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妃子血 _分节阅读_44

候,半空中,我忽然坠身,二人的攻防重心顿时下移,正中我的下怀。

女子的身法特长素来就是灵活多变轻巧诡异,而我也早不是当年那只会分飞燕、双脚踢开两侍卫的司剑。在众目睽睽之下,分明要落地的我,却在空中飞弹起身,同时弃左阿大之拳,攻右阿二之身。而不合常理的空中变化,竟只有王伯谷发出一声惊叹。

阿二眼光一亮,竟不变架势,只是换了下路攻势,再不防守,主动出击,而我身后的阿大拳风袭来,合成相夹之势。我心中暗赞,此二人果然训练有素配合默契。一个以攻为守,忠于自己负责的范围,放心将安全交由搭档。一个趁机控制局面,将胜利牢牢抓在自己手中。此况下,我若执意攻击阿二,等于同时受二力合击。这种一般武者很难处理的局面,我尚能对付。

矮身蜷缩,猱身不变攻势。缝隙求生本是我历年逃亡的擅长,此次也不例外。在二人的合击中,我一跳躬身落在阿二脚上,二弹匪夷所思地落在阿大臂上,而我的手掌被阿二接住,很强的后缀力,震我手麻,第三纵就穿出了两人的合围圈。

“好!”西日昌赞了声。

然而比斗还没完,二人如影随形地追上。我再次变身形,将诡谲百变的身法施展得淋漓尽致,可二人彼唱此和水泄不通的攻防,依然占据上风。每每我迫在危急,只得寻出一条常人连想都想不到的小道幽径。身体是柔韧的,可折叠可变化,拳脚是古怪的,刁钻滑溜,就是欠点一锤定音的霸力。我忽然想到西日昌所赞的柔韧,冷不防肩头中了一掌,人再次飘出一道无法形容的轨迹。

王伯谷等一干人看得气息渐粗,或许他们是首次看到很强的攻防对很鬼的身手。可是这一场拳脚身法之斗,我觉着更贴近于力量和手段的较量。

“可以了。”过了很久,西日昌才叫停。

我回落厅中,一边暗自调息一边走回西日昌身侧。阿大阿二在我身后,行礼而退。

王伯谷对我微一躬身,“王伯谷在此谢过西门大人的指教。”说完又转身对西日昌道:“陛下若首肯,臣欢迎西门大人不时来指点一二。”

西日昌笑道:“她还需磨砺,不着急。再说了,若非你属下手下留情,她哪里撑得过那么长时间?”

我心下认同,如果只是拳脚的对决,我早就输了。

“以一抵二已然是西门大人获胜。”王伯谷冷冷对阿大阿二道,“事毕后,你二人晚间去戎部待一个月。”

“是。”二人毫无怨言,目光更是坚定。

之后,王伯谷命人送上酒,由西日昌一一分发给众人。西日昌捧起海碗,扬声道:“一切都为了大杲!”说完,他与众人一起饮尽碗中之酒,率先砸碎海碗,跟着一片碗破瓷碎之声。

西日昌再次扫看众人,每个人都正视于他。虽然他们都没说话,可厅中浓郁的酒香一地的瓷片已然说明了一切。这才是真正的烈酒,我喝了后只觉喉咙火辣,体内似火烧火燎,一股热气涌出胸腔。

妃子血 第二部分 名器沉湖(1)

西日昌带我回宫的路上,酒劲才逐渐消失。西日昌问我:“刚才你和那二人过手,感到了什么?”

