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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黛色霜青(师徒)》 《黛色霜青(师徒)》_分节阅读_11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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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久以来,他只能这样自嘲,

说她死心眼,自己又何尝不是?

到底是知根知底的人,白蔹的所思所想,千色又怎么会不知道。“小师兄,蒙你厚爱多年,千色感激不尽,只是——”再次挣脱他的手,她转过身去背对着,眉头隐现萧索之色,言语依旧是那般的波澜不兴,可其间的郁结终是越集越深:“你我终归是要各行其路的,还是不要再这么苦苦纠缠下去了。”

若说这句话是说予白蔹的,倒不如说,这句话,是她说给平生的。是呵,终归是要各行其路的,眷恋又如何,不舍又如何,他都已经不记得她了……

她能做的,只是让自己不忘。

至死不忘……

白蔹没有正面回答,只是面容一肃,顿了顿,露出涩涩的苦笑:“听你的意思,倒是我们自作多情,多管闲事了?”

“你们?!”千色顿了一顿,也立刻反应过来了:“莫不是,其他的师兄师弟们也都牵涉其中?”

“不然,你真以为这事我能一手遮天,一人全都担得下来么?”神色肃然,黝黑的瞳眸由最初的震怒而渐渐趋于平静的涩然,好半晌,他才悠悠叹息:“此事,自是半夏全然策划,我们一干人等一路上乾元山去,空蓝等人借口送长生帖,支开了那两名侍者,我便趁机抢夺灵珠,风锦则负责善后,就连广丹——”

白蔹有些说不下去了。

一直以来,广丹是所有师兄师弟里最为严肃板正的一个,往昔,众人一同去抓了瞎闯了祸回来,南极长生大帝气不过,总是会让千色狠狠拿了藤条打他们的屁股,而广丹却永远是站在一旁冷眼看着他们受罚的那个。他素来谨言慎行,一心修道,绝不会掺和着去做什么有违规矩的事。而上一次,听说广丹拦截喻澜,想要从风锦手中抢夺九转真魂丹,别说是师兄弟们大吃一惊,就连风锦也都是不敢置信的。

其实,他们这次之所以这么大胆,也算是有恃无恐的。不管怎么说,万年神魔大战在即,居北阴酆都大帝所说,昊天如今是表面冷静,但实际已急得如同热锅上的蚂蚁。即便因为他们蓄意放走了千色,抢夺了灵珠,昊天应该也是不会将他们治以重罪的。至多不过稍稍惩戒罢了……

……应该,是这样吧……总之,管不了那么多了……如果真的连师尊也保不住千色,那么,他们也唯有这般豁出去了……

千色轻轻叹了一口气。

果不其然,这些犯事儿的事,他们几时单枪匹马蛮干过?可不从来都是有福同享有难同当,就连祸也是要一起闯的呵……

“本以为只牵连了你,却不想——”她一动不动,只是垂下头,翕动的长长睫毛下,黝黑的眼睛里带着异样的光亮,良久,幽幽的声音自她唇中倾吐而出,言语中充斥着的苦涩的味道:“那就更不必了……”

“有必要祸事没必要,我们心里自然清楚!”似是忍无可忍,白蔹不愿再与她这般无休止地说下去,第三次,他伸手去抓她的手臂,凌厉的气势全然灌注于掌心里,已是隐隐不耐,带有逼迫之意:“我再问一次,你到底跟不跟我走!?”

千色盈盈往后退了一步,避开了他的手。她站在那里,静静地看着白蔹,记忆中所有的声音,阴阴暗暗,深深浅浅,形形色色,全都混杂在一起,悲凉一涌而出,不可抗拒地纠结,变成她胸膛中沉稳的心跳。最终,淡淡的只是一句话,她拒绝了他所有的好意:“我已是无路可走。”

“你!”白蔹再难隐藏深切的怒意,勃然低喝了一声,却也暴露了自己的无措,实在不知该要如何是好。最终,他似乎是孤注一掷,照着半夏所教的那般,走了最后那一步棋,说了他最不愿说的话:“千色,你倒是想想,青玄若还在,会允你这般么?!”

他这最后的一句话像是一句咒语,狠狠侵蚀进她的心里,层层磨蚀,累积成无药可救的剧毒,慢慢沉淀入血脉之中,随着奔腾的血液流动,把毒带到全身各处,似冰又似火的肆虐着。那巨大的冲击力太过强悍,似乎一个浪潮,便将那摇摇欲坠的心墙瞬间便推得轰然倒地!

是呵,她的青玄必然是不会允的。

只可惜,她的青玄已经不在了……

转过身去,她无声地咽下了所有想说却说不出的话语,静静地看着手里捧着的那颗珠子,只是道了极轻的一句话——

“小师兄,再会。”

再会,再会,从今往后,再不相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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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道白蔹究竟是几时走的,千色手捧着那颗囚魂珠,只见那红彤彤的珠子里,有一缕紫色絮状的东西在缓缓飘浮着。伏在桌上,她就这么痴痴看着,舍不得放下,只怕下一眼便就再也看不到了。

她的孩儿,如今还是这般模样么?却不知,他几时才能像是凡间初生的小娃娃那般挥舞着胖乎乎的手臂,嘤嘤啼哭?

想来,她一直都是这么一个我行我素得近乎执拗的人,也难怪一直以来总是孑然一身。也不知是双眼本身就刺痛,还是那摇摇晃晃的烛火灼酸了眼,不知不觉地,她竟然就睡着了。

辨不清是幻想,是魔障,还是梦境,千色只觉的眼前一阵耀眼的金光,待得她定睛之时,却见一片烂漫的花海,漫山遍野的转日莲全然绽放。那一个又一个花盘迎风轻轻摇曳,堪比一轮又一轮旭日,彩绣辉煌,灿烂到了极致。

那摇曳的金色花海之中,似乎是有一个模模糊糊的人影,隐匿在那枝繁叶茂之中,看那身形,竟与青玄有九分相似!

