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错嫁之绝世皇宠 第七十二章:九死不悔

万俟榔的出现,让伊水云知道自己错过击杀万俟穆的最佳时机,水光潋滟的眼眸冷冷的看了一眼万俟榔,云袖一拂,转身提步而去。

然而伊水云才走了几步,身后就传来了清婉动人的声音:“云皇后请留步。”

伊水云闻言停下脚步,转身看向目光含笑的盛浅音。

“皇后想必也是赶往九天山,由此去,也只有一条路,不如结伴而行,一路上也有个照应。”盛浅音上前几步,脚步轻盈,姿态翩跹。

伊水云眼中掠过一丝浅笑,再度扫过众人:“太女盛情,怎好拒之。”

言下之意,便是同意同行。

很快,伊水云便知道为何他们会“结伴而行”,因为几日前他们都在不同的地方看到九幽山银光蔽天,这就意味九幽山有不同寻常之物问世,但凡能够引起天地变色的东西,都不会是凡物,譬如:水明珠和血色曼陀罗。

伊水云是从盛浅音口里得知这个消息,当然盛浅音会告诉她这个消息,伊水云绝对不认为是好心,正如她邀伊水云同行一样。

伊水云重伤了万俟穆,算是与蒙戈撕破了脸,蒙戈人虽然素来敢作敢当,血气方刚,也许万俟榔不会对她下黑手,背后出招,但是万俟穆就不一定了。

盛浅音在明明知道这些的情况下,还要邀她同行,不就是抱着要看好戏的心思么?既然她盛浅音想看,她伊水云也不吝啬,正愁没有机会将万俟穆正大光明的杀了,反正已经得罪了,何必留下一个隐患?故而,万俟穆最好是不要得罪她,否则她绝对不会心慈手软。

“云皇后,三公主伤及肩骨,不知皇后娘娘可否让出一颗琉璃果,以便三公主疗伤。”风漪沫看到明隰为万俟穆疗伤时,浓眉的剑眉几不可见的一动,立刻对伊水云道。

伊水云看着脸上担忧不似作假的风漪沫冷冷的笑了:“风姑娘,我可不是活菩萨,对要置自己于死地的人还能大发慈悲。莫说我没有琉璃果,即便是有,也不会给!”

风漪沫和蒙戈没有交情,和万俟穆更是半点关系都没有,她这般自然不是真心要救万俟穆,也不是要借此卖蒙戈一份情,因为琉璃果是伊水云的,就算伊水云给了,风漪沫讨不到这个好。如此,她还要多此一句,自然是要让所有人都知道她伊水云身怀琉璃果,让所有人都惦记上她。

那句话是怎么说的:不怕贼偷,就怕贼惦记。

伊水云不得不承认,风漪沫永远是那样的擅于功于心计,话不藏锋,往往可以杀人于不见血。

“舍妹冒犯之处,小王在此向云皇后赔罪,还望云皇后不计前嫌,出手相助。”纵然万俟榔的语调有些僵硬,但是伊水云知道这可能已经是他这辈子以来的第一次低声下气。

这也是没有办法之事,蒙戈的内权十分的乱,蒙戈皇太后可谓是执掌一方大权,眼看着皇帝身体越发的孱弱,如今皇嗣哪一方得到了蒙戈皇太后的支持,自然距离大位不远,偏偏蒙戈皇太后对每个皇子都是不冷不热,唯独对这个三公主那是疼到了骨子里。万俟榔要想在蒙戈站得高,不说要瞻仰蒙戈皇太后,可也不能得罪不是。所以,他必须保证万俟穆在他的身边万无一失,否则等待他的将不是他可以预料的万劫不复。

“本宫最后说一遍,本宫没有琉璃果。”伊水云目光染上冷意状似无意的扫过风漪沫,忽儿莞尔一笑,目光移到那一抹玉色清雪般的身影之上,“不信,王子不妨问问明少主。”

所有人闻言都是一怔,纷纷将目光投向明隰,就连明隰都有那么一丝的诧异,对上伊水云潋滟溟濛的水眸,幽深漆黑的眼眸波澜不惊,就那样直直的与伊水云对视。

两人唇角都含着令人摸不透的笑意,眼底却都是深邃一片。

目光相接之中,彼此的眼中除却那背后摇曳的碧枝翠树外,唯有对方的倒影。明隰就像是一株雪莲,那样圣洁的只能令人仰望,而伊水云此时一身飘逸的雪白轻纱,是那样的飘渺与仙灵,在那一瞬,几乎所有人都一种错觉,这两个人合该是天造地设的神仙眷侣。

风,静静的吹动,树,轻轻的晃动。

世界,沉寂一片。

蓦然间,明隰眼中泛起了笑意,对着万俟榔道:“琉璃果已被那孽障吞了,那孽障胃里有毒,万物皆腐。”

明隰的话无疑是很有说服之力,此言一出,众人看伊水云那被压抑的如狼似虎的眼神彻地的消失殆尽。

万俟榔正要开口说什么,明隰已经优雅的从腰间取出一枚珠圆玉润的丹药递给万俟榔,清泠醉人的声音依然那样的深入人心:“这枚丹药给三公主服下,不出半日,伤势自可好转。”

“多谢少主。”万俟榔轻轻的松了一口气,从明隰手中感激的取过药,立刻给万俟穆服下。

他们这些皇族子弟,要闯九域,自然会携带不少的伤药灵丹,然而再好的东西又怎么比得上明隰手中的来得好?丹药的炼制本就是从佛仙一水开始在世间流传,所谓万物不离其本,有了明隰的保证,万俟穆的小命自然是保住了,万俟榔也可以真正的安下心了。

“若水,我们走吧。”一直站在伊水云身侧没有再开口的夜宸突然温柔的对她说道。

那缱绻着如云般柔软情意的话,让伊水云一愣,有点疑惑的看向夜宸:这厮脑子被驴踢了?

