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妃子血 _分节阅读_10

妃子血 第一部分 州沉鸟没(1)

我又开始每日一弹琵琶曲。纳兰玥眼底不小心流露出的神色,没令我意外。世上能懂我琵琶声的人我还没遇见。世人都赞牡丹富贵,莲清洁,菊隐忍,文人夸耀的笔墨不过是在借托他们的心声。花就是花,名花与野花一般,哪来的厚此薄彼?要我选,我宁做那一株路边野地无人问津的野花,任自生自灭,任春开冬落。可惜我这株野花现在位于悬崖边上,但只要给我机会,我就会对着天空张开喇叭一样的花瓣,宣告我的存在。

拨动,挑动,弹动,“傲霜”的确是把名器,曲不成曲、调不成调的乱弹居然也可声色清晰。我轻叹一声,明珠暗投。

“今儿的曲很难听。”小疙瘩跟了我几日,倒也知晓我喜听实话,即便实话往往不中听。

“弹给自己听罢了。”

“大人思家了?”

我心底忽然莫名涌现一句怨词:延我于瑶琼,加我妃子名。殊类非所安,虽贵非所荣……

几日不见的陈隽钟这时候造访,借调了我手中的“逆龙斩”。他语重心长地与我说:“摄政王知道钱妃前些时候找过你,他怕你不好做,更不想你站到风口浪尖上。司剑往后慎酌,闲杂人等少见,最好不见。这几日,老夫已挡掉不少想求见你的人了。”

“多谢总管。”

陈隽钟的这番话使我知晓,目下西日昌宫里宫外操持得差不多了,到了排除异己的杀伐时刻,而他也开始空出手来柔化我了。果然,当晚传来了钱氏和另几家大族的噩耗,钱妃心心念念的小弟终没逃过浩劫。当晚还传来了董舒海抵达盛京的消息,不过董部属军驻扎在盛京外二十里没有连夜进城,不知董舒海在待召还是打算勤王靖难。

西日昌算得精准杀得及时,正赶在董舒海入盛京之前,而面对兵临城下,他不仅没有丝毫慌乱,反而还从容宴请西日明未央阁把酒赏月。

未央阁上只一个亭子的空间,黄玉桌旁只有四把椅座的地方。我没想到西日昌带的随从是我,更没想到西日明的护卫是个熟人,屠千手。

见到屠千手时我才彻底服了西日昌,服了他的谋划。这个节骨眼上出现的屠千手是西日明极信赖的人!当日为我看面伤不啻为一石二鸟之计。屠千手与一干太医及高手无法逼出落霞丸的毒,为把我脉即知我与大杲的皇帝陛下中的是一种毒,也就是那一刻,西日昌正式揭开了夺权的序幕。西日明得知所中之毒出之其弟之手,次日屠千手便登门求药,而那时候我恰好昏迷,正了双方的明面。

“呵呵,又见小美人了!”西日明的笑容如故,酒宴就从他的笑话中开始,“早知昌弟带的是小美人,朕怎么也不会带上屠老儿。”

“皇上龙体为重,美色适量。”屠千手也不含糊,“您可不比摄政王年轻,妻妾不多还舍得喂着名贵的药养。”

西日昌轻笑,“听来屠大人也眼红,想分一丸药就明说嘛,本王定然惠赠。”

“你们两个,一个说色一个说色药,全给朕上齐全了吧!”

