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妃子血 _分节阅读_18

少游身上。叶少游的童子叶子问:“公子,我们继续赶路还是夜宿此地?”

叶少游一样问题问了我。我道:“你拿主意吧!”

下山的那女子收回目光,轻蔑道:“可惜一把好笛,糟蹋在杲人手里。”

叶子勃然大怒,“你这女子,说什么呢!”

“三妹……”男子来不及阻止,那女子冷笑道,“你耳背吗?我说好好一把笛子,落在大杲武夫手里,白白糟蹋了!”

“你!”叶子小脸绷紧。

“在下南越人氏。”叶少游平淡道。

“原来如此,我就说嘛,只有我南越才会出这样的笛子!”那女子还罗唣,她身旁男子抱拳赔罪道:“诸位见谅,适才小妹在山上受了气,并非……”“哥,跟他们废什么话?”

妃子血 第一部分 音痴乐迷(3)

叶子道:“公子,你就再吹一曲给那刁蛮女子听听!”

然而叶少游道:“曲为景生,音为境传,今日一曲已过,意气之争的曲音不如不要。”

我心下赞同,那女子冷笑,“装模作样,怕丢人才是真的吧?”叶少游似浑然不觉,只对我莞尔,“今晚我们就到山上找家客栈落脚。”女子见叶少游不搭腔,鼻哼一声拍马而去。她兄长连赔不是,也跟着去了。

上山已晚,只有三两声音韵混杂在夜市间。我们找了家门面整洁的客栈,入座后,叶子仍在气恼。

“我人小,不懂什么音曲,我只知道被人欺负了要欺负回去!何况公子你又不是不能气回她!”

叶少游道:“她说她的,我们走我们的。你不放心上,生气吃亏的都不是你。明白了吗?”

叶子嘟囔道:“我忍我让我由我忘,我能不能晕啊?”

我终于忍不住笑了一声。这是段典故。昔日寒山问拾得曰:世间谤我、欺我、辱我、笑我、轻我、贱我、恶我、骗我,如何处治乎?拾得云:只是忍他、让他、由他、避他、耐他、敬他、不要理他,再待几年你且看他。

想不到这小小童子也颇有趣,我估摸“我忘”是叶少游教的,“我晕”却是童子自创的。出家人的境界,宠辱不惊却还记挂着再待几年你且看他,而叶少游说忘,这谈何容易?有些恩怨无法遗忘,有些因果是死结。

我收回笑,恰时店内小厮送上饭菜。

晚间,叶少游主仆艘至房门口,叶少游道:“当日南屏山上初见姑娘惊为天人,可惜至今未闻姑娘弹曲,不知姑娘何时有兴,唱弹一曲以解叶某思音之心。”

我沉吟道:“我的琵琶只杀人。”

不理他两人惊诧神色,我关上房门。

我的装束虽然在大杲境内少见,但黑白相间的异域风情令人将目光更多投到服饰上而忽略了我本身,加之我刻意收敛的神采,使我看来就像一个普通的异族少女。而越过国境到达唐洲城后,城内偶尔出现的同样服饰则让我完全融入了周围的人群,倒是温文优雅的叶少游引来了不少关注目光。

我能确定叶少游是一位贵族,大约和黎族在西秦的地位相似。虽然叶少游出手阔绰用度讲究,但他的修为只有固气期,出行却只带一个叶子,也只有不受重视的贵族才会只凭固气期的修为奔波异乡。

重踏上西秦的土地,我百感交集,一时沉浸于思绪,叶少游说了句什么我没在意就应了。

“这么说黎姑娘答应了!”叶少游喜形于色。

他邀我同往西秦的临川汇音,而原本到达临川我们将分道扬镳。

“还有最后两日,明儿一早准能赶到。”叶少游对音艺的热爱令我自惭,与他相比我只是个拿琵琶当菜刀的刽子手吧!他才是真正的乐师,无论对乐音的造诣还是心境。那晚大杲擂台门上的临川汇音名不副实,叶少游却没有半句贬低之语,更没有骄傲神情,他只说了一句:对美妙乐音的喜爱,每个人都一样,弹奏的技艺反倒在其次,一份喜爱的心意是相同的。