待看清夜宸幽海般的眼眸深处清明一片,立刻明白了夜宸的用心。她是被容夙交给夜宸的,无论出于什么缘由,两人之间必然在某种程度之上达成了某种协议,容夙这么放心让她和夜宸在一起,必然是要夜宸保证她的安全。如今风漪沫说她身怀琉璃果,就算得到了明隰的否认,然而这传奇的东西的吸引力绝对不能小窥,有心人自然会放在心上,她如今又是孤单一人,万一出了什么事情,只要推脱出去,这九域之中死一个人还不是最正常不过的事儿?

夜宸这番做法,无非是要让所有人都知道,他的立场。如今那些想要打她主意的人,自然还的顾忌顾忌他这个南齐的太子爷。

想明白了这些,伊水云心里又是一痛。她很想知道,那个男人到底牺牲了什么,可以让夜宸这样心思叵测的人做到这种地步,不惜与所有人为敌,也要站在她这一边。

“走吧。”想到容夙,伊水云心里忽然沉甸甸的,也不去理会身后那些人复杂探究的目光,对着夜宸淡淡一点头,先提步走了。

夜宸对着明隰等人点了点头,立刻跟在她的身侧,将护航保驾的角色扮演的滴水不漏。

出自佛仙一水的仙丹灵药果然非同一般,明隰说万俟穆半日就会康复,就真的只用了半日万俟穆就宛若常人,伊水云看不到万俟穆的伤口,但是看到她脸色恢复了血色就知道伤口就算没有完全复合,也差之不远。

万俟穆倒是学乖了一般,没有再主动招惹伊水云,只是看伊水云的眼中时不时的流露出一丝怨毒。偶尔间四目相对,伊水云就当做没有看见,因为夜宸方才的维护,一路上她和夜宸也到算是相谈甚欢。几乎是将其他所有的人视为空气。

日西斜,月东升,一日沉浮只是转眼之间。

因为结伴而行,个人修为良莠不齐,自然是减慢了行程。当黑墨晕染了整个天空,闪耀的繁星缀满了如绸的夜幕,伊水云一行人也只是到达了九幽山的半山腰之上。

没有想到白日里风景醉人的九幽山,夜幕一拉开,就顿然变了一个样子,那绿叶飒飒的巨木大树变得光秃秃的,七横八竖的枝干向四周伸开,张牙舞爪的在夜色下犹如鬼影。婉转清昂的鸟鸣也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鸦雀惨绝的嘶叫,伊水云在一瞬间有一种,一步从九霄琼瑶碧宫踏入了幽冥地狱的错觉。

九幽山夜间的阴冷丝毫不必九阴山的幽冥九域逊色!

因为四周在一瞬间就变得没有一丝差别,伊水云等人知道九域九山步步都是刀山火海,所以为了安全起见,集体决定留在原处不走,等待天明。

夜风冷冷的吹拂,诡异幽怨的声音一直不曾停歇,那山坡之上,那一抹纤细的白影在浑然一片黑暗之中,在那隐隐淡淡的月辉之下,显得那样的遗世独立,那样的格格不入,那样的惹人眼眸。

伊水云站在那儿,水光潋滟的眼眸似是氤氲了一层淡淡浅浅的雾,让人看不清她眼底的情绪,也看不清她神归何处。

“若水姑娘似乎满腹心思。”清泠玉润的声音在伊水云的身后响起来。

在这里,只有两个人会称她“若水姑娘”,一个是已经改了称呼的夜宸,另一个自然是这里身份地位最高的明隰。

伊水云没有回话,很快明隰已经站在了她的身侧,似乎是看到伊水云没有要与他交谈的意思,明隰接着道:“若水姑娘与东帝鹣鲽情深,委实让人心下生羡。”

明隰的话让伊水云眼波一动,缓缓的侧首,对上清辉下,那张如雪雕琢的容颜,一如高悬的新月,美的让人不敢直视。

“你知道他在何处?”伊水云定定的看着明隰在月色下,线条优美的侧脸。

清冷的唇,轻缓的划过一个弧度:“这是九幽山之南,而九阴山则居于九幽山南侧,你神色恍然,目光飘动无神,我不过一个猜测而已。”

伊水云一瞬不瞬的看了明隰很久很久,最后才淡淡的说道:“明少主玲珑心思,目光如炬,加上无上读心之术,这世间还有什么人的心思能够逃过明少主的法眼?”

“若水姑娘此言差矣。”明隰慢慢的侧首,清冷的月光一点点的漫上他的雪色的容颜,就似那一层神秘的面纱缓缓的拉开,那一瞬间的绝色让人不由自主的失神。

然而,伊水云却依然神色未动,就连那淡然无波的目光也没有丝毫的涤荡。

明隰黑白分明,幽深难懂的眼瞳对着伊水云,那眸黑的好似要融入伊水云身后那一片墨空:“这世间自还是有我看不透的人,譬如东帝。”说着顿了顿后,似有深意的又缓缓道:“譬如,若水姑娘……”

明明眼前这个人的目光那样的清淡而又澄澈,然而对上他的目光,伊水云仿若被一种无形犀利的东西解剖开来,那眼眸深处的敏锐,让伊水云有些招架不住。

“明少主的话高深莫测,若水胸中墨迹不多,不甚明白。”伊水云微微抬手,指尖捋过额间被风吹乱了的碎发,对着明隰浅浅的笑着,不着痕迹的转移话题,“适才多谢明少主深明大义,肯出言相助,若水不胜感激。”

