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妃子血 _分节阅读_3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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死尸乃翟嫔。她面上还留着当日我抓的伤,虽然看来治过,但我指甲之硬,手劲之强,她如何治得好?

西日昌曾安排我于明景堂看一场她的好戏,可惜我没看到,之后翟嫔转交我明帝的血帕,上面书有落霞丸的解药配方,再后来我听到翟嫔与钱后密谋害我。虽然很多事情我至今还不清楚,但能确定的是,这位前西秦公主所图不轨。西日昌一直没有杀她,现在终于杀了她,无非是她再无利用价值。我两年多里专精覃思苦修武力,西日昌肯定也没闲着。翟嫔之死是一个预兆,大杲将对西秦发动战争。

侍女服侍我换了衣裳,梳髻装扮。镜中的我,风鬟雾鬓瑶环瑜珥,花团锦簇的霞裳,腰际拖地的七凤长带,标准的大杲贵妇的装束,连我都认不出自己。

我手抱“妃子血”,莲步走出厢房后,上官飞鸿对我施礼,我看作他是对我的衣冠行礼。两个侍卫牵来两匹马,一黑一白。黑的驮上了翟嫔的尸体,白的是我坐骑。我踩在陈风背上,横坐于白马。上官飞鸿接过缰绳,沉着道:“娘娘,小心。”

我应了声。陈风牵上了黑马。

远处沉风飒唳,二人及十几名随从安静地等待。街上很快传来慌乱声,有官兵纵马驰骋,有民众奔逃,而驿站很快被围了个水泄不通。西秦的军士堵住了门口,却不冲进来。

妃子血 第二部分 城前血歌(2)

过了一阵,一位西秦武将才率众而入,看到驿站内的我们,他面上神情极其怪异。

也许是驿站外的杂乱声响与驿站内的沉闷反差太大,每个人的呼吸都不正常。一双双眼睛盯死在我身上,不知是谁手中的兵器落地,打破了僵持的沉默。

陈风率先抢道:“诸位西秦军士,我大杲与西秦平安相处已经多年,但总有些人见不得安定,非要生些事端。此刻这个节骨眼上,是战是和都在贵方一念之间。”

那西秦武将瞪着我道:“你们说我西秦公主挟持贵妃私逃出境,而今公主已死,怕是你大杲的贵妃也没那么容易回吧!”

陈风淡淡笑道:“陛下后宫三千佳丽,多一个少一个本来无所谓,只是若有人叫陛下面子下不去,那么我大杲绝不善罢甘休!”

我默默听着,眼光瞟过驿站内一干大杲众人,无一不是寻常装束,甚至上官飞鸿都身着便服,但每一个人都挺直了腰板,毫不畏惧势单力薄身陷包围。

西日昌的话果然只能听不能信,他分明兵行险着,以我试探西秦。他谎借翟嫔拐我,命董舒海以此为由攻打唐洲。现在我也不必问了,即便我选择直接回大杲皇宫,这出戏码照样得唱。

唐洲城内他只给我这么几个人,以不很在意的姿态挑衅西秦,而唐洲城外大军压境,看似摆明了当我们几个是牺牲品,可疽对奸人的认识,陈风乃他心腹,上官飞鸿是他中意的年轻一辈大将,绝不会轻易抛弃,所以我认为,奸人是吃准了西秦目前还不敢与大杲正面交锋。与其说他太自信,倒不如说他依然在豪赌,赌上他的心腹爱将和女人,开一局只赚不赔的赌局。若我们几个身死唐洲,大杲便有了发动战争的理由。

奸人也吃准了我会欣然配合,他知我即便身死唐洲也会坚信他会为我报仇雪恨。我没有足够强的武力打败西秦国师,但他有,他有当世最强的国力,只不过他考虑的不是单杀葛仲逊一人而已。我打心底赞同,去打吧杀吧,最好一死一伤,纵使我堕落阿鼻地狱都会畅怀。我只担心打不起来。陈风带我来驿站之前的最后一句话就是:“大人的任务简单说来只有一个字:杀!”