他如此欢欣,我终究没说出拒绝的话。

妃子血 第一部分 汇音惊曲(1)

西秦多文人骚客,也云集当世顶尖的乐师。每年秋高气爽临川河畔七重溪下的汇音佳会,是每一位乐音者向往的圣地。我们一行三人方至七重溪的入口,便听见几人的笑语言谈。

“我刚从大杲赶回,那位大杲的昌帝好生有趣,明明他大杲重武轻文,还东施效颦,也弄了个临川汇音。”

“你还真去了?嘿嘿,我当日听闻这事新鲜,却怎么都想不出武人拨弦调音的模样。我就没去,看看你,白跑一趟了吧!”

“我倒宁愿大杲各处流传乐音,好过他们手持兵器虎视眈眈于我西秦。”

我心一乱,只听其中一人又道:“你们不知情了吧!听闻那昌帝有位西秦贵妃,擅弹琵琶,这不过是君王汇音为博佳人一笑。”

几人笑了一阵,又扯起相关古来帝王妃子的琴曲。

叶少游叹道:“西秦的美女西秦的乐音,当真能改变帝王吗?那位昌帝隐忍筹谋多年,一日弑兄夺位,以雷霆手段铲尽异己,独揽大权,据说他的皇后连外戚都没有。这样的帝王只怕爱美人更爱江山。大杲的临川汇音,醉翁之意可不在酒啊!”

我已平复心境,我非大杲人,也不属南越,至于西秦,在我族亡的时候,它与我只剩仇恨。西日昌想要西秦,就去伐吧!我只是一位武者,修为不过乘气,我改变不了什么。我承认我很自私,我已经很久不去想仁慈的事情,我的心太小,装满了仇恨后,再装不了什么。

叶子牵马留在了二重溪口,我与叶少游涉水而上。远处秋风传送一曲缥缈空灵的琴曲,仿佛置人蓬莱仙境,又似广寒月宫。我二人驻足聆听,曲音过后,这才重拾溪路。

一路上我们走走停停,一曲又一曲的妙音带走了光阴,留下余韵徘徊七重溪。我们路经不少携带乐器的乐师,他们之中多数止步不前,少数与我们一般,继续前行。叶少游为我解释道:“乐声留人,很多人只为倾听一曲天籁,并不上前打搅。”

我投他一眼,“以公子笛音,自有资格继续前行。”叶少游只笑不语,他本试探于我,我却以他作答,这人就是对我的琵琶不死心。

两年前我离开大杲皇宫,指伤将养了多月,伤愈后当我再次拿起琵琶却意兴阑珊,只拨弹了几音。那一曲琵琶行仿佛耗尽了我积攒多年的神气精气,再弹也弹不出当时的荡气回肠。之后我糅合天一诀修行乐音气劲时,只弹一弦,且一音反复多次。汗对叶少游在南屏山附近听闻的奇音传闻,那不过是我的阶音分层。

来到七重溪口,又见擂台门邂逅的无礼女子。恰逢曲中休停,那女子挑眉再次羞辱叶少游,“想不到你这个白脸公子竟厚着面皮跑到这儿了,不知面上要搓多少粉!”我心暗叹,叶少游白是白了点,面皮比寻常女儿家还白,比当日苏堂竹更嫩,可这是天生后养的,竟会招人如此毒言!

女子的兄长这次没有阻止,只是皱眉相望,仿似也不认同我二人来到七重溪。

叶少游脾气依然温和,不发一声径自引我往前。女子闪身拦路,妩媚的面容更显刁薄,“说你呢!不准往前!”

叶少游神色不变,静静地站着,目光迎着前方来人,一年长老者道骨仙风飘然而来。

“原来是叶公子啊!”

女子赫然一惊,“爷爷你认得此人?”

