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妃子血 _分节阅读_71

、刷、刷,声如雨下。我没去看它们是否覆盖了林季真的残尸,只捡起“细水”,蹒跚而走。

妃子血 第四部分 卷十三;9

曾在南屏山居住二年多的我,找了处最近的隐蔽林间,调息固气。林季真的那一抓,不仅在我面上留下痕迹,还伤及面骨。丑妇的面具当场被他抓破,不能再用,被我收回了怀中。暂失了再战的气力,又失了身份的掩饰,我只得选择躲藏。

我与林季真一战,惊动了南屏山上的高手,不过须臾,就有几人从我身旁擦过,前往缓坡。我不敢用感知窥听,只隐约闻到几声震怒。

“都是一剑致命?”

“这里还有一个……”

那几人的声音我不熟,最后听他们说,要去禀告掌门。我心里念叨,去吧去吧,赶快离开这里。

仿佛跟我心念作对,罗玄门的唐长老来了,二批人撞上就起争执,虽然没动武,但言辞都不好听。唐长老不知林季真死因,嵩山派只见死了一队门人。死无对证,二批人争论半日全是白扯,最后忿忿各自东西,平白耽搁了我调息。

他们走后,我仔细揣摩前因后果,隐隐觉得南屏约斗不止二方势力,若是二方势力,情形没有这么浑浊。顺着这个念头,我猛然惊出一身冷汗。我只见林季真在杀南越武者,若他调转刀口,罗玄门人该如何防备?

夜幕初降的时候,我撕下一截灰裙,蒙面而出。爬上一处悬崖,我极目眺望几处上山峰面,黑黝黝的山色难以分辨人影。再望远,山脚下灯火辉煌,还能见着上官飞鸿的一角军旗。

收回目光,我继续攀爬,不到忘忧峰,我无法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除了面上隐痛,我的状态已恢复至鼎盛,这还是我这么多年来唯一一次大战不伤,连我自个都想不到。

凶险是不言而喻,我取胜的行径简直算诈胜。凭借天下绝学,还设计林季真,不是诈是什么?但为了活下来,我毫不在乎诈胜。光明正大只能对君子。

忘忧峰下,我仰望峰上,一轮弦月掩在云后,一层银光弥漫山色,树影婆娑。正在我犹疑如何悄然上峰,一道白影如箭,从忘忧峰另一面射上山顶,在夜空中留下淡淡残影。我当下决定,不再攀爬山壁,施展身法窜入山道,借由树影山石的遮蔽,快速上峰。

在峰前百步,我弹身跃上一株树,蹲在枝头,小心聆听前方动静。有人在低语交谈,离得太远听不清楚,但人我见着了。

粉面哥儿的面具不在西日昌面上,谁戴着暂时还分辨不出。粉面哥儿与答喜一左一右伫立在西日昌身后,而西日昌坐于青石上,怀中所抱,赫然是永日无言。

一青裳道士和刚才的白衣剑侠,正与西日昌言语。看五人神态举止,若不知情,还真以为是场文人赏月。

我一眨不眨的盯看着,西日昌始终神色淡泊,好象真是位世外高人似的。青裳和白衣不敢怠慢,一直正色而言,而西日昌大约一耳朵进一耳朵出,浑不上心。回答二人言语的是粉面哥儿,光看面具不可得知此人真正的神情。

忽然我感知身后又有人来了,气劲极其恢弘,一时间月色更黯,忘忧峰上刮起一阵飕飕阴风。这气劲我很熟悉,葛仲逊!果然与我所料不差,西秦如何会错过这一趟混水?我甚至大胆猜测,林季真极可能是西秦派来的奸细,长期潜伏于罗玄门。

我按捺住冲动,继续屏息静气观看。青裳白衣向西秦国师行了江湖礼节,西日昌依然不为所动,他不动,他身后的二人也没有动作。

不知葛仲逊说了什么,青裳白衣神色一变,肃然起敬的对西日昌各自说了句话。西日昌这才有了反映,却是抱琴对葛仲逊言,后者的眼光便锁定在永日无言上。

我实在很想知道他们究竟在说什么,便无声下树,悄悄又近数丈。但闻葛仲逊道:“陛下得了中正九天,还不满足吗?”