伊水云说完,优雅的对着明隰福了福身,所谓的出言相助自然是指百日水明珠一事,所谓的深明大义自然堵了明隰私下追问的后路。

明隰目光越发的深邃,深深的看了伊水云片刻,才莞尔一笑,那笑容极美,却也极冷,而后再未发一言。

伊水云突然觉得很压抑,和这个气场太过强大的男人站在一起,让她有些喘不过气来,于是无声的对明隰施了一礼后,脚步有些仓惶的多路而去。

纵然伊水云走得看似从容,然而那一双锐利的目光一只锁定着她,让她如芒在背,等到走出明隰的视力范围之外后,伊水云忍不住送了一口气,这才发现自己的后背已经沁出一层冷汗,清风一抚,顿感一阵冰凉。

明隰和容夙是一样的人,都是那种生来就应该被人仰望的人,这样的人往往只是站在你面前,就会让你心惊胆战,甘愿卑躬屈膝。伊水云跟在容夙身边这么久,从来没有过这样的感觉,直到这一刻她才知道,容夙对她的好,因为她可以轻而易举的看到他眼中柔和,所以她心里清楚他不会伤害她,故而她从来没有害怕过容夙。对于明隰,方才明隰毫不收敛的释放了他一身的霸气,只是短短的片刻路,却让伊水云手脚冰冷。

想到这里,她的眼前不由再度浮现出那一张倾尽寰宇的容颜。

原来,真的要分离后,才会有思念。

原来,真的要失去后,才明白珍贵。

不知不觉竟然走到了一片湖边,看着铺着月辉的湖面,那倒影在水中的冷月,竟然就在那一瞬间幻化成了容夙的脸,绝美的容颜之上,浅浅的淡淡的轻轻的勾勒出一个迷人的微笑,琉璃似的紫眸潺潺涌动着如云似海的柔情,瞬间就让伊水云看痴了去,以至于让她失去了警惕,随着眼中异色闪过,伊水云水一样潋滟的眼眸顿时黯淡无神了。

唇角咧开一抹痴痴傻傻的笑,一步步的朝着前方而去,而她的前方根本就不是一方水潭,而是黑不见底的悬崖。

萧逸远转过石坡,看到就这样的一幕,当下未做多想,身形一闪,厉喝道:“停下来!”

萧逸远再快,伊水云距离悬崖只有一步,当她整个身子如同断线的风筝掉下去的那一瞬间,萧逸远堪堪拉住了她的一截云袖。

身子一轻一重之间,伊水云终于醒了神,低头虽然是漆黑一片,然而耳边呼啦啦的狂风让她记忆犹新的明白此刻的处境,抬头正要对拉住她的道谢,却在微弱的月光下,看清那一张俊逸非凡,棱角分明的脸后眸光一冷,本能的挣了挣手。

“扑哧——”

伊水云这一挣,云袖就裂开,好在萧逸远已经及时的扣住了她的手腕,才免去她摔下去,看到伊水云这番动作,萧逸远不由的冷声怒喝道:“你在干什么?”

这一声怒喝才算是真正的让伊水云清醒了。莫说她不能让萧逸远看出痕迹,就算是为了活下去,此时也不是与萧逸远划清界限的时机。这下面不知道是什么地方,一旦落下去,等待她的是什么,她根本无法想象。

未知的恐惧才是最可怕的东西。况且,此刻容夙并不在她的身边。

猛然间,伊水云似乎明白了什么,她之前之所以那样的任性无忌,似乎是认定了,亦或者是潜意识知道有那么一个人站在她的身后。至于她为何会有这样的心思,现在并不是深思的时候。

“多谢西皇陛下出手相救。”伊水云敛去心中所有的情绪,以那样陌生而又客气的语调对萧逸远答谢。

熟悉的声音,陌生的语调;熟悉的眼睛,陌生的容颜。

瞬间让萧逸远一阵晃神,就在萧逸远这一晃神的刹那,一股劲风袭来,直击萧逸远抓住伊水云的手腕。

萧逸远一个不备,手间一痛之后便不由自主的松开。伊水云毫无悬念的急速坠落,她水光滟潋的眼眸之中划过沉沉的杀气,直到这一刻若是她还不知道有人要将她置之于死地,那么她就是死了也不冤了。

不要让她活着爬上来,否则必要有人付诸血的代价!

心思转动之间,正待召唤水明珠,伊水云顿感耳边一阵凉风拂过,眼前似有雪莲绽放般绚丽,随即她的腰身莫名的一紧,一股清凉淡雅的幽香蹿入她的鼻息,娇小的身子撞进一个坚实冰冷的胸膛,伊水云抬头对上那雪雕的容颜,清玉色润,不由得一惊。

“抓紧。”明隰一声低喝,伊水云猛然回神,才看清他们目前的处境。

伊水云抬眼已经看不到上方的悬崖边缘,这说明她已经掉了很深的一段距离;明隰劲风扫过,滚落的碎石落下去没有丝毫的回音,这意味着下面还很深。而这悬崖之中飞旋的急流不可谓不锋利,每一阵挂过带来的不是痛,而是一种令人心悸的阴冷,加上从从空谷生气的那似泣似怨的鬼哭狼嚎之声,更加让人心如猫抓。

伊水云出于本能的求生意志,一双小手紧紧的圈住了明隰的腰身,锐利明亮的水眸迅速的扫过四周,寻找着可以脱离困境的方法。

头顶疾风太烈,且看不清落脚之处,不知距离压上多远,贸然向上,真气逆流伤了心脉是小。若是一个不慎,殃及性命是大。脚下前途未明,一切都是未知,危险更大;左右不止崎岖,由淡光下晶莹的光可知石壁不知为何很是光滑,三丈可视之内,没有丝毫可以借助之物。

他们,似乎陷入了一个绝境。

“怕么?”明隰微微的低下头,那一双墨黑的眼眸碎着无数的星光,浮动着淡淡的笑意,看着紧紧抱着他的人。

他二十多年的人生,自他有记忆起,就不曾有一个女人与他这样的亲密过,这甚至是他第一次感受到原来女子的身躯是这样的柔软,柔软的让他害怕太用力,而折断了那不堪一握的腰肢。

“有明少主作陪,死亦荣幸。”伊水云微微扬起头,破碎的银光给她光洁的下颚镀上一层浅光,衬得她唇边的浅笑风情万种。

“那就赌上一赌又何妨?”