三人一阵笑,不知内情的还以为兄亲弟爱,君臣热络。我没有入座,默默站在一旁为三人斟酒。

“红酥手,黄滕酒,人生得意莫过此。朕真应该感谢昌弟啊,往日朕活得实在是太辛苦了,这一得病闲下来后,才发觉已然错过不少。”我瞟了眼西日明,他只比西日昌年长两岁,却显老了*岁。

“要是给朕这么一个小美人,每日每夜陪着饮酒书诗,这才叫惬意。”

妃子血 第一部分 州沉鸟没(2)

“现在也不迟,皇兄。”

西日明依然笑着,言语却凄凉无比,“休要骗朕,朕的病症拖不了了,也许连今晚都过不去。”

西日昌柔声道:“不会的,只要臣弟活着一日,就必然令皇兄过得舒畅。何况此间还有千手大人这位医圣,你天天跟他在一起,阎王见了都要跑。”

“是吗?”西日明拖了长长的尾音,而后大笑起来,“吃酒吃酒,先吃了酒再说。”

酒宴上谈笑风生,已经中毒的皇帝似乎再不忌讳,三人越说兴致越高。我自问不及三人,耳朵自行将他们的谈话滤去。人说姬肆和皇宫是天底下最阴暗无耻的地方,我以为后者尤是。

大杲的武学、南越的矿产瑚秦的美女,话题始终在这三者间游移,无人提及刚刚发生的一连起血案和盛京城外的董舒海。

就在我猜测西日昌不打算今夜对皇帝下手时,我却遭遇了偷袭,屠千手忽然一筷直刺我面门。他出手极快,丝毫不亚于西日昌,若非我近日勤练手速,今晚过不去的人就是我了。危急时刻,我头往后仰同时出手。我的双指夹挡了下筷子,筷子一断两截,前端势头不减,堪堪从我面门上飞过。

西日昌没有动。西日明笑道:“小美人身手不错啊!竟然躲了过去。”

我退后三步,屠千手笑了笑,又开始喝酒。

“皇兄的玩笑开大发了。”西日昌缓缓道,“要试姝黎功夫,动用千手大人未免欺负姝黎了。要是有个万一,只剩下我们三个男人吃酒便无趣了。”

我脑中飞快分析西日昌的话,屠千手试探我,能除则除,而后就是二对一。但这也太奇怪了,西日昌没动手,劣势的西日明一方却动手,莫非西日昌笃定自己修为在屠千手之上而毫不畏惧?还是屠千手以试探告诫西日昌?很乱,我想不通,我只确定,他们尔虞我诈都在算计。

散宴的时候,我看见未央阁下影影绰绰的数条身影,但西日明就是潇洒自如地带着屠千手走了。

“别看了。”西日昌在我身后道,“就算看,你现在也看不懂。”

“刚才为什么不动手?”我问他为什么不杀西日明。他答的却是,“如果你连屠千手的那一筷子都躲不过,活着也没必要了。”

我拧起眉头,他伸手抚平,低低道:“为你好,你要想报仇,就必须更强。”

抬起我的下巴,他笑得无比开心,“傻姝黎,屠千手根本不想杀你。”过了片刻,他仿佛自言自语,“我还不至于连这个都看不透。”

“分开。”他道。

“张得再开些。”他又道。

“我来了。”他笑。

我依言将十指张到最大,举于胸前,全力以赴地等待他的指教。只见他修长有力的双手一分分一毫毫逼近,动作慢到仿佛一把钝锔在我心头磨,这就是他手速达到的境界?

西日昌出人意料地没有上朝,撇下了满朝文武,置城外董舒海于不顾,竟留在月照宫亲自教导我。而我求之不得,那些争权夺势的事本来就与我无关,我只想从西日昌身上学获力量。

他的亲授很简单,就是命我闪躲他的指头。在他的手距离我三寸的时候,我飞快地开始移动双手,上下左右交替翻转。穿越我动作繁复的双手,我目不转睛地盯着他的手。就在我的凝视中,那看似慢腾腾的手就进入了我的手域,而后我的手式被迫停顿,他的指头穿我的指缝。我试图挣脱他的入侵,他的手指却缓缓下滑,最后完全扣住了我的手。

他抓着我的手,以掌心摩擦我的手心,再提手,却是夹着我的手指慢慢退出。

妃子血 第一部分 州沉鸟没(3)

