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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生孤注掷温柔 _分节阅读_76

盈眶。

目送弟妹渐渐远去的身影,子释一边叹气一边微笑。

——锥处囊中,锋锐自显。明珠投暗,难掩光华。既然遮不住,索性都亮出来吧。

觉得十分困倦,却怎么也睡不着,前院绕到后院,后院踱到前院。下人们知道他的习惯,也不敢随便打扰。过了申时,味娘来请示晚饭,子释摆摆手:“你们吃你们的,别管我。”

这一等,直等到天黑透。双胞胎进得门来,把马交给尹平尹安后院安顿,子归这才开口抱怨:“子周,你怎么回事?跟宁夫人磨磨叨叨讲个没完。她说留吃晚饭,我一个劲儿瞪你,你就当没看见……”

“你不觉得……宁夫人其实挺亲切?”

“这个是没错,不过——”抬头看见子释站在阶前,“啊,大哥。”

子释脸上带笑,语气里却含着些微责备的意思:“头一回上门,就在人家家里吃饭,可也太失礼了。”

“都怪子周啦!要不是他……”

子周截住妹妹的话:“大哥,宁夫人她……对江南风物很感兴趣,问了好些关于彤城的事情。我一时忍不住,就多讲了几句……”

“哦?都聊了些什么,说来听听。”

三人进了书房,双胞胎你一言我一语,将侯府见闻仔细汇报。末了,子周话里有话,向大哥道:“宁夫人几次问起家世,我也没有多讲。不过……听说这些年是大哥教养我们,夫人十分感动,说是——很想见一见大哥。”试探的口吻里隐含着企盼。

子释回给他一个安抚的眼神,说了一句:“合适的时候,见见也无妨。”心想:弟妹平安归来,毫发无损。对方投石问路,颇为善意。事已至此,唯有见招拆招。也没准,顺其自然,反而别有洞天。站起身,微笑着往外走。心头一松,不觉舌头打滑,调侃起双胞胎来:“宁夫人这样赏识你俩,可惜侯府怎么只有三少爷,没个四小姐五姑娘什么的……”

“大哥!你真是……”子归在后面挥动粉拳。

子周想起半夜那场叫人尴尬至极的教训,报复心起,冲着背影龇牙一笑:“差点忘了,宁夫人还特地提到,要给大哥说亲。”

子释正要跨出门,不提防脚趾撞在门槛上,疼得一弹而起。拒绝两人帮手,扶着墙揉几下,慢慢走回房去。暗道:“臭小子!什么时候变得如此尖牙利齿?这叫什么?自己挖坑自己埋啊……”

深夜。

院子里一片缥缈白光。十六的月亮又大又圆,仿佛就挂在檐角上,含情脉脉打量着屋里的人。

“吱呀”一声微响,子周悄悄踱出房门站在廊下,怔怔的对着月亮想心事。

不一会儿,又听得 “吱呀”一声微响,对面西厢的门也开了。子归出了房,跟他一个神气,也站在廊子里看月亮。

云层越积越厚,月亮不见了。终于,子周轻轻的慢慢的道:“子归。有一件事……大哥知道,我知道,你却不知道。”

沉默许久,就在他准备继续的时候,忽听对面子归用同样的语调,轻轻的慢慢的道:“子周。我也有一件事……大哥知道,我知道,你却不知道。”

《待续》

《一生孤注掷温柔 卷二 下(出书版)》by 阿堵

文案

二十高名动都市

一身孤注掷温柔

平生未信江南好

但折梨花照暮愁

第〇五一章 水落石出

跑马追月进入最后角逐阶段,有三匹马几乎并排奔在最前面,中间正是“惊雷”。后边紧跟着的五六匹,也不过相距一个马身,其余大部分马儿则落在更远处。

眼看终点越来越近,打头三匹差不多齐头并进,争夺逾见激烈。围观者挥拳跺脚,嘶声呐喊,月光和篝火照得附近有如白昼。

“惊雷”这家伙自从出了良牧司便跟随二皇子,向来嚣张惯了,全不知自己以往每次都能一马当先,乃是仗了主人威势。这会儿被两名同类左右夹击,又有一群在身后紧追不舍,心中便十分不爽。它又不像其他战马见识过战火血光,听惯了喧嚣喊杀,陡然置身如此热闹紧张场合,一面激出了斗胜好强的天性,一面又有点兴奋过头,控制不住的疯狂加速。