西日昌反问:“国师对天一诀死心了吗?”

另二人狐疑的望着葛仲逊与西日昌。

西日昌没有给葛仲逊反驳的机会,他接着道:“国师想必知晓,得天一诀便能得整个天下,中正九天又算什么?朕把它葬在了大杲皇宫的阆风湖。”

妃子血 第四部分 卷十三;10

我闻言大惊,与我命运休戚相关的天一诀究竟还隐藏着什么秘密?

西日昌以平缓悠长的声调惊住了场中所有人:“诸位想必都知道,朕曾有位宠妃,出自西秦西疆,乃黎族族长之女,但诸位恐怕不知的是,黎姝幼年曾亲眼目睹了一起惨绝人寰的血案。西秦黎族一日之间满门被杀,只因贼人误会黎姝的兄长黎容怀有天一诀。黎姝侥幸大难不死,被罗玄门人救下,拜师习武,可她生平志向惟有手刃仇敌报家族血仇。为此,她抛弃贵妃的尊荣,舍弃世间荣华富贵,重返西秦,即便艺不如人,她也在唐洲城下拼死一战。什么样的仇人,什么样的仇恨,能让一位少女离开恩爱她的夫君,能让一位少女宁愿战死也不愿苟活?”

虽然西日昌说的是假话,但也有真话在内,这真真假假的话句句牵动我心。他说的没错,如果此刻让我选择,葛仲逊的性命阂的所有,我宁可同归于尽,也不作它选。

葛仲逊叹了声,西日昌依然不给他说话的机会,换了哀声继续道:“朕每每思及爱妃的音容笑貌,就情难堪。作为一国之帝,朕不能因她的私仇引发二国战事,所以朕一而再,再而三的拒绝了她,最终使她走上了不归路……可是,唐洲三城朕要了何用呢?她都不在了。葛国师,你见过她不止一次,你知道的,她很美,很不同寻常的美,凄美。”

葛仲逊终于道出一声是。

跟着,西日昌的言辞尖刻起来:“朕不知道天一诀究竟是个什么东西?更不相信得了它就能得到天下!黎安初得了天一诀,结果死了,黎容不知得没得到,也死了,而在此之前,得到它的人不计其数,这些人中有王者吗?连枭雄都没有!休说天下,连自己的小命都保不住!可见天一诀是个彻头彻尾的谎言!真正仁善贤明的君王,靠的不是武力,而是百姓。只有让自己的百姓衣食无缺,富足安定,这才是明君!葛国师,如果你替西秦王而来,那请你回去转告他,唐洲三城朕不要了,还给他便是!朕再次辜负了黎姝,而你们西秦也该反省了!西疆的边民,难道不是西秦的子民吗?”

我心下恍然,原来西日昌打的是这个主意:向天下武界揭露当年黎族血案,不明说却已然指出了罪魁祸首,顺便再将自己洗洗白,整一番大道理,论一番假仁假义。

葛仲逊长叹一声,他也老奸巨滑,开口就道:“黎族那件事,老夫确实有罪。老夫治下发生黎族惨案,仲逊罪无可赦。”

西日昌轻哼一声,也不捅破。我冷静分析,换了我是他,甚至我以黎姝的身份在场说话,也难指证葛仲逊。一人之口,不足为证。所以西日昌只将话头指了指,挨下就不说了。未到撕破脸面的时候,还要顾忌南越人。

“但是陛下别的话,老夫不敢认同。大杲民富力强,独霸天下已经多年,陛下又英武强干,陛下若说自己没有野心,那就是戏话了。”

青裳白衣在西日昌说话的时候一直疑虑,而葛仲逊一开口,他二人就若有所悟的转了目色,看来,祸害的人缘没老贼好。也是,高高在上的帝皇哪有空暇混在武界?

但是西日昌也很能说,说得很漂亮:“世人哪有没有野心的?朕少时做皇子的时候,只希望父皇母后多疼爱自己;做昌王的时候,就想做一个好王爷,辅助皇兄,治理好自己的一亩三分地,管好自己的事儿;然而朕最后继承了皇统,成为了一国君王,作为君王,哪个没有野心,不过量力而行,顺时应变。本来它国的闲事与朕无关,但欺到朕头上,难道朕还要忍气吞声吗?杀了朕的妃子,挑衅朕执掌的罗玄门,到头来,反倒论朕的不是,这就是戏话!”