我整了下思绪,如是道:“素养,配合,还有信任。”

“你还是不爱多话。”西日昌瞟我一眼。

我觉着我已经说得很明白了,从阿大阿二身上可见王伯谷那支队伍的可怕。他们讲究配合,服从安排,处乱不惊,每个人都可以将自己的后背交由对方。

过了一会儿,西日昌靠到了我肩上,莫名其妙地说了句:“我大杲皇室传嗣历来遵循的是立嫡不立长。”

我道:“钱后无出,你儿子也不多。”

西日昌静静地道:“贞武若有子,当立之。”

我没有吭声,因我从来没想过我会有子。而以西日昌的心机,虚空的太子之位已经套住了一个白家,还不定套住了多少人。

“我是说真的,我很后悔。”他低低地道。

我觉得也很真,我真的不信。

“你想不想要个孩子?”他问。

我叹道:“以往总是你给我说故事,今儿我说一个你听。”

“好。”他坐直了身子,转面望我。

“从前有对夫妇,成婚数年连生三女,家道渐贫,然求子心切,夜夜勤播子孙种,后又连生三女,卖田让房。人到中年两人仍不放弃,统共出了八女。为了生计,卖长女为姬,次女三女四女为人篇人婢。老夫妻俩带着剩下的四个艰难度日,一日老头子外出讨生活,老婆子被房东,也是个穷老汉给奸了,不想这一奸却怀上了。”

“后来呢?”西日昌盯着我的眼。

我继续道:“这一奸生的是男胎。老头子喜出望外,总算后继有人,老婆子气得暗地里诅咒,她气的是平日老头子总骂她生不出儿子。”

西日昌转过脸去,一路我们再无言语,可他很清楚我拐着弯在骂他。

回到昌华宫,他依然没有说话。到了床上,他还是没有说话。我知道他并没有生气,他在索。他安静地在我身边睡了一晚,早上对我道:“今日起,你要吃药。”

我没问他什么药,只说好。

一日三顿的药膳,由专人送入昌华宫。极苦,极难入口的东西,每次我都如吃水喝汤一般倒入口中。偶尔苏堂竹亲自来送,总是担忧重重地望我。这是他亲自配制,他知道什么味更清楚什么效用。他每次走的时候只道一句:“师兄是为你好。”而我的回答也都一样,“吃不死人。”

孙文姝不解,她见我吃完后从不捏碗旁的蜜饯,一日便大着胆子问道:“大人不觉苦吗?”从那日后,我先尝蜜饯再吃药膳。一口甜蜜后是漫长的苦涩,但我知这并非最苦,现在最苦的人应该不是我。或许也不苦,但郁闷是少不了的。

有人曾说别怨他,有人曾说后悔,有人曾说世上什么药都有唯独没有后悔药,就是这个意思。我身上必有非吃这药不可的理由,只是我懒得再往下想。

我想的是,往日所弹的俗曲和匿气状下弹奏的粗陋有何不同。二者很接近,只存在微妙的不同。

心境的不同,前者出于放松恣意,后者刻意;乐境的不同,前者的我只是乐师,后者却是武者……一直到追本溯源,最初领悟天一诀是极自然的天地之音,而家门惨祸让这自然之音狂暴,从此声嘶力竭一发不可收拾。那一日惊风感受到的一瞬匿气下气劲,虽然微小,却一样横行无阻。

思绪繁杂,最后我觉着无论我的武学我的命运,还是我的姻缘,皆拜意外所赐。

自我开始吃药,西日昌如同换了个人。他一丝不苟地处理朝政密谋诡计,到了晚间也一样正颜厉色,欠缺笑容断了*。

妃子血 第二部分 名器沉湖(2)

不是冰冷,而是极端的认真,任何事都认真,甚至在床上。他总是审读地盯着我的脸,平静的目光不泄露分毫情绪。我不知他是如何做到的,但他就是做到了。无数次我以手遮掩面上难掩的表情,无数次我的手被他拍开。而当我贴近他,他会毫不留情地将我按回原位。所以我知道他心里不痛快,他加诸我的难受,暴露了他自己的心情。