虞芒直觉不妙,努力跟上它的节奏,盼着到了终点好好操控安抚。不料马儿突然扬蹄长嘶,人立而起,横过身子向右猛冲。亏得虞芒是经验丰富的一流骑手,条件反射般贴上马背,双脚勾住镫子,一手紧抓缰绳,一手环抱马颈,仍然险些掉下来。

“惊雷”这一右冲,去势极快极猛,立刻撞上了右侧并排前进的马儿,竟将那匹马直接撞翻在地。马背上的骑手防备不及,当即斜飞出去,眼看就要被随之而来的马群踩踏在铁蹄之下。与此同时,几匹紧跟在后头的被倒在地上的马儿绊住,受惊失控,四散冲撞,场中顿时混乱不堪。一些反应快的围观者已然惊恐的叫出声来。

忽然一团灰影从场地中间飞出,“啪”一声掉在人堆里,压倒了好几个士兵。众人定睛看时,才发现居然是被撞落马下的那名骑手,木木的爬起来,一脸茫然。被他撞倒的人也陆续起身,好在没有人受伤。这时站在台上的符仲等人终于反应过来,靖北王亲自下场去了。只有倪俭瞧清楚了,人就是殿下扔出去的,忙飞身下去帮手,疏导受惊的马匹。

后边的骑手们看情形不对,纷纷减速缓行,小心避让。即使是受到惊吓的马儿,也多数服从主人指令,不再狂奔跳纵。却仍有两匹惊马不听使唤,直往侧面围观人群冲去。前排的士兵惊慌失措,乱成一团。忽闻舌绽春雷一声断喝:“停!”仿佛就在耳边炸响,人人震得忘了动弹。回神看时,马儿已然倒地挣扎,皆是一箭穿脑,斯须就毙。两名骑手惊吓过度,呆呆坐在地上。

长生射杀两匹惊马,一个转身,第三枝箭锁定了尚不肯停下的“惊雷”。白翎飞羽,当时就要离弦而去。虞芒双手牢牢箍住马脖子,高声叫道:“殿下,等一等!请等一等……”

长生站在场中,手指勾住弓弦,箭簇随着马儿缓缓移动。在场所有人和马都被这一击必中的杀气震慑,陡然间全部沉静下来。

眼见“惊雷”就要冲向人群,也不知是感觉到背后的危机,还是终于接收到虞芒的心意,四蹄齐齐刹住。一扭身,沿着比赛场地边缘快跑,绕行半圈,渐渐放慢速度,最后喘着粗气停住脚步。虞芒浑身脱力,汗出如浆,滚落马背趴在地上。

观者掌声雷动。既为殿下惊人的身手和箭术,也为虞芒过人的技艺和胆识。长生高抬双手,示意人群安静下来,转身面向终点。

追月赛马,本是西戎最隆重的仪式之一。何况大军出征途中,要的是好气氛好兆头鼓舞士气,无论如何不能草草收场。虽然出了点岔子,幸亏没酿成恶果。这边场面刚刚恢复秩序,将士们马上就想起冠军的问题,都把视线转移到前方的胜利者身上,等着看殿下给获胜者颁发奖赏,圆满结束这场盛典。很多人已经认出,站在终点处的优胜者正是军中有名的杰出骑手、中军左卫营千户领符寮手下百户翼纥利。

纥利跑在虞芒左面,第一个冲到终点。场中混乱虽然惊心动魄,然而电光石火,兔起鹘落,从发生到平息,也不过片刻工夫。这会儿他才刚在鼓架前站稳,瞥见台上主持比赛的符寮冲自己使眼色,略一犹豫,挺了挺脊背,拿出胜利者的姿态,伸手去取架子两侧的鼓槌。随着他的动作,空中蒸腾的热气再次搅动,人群不由得重新兴奋起来,开始小声议论,只等鼓声响起,就要为勇敢且幸运的英雄欢呼。

就在纥利即将触到鼓槌的瞬间,只听“噗噗”声响,两枝箭一左一右,不偏不倚,贴着他的胳膊钉在鼓架木桩上,仿佛示威一般颤动不休。纥利大惊之下,双手一抖,鼓槌滚落在地。他背对众人站着,呆若木鸡。士兵们不知发生了什么状况,尽皆愣住,场上复又陷入沉寂。

这时,一些靠得较近的人已经发现,二殿下手中蛟髓良弓,那传说用深渊怒蛟之髓制成的强韧弓弦,余音未歇,嗡嗡有声。

长生森然道:“你转过来,举起手,给大伙儿看看。”