老者未及再言,七重溪深处一声箫音悠然响起。音通心意,吹箫者显然带着几分欢喜几分惆怅,似诉似怨缠绕风中,高翔低徊,音曲极为动人。

妃子血 第一部分 汇音惊曲(2)

叶少游侧耳倾听,几次拿起笛子又放下。箫声越往后越忧愁,仿佛哀唱红颜老去,江水东逝,直至箫曲终了,最后一音长颤入风,久久徘徊七重溪上空不肯散去。

叶少游喟叹一声,手中的笛子已到了腰后。

“叶公子今次不与邱芬姑娘合奏,真叫老朽遗憾!”老者感慨,叶少游施礼道,“见过洪大师!”

我心暗惊,能被称为洪大师的乐师,当世只有一位:琴筝双绝的洪信。

“爷爷,他是何人?”一旁女子再次发问。

洪信责她道:“璋儿你真是被你娘宠坏了,竟对南越叶叠公子如此无礼!”

“叶叠公子……”不说洪璋色变,连我也大吃一惊。洪信再出名,今日不过初见,而伴随我从南屏走到这里的同伴,竟是乐界近年风传最多的叶叠,难怪他对乐音独有见解,难怪他的童子都能随口禅语,原来他就是叶叠。

我在倾城苑的时候就听闻,南越叶叠笛音无双,他在林中吹笛能引来百鸟围绕。这传闻很玄乎,是否属实不得而知,但叶少游以笛曲畅响筹边楼,我却亲耳所闻。

“浮名耳,不怪洪姑娘!”下一句叶少游却是对我道,“我名叶叠,字少游。”

洪璋俏面涨红,她的兄长也好不到哪儿去。擂台门叶少游一忍,七重溪二忍,要知他可是鼎鼎大名的南越笛仙,居然连吃洪璋二辱。此刻即便叶少游不计前嫌,洪氏兄妹也没脸面继续杵在他面前。

洪璋勉强道一声:“多有得罪!”说完竟飞似的奔出了七重溪。她的兄长跟着赔罪一声,追她去了。

叶少游依然恬淡从容,洪信自然清楚自家孙女的脾性,转话题问及我:“恕老朽眼拙,随叶公子同行的这位姑娘应是西秦西疆吧?”

我对洪信施礼,恭敬道:“洪大师说得不错,我正西秦黎族。”

洪信叹道:“姑娘想必吃了不少苦头,小小年纪背井离乡。”

我点头沉默。在场三人均是聪颖之辈,有些话点到为止即可。当年黎族惨案虽被西秦上层极力压掩,但死那么多人如何能掩瞒得过去?黎族一脉两支,一支全灭,另一支也好不到哪里去,案发后不少黎人莫名其妙死去,幸存的族人多远走他乡。

叶少游先前听我道过姓氏,只猜测我乃西秦黎族,这时得我亲口印证,他的目光便多了份怜惜。我虽反感,却也明白这是叶叠公子的善意。

一女捧箫在众乐师的群星拱月中婀娜而来,她精雅的面容和矜持的气质令我想到大杲皇宫的邱妃,而此女也同样姓邱。

邱芬优雅一礼,叶少游连忙回礼,我则与洪信一般微微点首算作回礼。我既不认识她,又不打算与她结识,示意一下充数便是。

“叶叠公子既然来了,也不上前吹奏一曲,真叫邱芬失望。”邱芬开口,语音如人,带着几分淡雅。她身后的几人原本眼光烁烁地在我和叶少游身上转悠,听她道出叶叠二字,又改了神色。众人纷纷施礼,叶少游一应回了。

“邱姑娘一年未见,音艺又上一层,令叶叠钦佩。”

邱芬的目光停留在我身上,嘴上却道:“仿佛就在昨日,与公子合奏一曲。公子在乐音上的造诣令邱芬收益良多。不曾想今年公子姗姗来迟,碧海潮澜也收了起来。”

洪信一旁附声道:“是啊,老朽等了多日,只为叶叠公子再奏天籁。原以为叶公子不愿打扰邱姑娘清音,经邱姑娘这么一提,这才知道叶公子收起碧海潮澜的用意。可惜啊,今年听不到南越的笛仙之音!”我这才知晓原来叶少游的笛子名曰碧海潮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