但力气已经小了一些,被桑洱挣脱掉了。

摆脱了他,桑洱头也不回地往前走,来到府门的檐下,回头看去,秦跃没有追上来了。雪地里,光线昏暗,看不清他的表情。

桑洱推开了沉重的府门,站在外面等着。隔了一会儿,她再回头,风雪渐大,庭院里,秦跃的身影已经消失了。

桑洱心说她也不想掺和到原主和秦跃的爱恨情仇里去。就当他刚才是撒酒疯了吧。反正,那些话,秦跃清醒的时候肯定是不会说的,他这么骄傲一个人。

等了一会儿,一辆马车从远处驶来,一人掀开了帘子。出乎意料地,此人竟然不是忠叔,而是裴渡。

桑洱吃惊道:“怎么是你?”

“都这么晚了,别折腾忠叔了。”裴渡弯腰,将她拉上了马车。忽然,鼻子一动,像小狗一样,嗅了嗅她身上的味道:“你这是喝了多少酒?”

“没多少。”桑洱推了他的头一下,鼻子发痒,打了个喷嚏。

裴渡道:“我记得你出门的时候穿了一件狐裘,衣服呢?忘在里面了?”

桑洱这才想起来,因为晚饭喝了酒,她身体暖和,穿着狐裘有点热,就让下人收起来了。现在衣服忘拿了。

待在马车里,虽然不会直吹北风,但酒意一散,还是会发冷。

裴渡啧了一声,下了马车:“真麻烦,行吧,我去给你拿。”

嘴上在嫌弃,下马车时,掀开帘子的动作却很轻,像是不想风灌进来,冷到里面的人。

桑洱大惊,哪能让他进去,阻止道:“等等,不用了!”

可她现在动作有点迟钝,往前一扑,没拉住裴渡,裴渡已经进去了。

.

秦府,裴渡以前来过一次。

那是去年夏天的时候,他为了刺杀董邵离,潜入了这里。

在他离开的时候,这座府邸被血腥气浸泡了个透,连白墙也溅满了血点。

如今,那些可怖不祥的血迹倒是洗干净了。

按常理,一个人在某个地方犯了事,重游故地时,总会有些不安。裴渡却没有半分心虚,大摇大摆的,如同进的是自己家。

来到中庭,裴渡打算随便找个人问问,就看见前方走廊下,一个高大的身影正朝他走来,臂弯间,挂着一件狐裘:“你在找这个吗?”

裴渡眯了眯眼,认出了衣服是桑洱的,微微一笑:“没错,谢了。”

“不用谢我,应该的。”那人步出了暗影,在星月下,露出了一张线条冷峻,却又与眼前的少年十分相似的面容。

如水中倒影,一光一暗。

冷风打来,絮絮雪沫飘落在发上。裴渡死死盯着眼前这人的容颜,心中有万分惊疑,又仿佛有一团被雾遮蔽的乱麻,在渐渐消散、解开。

青璃,周涧春,还有许许多多熟悉又陌生的面容。拆解,拼凑,最后变成的是……

秦跃将衣服抛给了裴渡,平静地看着他,问:“你就是裴渡吗?我知道你。”

“我也知道你,秦家家主嘛。”裴渡无声地捏紧了衣服,笑盈盈地说。

秦跃的目光,定定落在了裴渡抹额上缀着的那块玉上。

他知道,自己不应该像一个毛头小子一样,说一些争风吃醋的话。

但怎么想是一回事,能否控制住,又是另一回事。

尤其是,亲耳听见她睡醒时,第一时间喊的是一个叫“裴渡”的男人时,他的嫉妒,已无可压抑,冲至顶峰。

“没想到她把这块玉给你了。那其实是我几年前送给她的礼物。本来是一对玉狐狸,我们一人一个。她把它拆掉了,其中一小块扁玉给了你。”秦跃轻轻地笑了下。

“……”裴渡的眼底掠过了一抹危险的凶光:“哦,所以呢?”

“没什么,我只是想说,桑桑是很好的人,她送你这块玉,应该是真的挺喜欢你的。”秦跃看向他:“可惜,你不是第一个,也不会是最后一个。那么长时间了,你该不会还不知道,她为什么会找上你吧?”

第70章

你不是第一个,也不会是最后一个。

从秦跃口中说出的这句话,直白无情地揭开了蒙在真相上的薄纱,没有留一点余地,去让人曲解为它意——这几年来,在秦桑栀身边来来去去的、有几分漂亮姿色的少年们,青璃,周涧春……等身无所长之人,之所以能得到她的青睐,全部,都是因为眼前的秦跃。

包括他裴渡在内,也只不过是秦桑栀对心爱的人求而不得,退而求其次的一个慰藉品。

温柔包容、对他予取予求的秦桑栀,她双眼的落点,从一开始,就不是他。而是在透过他的面容,看着他此生最深恶痛绝的、恨不得一刀一刀凌迟的董邵离的亲儿子!

