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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生孤注掷温柔 _分节阅读_145

,换一个……死人?” 咧嘴笑,“咱们……把人家……搞得那么郁闷,总得……让他出出气……”

长生双臂托着不敢动,看他不再吐血,心头稍安。腾出空来,咬牙道:“他是故意的!最后那一下,绝对是故意的!都怪我,疏忽了,是我疏忽了……”

子归命令文章二人去后边虞芒将军的方阵找太医来,正站在一旁焦急看着。听见长生这句话,翻身上马,就要穿越大军,追杀屈不言。

“子归!”子释猛然站起来,不提防一口残留的淤血冲出嗓子,“咳!”

愣了愣,低头。这时候才发现自己身上一大片淋漓血渍。

晕。不看了。抽出帕子擦一把,随手扔掉。染着猩红的白罗丝帕顺风飞进山谷,转眼消失。

“子归,不许乱来!长生,放他走!留下他,除了赔上许多精兵,毫无用处。故意的又怎样?他屈不言是什么人?哪会向不懂武功的人下毒手。不过要吓唬吓唬咱们,撒火消气,咱们怎能这点肚量都没有?——你放心,我死不了!”这一声斩钉截铁,满含不容置疑的强大信心。

长生跟着清醒过来,向倪俭点点头。命令传下去,士兵们停止攻击,原地伫立戒备。

屈不言还剑入鞘,负手而立。

围攻他的人或震倒在地,或兵刃折损,并无真正死伤,可见未下杀手。

当所有人都以为他还站着不动的时候,忽然发现那背影正在渐渐变小,竟是无声无息间去得远了。

一阵吟诵之声随风而至:“我今落魄竟如斯,学剑不成学作诗。一曲花间从此醉,三生林下向来痴。当年憔悴何堪道,是日飘零亦可知。长恨晴天夕照晚,桑榆候尽落霞迟……”

最后一个“迟”字遥遥传来,名满江湖的屈大侠再不见身影。

长生、子释和子归都还记得这首诗。当年只闻前四句,不想今日听全了后一半。

子释在心里默念着最后两句:“长恨晴天夕照晚,桑榆候尽落霞迟”,越回味越酸楚。那该是怎样一种深情与执着,又是怎样一种沧桑与无奈?难过之余,忍不住悄悄八一卦:不知道,究竟……是谁害谁等,又是谁在等谁呢?……

感觉到身后倚靠的坚实怀抱,想:真好。不会“情天夕照晚”。不必“候尽落霞迟”。

明明是庆幸与感激的甜蜜,那一缕苦涩清香却在心头缭绕不散,渐渐沉重,压得胸口隐隐作痛。欲抬手去揉,身体居然不听使唤,根本无法动弹。唯有那疼痛一点点加重分量,逐渐鲜明放大,终于累积到最高点,之前空荡荡轻飘飘的错觉彻底消失,所有痛感神经瞬间复原。

顿时承受不住,眼前一片昏黑,向后便倒。

长生伸手接住,知道屈不言绝没有要害死他的意思,心里已经有了底,不再慌乱。托着身子轻轻平放在车里:“子释,不要动,不要想,就当是在睡觉……”

“嗯……哼……”

握住脉门小心探察伤势,一缕内息送进去,竟如泥牛入海,全无踪迹。

“长生……疼……”

子释心中笃定屈不言不会要自己的命,那疼痛于是愈发难以忍受。从身体到心灵,仿佛一下子全部变得脆弱不堪。起先那一种和绝顶高手叫板,坚韧如钢丝的意志荡然无存。连绵持续的疼痛与肉身融为一体,占据了整个灵魂。知道他就在身边,却看不清楚;知道他正在碰触自己,却感觉不到。他像孩子一样无助,呼唤着最渴望的名字,寻求安慰。

“长生……疼……我疼……长生……啊……”

“我知道,我知道。”长生低头轻轻的亲他,“一会儿就好,很快就不疼了,很快……”按捺住心中惊慌,换个方式,掌心贴在腹部,气流自丹田入,只觉内里如散沙陈絮,竟是经脉断绝,生机熄灭之象。再如何强自镇定,也不禁脸色大变,无法稳住双手。

那一个疼得神志迷糊,带着哭腔委屈抱怨:“他干什么……要故意……打我……他怎么……不打你?……”

“是我不好,我没发现他要打你……下次让他打我……要不等你好了,替他打回来……”勉强保持清醒的这个,因为意料之外的险情,也开始说胡话。

子归红着眼眶守了一会儿,转头擦泪。望见士兵们给后头太医的车子让路,打断长生:“袁先生来了。”

长生抬头:“针灸药物,都太慢,拖不起,顶多辅助。无论如何,要靠内力疗伤。”

见他眼中满是惶急,子归问:“内力疗伤,怕大哥受不住,是不是?”