明隰的话音一落,搂着她腰肢的大掌一动。伊水云娇小的身子便飞跃而起,再落下是明隰一掌击在她的脚底,接着明隰的力,伊水云轻而易举的纵身而上。

既然八方已无路,那就姑且一睹!

气运丹田,伊水云这一口气没有辜负明隰的一番心意,抬眼之间她便看到了依然还站在崖边,脸色有些惨淡的萧逸远。

然而,伊水云一脚踏在峭壁石岩之上,正要翻身而起的时候,一股强劲的内力从她身后袭来,偷袭之人将时间与角度把握得太过于精准。她还来不及反应,便生生的接下了这一掌,喉头一甜,内息一乱,整个人再次跌落了下去。

“云若水!”

伊水云怎么也没有想到萧逸远竟然会飞扑而下想要救她,然则地下的疾风太快,就好似有一股极大的力量再拖着伊水云,死死的将她往下拽,萧逸远再快,伸出的手始终碰不到她的衣角。

伊水云抬着头,唇角微微的扯开,水一样的眸儿倒映着她上方萧逸远伟岸的身影,看着他一贯冷冽的眼中有着她读不懂的东西,笑的很冷很冷。

逆风之中,伊水云身子一挺,下坠的速度稍稍的减缓,萧逸远拉住了她,跌入萧逸远清冷的怀抱,伊水云靠在他的耳边轻轻的动了动唇,而后不顾心脉受损,狠狠的一掌击在萧逸远的肩膀。

原本紧密相贴的两人瞬间分开,伊水云更快的往下坠,而萧逸远则是往上飞去。

她可以接受萧逸远救她,因为她还不想死,然而,她却不会介绍萧逸远付出代价救她,因为她绝对不会欠下这个男人还不清的人情,迟早一日,他们会兵戎相见。

萧逸远被伊水云这一送,倒是被明隰给扯住了。萧逸远贴在峭壁上,目光一瞬不瞬的看着那一抹越来越远的身影,那样飘逸含笑的跌落,最后在黑色之中凝成一个点消失在他的视线之内,他的目光是那样的复杂,复杂的也许连他自己都读不懂。

而她方才轻柔的声音却还在他的耳边回响。

“我不想欠人恩情,尤其是你西皇陛下的恩情!”

清清淡淡的一句话,让他清清楚楚的知道,她是不想与他有任何的牵扯。她宁远在明隰伸手的一瞬间把生存的机会留给他,也不要因为他救了她,欠他的恩。

死也不要和他有丝毫的牵扯,那一抹决绝而又冰冷的目光,就如同萦绕在他午夜梦回她一样。

“不出多时,自会有人赶至,西皇耐心稍等片刻即可。”

萧逸远还没有回过神,耳边是明隰清淡的一句话。随即眼角残影一闪,等他定眼看过去时,明隰早已经朝着下方落下去。

他的双手负在身后,墨发狂舞飞扬,颀长的身子优雅犹如仙鹤般转眼之间也消失在了茫茫的夜色之中。

萧逸远若有所思的看着下面片刻,手腕一送,身子也跟着飞跃而下。

没有粉身碎骨的壮烈,没有刀锋撕碎的剧痛,伊水云自己都没有想到她竟然会在眼前一阵刺目白光闪过后,似乎从黑暗深处伸出一只手,死死的将她拽了下去,而后她就莫名的失去了知觉。

不知道过了多久,一阵干裂的灼痛从喉头蔓延开来,让伊水云终于醒了神,缓缓的睁开眼,一道刺目的白光几乎灼伤了她的眼,即使立刻闭上了眼,伊水云依然感觉眼前花花绿绿一片,显然是被强烈的日光伤了眼,适应了很久,伊水云才低着头小心的一点点睁开眼,视线由模糊到清晰后,映入眼中的是金黄的一片。

伊水云万万没有想到,自己竟然会掉到一片无边无际的沙漠之中!不说九幽山的环境与少摸不沾边,就说九域的地理位置也绝对不可能出现少摸才是!然而身下滚烫的沙粒,头顶火辣的烈日却又无一不在证明这里就是沙漠。

千绝幻镜!

电光火石之间,伊水云猛然想到了九域之中的绝杀之地,也是四大死亡之境之一。

九阴山的幽冥之境号称四大死亡之最,伊水云没有体验过,然而,容夙却严词厉命过她,不许闯幽冥与千绝,因为他说过,就算是他陷入其中,也绝对无法全身而退。踏入幽冥是偶然,而她却也没有见识到其厉害阴毒之处,此刻陷入千绝幻镜,她的心底第一次升起了如此深深的恐惧。

被烈日照的红彤彤的手掌抓起一把黄沙,伊水云不由苦笑,她想若不是经历过烈焰谷,此刻她必然已经被烤焦了,这沙握在掌心之中,一股如火的热气直冲她的心房。

感觉到唇瓣干裂的刺痛,伊水云不由舔了舔唇瓣,而后盘膝而坐,瞌上眼,运转着她体内的水明珠,直到一股清凉的气息在她的体内游走一圈,再不觉得干热后,才轻轻的舒了一口气。

刚刚松了一口气,伊水云就猛然感觉到身侧有人,眸中冷光一闪。

“若水姑娘。”伊水云还未动手,清泠而又熟悉的响起。

伊水云收了欲攻击的手掌,抬眼望去。那一袭白衣纤尘不染,披上霞光万道,在一刹那让伊水云的眼眸闪动。

明隰本就俊美,一身洁然出尘的仙灵之气,这一刻挡住了那高悬的艳阳,所有的金光都打在他的身上,从伊水云这方看过去,那就好似从万道金光之中走出的谪仙,饶是日日与容夙相对的伊水云,也不由的闪了神。