葛仲逊皱眉,一旁白衣剑侠朗声道:“我嵩山派素来与贵门无怨无仇,只因笛仙叶叠走失于大杲境内,本想借着切磋武艺的机会,托贵门寻找叶叠。而今笛仙已回南越,我俞子山不明,所以来问个明白。”

西日昌只一句答复了:“朕不扣下叶叠,这人就早死了,缘故你去询西秦侯小公子。”

我再次唏嘘,祸害就是有本事指鹿为马,颠黑倒白。虽然言语还有破绽可寻,但细小的问题,以俞子山等人的身份,也不会揪着不放,而他们也心知肚明,若非西日昌顶着罗玄门主之名,他二人都没有资格与他言论。老贼虽有点资格,却属于横插一脚,来多事的。最重要的是,叶少游已经回了南越,这就足够。

青裳白衣又说了几句,他二人的身份昭然而揭,青裳道人正是叶道人,白衣则是嵩山掌门俞子山。

西日昌却不再说话,只凝望永日无言。

妃子血 第四部分 卷十三;11

俞子山说到了嵩山门人无故罹难南屏,西日昌身旁戴着粉面哥儿面具的人阴声道:“不仅贵派弟子惨死,我罗玄门林季真长老、莫北和欧阳君亦葬身南屏。你我双方并未交手,却莫名死了人,贵派死的多是等候门人,而我罗玄门这三位修为都到了准武圣。除了林长老死前有所动静,另二人均去的无声无息,能悄然击杀准武圣的高手,自然只有武圣。试问当世有哪位高人会在此时此刻,对你我二方人手狠下毒手?”

葛仲逊怒道:“你难道指说老夫杀人灭口?”

粉面哥儿阴笑道:“最妙的就是杀人灭口,人独干净了,比起当年黎族之事做得更干净,连个漏网之鱼都没有。我哪知道是你干的还是别人做的?谈不上什么指说。举头三尺有神明,哪个做的哪个清楚。”

葛仲逊竭力表白自个,但俞子山和叶道人疑窦已生。粉面哥儿秉承了西日昌的南屏说话风格,要么不说,要说就几句不指名道姓的阴话。听的我心头痛快,敢情骂人就合该这样骂:紧抓重点,忽略旁支,蛇打七寸,拿住要害,还怕打不死?老贼即便能口绽莲花,但黎族之事众所周知无可辩驳。早年他能遮盖过去,只因无苦主指证,但我唐洲一闹,被西日昌用得恰当好处,前因后果道的明明白白。

情形正在向利于西日昌的方向倾斜,但祸害的人缘真的不好,连我都没察觉,有一人悄然出现在忘忧峰颠。答喜最先发现了此人,她仰头凝望,一指颠峰上,屹然伫立了一位老僧。

僧人土黄旧袍,仙骨神风,容貌共月光皎洁。忘忧峰上一时沉寂。

须臾,僧人飘然而降,落到葛仲逊身前,却是面向答喜道句阿弥陀佛。“董小妹,多年未见了!”

答喜的身份最终揭晓,她竟是董康的长辈。但有人比我更惊讶,葛仲逊几乎瞪圆了双目。

答喜还他一礼,淡然道:“苦喈大师,你也来了!”

苦喈之名一出,众人皆惊,就连我这个后生晚辈都听说过苦喈传闻,何况葛仲逊、俞子山此等名宿宗师。

天下第一僧,苦喈。早年苦喈便以佛家慈悲,禅心通明,闻名于世。苦喈从不逞强斗胜,所以世人都忽视了他的武学修为。百闻不如一见,面前的苦喈让当世几位顶尖高手汗颜,也令我心惊胆战。我已竭尽全力感知忘忧峰上动静,却不知苦喈何时到来。

“敬问大师驾临忘忧峰,有何指教?”俞子山恭谦行礼,叶道人也跟着一礼。苦喈本出自南越,此二人自然求问他。

苦喈还二人一礼,和声道:“老僧来此,一为一睹大杲昌帝武后风采。”

反应最快的当属西日昌,他立时起身环顾周遭,惊声连连:“黎姝?黎妃!你在此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