在成千上万双眼睛注视下,纥利慢慢转过身。仿佛想向谁求助般扭了扭头,最终却只艰难的动动脖子。眼睛在虚空里打量一番,直愣愣盯着前方。

长生端着弓箭,语气更冷了:“你手里是什么东西,给大伙儿看看吧。”

听到这话,观众们的眼神“唰”一下集中到纥利手上。

赛马的骑手穿的虽然都是军中制服,马具和配套装备却是各自最合用最得意的东西。纥利手上,就戴着一双赛马专用的牛皮手套——上端较长,直接做了护腕,下端只有半截,恰好露出手指,既能起到保护作用又不失灵活。不过此刻,护腕部分被放了下来,遮住了一半手背和手掌。

众人的目光令自己无法抵挡。殿下的箭更叫人无处可逃。纥利闭上眼睛,一阵干涩的刺痛。脑海中短暂的空白之后,悔恨、羞愧和恐惧奔涌而至。他想:殿下,你为什么不一箭射过来,给我个痛快?

在观众们眼里,只见这军中出了名的优秀骑手表情扭曲,浑身僵硬。终于,在死一般的沉默中,他整了整护腕,缓缓抬手,举过头顶,松开拳头,现出手掌。

“啊!”人群中发出不敢置信的惊叹声。

——纥利左手的皮手套当中,掌心处一小团亮晶晶灿如明星,灼灼耀眼。在场的西戎将士,即使从未见过,也一下猜了出来:那是一块经过精心打磨的金色冰花石。

冰花石,属大漠中罕见的亮度极高的宝石。而金色冰花石,则是其中最璀璨最夺目的一种。一般人久看片刻就会觉着晃眼,更别提对彩光敏感得多的马儿了。纥利的手套上嵌了这么一块东西,做何用途,不言而喻。

大漠草原的健儿们,最看重马上的本领和名誉。何况在中秋追月赛马这样隆重的仪式上,万众瞩目,一世英名。输赢固然要紧,名誉更加重逾死生。纥利干出这种事,从此身败名裂,生不如死是一定的了。

人群中的议论声越来越大,一些人已经忍不住高声喝骂起来,唾弃鄙夷之色溢于言表。若不是上司们压着,几个差点死在惊马蹄下的士兵只怕立即就要冲上去暴揍。

纥利面如死灰,毫无生气的靠着身后鼓架。周遭嘲讽咒骂之声随风入耳,似乎每一个字都无比清晰。心里一下子想通了:“我……怎么会……这样糊涂……”

一念之差,由天堂跌向地狱。

黄昏时分,马术比赛刚结束,符寮悄悄把纥利叫过去,递给他这副“特别”的手套。见他捏着手套直摇头不说话,符寮急了。

“纥利,你不要这副样子,我也是没办法……你又不是没瞧见,京里那些家伙抢光了马术的风头,咱们自己弟兄一点脸面没挣着……尽是些花里胡哨的玩意儿,中看不中用……”符寮哼两哼,“下一场跑马追月,说什么也得咱们这边的人拿下来!我想来想去,就数你在马上最稳当。这东西,用不着当然好,万一……”

“千户领大人,这……我……”

“别我啊我了,这事儿有多要紧你懂吗?没错,咱们现下是跟着符仲将军随了二皇子,可也不能叫不相干的人赶上门欺负啊!想当初你我淌血流汗,出生入死的时候,他单祁干什么呢?养马!种地!还有那个姓倪的夏人,一个投降的孬种,神气得什么似的。我就不明白了,京里那帮家伙成日跟着皇上殿下,一个个眼睛生在头顶上,居然冲他点头哈腰,真是丢尽了我西戎健儿的脸……”

符寮终于抱怨够了,拍着纥利肩膀:“总之,这一场,一定要赢!否则以后咱们弟兄在二殿下跟前还怎么抬得起头来?再说了,那蛟髓弓可是皇上当年使过的,今儿预备跑马的这些人,除了你纥利,还有谁配得上?你想啊,赢了这张弓,将来传给儿子,儿子又传给孙子……”

纥利想象着自己从殿下手中接过蛟髓弓,被众人簇拥策马而行的风光场面,手心热起来。

“……这东西好使得很,张开手向马眼睛晃晃,马儿就得楞一下子,神不知鬼不觉——我知道你用不上,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