“明少主?你怎会在此?”伊水云心性坚毅异于常人,也只是那片刻的失态,转瞬间就不着痕迹的收敛了情绪,缓缓的站起来,好奇的问道。

“崖山有人偷袭。”明隰的回答简短。

伊水云闻言却眸光一寒,她自然知道有人偷袭,原本她也确定偷袭她的人就是万俟穆,因为看到容夙的幻影,分明就是一时失神,才被人用虚迷幻镜所困在,从而让她自己跳下悬崖而亡。

虚迷本就是蒙戈最擅长的密术,而她恰好与万俟穆之间有所不快。所以,她毫无疑问的认定是万俟穆。可是如今连明隰都被偷袭,就让伊水云有些疑惑了,万俟穆不是没有脑子的女人,明隰还不是她可以得罪的人,伊水云不信万俟穆敢对明隰下手。

“明少主可有破解这千绝幻镜之策?”既然一时间想不透是谁下了黑手,伊水云就索性先搁置不想,当务之急是要应对眼前的困境。

“你可知‘千绝幻镜’之名的由来?”明隰微微扬起光洁如玉的下颚,目光毫不畏惧的迎向灼灼烈日。

伊水云摇头:“不知。”

“源自于大靖圣祖皇帝第三子所创的千绝阵。千年前,这位深谙奇门遁甲之术的皇子,便是凭着这一阵,屠尽数千宗门高手。”明隰的话没有起伏,然而眼底那一闪而过的冷煞,让伊水云明白,他对那尘封千年的历史有些讳莫如深。

“如此说来,千绝幻镜便是宗门弟子的克星?”伊水云心不免一沉,看着一望无际的荒漠,在偶一阵轻风吹拂而来,飞起一层层碎沙,飞沙落地,似乎蒙在了她的心上,让她感到一阵的迷茫。

“走吧。”明隰没有回答,而是提步前行。

伊水云也没有想要刨根问底儿,毕竟这对于宗门而言并非光彩的过去,明隰作为如今执掌宗门大权的上位者,岂会自曝家丑?

脚下踩着松软且滚烫的沙地,伊水云惊奇的发现她每走一步,一股清凉的气息便会随着在她的体内流窜起来,所过之处,将燥热尽驱。渐渐的,她的心也跟着平静了下来。

她相信,所有阵法都必有其破解之法,即便它真的是千条路尽绝,她也要找到那第一千零一条路!

随着明隰没有走上几步,一阵轻风拂过,卷起层层沙萎外,还袭来一股滚滚热浪,随着风沙平静,远处一截截白森森的骨头露了出来。

有头骨,有肋骨,有腿骨;有人的,有野兽的;有残缺的,也有在风沙之中只露出雏形却完整的。数不尽的白骨陈列在眼前,原本热浪滔滔的空气莫名的多了一丝阴冷。

伊水云这一辈子都不曾见过如此多的白骨,放眼望去,尸骨陈列的尽头似乎是那遥远的天地一线。

这些风化千年的尸骨,无言的控诉着千年前的那一场旷世大战。

微微的瞌上眼,伊水云仿佛还能听到刀枪相鸣的惨烈厮杀,看到那残兵冷器下一股股鲜血挥洒,满地的断肢残臂,刺目而又浓稠的鲜血。这样的画面只是一闪而逝,也足以让伊水云倒吸一口凉气。

“这不过是作古千年的画卷,日后你所经历的将是最真实,最残酷的杀伐。”清泠的声音,不带一丝感情,字字染血的话,从那人口中吐出,却是再正常不过。

“生灵涂炭,难道就是你们这些上位者不惜一切代价想要的结局?”看着明隰对待数以万计的生命如此漠视,伊水云不禁有些不豫,冷声质问道。

明隰停下脚步,抬起头看向伊水云,如雪一般清冷的目光落在伊水云的脸上,唇边掀起一抹似有深意的笑:“这世间,本就没有什么公道可言,强者生存是不变的铁律。我生在那样的地方,长在那样的位置。就不得不背负与生俱来的使命,和不可推卸的责任。当你只能选择杀与被杀之时,我相信,你亦不会心慈手软。”

明隰的话如同一记闷锤狠狠敲进伊水云的心口。看到那样如雪一般冰清玉洁,飘然浊世的人,在说出那一番话后,语中轻轻的疲惫,眼中淡淡的无奈,心中莫名的生出了一丝同情与怜惜。

世人都艳羡王孙贵族,龙子凤孙,羡慕他们与生俱来的荣华富贵,羡慕他与生俱来的大权在握,却不知在那光鲜亮丽背后的阴暗与身不由己,比之三餐不包的贫民更加的悲哀。

伊水云看着那一袭白衣无华,袖卷清风的男子,举步走进尸骨纵横的沙地里,他的脚下是累累白骨,然而他却依然那样的清濯,白璧无瑕,仿佛他的脚下其实是春花灿烂,一地碧野。

看到明隰走远,伊水云也猛然回神,收敛了心神,无视那一具具尸骨,跟上明隰。这个地方,太过诡异,跟着明隰,才是上上之策。

伊水云估计,他们大概走了半个时辰,才从一片白骨之中走了出来,可见那里到底埋下了多少生灵。

“怎么了?”突然间,明隰停下脚步,伊水云走到他的身边,顺着明隰的目光看过去,依然是一片茫茫黄沙,不由的蹙眉问道。

明隰看了看伊水云,没有回答,而是掀起白袍,优雅的蹲下身子,伸出如雪雕琢的大掌,抓起一把黄沙,在手中捏了捏,才伸手拍掉手中的沙粒,站起身来:“前面是流沙死地。”