当我如深秋的落叶一般,簌簌凋落于他的身下后,他会捧起落叶,仔细地拂去秋风秋尘留下的痕迹,然后收于怀中,紧贴胸口。

这样的情形直到赏月的晚上才终止。

夏日的皇家湖畔是四季中最美的,荷叶铺满了大半个阆风湖,点点白的粉的荷花清新忘俗。白日间一片应接不暇的碧水圆叶洁花舒人胸襟,夜晚深了色的幽静湖泊则叫人遗忘此乃皇宫水域,只一心一意地融入沁人心扉的湖光毓秀灵生的水景。

西日昌带着我,坐于一叶精巧扁舟,泛于湖上。陈风在我们背后撑竿划船,不时阵阵夜风吹过,和着湖面的波动,涟漪微生。我坐于舟边,掬一把湖水,扬手挥洒,水落声起。

“姝黎。”他唤,我转回身,“江南好,还是西疆好?”

我道:“都好。”

“为何?”

我低声感慨:“江南风光好,故乡旧情深。”

他凝视着我,眸色宛如墨亮的水光,“我要听真话。”

我沉吟道:“真话就是,心里念着就有了,并不在意身在何方。”

他默了片刻,忽然问:“‘中正九天’的音色如何?”

我微微一笑,“那老贼的琵琶就算是世间第一名器又如何?”

他又问:“那叶叠的笛艺和你的琵琶孰高孰低?”

我琢磨了会儿,道:“他就是那‘中正九天’,我就是‘妃子血’。无法做比,道不同。”

西日昌极淡地笑了,只见他打了个手势,陈风停下舟来,掀开角落遮布,捧出一物递放在我面前。

淡黄的琴身,银白的琴弦,古雅的光华,正是“中正九天”。我惊讶地望着西日昌,他拿起“中正九天”,平淡地道:“老贼在西秦败坏你名节,道你*成性,先勾搭南越笛仙,又引诱侯小公子,人尽可夫。”

我哑然失笑。

“不过他到底把‘中正九天’送来大杲给你殉葬。”西日昌一抚琴面,所过之处,木屑一片,只留下天蚕丝弦完好无损。他也学我洋洋洒洒抛向湖面,夜空中粉尘飞舞,木香幽幽,这绝世的名器便如此毁了。

我蹙眉相望,细尘落水无痕,仿佛融了似的。

“可惜吗?”

“不。”我当即答。

他沉定地望我,一语不发,仿佛在等我继续说下去。我想了片刻,就挪到他旁跪坐下来,伏身于他膝上。他的手摸上了我的头,顺势抚上了背。

即便是绝世名器,天下第一的琵琶,如果不能遵循他的意志,不合他的心意,一样会被付之东流。这就是西日昌对我说的话。宠爱和宠信都是有限度的,而如果没有帝皇之宠,我将什么都不是,更不提别的。

西日昌在我背上抚摩了很久,在夜深的时候,他终于道:“我许了你三年,现在该你受报应了,你要吃三年的药。”

我抱着他的膝,无奈地叹息,“知道了。”

“九花六虫丹……”他的手在我背上仿似一僵,“服后终生无子。”

我黯然,倒不为自己,而为钱后和那些他的妃嫔。一年无子和一生无子,西日昌换了个字眼。这样想来,最初他就决定了我的位置,但现在后悔了。与其说我遭罪受报应得连吃三年的药,倒不如说他推翻自己以前的决定,心里不舒坦。对他这样的君王而言,改变最初所定的长远策略,即便此决策仅对一后宫女子,也是种失策。

“苏堂竹这几日只研制了汤药,再给他些时日,做出药丸来就好些。”他的手继续抚着我的背,“你不必着急,有些事总要一步步来,再说你尚未大好……”那手滑了下去,揉捏一把,声音跟着放缓,“我们回去吧!”

舟过荷畔,清香四溢。他将我搂抱起来,不言而喻的暧昧包围着我,穿过各式亭亭玉立婀娜窈窕,月光朦胧映照阆风湖上粼光片片。

妃子血 第二部分 蕙兮失意(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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