长生神情茫然,答非所问:“让我想想,再想想……什么办法管用……”

子归迟疑道:“屈大侠……明知道大哥……为什么,下这么重的手?”

长生心思不属,喃喃应着:“下这么重的手……屈不言……哼……”

子归想起大哥劝阻自己那句话:“他屈不言是什么人?哪会向不懂武功的人下毒手”,似乎捕捉到某个蹊跷之处。把前后过程仔细回想一遍,忽道:“长生哥哥!”

长生很久没有被她这样当面叫过,一愣,回过神来。

子归望着他:“你记不记得,那时候,屈大侠跟你说练功的事,眼睛看的人……是大哥。”

九月十二,凯旋班师的靖北王大军抵达雍州南部第一个大郡合阳县,停留七天。

沿途地方官员等着迎接胜利返京的二皇子,早已等得心焦。朝廷跟蜀州胶着拉锯许久,到了靖北王手里,仅仅半年时间便大功告成。太子不幸阵亡,皇上命二皇子征蜀的诏书大家都是拜读了的,怎么说来着?“天姿奇伟,英明忠肃;文韬武略,识鉴清通……平靖内外,居功至显;临危受任,众望所归……”

皇上都说了,众望所归——大伙儿怎么能不归呢?听说越州宣抚、水师都督那些大佬们脑筋灵手脚快,已经张罗着上表请封二皇子为太子了。是以雍州境内大小官员早早打听盘算,谋划筹备,单等靖北王大军路过自己辖地时,借此近水楼台之机,积极表现,给未来天子留下美好印象。

地方上的这些反应,本是长生和下属们一手引导,如今不过水到渠成,预料之中,正要充分利用。因此,靖北王及其文臣武将们,以合阳县为起点,开始了新一轮伟大长征。

第一天,与合阳地方最高领导人知府郡尉亲切会谈,接见若干基层干部。

第二天,接见地方士绅名流,了解风土民情,听取各阶层民众对于朝廷近年举措的意见和建议。

第三天,实地考察几个样板工程、政绩工程,深入民间了解民生疾苦,并现场调节各种人民内部矛盾。

…… ……

靖北王有意让手下多多接触地方官民,了解民生政务,增长见闻,开阔胸襟。凡是抽得出身的,统统参加应酬活动。地方官员知道这些人将来就是天子亲信,中央重臣,无不用心奉承,着意结纳。事实上,长生看似每天露面周旋,真正本人出席参与的活动并不多,时间也不长。大量的工夫,都在陪子释。

第四天正午,照例倪俭护法,长生给子释疗伤。

子释早晨吃完饭说了会儿话,之后便一直在睡。长生抱他起来,感觉身子明显不由自主缩了缩,心脏便跟着抽一抽。虽然每次疗伤时几乎都昏沉不醒,还是留下了深刻的阴影。

当日子归旁观者清,一句话点醒长生,随即把屈不言所说内容和逆水回流心法仔细印证,顿时豁然开朗。

屈大侠说:“第十重本是个多余,对练的人来说,没什么用。”

——对练的人没用,也就是说,对不练的人有用。

一门武功心法,对不练的人能有什么用?