“你有一个时辰来躲避我的手速,一个时辰后……”他没说下去,只笑意浓浓。

我咬唇,这人脑袋里装的除了钩心斗角阴谋诡计,就是男盗女娼龌龊下流。

我绷紧心弦全身心地展开我的手域,一次又一次我的双手被他穿过,而他总是那一套动作,有条不紊且游刃有余。接近,穿插,完扣,磨掌,夹指,抽离。他温文尔雅地将斯文扫地,当我看明白这套动作后,我反扣上他的手,指甲嵌上他的手背,他却伸展十指,极开后夹带着我的手,晃动,摇动,舞动,在极短的数息间,他缠着我的手演绎了一套完美的手速基本式。

他的手再次抽离,“仔细回想一下,好生体会。”

我垂首,半晌后抬头,“忘得差不多了。”手式万变不离其意,髓于轻灵控发一心。

他含笑道:“还有半个时辰。”

这一次,我忽略了他的佻薄,平心静气地重新举起手来。他眸中闪过赞许,跟着他的手就又来了。

我依然不断地被他十指穿过,唯一值得安慰的是,我渐渐能看到一些他手动的轨迹。他的慢,是快得极致,是多年苦修荒废书法舍弃杂好的专一。他的手速叫我明白,世上任何一门武学修至极限,都能到达武境的巅峰。而只要武者的心境到达,距离武圣就不会太远。

“时间快到了!”他提醒已忘乎所以的我。

我最后一次垂下头去。该如何?该如何才能躲过他的手?我不敢冒险在他面前施展自己的秘技,而我也不能保证我结出手印就能成功闪躲。

“我来了!”他轻轻地笑。

我慢慢抬起手,双手横插,自封手缝。他眼中光芒一闪,道声好,随声他换了手式,摊掌递进我的手底。我只觉我的双手在瞬间遭了无数次敲击,合掌的手式分崩离析。不能就这样!匆忙中我做了最坏的决定,我猛地抬手,跟着翻腕收手,将自己的双手藏于身后。

如影随形的魔爪追逐着我,在我背后扣住了我。他抱住了我。我不得不靠在他身上,他上身轻颤,无声而笑。

笑罢,他松开我的手,环抱住我,将头枕于我肩,柔声道:“我们到床上去。”

我身子一颤,试探着道:“现在还是上午……”

“是啊,就是上午。”他的手顺着我的后背下滑,移到上。

这个人!我心底咒骂着。

手在我上顿了顿,又继续下滑,他弯下腰抱起我往寝室里走。卧房前,纳兰玥掀起晶珠坠玉的门帘,幽幽地瞥了一眼西日昌,行礼离去。

他将桌几扫平,放我其上,戏谑地道:“我觉得,你似乎不喜欢床上。”对他的无耻,我恨到极致却又无奈到极致。

西日昌解下了我的外衣,而后他坐在桌旁,怀抱住我,却是将头侧埋入我的胸,一动不动。

“姝黎。”他在我胸前低低道,“我知道你不怕死,你怕的是死也没能手刃仇人。”

我一惊,微微一动。他在我身上加了道力,温柔地道:“别动,就这样,让我搂着你。”

我僵直了身子。

“一会儿就要来人了。”他徐徐道,“今日是个很精彩的日子。”

我低首望着怀中的男人,一早不上朝却与我嬉戏,想必胜券在握,但是他的话又使我迷惑。

“你听过一个故事吗?从前有位年少的君主,他登基后三年荒废朝政耽于玩乐,任由举国禽奔兽遁,臣子们御下蔽上,贪官污吏横行霸道。你知道为什么吗?”

我恍然领会了他的话语,点头道:“三年后这位君主必然宝剑出鞘,杀尽所有罪臣。”

妃子血 第一部分 州沉鸟没(4)

西日昌道:“所以今日于我,于我大杲都是关键一日。”

我禁不住摸上了他的肩,这个可怕的男人无时无刻都在算计。董舒海就在城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