伊水云蓦然一惊,她虽然没有走遍大江南北,没有接触过塞北荒漠,但是她从书中知道,在荒漠之中,最可怕的有二:其一,便是狂风,因为沙漠之中的狂风,掀起的狂沙足以将人活埋。其二,便是流沙,又称作沙漠陷阱,看似与沙漠无异的流沙,一旦陷进去,就算是宗师高手,也必死无疑,因为在流沙之中,越是挣扎生命流逝的越快。但若是不动,那么就会一辈子被困在那儿。

伊水云也蹲下抓了一把沙子,捏在手中多了一分湿润,证明明隰的判断不假。伊水云细细的察看,发现流沙与黄沙虽然一眼望去没有区别,但是由于流沙是沙漠之中水分之中而形成,伊水云还是发现了不同。可一发现不同,伊水云就骇了一跳。

因为她一眼望去,这片流沙宽阔的让她难以置信!

“看来我们得换条路了。”伊水云不由苦笑的看着明隰。

“少主!少主……”

伊水云的话音才落,远处便想起了一道惊喜而又急切的声音。

伊水云潋滟的水眸之中闪过一丝疑惑,看向远处跑过来的那一抹纤细的身影:风漪沫竟然也掉进这里来了?

伊水云思忖间,风漪沫已经箭一般的快速奔来:“少主,少主您快去救救殿下。”

“发生了何事?”明隰并没有挪动脚步,犀利的剑眉几不可见的皱了皱,目光落在风尘仆仆,满身狼狈的风漪沫面前。

“殿下陷进流沙里,生命堪舆。”风漪沫也知道此刻自己满身的黄沙,发髻松散,实是失态至极,然而,此刻她根本顾不上这些。

伊水云知道风漪沫口中的殿下必然是盛浅音,若是换了其他人,风漪沫必然会在殿下这个敬称前加上封号,因为风漪沫出自北辰,故而唯有皇太女盛浅音才是她心中的殿下。

明隰看了看伊水云,而后提步。

风漪沫似乎这才注意到伊水云,匆匆的对伊水云福了福身,立即走向前为明隰引路,伊水云自然是紧跟而上。

一边走着,明隰不忘询问:“你和太女怎会在此?”

明隰问的很隐晦,实际是在追问风漪沫为何与盛浅音在一起。要知道风漪沫现在算是明隰的人,若是与盛浅音这个前主子暗中勾结,不可谓不是小罪。

风漪沫纵然有些紧张,然而还是一听就明白了明隰的潜台词,于是恭恭敬敬的回答:“回少主,漪沫本是要去寻少主,却遇到了太女,而后我二人遭到偷袭,漪沫和太女联手与那人纠缠之际,突然被一股力道吸了进来,太女掉进流沙,若不是太女出手相助,漪沫也同样会陷入流沙之中。”

沙漠之中缺水,故而流沙分布的范围比较密集,盛浅音陷落的地方距离他们并不是很远,加之急着救人,几人可以加快了速度,也只是风漪沫与明隰两人之间一问一答便已至。

虽然风沙席卷,然而已经经历不少的伊水云,一眼便看出这个地方不久前出现了不是很激烈的武斗。这片流沙很小,高贵典雅的盛浅音恰好陷在流沙之中,伊水云第一次看到了那一张绝美的脸,不由的倒吸了一口气,纵是风沙铺面,依然掩盖不了端庄绝艳的容颜。

伊水云不是没有见过人间绝色,譬如高华狂傲如风绝华,譬如凌波胜仙似水清凌,即使看到的不是真人,但伊水云依然知道那是一种震撼心灵的绝美,与这二位相比,伊水云不能说盛浅音更甚一筹,只能说其神其韵各不同,却毫不逊色。

这世间总有一种美,是多一分则过艳而落于俗,增一分则过媚而落于妖,少一分则过淡而失其韵,减一分则过浅而失其神。

说的怕就是眼前这人儿吧!

即使身处险境,盛浅音依然云淡风轻,一双极美的眼眸之中丝毫看不到慌乱与惧意,唯有一片淡然的沉静。

“少主,您快想想办法救救殿下。”

伊水云的神思被风漪沫的哀求之声打断,听了风漪沫的话,伊水云的黛眉轻轻一蹙,心下疑云顿生。目光不着痕迹的在风漪沫清丽的脸上巡回一圈,从她焦虑的眼睛感觉到了她内心真实的担忧。心思一动,水光潋滟的眼中染上了几分玩味的笑意。

因为就在这一刻,伊水云确定了风漪沫与盛浅音之间必然有着非一般的关系,也许风漪沫便是盛浅音最得力的左膀右臂。她都能看出来,明隰又是何等人物,自然也瞒不过他。

明隰似乎没有看出风漪沫的不同之处,催动内力,运气于掌,带着浑厚内劲的大掌结结实实的击在黄沙之上。

四周不断缩紧的流沙一荡,伊水云也在同一时刻清楚的感觉到脚底一晃,而后轰然一声接着一声的巨响,飞沙四溅,热浪席卷。

伊水云与风漪沫不得不扬起宽大的水袖挡住飞扑而来的沙浪,就在此时陷在流沙之中的风漪沫卷着无数的散沙冲天而起,半空之中几个利落优雅的翻越,而后飘然落在了他们的身侧。

“多谢少主出手相助,救命之恩,浅音铭记于心。”盛浅音甫一落地,就对着明隰一拜。

“举手之劳。”明隰虚扶了一把,淡淡的说道。

盛浅音展颜一笑,没有再说话,而是低头整理满是尘土。

“不知什么人如此大胆,竟然敢对太女下毒手?”伊水云的目光落在流沙之中一片正在不断被吞噬的衣角,好奇的问道。

风漪沫眸光一闪,正要开口,盛浅音却不急不缓,轻笑的看着伊水云:“这些人身手诡异,各个蒙面,我二人也看不出是什么人。”