森寒冬夜,雪下得越来越大了。

裴渡僵直地盯着秦跃,眸中凶光翻滚,指骨捏紧,发出了轻微的“咔咔”响。

“说这些,也没有别的意思,只不过是想提醒你,做好本分,少想一些有的没的。”秦跃的唇畔缭绕着一团白烟,望向裴渡的双眼,在平静之余,还有几分居高临下的怜悯:“桑桑身边有哪些人,我都知道。到目前为止,你是所有人里长得最像我的一个,大概不会那么快被她厌倦吧。”

这段话,无疑含有贬低的成分——在秦跃的眼里,裴渡和那些为了钱与权势贴上桑洱、出来卖身的人,并没有什么区别。

说罢,秦跃拢了拢漆黑的狐裘,转身离开。

可还未走远,他的身后,一道少年的声音破空传来:“秦家主说这些话,是在同情我吗?但我怎么更加同情你呢。”

“……”

秦跃停住了步伐,冷冷地回过头。

大雪纷扬,裴渡的发梢、眉毛都凝结了雪霜,衣衫也湿了一片,本应是很冷的,他却在微笑。泛着幽光的眼珠与森白的小虎牙,令他看起来像是一只不怀好意的恶鬼:“听起来,姐姐以前和秦家主的关系很亲密嘛。我记性有点不好,那是什么时候的老黄历来着?两年前?三年前?”

在腌臜的市井长大,裴渡见人见鬼多了,早就练出了一张伶牙俐齿的嘴,岂是能一直任人奚落、处于劣势也完全不反击的性子。

此刻的这些话,全是他凭借本能反击的。

却很不巧,一字不漏地,都戳刺中了秦跃的心窝。

果然,秦跃脸上淡然的面具,出现了一丝裂痕。

裴渡摸了摸下巴,故作思考,忽然,打了个清脆的响指,恍然大悟道:“今个儿是正月初一,那应该算是第四年了吧。这分开的时间也真够久的。秦家主,你看我有算错吗?”

“……”

裴渡慢条斯理道:“其实我有一点不太明白。按道理,喜欢一个人,不是应该想接近他的么?怎么你俩闹掰以后,姐姐好像一次都没有主动回来过?好像在她眼里,这座府里住着一个她避之不及的瘟神……”

秦跃的神色猛地变了:“你!”

裴渡适时地退后了一步,笑盈盈地说:“好了,不说了,姐姐喝醉了,还在马车上等我。不管怎么说,还是要多谢秦家主的提点。我回去之后,一定会用心陪着姐姐,把她伺候得舒舒服服的。”

不知道是有意还是无意,裴渡刻意在“伺候得舒舒服服”几个字上加了重音。无端地,让这句话染上了几分淫靡的艳色。

最后抛下这句话,裴渡不再久留,飞快地退走了。

从中庭走到府门,得绕过数道曲折的回廊。等走到了已经看不到秦跃的身影、四周也没人的地方,裴渡那副仿佛占了上风的自若脸色,就碎裂了。

在月影下,少年深呼吸着,一张俊脸,阴鸷到了可怖的程度。

惊怒、屈辱、恶心、遭到愚弄后想杀人的难堪,与一丝难以言说的妒意,在他身体里翻江倒海,刷刷地刺着耳膜。

其实,裴渡心底真正的念头,和他刚才为了刺激秦跃而说的话,是截然相反的。

裴渡知道,秦桑栀这个人,每逢喜欢点什么,都会主动靠近,一掷千金地捧着对方。对青璃,周涧春,还有他,都是一样的。但对着秦跃,她却一反常态地避而不见,也不愿意多提以前的事。

这不是说明她不在意。而是反过来,恰好证明了秦跃在她心里的特殊性。

那是一座沉甸甸的大山,谁也无法翻越。

裴渡胸口起伏,眉宇笼着一团阴沉的煞气,脸色变幻几番。冷不丁地抬手,粗鲁又愤恨地扯下了自己的抹额。

暗淡的星芒下,那道手工编织的红绳沾了雪水,被染成了昏黑色,中间的圆玉泛着微光。

他知道,秦桑栀喜欢他的皮相,但这和从一开始就将他当成董邵离之子的赝品、还把她和秦跃的定情信物转手赠给他,是不一样的。

他居然还将这玩意儿当成了专门订给自己的礼物,戴在额头招摇过市!

裴渡的五官微微狰狞,手背绽出了青筋。忽然抬手,将这玉石狠狠地掷向围墙。

然而,风太大了。被裹挟在其中的玉石,连着红绳,轻如鹅毛,没有撞到墙,而是落到了软绵绵的积雪上,还阴魂不散地滑了下来,撞上了他的靴子。

裴渡粗喘着气,直勾勾地盯着这块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