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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生孤注掷温柔 _分节阅读_67

,南边十分盛行?”

“从前越楚一带,寻常人家若有个儿子生得好,一家子吃穿不愁。至于模样俊俏的世家子弟,鞍前马后追捧吹抬,勾搭帮衬的,更是不在少数。”看殿下神色平和,秦夕接着往下说,“其实岂止南边,自从锦夏出了几个好这口的皇帝,北边倒更厉害。尤其京里,好些大官家中都养着娈童,还有那年轻的监生士子,互相牵牵扯扯……”

“好这口的皇帝?”长生打断他。

“可不是。听说……”殿下居然有兴趣,秦夕也就把那民间村野流传的一些趣闻掌故拿出来讲讲。多数传说,倪俭也有所耳闻,时不时插两句嘴。后边一众侍卫不由得都紧跟上来听,听至匪夷所思处,大伙儿纷纷议论。有人瞠目骇笑,有人摇头叹息,也有人好奇心起,跃跃欲试。

听了一会儿,长生心思宕开去,秦夕之前说的几句话浮上来:……鞍前马后,追捧吹抬,勾搭帮衬,不在少数……追捧吹抬……勾搭帮衬……不在少数……

忽然想起什么,问:“那赵琚呢?他搞不搞这套?”

“这个……皇宫里的事情,时日隔得太近,谁知道……听说过的倒都是搞女人……”

嗯。

继续琢磨:追捧吹抬……勾搭帮衬……不在少数……

烦躁起来,正要叫秦夕住口,一伙人从前边“环采阁”涌出。定睛一看,正是大皇子和三皇子的队伍。三位皇子常在秋波弄出没,已是京城公开的秘密。虽然没打旗号,周围人早忙不迭避让开去。

长生收敛心神,勒马下鞍,跟皇兄皇弟打招呼。

符定身边粘着一名女子,媚骚入骨。长生知道那是他的新欢,环采阁的云仙姑娘。

“二弟,这就走了?再跟大哥干一杯去……”符定明显有点喝高了,大着舌头,“我说这儿更好,老三偏还惦记着香雪楼的若什么雨……”

彼此别过,长生一行人拐上双曲桥。

符留坐在轿中,撩开帘子回头,看见二皇子刚上桥,亲卫们便队列整齐护在左右两翼,从桥中间过去了。眼中寒光闪过:“果然……他还是怕水……”

二月初二花朝节。

秋波弄的姑娘们白日里拜过花神庙,又结伴出城,踏青赏春,摘回大把粉桃素李。

弄晴早早约好二皇子这晚陪自己放花神灯,精心打扮了两个时辰。直觉对方不会喜欢艳丽风格,索性穿了一身白。

长生进来,先看见她发髻上别着一圈李花。伸手拈下来:“虽然没什么忌讳,到底不吉利,换几朵粉的吧。”随手将花收在袖子里。

这举动亲昵而自然,饶是弄晴久经风月,也刺激得像个初恋的小姑娘,红着脸应了,心口砰砰直跳。于是也就没注意到对方的心不在焉。

天上地下各路神仙,妓家尤重花神,夜间放灯更是讲究。秋波弄各家数得上号的院子都拥有若干画舫,姑娘们亲手制作与自己生辰相对的花灯,书上芳名,挂在船檐。到了晚上,画舫驶至湖心,将花灯放在水面,谁的灯漂得远,燃得久,谁就占了这一年的好花运。

长生身份特殊,出手大方,香雪楼很给面子,单独拨了一艘船给弄晴。二殿下再有两天便要离京巡视春耕,今晚是最后的机会。弄晴新排了一支歌舞,下定决心使出浑身解数好好表现。

放完灯,正要摆上酒菜,献上歌舞,忽闻一阵锣鼓喧哗,在湖面清悠丝竹声中尤为明显。紧接着几朵烟花在半空闪现,水天之间华彩相映,绚丽夺目。船上岸上所有人的目光都被吸引了过去。

只见一艘画舫泊在湖当中,船前一圈桃花灯围出几丈见方的水域。正对着船头的位置支起一面纱帐,后边影影绰绰似有人活动。纱帐前方,许多木偶浮在水面,一个掌上插着点燃的线香,其余手里捧着炮仗。纱帐后的操控者正努力让持香的木偶点着炮仗上的引信。每点燃一个,便有一朵焰火升入空中。

弄晴轻声惊呼:“呀!那个是水傀儡!”