“是么……”伊水云故作惋惜的一叹。心里去更加的疑惑,什么样的人对盛浅音下了狠手,盛浅音却还要为此遮掩。因为,从现场残留的打斗痕迹可以看出,他们交手绝对不会是一招半式,既然如此,以盛浅音的性格,绝对不会不去弄清这些人的来路,否则不会赶尽杀绝让这些人消失灭迹。

想到这里,妙目往明隰身上一转,若不是明隰就在她的身边,否则伊水云第一个怀疑且唯一怀疑的必然就是明隰,因为伊水云实在想不出除了明隰背后的佛仙一水外,还有什么人让盛浅音如此顾忌。

似乎感觉到了伊水云的目光,明隰淡淡看了伊水云一眼,而后依然清雅的说道:“此处风云变幻莫测,早些离去为好。”

言罢,第一个转身举步飘然而去。

“云皇后请。”盛浅音礼貌性的向伊水云摊手,退了一步,意思是让伊水云先行。

伊水云对着盛浅音含笑一点头,而后跟上明隰。

伊水云等人深知这千绝幻镜的可怕,然而,却没有想过会如此的可怕,这片沙漠之中根本就没有夜晚,那高悬的烈日永远不会落下,灼热的阳光也随着时间的推移,竟然越来越炙热。

伊水云也不知道他们在这片荒漠之中行走了多久,躲过了流沙,避过风沙,也险些落入沙漠蛇窟,期间碰到了萧逸远与夜宸。六人携伴又茫然无目的的一路行走,找不到丝毫的破绽,而脚下的路却好似永远没有尽头。

如此约莫三四日过去,就是铁打的身子也经不住这样没有夜晚的不停行动,纵然既然都是修为不一般的人,但也终究只是人,在没水没粮的情况下,风漪沫终于抵不住第一个倒下了。

“漪沫!”走在后面的风漪沫双腿一软,幸得一直与她相互搀扶的盛浅音惊觉,拉住了她,否则着沙丘之上,风漪沫必然会滚落下去。而下面看似一片平静的荒漠会有什么,伊水云也猜不到。

“走过沙丘。”走在最前面的明隰回头看了一眼,而后就面不改色的疾步朝着前方而去。

夜宸与萧逸远对视了一眼,转头问道:“太女可还好?”

盛浅音绝美的脸上已经蒙了一层黄尘,唇瓣早已经干裂,吃力的搀扶着几乎奄奄一息的风漪沫,无力的对夜宸一笑:“尚能坚持。”

夜宸虽然没有盛浅音一介女流那么狼狈,但是也还不到哪儿去,同样是满身尘土,唇干声哑,听了盛浅音的话后,也不想再开口,只是点了点头,就加快了速度,跟上明隰的步伐。

要说几人当中,只有伊水云依然是一身纤尘不染,面色红润,唇瓣娇艳欲滴,甚至一路行来不曾浸出一滴寒夜,这全赖她体内的水明珠,让她的身体源源不断的有着水源,因为这些水源,她的饥饿也相交其他人而言,轻了许多。

这样大的反差,自然所有人都看在眼里,但是出奇的所有人都没有开口询问,除却风漪沫偶尔投来意味深长和略带些许艳羡的目光外,其他四人都仿若没有看到一半。

很快几人走出了沙丘,夜宸第一个一身慵懒的躺在了沙丘之上,像是脱离了水的鱼儿一半,微微蠕动着干裂的唇。风漪沫已经虚脱了一般倒在了地上,盛浅音也没有再顾忌什么仪态,随着风漪沫跌坐在滚烫的黄沙之上,而萧逸远与明隰也盘膝坐下,运功调养的身体,凝聚精力。

伊水云一袭飘逸的裙摆在烟沙之中翻飞,青丝飘扬,她站在那里,用手遮住眼睛,从指缝看了看火热的烈日,而后目光落在生机薄弱的几人身上,微微的闭上眼睛,黛眉轻轻的蹙了起来,似乎在为什么挣扎着,很快再睁眼时,她的眼中已经一片清明与决断。

她举步走向明隰,在明隰的身侧坐下,柔若无骨的手抚上明隰干燥的大掌,一股清凉之气,从她的掌心传入明隰的掌心,流入明隰的身体,将他体内的燥热一寸寸的驱逐。

明隰只在伊水云触碰他的那一瞬间身子一震,感觉到了伊水云那一股清凉之气,立刻放松了下来,睁开眼,深邃幽暗的眼眸紧紧的看着伊水云,用只有他二人听得到的声音低声询问:“为何?”

伊水云莞尔一笑,感觉到明隰的脸色莹润,嘴唇上的干裂迹象也消减了不少,才收回自己的真气,毫不犹豫的收回自己的手。

然而,就在她要收回之际,明隰却反扣住了她的手,执着的问道:“为何?”