什么时候杀?杀谁?怎么杀?西日昌只说明了杀那些从西秦内地赶赴唐洲的高手,别的任由我自行决定。真算他高看我了,或许是那晚我独战天星七子,显露的虚假准武圣级身手才叫他下了这么风险的赌注,也令西秦那帮人不舍不弃地千里追击。

西秦武将将驿站内所有人细看一遍,对身旁军士道:“你速去通报国师,大杲贵妃确实在我唐洲!”

我心一动,想什么人什么人就在。

军士接令而去,西秦武将又对陈风冷冷道:“这位大杲大人,请将公主尸身归还西秦。”

陈风丢下缰绳,由西秦军士牵了马去。翟嫔的尸体所过之处,西秦军士纷纷行礼,他们礼毕后再望我,目色与先前便有所不同。

只听西秦武将问我道:“请问贵妃娘娘,你可是我西秦人?”

气氛顿时又诡异起来。我柔声道:“本宫乃西疆黎人。”

“西疆黎族?”武将缓声道,“那也是我西秦人氏。娘娘可知公主为谁所杀?”

我凝视他方正的面容,字正腔圆地道:“翟嫔数次加害本宫,此次又挟持了本宫,本宫倒想请教阁下,本是同根生,为何要相煎?当年西疆黎族遭逢大难,西秦可曾伸出援手?而今本宫身陷唐洲,阁下可曾当本宫西秦人?若当本宫是西秦人,为何不让开一条路来?”

妃子血 第二部分 城前血歌(3)

驿站一片静默,没有人敢接我的目光。我悠悠道:“往事不揭也罢,只想请阁下转告殿上,辱人者必自受其辱,负人者必为人负,而那谋人钱财杀人欠债的,就等着鬼敲门吧!”

西秦武将哑口无言。上官飞鸿侧身瞥了我一眼。这一席话,我已与西秦划清了界线。

时间在流逝,武将看我的目光逐渐冰冻。一军士驰马而来,还未跑近就撕开嗓子喊:“国师有令,放行!”

我心内暗叹,葛仲逊盯董舒海去了,不屑见我。

西秦军士门让出一条窄道,上官飞鸿走在最前,陈风尾随马后,我拉紧裘袍,遮住了怀中的“妃子血”。

我们慢慢行进在唐洲街头,很多军士惊诧地目送,偶尔有几个平民冒头望我。我感知在平民之中,藏有不少高手。只是经过侍女的傅粉施朱,连我也都快认不出自己,不知他们识不识?真正见着我面的人,除了越音坊那些个,就只有葛仲逊及他的庄园内的亲信。

西秦军士们缺乏素养,我又听着了几声兵器落地,相比上官飞鸿的从容陈风的冷漠,跟随的大杲随从们的处乱不惊,若两国真的开战,大杲的胜利指日可待。

备受瞩目没有令我感到任何不适,即便此刻顶着厌恶的身份,身处随时将爆发的战乱。相反,我心底蠢动,体内汩汩流动着杀戾的血液。

可是,我到底失望了。将到城关,我都没寻到出手的机会。那些人躲在平民之中,离我太远,而葛仲逊更不知远到哪里去了。扫过众生,我忽然意识到,我的心更狠了,以往我只当人行尸走肉,如今却视若草芥。他们是那么卑微,强过他们他们便低头,衣紫腰金他们便仰望。

我提了提裘袍领口,遮住了下巴,只露出一双眼。城关顿时起了变化,一人从严阵以待的西秦军队里飞身而出,定身于我面前丈许,百般复杂夹着一丝伤痛的眼眸盯着我。

“黎黎!”

上官飞鸿停下脚步,冷冷发问:“你是何人?胆敢拦我大杲皇妃的去路?”

“大杲皇妃?”换了一身军士装束的侯熙元依然很红很红的一双眼,“你骗不了我,无论你装扮成什么样子,我都永远认得出你的眼。你的这一双眼,黎黎!你是黎黎!”

