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章.
看着韩胥薰离开的背影，胥瞳并没有觉得自己有任何抱负的快感。
人类的爱与恨都来的莫名其妙，却又根本无法从体内摘除，这种感觉和心脏一样，哪怕觉得跳动是多余的，但是却必须拥有。
外面又有淋淋漓漓的雨水落下，玻璃窗很快被斑驳。
初春时节，这种细雨的寒凉总让人发痒，秋昊推门进来，看着凝视着窗外夜色的胥瞳，走到窗边关上了玻璃窗，看着她的眼睛道：“外面下雨了。”
“嗯。”胥瞳轻轻地应了一声。
秋昊转身，伫立在原地认真地凝视着胥瞳的侧脸，她的轮廓很精致，但是不再像是初见时那么娇柔。
不知为何，这短短的大半年时光，她好像已经披上了自己缝制的铠甲，无坚不摧。
他不太喜欢这种感觉，越来越深的感觉。
“韩胥薰走了。”
“嗯。”
短促的回答，让人看不清心思。
秋昊单手插在裤兜里，颦眉道：“我有些奇怪……”
“你和你哥之间，好像……不是我想的那样。”秋昊试探地问道，胥瞳靠在枕头上，深深吁出一口气，“孩子是他的。”
“孩子是……”原本还想说什么的秋昊，像是突然反应过来一般，呼吸骤停。
“他的？你哥？”
胥瞳仰头看着秋昊的眼睛，目光中似乎一丝一毫的波澜都没有：“觉得很荒唐？”
秋昊脑子里乱成一团，根本组织不出语言，好像过于激动的表达，又会伤害到她一般。
不知为何，病房里的空调鼓起的暖风，却让他脊背发凉。
他忽然明白，韩胥薰在走廊上看着他的眼神。
胥瞳自嘲地笑了笑：“我也觉得很荒唐。我喜欢了他十五年，小时候崇拜他，长大了深爱他，这一生的目光都在追随他……到最后，输给了所谓的道德伦理。”
“可是道德伦理这东西……的确是……”秋昊原本想说，但是看着胥瞳那种深入海底的目光，忽然就觉得心尖有种密集的疼痛。
没有爱过，怎么能如此随意的辩驳？
胥瞳看着桌子上蓝色的矢车菊，纤长的睫毛在眼睑处投下一片阴影：“我很叛逆，从小看起来乖巧听话，但是我骨子里就是这么一个疯狂的人。我克制过……但是如果选择离开他，我或许会努力活下去。但是，绝对不会太久……”
“一个人没办法承受他赖以为生的寄托，从生命中一刀被切断的感觉。”
就像是一株植物，切断了根茎，拿什么继续活下去。
秋昊转身离开，站在门口的时候，又顿住了脚步。
“孩子……”他转身看着胥瞳，咬住自己的腮帮子，舌尖有腥甜的味道，“检查过了，孩子没有任何异常，除了早产有些弱以外。”
“他不是我亲生的哥哥，韩胥薰是韩家收养的，从小就收养的。”胥瞳淡淡道。
“……”所以绕了一圈，没有任何意义吗？
“他不知道？”秋昊虽然是问句，但是意外的笃定。
“知不知道有什么区别？”胥瞳抬头看着他，“我以前也不知道，但是在离开以后，我去做过胎检，孩子没有畸形。所以我才查了下去，我不知道的时候，依旧喜欢着他。一份血缘关系的证明，能扭转什么？他只是不爱我罢了。”
“他对我的感情，和我于他的感情不一样。”胥瞳轻轻咳了一下，“将就，包容，终究不是爱。”
秋昊似乎有些明白她的意思，他单手贴在门口的扶手上，忽然笑了笑：“不介意我做孩子的爸爸吧？如果你不打算和他在一起的话。”
“当然介意。”胥瞳抬头看着他，皱了皱眉，“跟着你，我怕孩子长歪了。”
“嘶——”
“我说你，我好心帮你那么多次，你这说的什么屁话？”秋昊走到床边，指着胥瞳的鼻子，不满的驳斥道。
“别以为我不知道他能找来，是你告诉他的。孩子早产，现在待在保温箱里，有你一份功劳！”
胥瞳脸色愠怒，秋昊瞬间没了底气，他悻悻地摸了摸鼻尖道：“心眼真小。”
“如果不是我现在刚做完手术，我一定把你塞保温箱里，让你试试。”
秋昊看着火大的胥瞳，连忙道：“我错了，我错了，行不行？”
“刚生产完，别生气，小心产后抑郁。”
“滚！”胥瞳听着他的话就来气，看着是风度翩翩，说话做事全都不过脑子。
什么名牌大学的硕士，情商低的跟大肠杆菌一个水平。
……
在医院修养的日子，相安无事。
韩胥薰每天傍晚的时候都会来。
一个人坐在病房外面走廊里，没有进去过，也没有开口说过话。
成熟而又矜贵的男性，比电视和海报中更具有魅力，但是也没人敢靠近。
秋昊照常撑着伞从医院外缓缓走了进来，他手里提着新鲜的水果，还有晚饭，将伞靠在一边后，上了三楼，看着坐在椅子上，神色平静而又不可琢磨的韩胥薰。
这个男人，他是真的看不明白。
传说中的影帝。商界中叱咤风云的总裁。
宛若中世纪的贵族。
一副令人惊艳的皮囊恰似暗夜帝王的吸血鬼。
可是现在却沉默无声的坐在这里。
一动不动。
秋昊靠在墙壁上，黑色的大衣将他的身材称的越发颀长，少了几分跳脱，多了几分英俊与沉稳的感觉。
两人一站一坐，在白色的走廊内，宛若瑰丽而又丰满的油画。
白色的墙壁上挂着的相框里，有完整且简洁的育儿知识。
二维的漫画，看起来并不是那么动人，但是却到处都是。
等了一会儿，秋昊站起身体，将篮子放在椅子的另一端，出声道：“你打算在这里坐多久？”
韩胥薰转头看了他一眼，并没有回答。
男神身骨比之前见到的还要消瘦，但是眼底也比之前见到的还要暗沉。
秋昊有些触目惊心。
“你该不会打算坐在这里，等她原谅你吧？”
韩胥薰摇了摇头，目光有些空荡荡的：“她不会原谅我。”
说的笃定，而又认真。
他了解胥瞳，这一生当中，除了母亲之外，胥瞳是他唯一了解的一个女人。
秋昊有些无语，伸手拨了一下自己的头发梢，唏嘘道：“你不去看看孩子吗？至少她没阻止你看孩子。”
韩胥薰脸色微微变化：“见过，很好。”
但是对他来讲，最重要的不是孩子。
而是她。
“咕咕。”秋昊看着他，沉默了许久忽然说道。
韩胥薰疑惑地看着他，秋昊烦躁的抛了一下头发，撇着嘴角道：“孩子的小名，咕咕。”
韩胥薰垂下眼睫，迟疑了片刻，缓缓抬头道：“谢谢。”