“在这荒漠之中,我无逃生之法,多一个人,便多一分生机。”伊水云真切的回答。

明隰目光定定的看了她片刻,才缓缓的松了手。

伊水云收回手,第二个走到了夜宸身边。明隰是因为她才掉入这里,这份情她还了,夜宸纵然是与容夙有交易,才护她,却也将她护得周全,也算她欠了一份情,这一次她出手救了他,那么夜宸就没有再向容夙索要回报的理由,所以她救了。

自然,最后包括萧逸远在内,她都救了,因为她并不想被人怀疑,只是过渡真气的程度不同罢了。

经历伊水云这一番相助,几人都稍稍恢复了,也没有急着再走,打算多休息片刻,伊水云见此,也捡了一块地坐下。

伊水云刚刚坐下片刻,就有一股轻风吹了过来,风不大,卷不起风沙,几人倒也没有回避,也没有注意,只是远处轻沙落下后,竟然绕起了淡雾,这就一突变,让几人顿时站了起来。

心生警惕的几人没有贸然行动,而是目光紧紧锁住这几日来唯一的变数。渐渐的雾开始散开,等到一点点散去,一幅画面一点点的出现在众人的眼前。

“啊夙!”只是一个模糊的轮廓,伊水云就已经清楚那就是她这几天日思夜想的人。

冲动之下,就要冲过去,好在离她近的明隰一把拉住了她,蹙眉道:“这是沙漠蜃景。”

这时雾已经全部散去,那远远的凌空的景象,让伊水云满怀喜悦的心沉了下去。

蜃景之中,容夙光着上身浸泡在温泉之中,白烟袅袅,依稀只看得到他的双肩,然而也就是那双肩让伊水云的心抽痛着,因为两肩之上,都有两道深可见骨的血痕,血痕已经不再渗血,然而那狰狞的伤口,印在那白玉一般的身子上,刺痛了伊水云的眼。

容夙的双眼轻瞌着,绝美的容颜妖娆依然,除却分外苍白外,看不出丝毫表情,伊水云却细心的发现他的眉尖微微皱着,足见他此时并不舒服。

“润之,你可想清楚了?”

苍劲威震的声音传来,如在而侧响起,让伊水云等人一惊。

此刻容夙微微睁开的眼睛,他的目光似乎是朝着伊水云这个方向看来,然而看到的并不是伊水云,因为伊水云极佳的视力在容夙灿华流转的紫眸之中看到一道伟岸却苍老的身影。

凉薄的唇瓣轻轻一扬,笑容之中流泻着无限的温情,他的声音虽轻,却依然那样撩人:“师祖,徒孙让您失望了。”

“怎么……怎么会有声音……”风漪沫忍不住惊呼。

伊水云转头,目光凌厉的看了她一眼,让犹自惊骇的风漪沫吓了一跳,竟然本能的捂住自己的小嘴。

虽然,伊水云也惊讶着蜃景的与众不同,然而她心中更多的被容夙所牵动着。

“润之,苦海无涯,回头是岸。”老者的声音带着深深的惋惜,劝诫着:“你天生龙骨,九五之命,儿女私情,只会害了你。你与她三世夙缘,却短短都是孽缘,老夫大限将之,你当知道老夫羽化之日,便是东云大难之时。届时师门无人压制,你如何带着她,于夹缝之中求存?”

“师祖的抬爱,徒孙今生注定辜负。”容夙苦笑道:“师祖一生最求天道,为此一生无爱无情,这是师祖毕生所求。而润之……”容夙顿了顿,眼中涌现出从未有过的柔情,“润之一生所求,不过是与她相守,或是……或是换她一生安好。”

“你可知,你与她如此纠缠下去,你将不得善终!”老者似乎有些愤怒,“老夫已是大限之人,便泄露天机,让你看看清楚你的下场!”

金光一闪,蜃景之中不再是容夙,而是一片火海,一支支燃烧着熊熊烈火的长箭刺入玉姿秀立的人,竟是万箭穿心而死,而那人倒下的一瞬间,那绝美的容颜,含笑的紫瞳,让伊水云的刹那间停止了跳动。

“这是你的结局,再让你看看那丫头的结局。”

随着声音一落。画面再一转,从火海变成了血海,浓稠的艳红之中,是一具具白骨,白骨累累,堆积如山。而在白骨血海之中,一抹纤细秀丽的身影,背对着他们而立,纤细的手腕执着一把长剑,寒铁冷剑,凝着一滴滴艳红的血。

如此血腥的画面,震撼着所有的人。

静,所有人都在深深的震撼之中!

“师祖……”画面已经变回了浸泡在温泉之中的容夙,他的脸色更加的苍白,紫眸再一次闭上,底醇的声音带着沉痛:“这条路润之已经走了十年,已无退路,润之放不下她,便只能与她携手走下去,纵然日后要下阿鼻地狱,我亦九死而不悔。”

“你——”老者先是一怒,而后是一叹:“你当真如此执迷不悟?”

容夙蓦然挣目,眼中是无比的坚定与深情:“我心已予,无可悔也!”

我心已予,无可悔也!

八个字,字字如针,深深的扎进伊水云的心口,让她疼的难以自持。

接下来,又是一片沉静,良久后老者无力的声音再次响起:“罢了罢了,一切都是天意,天意不可违,老夫欠你一命,今日就舍了这一身修为,剔除你的龙骨,为你逆天改命!”

“师祖……”容夙的惊呼之声,淹没在一道金光之中。

那道霸道无比的金光笼罩在容夙的身上,就好似一只强劲的手扣住了他的头,让他动不了分毫。

随着金光的加深,容夙的脸色越来越苍白,甚至开始扭曲。很快,一个龙头的虚影出现在容夙的头顶,隐约间,伊水云似乎听到了龙的吟咆,那影子在挣扎,似乎不愿与容夙分离,而那一道力量又太霸道。也是在此刻,容夙的脸苍白的几乎透明。

伊水云看到容夙扭曲的脸,想到那样深可见骨的伤,他尚能淡笑置之,如今又会是怎样的痛,才让他如此面目狰狞。

“住手!”终于,伊水云忍不住,一声爆喝,竟然挣脱了明隰,朝着那蜃景飞掠而去。

那一抹娇小的身影,在明隰来不及惊呼之时,被突然消失的蜃景所吞噬,就好似凭空消失了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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流云因为伤口辐射感染,被家里禁足了一个月,无法使用任何电子设备,所以也没有办法通知亲们,让亲们干等了一个月,很抱歉,现在医生说偶完全康复了,所以,流云更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