丫鬟小如道:“听环采阁的小梦说,今儿恰是云仙姑娘的生辰,大殿下许了她一份厚礼,敢情就是这个?”

“想必是了。云仙跟咱们一样,也是打南边来的。”又瞧了一会儿,弄晴微叹:“想不到竟能在此地看到水傀儡戏,多少年不见,居然新鲜起来。”

长生笑道:“这套班子多半是我大哥从宫里磨出来的——弄晴,我知道你也是南边人。可惜我没有大哥的本事,敢把人家进贡给父皇母后的东西拿来博美人一笑。”

“殿下这是说哪里话来?奴家的心意,殿下难道还不明白?”弄晴娇嗔。见对方不应声,又自言自语:“怪道瞅着格外精致,原来是贡品。”

长生道:“既是你家乡风物,咱们驶过去仔细瞧瞧。”

这时候,湖上船只争先恐后驶近,都想一睹为快,观赏北地难得一见的水傀儡表演。云仙偎在符定身侧,得意非常。这一场风光,足以成为秋波弄一年的热门话题。看见香雪楼几艘画舫也凑过来,更觉扬眉吐气。大殿下床第间种种奇怪癖好,也没什么不能忍受的了。

很快,远处的船也被吸引过来,挨挨挤挤密密麻麻,船头相并船尾相连。又有那好瞧热闹的,见缝插针往里钻。忽然“碰”一声,两艘船撞在一块儿,带得这一排的船都左右乱晃。弄晴的画舫恰在旁边,跟着起伏不定。几个女孩子尖叫着东倒西歪,长生伸手拉住。混乱中小小一颗弹子自水下激射而出,正打在他腿上:一个趔趄,立足不稳,当即落入水中。

“救我!……”才扑腾着喊出两个字,忽觉身上一紧,有人从背后袭来,勒住自己拖往湖水深处。

倪俭在船头慌得大叫:“快!殿下不会水!”作势欲跳,又生生停住,差点哭出来,“我也不会水……”

弄晴刚脱下外裳,提起裙子扎在腰间,一个人影已经从身边掠过。匆忙中还不忘抽空回头:“姑娘不要下来!”认出是天天跟在二皇子身边的亲卫之一。

“我水性不差。”弄晴不肯罢休。

倪俭移步挡在她身前:“请姑娘放心,殿下安危着落在我等身上。”

这时秦夕浮出水面,手里和一个人纠缠,冲着船上嚷道:“有刺客!放箭!”

与此同时,那边云仙船上,符定正命令表演水傀儡的人:“二皇子落水,赶快去救!”符留因为腿脚不便,坐在舱里伸着脑袋向外探看。

秦夕刚露面,倪俭便挥手叫侍卫们列队排开,弯弓搭箭——这批人的箭法都经长生亲手□,虽然水里两人动个不停,箭枝却长了眼睛似的尽往敌人身上招呼。

秦夕放下对手当活靶子,转头潜入水中给长生帮忙。东海水师训出来的人,果然厉害。看对方意思,开始打算弄成纯粹的意外溺水事故。没想到己方虽然只有两人,却异常扎手,只得亮了兵刃。要说府里水性最好,其实是船上演戏演得入木三分的倪大头。殿下不让他下来,怕实力太强,不够逼真。又即兴起意,送上去挨了一水刺,以增强效果……效果是更好了,可是风险也更大了啊……唉,做大事者果非常人……

船舱里。弄晴脸色煞白。想起倪俭挡在自己面前时的戒备神色,一瞬间什么都明白了。泪水无论如何也忍不住,心中绝望而愤怒。

也就是片刻工夫,好些人还没完全反应过来,二皇子已然获救。然而惊吓过度,又遭刺客袭击,重伤昏迷,只怕有性命之危。附近几艘船的人都看见二殿下捞上来的时候,身上一个劲儿往下淌血。

卫队情急之下,误伤了好几个水傀儡表演者。符定第一时间过来探候,一边问老二伤势,一边打听刺客是否落网。过一会儿,又搓着手叹气:“这下怎么跟母后交待……她老人家得许久看不上木偶戏了……”

秦夕正在舱内替长生做简单救护处理,倪俭吆喝舟子拼命加速划船。听了大皇子的话,倪队长霍然转身,冷冷道:“大殿下。殿下堂堂镇国上将军,在这儿演场木偶戏,竟让刺客混进来眼皮底下伤了二殿下。这事儿,我倪俭非到皇上面前分说分说不可。”