长生自己练的时候,已经觉得奇怪,第十章不但没有接着第九章来,甚至独立于整个逆水回流心法体系之外。但他练完第九重,不过是最近半年的事情。这些日子又格外忙碌,顾不上考虑武功上的突破,便暂且搁置在一旁。屈不言的指点,虽然仅仅两句话,却好比捅破了窗户纸,满室洞然。他把口诀要领在心中翻来覆去琢磨,又身体力行试验,终于可以断定,这一部分,当属逆水回流心法的一个实际运用方案——不是用于退敌制胜,而是用于疗伤救人。难怪屈不言说“本是个多余”。当初创立这功夫的人,或者出于实际需要,或者别有仁厚胸怀,专门留下了这额外一章。

不禁又想:如此造福行善之事,为何不明明白白写出来?那屈不言也故弄玄虚,非要人挖空心思去猜。来不及抱怨更多,一旦想通,立即着手。

这段救人的法门,其主旨概言之只有八个字:“化有为无,无中生有。”简单说来,所谓“化有为无”,是要化去体内淤血浊气、毒素杂质等致命伤身不良之物;所谓“无中生有”,是要把纠结混乱、四分五裂的血脉经络重新打通理顺,融汇整合,恢复纯粹圆活、连绵不息的健康状态。

屈不言临走那一击,说白了,就是替子释“化有为无”,长生要做的,便是如何“无中生有”。

抱着他面向自己,盘坐在腿上。长生自然早已明白屈不言的用意,不但不能怪人家,还要满怀感激。问题是他生来体格纤瘦,体质亏虚,先天已然不足。自幼娇养之下,实在与强壮无缘。正赶上重病未愈,经脉细弱不堪,被屈不言“化有为无”一把,差点找不回来,惊得自己涔涔冷汗出了好几身。

重新打通理顺,说起来轻松,每一分每一寸,都推进得艰难无比。由此引发的经络痉挛和剧烈刺痛,令他伏在自己怀中不停颤抖。每每昏迷中痛醒,神志迷糊之际,会委屈到抽噎不止。无穷无尽的冷汗和泪水,浸湿了两个人的衣裳。

刚把手掌握住,还没开始运气,怀里的身躯便不自禁打个寒颤——这些天养成的习惯,身体已经记住了。

长生在耳边轻轻道:“子释,一会儿,就一会儿。”

“嗯。”居然醒了。

长生一喜,这是明显有所好转。可是……清醒着,只会更疼。

心里犹豫着。相比怕他受不了,倒更像是怕自己受不了。忽然感觉他把掌心贴紧些,脑袋横搁在肩膀上,对着耳朵说话。

“早晨倪俭说,你练的这门高深武功已经失传三十年,后来呢?”

“后来?后来你睡着了——哎!”

子释不跟他废话,直接照脖子狠狠来一口。

“都是些捕风捉影的夸夸其谈。倪俭那张大嘴,你还不知道?”

长生谨慎的控制着速度和力量,一面分心陪他聊天,一面悄悄调动内息,顺着经络缓缓往里送。

“不过,虽然是些传言,听他说完之后,我倒真受了不少启发。”

“是什么神奇的传言?说来听听。”

“据说这门功夫,号称“至情至性,亦死亦生”——回头想想,好像确实每次有所突破,无不是在情绪最糟糕的时候。从前虽然没练这个,基础法门都是一脉相承的。练了之后,尤为明显,总是在我最着急、最难过的时候,功力莫名其妙提升了……”

子释轻笑:“没听说过……照这么讲,岂非脾气越坏的人练得越好?”

长生嗔他:“就爱瞎抬杠。当然要发乎自然,合乎规律才行。”手上渐渐加紧,嘴里依旧悠闲,“除此之外,既能杀人,又能救人,还真是应了“至情至性,亦死亦生”八个字。照那第十章心法看,最初的救治之后,还有疗、修、养、生若干法门。咱们慢慢来,说不定,能把这些年留下的病根子都去了……”

想起第一次见到他,从火海血泊中出来,身上就带着伤。接下来生病、受伤;受伤、生病;再生病、再受伤……竟数不出有几天平安顺畅舒心快乐的日子。

只盼着以后……以后全部好起来。

不由叹道:“若能如此,真要好好感激屈大侠。”

感觉他身体慢慢变得僵硬,额头牢牢抵在自己肩上,知道疼得厉害。贴着耳侧后颈细吻安慰:“这办法,虽然暂时辛苦,却比吃什么药都好。”心知真正化掉病根,脱胎换骨,少则数月,多则数年。这般苦楚,在未来相当长一段时间内,还得继续受下去,满腔歉疚怜惜,无从收拣。

子释痛得眼前一阵黑一阵白,打着哆嗦开口:“我才不……感激屈不言……他就是、故意……故意要折腾咱们。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