一时之间,仿佛是凝起了剩余所有的希望,千色疾步朝向那身影追了过去。

是的,不能碰触,只要能再多看一眼也好!

可是,那人影却像是故意同她捉迷藏一般,明明已经剩下很短的距离了,眼看近在咫尺了,却总是跟不上他那脚步。

“青玄,来看看我们的孩儿!”越是追得紧迫,她也越发着急,可追到最后,却才发现,那人影不知何时已经消失了,只剩她一个人在那花海之中,仿似迷了路,只能捧着那颗红彤彤的珠子。终于无法忍受,她蹲下身子,蜷缩成了一团,全身像被掏空了一般,满脸凄然,却泛起一抹无神的笑。失魂落魄地蜷缩在原地,她将脸埋在手掌间,紧紧挨着那颗珠子。

似是突然有一片阴影投下,如同一个茧,将蜷缩在地上的她整个包裹住。

千色抬起头,却因着逆光,一时无法看清那人的模样。她颤抖地伸出手去,涣散的意识在空中飘荡,她的话音轻得被风一卷就不见了,却仍旧执着地,近乎喃喃自语地重复着:“青玄,来看看我们的孩儿……”

眼前的人影慢慢清晰起来了,那轩然却轻轻蹙起的眉宇,那微微眯着的眼眸,那挺直的鼻梁——

那不是青玄,那是平生帝君!

这才惊觉自己不知何时伸出手去,指尖竟是隐隐已经碰触到了他的衣袍,千色犹如惊弓之鸟,倏地弹起来,手里紧紧握着那颗囚魂珠,这才发现自己手心里全腻着冰凉的汗。“帝、帝君……”

她有些讷讷地开口,不觉与眼前那明亮如昔不见波澜的眼眸对视,脑中纷纷乱乱,一时理不清个头绪。

窗外的夜风拂了进来,扫过那双犀利的黑眸,稍稍垂敛于烛火的阴影中,让人看不清其中闪烁的光芒,可却带着再明显不过的疑惑。

平生听得有些模糊,她方才昏睡之时,嘴里一直喃喃地唤着“青玄,来看看……”,来看什么,他却是没有听清。而之前,幽冥阎君白蔹潜入梧居,与她自有一番争执,他虽是没有将一切来龙去脉听得清清楚楚,却也分明地看出,白蔹要带她走,她却是不肯。

青玄……

就是她一直心心念念的那个凡人罢,她这般模样,魂不守舍,心神摇荡,哪里还能修什么仙,饶是他一心想要渡她再登仙籍,只怕也是徒劳……

只是,她却为何不肯随同那幽冥阎君白蔹一起离开?

“你方才为何不肯跟着幽冥阎君一同离开?”看着眼前的她有三分惊惶七分无措的模样,平生的双眸深沉如渊,温柔得近乎冷淡地声音满是疑惑,磐石一般沉沉压向千色的心绪。

不知该要如何回答,良久之后,千色才嗫嚅而迟疑着找了个借口敷衍搪塞:“帝君之前说过,我若是犯了事,必会一肩承担,我方才若真的一走了之,岂非连累了帝君?”

“是么?”明知她这话是借口,可平生却并没有拆穿她,只是隔着一步之遥,细细地将她从头到脚打量了一遍又一遍。

这个女子,他是越来越看不透了!

不,或许从她被送到紫微垣来的那一刻起,他就从未看透过她!

方才梦里那一幕情景仍旧回荡在意识里,那般绝望与苦涩,甚至还带着些微想就此放手的疲惫,在平生这样毫不掩饰的探寻目光下,千色木然地站着,腿僵直得仿佛已经成了木桩子,许久许久之后,才答非所问地开了口:“帝君,若千色有一事相求,您可能允了我?”

隐隐知道这不会是什么好事,可平生却并没有拒绝。“什么事,你说吧。”他舒展了眉宇,黝黑的眸中有着熠熠闪烁的光芒,语调听起来似乎是轻描淡写的。

夜晚的寒风从门外侵袭而至,扑面而来,带着难忍的噬骨寒意,千色只握紧了手中的那颗珠子,顿了好一会儿,才涩涩地答道:“千色希望帝君能去救一个人。”

“救谁?”平生的眉梢越扬越高,在心里猜测着。

低垂着头,千色并不看他,睫毛细密地覆盖出了一片浅淡的阴影,勾勒在脸面容的深处。她的容颜,一半映着月光,另一半却映着烛火,两重光亮汇合到了一处,反而有了一种异样的释然,却也和着哀戚:“一个故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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累累白骨在黄土间若隐若现。

寒气森森的乱葬岗上,一个身形瘦弱佝偻的女子正用手缓缓地刨着土坑。她垂着头,极长的发显得很凌乱,垂在颊间,几乎遮住了整张脸。

她刨得很慢,也很仔细,那掩藏在黄土间的碎石蹭破了她的指尖,缓缓涌出的鲜血混着泥土,带着令人触目惊心的暗红。可是,她却似乎像是全无感觉,只是机械地一下又一下地刨着。

而在她身侧不过一臂距离之处,躺着一个衣着褴褛,全身血迹斑斑的少年,看模样,他受了极重的伤,气息奄奄,只吊着最后的一口气,已是回天乏术了。

若非亲眼所见,千色绝对想不到,当初风华绝代的妖界公主喻澜,会变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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