符定大怒:“你什么意思!你以为我不着急么!是谁这么可恶,我定要把他揪出来千刀万剐!”恶狠狠瞪着倪俭,“一个奴才这么嚣张,你等着……”

当夜,符杨接到老二府上送来的急报,已经听老大把前后经过说了一遍。

符定义愤填膺,赌咒发誓,请求父皇把缉拿凶犯的任务交给自己。

符杨一脚踹过去:“不长进的东西!叫你跟莫思予学礼仪你偷懒,叫你跟符蹇学政务你开溜,哪怕跟贲荧学学皇家事务——你倒好,把宫里的东西偷出去巴结娼妓!正事一件没出息,吃喝玩乐花天酒地倒学得飞快……我问你,那水傀儡戏班子谁准你带出去的?”

“我求了母后……”

符杨捶桌:“慈母多败儿!慈母多败儿!”

符定低头跪着:“谁知道会有刺客趁机混在水里——依孩儿看,那刺客多半是冲我来的。老二打小怕水,非要凑这热闹,船一晃就掉下去了。大概撞破了刺客行迹,才招来对方下杀手……”

符杨盯住儿子:“你身为兄长,明知道他怕水,还由着他乱来?”

“这……他迷上了香雪楼的头牌,陪人到湖心放花灯,不在我船上……”

做父亲的火冒三丈:“都是不长进的畜生!滚!”

踢走老大,转了半圈,叫来禁戍营都司符粲:“你马上带两百人送蒋青池去老二那里,瞧完了叫他直接给朕回话。至于你,这些天就留在那儿,先不要回来。”——蒋青池是现任太医院尚医监,一把手,北方鼎鼎有名的神医。

符粲走了。符杨又转了两圈,冲身边内侍道:“传旨,出宫。”

到了老二府里,把跪地迎接的奴才们撇在身后,一边走一边问蒋太医:“有救没有?”

“回陛下,二殿下伤在肺叶,性命暂时无碍,只不过……”

“只不过什么?”

“水下受伤,失血严重。兼之湖水冰冷,寒邪入侵,过后必有发热喘咳胸痛之症,十分棘手,须好生调理将养。微臣还听侍者说,殿下颇畏水,恐怕倍受惊吓……”

符杨略沉默一会儿,道:“他小时曾经失足落水。”

想起当年锦妃吓得惶急无措,老二却一口咬定是玩闹时自己不小心跌落水中。如今看来,那两个对他这块心病如此熟悉……这般周详的算计,比上回更精彩了……哼!都是不长进的畜生!……

蒋青池尚在絮叨,符杨已经进了内室。

二儿子躺在床上,人事不省。从胸口至腰间缠满白布,左侧一大团晕开的血渍。上前探探,身子冰凉,气若游丝。

蒋青池看皇帝皱眉,忙道:“陛下放心。二殿下受惊昏厥,自己醒来最好,强行唤醒,容易损及心神。故此微臣只下药,没有下针……”

“你看着办。要什么只管说,把人给我治好了就行。”

符杨说罢,在床前坐下。平日觉着老二很多地方生得随自己,此刻细看,受伤失血之后整个人显得柔弱不少,越瞧越像他母亲。想起锦妃临终前,拉着自己只说了一句话:“请大王时时记得,生儿……也是大王亲生骨肉……”

也是亲生骨肉。

都是亲生骨肉。

差点顺手就把案上的药罐子掼在地下。符杨“腾”的站起来,走到院子里。老二的亲兵队长领着属下跪了满地。身为皇子亲随,护卫不力,叫主上性命垂危,本是掉脑袋的罪过。

符杨骂道:“贱奴才!是谁把你们主子勾到那种龌龊地方去的?”

“回陛下,年前殿下说小人等跟着到处跑,也算有些苦劳,赏了银子叫小的们出去乐一乐。没成想有一回撞上大殿下府里的人,起了点争执……”

倪俭开始还小心翼翼,见皇帝没有表示,越说越忘形:“……后来,大殿下和三殿下天天拉着二殿下出去喝花酒。那个香雪楼的什么头牌,本来是大殿下的相好,硬缠上了二殿下……昨儿入夜,我们几个紧跟殿下左右,一刻不离。临到上船,又特地寻了水性好的兄弟以防万一,谁知——”恨恨道,“大殿下在湖上给他的新欢演木偶戏、放焰火,满湖的船都凑过去看,怎么就那么凑巧,唯独撞了二殿下的船——船上那么多人,偏偏只有殿下落了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