我仿佛第一次认识眼前这男子,细细打量犹如看一个陌生人。发髻很漂亮,有个美人尖,剑眉很英武,宛如刀削,双眼很感人,乌亮泛光,如果硬要挑缺点,就是肤色不够白,带一点麦色。一身军士装束很衬他,宽阔的肩膀修长的身材,站在城关口众多军士前,更显仪表堂堂风度翩翩。

“你认错人了。”我听见自己的声音落地有声,仿佛一字一音都砸出了动静。

侯熙元浑身一颤,过了片刻,才竭力控制下来。

“请让开,你挡住路了。”上官飞鸿道。

城关已经打开,西秦军士让开通道,穿过城门可见城外密密麻麻的大杲军队。

“为什么?”侯熙元低语。

上官飞鸿牵马向前,因侯熙元挡道,他特意偏了偏路线。我们绕过侯熙元,悠然向城外去。当我的马与他擦肩而过之时,他突然抓住了我的裘袍,露出了一角鲜红的琵琶。

“放肆!”陈风喝道。

“为什么……”侯熙元只望我,眼里充满了伤悲。如果我的夫君是叶叠,天下任何人相信他都会杀而代之,但我的夫君是西日昌,西秦皇帝甚至整个西秦都不敢轻易得罪的大杲昌帝,别说杀他,就连扣留我都会引起两国战乱。

我心底莫名烦躁起来,一脚踢开他。这一脚我用上了三分气劲,他毫不防备,被我踢飞,被身后的军士接住。

妃子血 第二部分 城前血歌(4)

陈风冷眼看我。

侯熙元站直身子后还要冲过来,却冷不防身后有人拿住了他的要穴。侯熙元只喊出一声“黎”,就连哑穴都被封了,拿住他的人迅速拽他离开。侯熙元睁大眼盯我,好像他以为眼线能连上我似的。

“下次若再见,便是你死我活。”

我缓缓转面,不再看他。陈风以眼神提示我奸人的任务,我岂会不知?要引发城门前战事,首先要杀一人,这个人谁都成,唯独侯熙元不成。其实当他抓我裘袍的时候,我也萌发过杀他的念头,但这念头对我来说是把双刃剑。杀了他我便能铁石心肠化身修罗,杀了他我同时也会迷失自己,我已经打算走一条黑路,却不打算无心无肺毫无知觉地去走。如果说叶少游对我来说是一道阳光,那么侯熙元就是一滴血,当他硬撤气劲自伤的那一刻,一滴血就悄然画上了我的心。无论这人什么脾性什么身份,他曾为了护我不伤,自己承担了伤痛,勉强算他于我有恩吧,有仇报仇,有恩断恩,我一脚偿断了。

不知是我那一脚唬人,还是我的话绝情,西秦军士们有了动静。我觉出起码十位高手在我乐音可攻击的范围,他们趁着军士变动阵形,缩近包围范围,也凑上前来。

我回了陈风一冷眼,拂开裘袍,露出“妃子血”。鲜红夺目的色彩顿时成为冬季唐洲城关前众人的焦点。一道凌厉的目光使我心生警戒,抱着“妃子血”我仰头,眯眼终于搜索到葛仲逊的身影。以琵琶为杀人武器,想必越音坊一事令他很震撼。他也算听过我的琵琶曲,只是我还来不及爆出杀人乐音就被他所伤,现下就让他听一曲我真正的琵琶杀乐。

我微微一笑,四下顿时一片倒吸声,葛仲逊的目光更加尖利。武圣能以目光杀人吗?我嘲笑着,纤指一弹,“妃子血”振出一声压抑释放后的低吼,回荡城关。我身前的上官飞鸿虎躯一震,转过身来惊诧地望我。

“还没弹呢!”我指停弦上,对葛仲逊浅笑盈盈。

“都要走了,弹一曲什么留念呢?”我虚指逐一晃过五弦,笑得更浓,“落霞满天,血色无边,就弹一曲《醉流霞》吧!”

转首挑眉,我对陈风戏谑道:“本宫的曲儿,人能听得,畜生听不得,麻烦抓紧着马。”陈风当下贴掌马身,瞬间眸色一变。我早已气劲暗运,连胯下坐骑都疏通了气劲,只是气劲循环对畜生效果差了很多。

“上官……”我恣意之下也没忘去掉将军二字,“你扶着点,本宫力弱。”能位居镇南将军的上官飞鸿是个聪明人,一手也搭上了马头。

见我身旁二人如此动作,葛仲逊白眉一皱,张口欲呼,但我岂会容他先开口说话,五指一抓,霹雳般的乐音爆响。冬日的夕阳确实四季最红,最适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